第一章
银行账户突然少了10万，看到转账记录的那一刻，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收款人赫然是那个我供养了7年的小舅子
...
结婚时岳父说不要彩礼，
只要一个承诺。
十年后我才明白，这个承诺差点毁了我的婚姻和人生。
……
1
我和罗霏结婚那天，她父母穿着明显是新买但已经过时的西装和旗袍，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宾客时显得局促不安。
我父母是国企普通职工，家境虽不富裕，但好歹是城里人，面对这些农村亲戚时，眼神里总带着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宇轩，我爸妈说彩礼就免了。
婚礼前夜，罗霏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他们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当时正为彩礼的事发愁，听到免彩礼简直如释重负。
就是...我们得供我弟妹上学，直到他们都毕业。罗霏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大弟罗刚上高一，二妹罗雯初三，小妹罗婷才初一。
我粗略算了一下，三个孩子如果都上大学，至少要供七八年。
但看着罗霏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点了头：应该的，你爸妈养大你不容易，弟妹们读书是正事。
那一刻，我没想到这个承诺会成为我们婚后十年里最大的经济负担和情感地雷。
头两年还好，只有罗刚一个大学生，我们每月寄1500元生活费。
我和罗霏都是老师，工资加起来八千出头，在城里租房生活，勉强能应付。
问题出在罗雯考上医学院那年，罗刚准备考研，罗婷也上了高中。
宇轩，这个月得多寄两千。
罗霏在饭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雯雯医学院学费贵，刚子考研班要交钱，婷婷高中住宿费...
我盯着碗里的青菜炒肉——肉少得可怜，突然没了胃口。
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放下筷子，你算算，现在我们每月要给你家寄四千多，房租两千，生活费两千，根本存不下钱！
罗霏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就这几年，等他们毕业就好了...
毕业罗刚要是读博呢罗雯医学院要五年！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们都结婚三年了，连孩子都不敢要，就因为你那些弟妹！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罗霏眼圈瞬间红了，但她没哭，只是默默起身收拾碗筷。
那天晚上我们背对背睡了一夜，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和我们的存折。
纸条上罗霏工整的字迹写着：我接了两个补习班，每月能多挣一千五。存折里还有六千，先给家里应急。孩子...再等等吧。
我看着存折上可怜的余额，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那天之后，罗霏更忙了，除了正常教学，周末都在补习班奔波。
我心疼她，也开始接夜校的课。
我们像两匹负重的马，拉着家庭这架大车艰难前行。
五年后，当罗婷终于大学毕业时，我和罗霏已经三十四岁了。
2
十年婚姻，我们没买房，没买车，甚至没要孩子。
我的同事们早就换了第二套房，开上了中级车，而我们还在为终于结束的助学工程松一口气。
宇轩，我们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了。
罗霏靠在我肩上，手里拿着存折——里面有我们这三年偷偷攒下的十万元，买辆车吧，这样回老家看爸妈也方便。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心里盘算着是买国产还是合资车。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在汽车论坛上研究车型，甚至去4S店试驾了几次。
就在我准备下订金的前一周，银行短信提醒我账户被转出十万元。
我脑子嗡的一声，立刻给罗霏打电话。你在哪儿我们的钱怎么没了
电话那头罗霏的声音有些慌张：我...我在4S店，刚子要买车跑业务...
我赶到汽车城时，罗刚正喜气洋洋地站在一辆崭新的SUV旁拍照。
罗霏站在一旁，看到我时脸色煞白。
姐夫！你看我新买的车怎么样罗刚兴奋地拍着车前盖，姐说你同意先用你们的钱...
我没理他，一把拽过罗霏：你什么意思那是我们攒了三年的钱！
刚子做生意需要车...罗霏声音发抖，他说半年内一定还...
还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还够一分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罗霏，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
那天我们吵得很凶，结婚十年来第一次。
我骂她扶弟魔，她说我冷血自私。最后我摔门而出，在同事家借住了一周。
冷战持续了两个月。
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陌生人。
直到那天半夜，罗霏的手机突然响起。
姐！爸晕倒了！电话里罗婷带着哭腔喊道，医生说可能是脑溢血，要马上手术...
我睁开眼，看到罗霏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脸色惨白。我跟你一起去。我起身套上外套。
凌晨三点的高速公路上，我开着借来的车，罗霏在旁边不停地打电话筹钱。
手术要十五万押金...她挂掉电话，声音哽咽，我只有三万...
我卡里还有五万。我盯着前方的路，剩下的...
刚子说他有四万，雯雯能拿两万，婷婷刚工作，只有一万。罗霏快速计算着，还差五万...
先去医院再说。我踩下油门。
到了医院，罗刚和两个妹妹已经等在手术室外。
看到我们，罗刚立刻迎上来：姐，钱我都带来了。他递过一张银行卡，密码是爸生日。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
期间，罗刚跑上跑下办手续，罗雯联系医学院的同学咨询病情，罗婷负责照顾赶来的母亲。
我和罗霏坐在长椅上，看着这群曾经需要我们供养的孩子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危机。
姐夫，你去休息吧，我守着。罗刚坐到我旁边，这些年...谢谢你和我姐。
我愣了一下。
这个曾经让我咬牙切齿的小舅子，此刻眼里满是真诚。应该的。我拍拍他的肩。
岳父的手术很成功，但需要长期康复治疗。
让我们意外的是，三个弟妹主动承担了大部分费用，还排了班轮流照顾。
姐，你和姐夫回去吧，学校快开学了。出院那天，罗婷挽着罗霏的手，这里有我们呢。
回程的车上，罗霏一直看着窗外。想什么呢我问。
我在想...他们真的长大了。罗霏转过头，眼里有泪光，刚子的修理店生意不错，雯雯已经是主治医师了，婷婷的也出版了...
我握住她的手：是啊，不用你再操心了。
3
一个月后，罗刚来城里找我们，开着他那辆SUV。姐夫，这是车钥匙。
他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车我开了一年，折旧算八万，剩下的钱我按月还你。
我和罗霏面面相觑。不用了...我刚开口，罗刚就打断我。
必须还！他态度坚决，姐，姐夫，这些年你们为我们付出太多了。现在该我们回报了。
那天晚上，罗霏靠在我怀里轻声说：宇轩，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吻了吻她的发顶：都过去了。
又过了半年，罗婷突然来访，开着一辆崭新的轿车。
姐，送你的！她把钥匙扔给罗霏，我改编电视剧的稿费！
罗霏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笑了：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去年我们终于买了房，首付差十万，罗刚第二天就打了过来。
无息贷款，随便什么时候还。他在微信里说。
如今，每当有人半开玩笑地说罗霏是扶弟魔时，我都会认真地纠正：不，她只是个好姐姐。
而罗霏则会挽着我的手，笑着补充：而我有个最好的丈夫。
生活终于给了我们迟来的平衡与安宁。
那些年的付出与委屈，争吵与和解，最终编织成了这个大家庭牢不可破的情感纽带。
我终于明白，爱不仅是索取，更是给予；家庭不仅是负担，更是一份需要我们共同守护的珍贵礼物。
4
我以为，当罗霏的弟妹们开始回馈我们时，那些关于扶弟魔的争吵就会永远成为过去。
事实证明，婚姻中的信任就像一面打碎的镜子，即使用最精巧的手艺粘合，裂痕依然会在某些光线下显现。
那是个普通的周六早晨，阳光透过新房的落地窗洒进来——这套三居室是半年前买的，首付里有一部分是罗刚借给我们的钱。
罗霏在厨房煮粥，香气弥漫整个客厅。
我坐在沙发上翻看汽车杂志，盘算着是不是该换掉那辆罗婷送的小车了。
宇轩，你看这个。罗霏擦着手走出来，把手机递给我，脸上带着一种我许久未见的明亮笑容。
手机上是两条杠的验孕棒照片。我眨了眨眼，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你...怀孕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可是我们不是...
医生说37岁怀孕虽然算高龄，但也很常见。罗霏咬着下唇，眼角却弯成了月牙，我上周就觉得不对劲，昨天偷偷去检查的。
我猛地站起来抱住她，感受到她微微发福的腰身——原来这不是中年发福，而是孕育着新生命的迹象。
十年婚姻，我们因为供养她弟妹而一再推迟的生育计划，竟然在一切好转后意外实现了。
我得赶紧告诉妈！罗霏兴奋地拿起手机。
我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等等，先别急。看到她疑惑的表情，我解释道，头三个月不稳定，等稳定了再说吧。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我母亲一直对罗霏补贴娘家的事耿耿于怀，如果知道我们终于有了孩子，难免会旧事重提——要不是当初把钱都给她弟妹，你们早就能要孩子了，也不至于现在冒高龄产妇的风险。
罗霏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明亮起来：你说得对，我们先保密。
她轻轻抚摸尚且平坦的腹部，就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然而秘密只保持了三天。
周二下午，我正在学校开会，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来电。我走到走廊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激动的声音：宇轩！罗霏怀孕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刚在超市碰到她买孕妇奶粉！
我握紧手机，暗叫不好。
果然，母亲下一句话就是：晚上我们去你家吃饭，我得好好跟罗霏说说注意事项，这个年纪怀孕可马虎不得。
5
下班回家，一推开门就闻到红烧肉的香味——这是我母亲的拿手菜。
客厅里，母亲正拉着罗霏的手滔滔不绝，茶几上摆着一堆她从各种渠道搜集来的孕妇必读手册。
妈，您怎么...我放下公文包，强作笑颜。
我怎么知道的母亲打断我，要不是我今天碰巧遇到罗霏，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她转向罗霏，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年纪怀孕风险很高，都是因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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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提高声音，罗霏需要休息，您少说两句。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而紧张。
母亲不断给罗霏夹菜，同时絮叨着高龄产妇的种种风险；罗霏勉强笑着，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米饭，吃得很少。
罗霏啊，你现在每个月工资多少母亲突然问道。
我心头一紧。这是个危险的问题。
扣除五险一金，大概六千多。罗霏老实回答。
那还不错。母亲点点头，宇轩有七千多吧你们房贷多少
妈，我放下筷子，您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问问怎么了母亲瞪我一眼，
现在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是担心你们像以前那样...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
罗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清楚地看到她握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们很好。我一字一句地说，罗霏的弟妹们早就独立了，现在反而是他们在帮我们。
母亲哼了一声：帮你们那之前十年的钱呢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罗霏突然抬头，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要不是我资助弟妹上学，我和宇轩早就能要孩子了，是吗
餐桌上一片死寂。
母亲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儿媳会这样直接。
周妈妈，罗霏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承认，这些年确实委屈了宇轩。但请您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后悔没早点要孩子。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
但现在这个孩子来了，我希望他能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听着长辈的埋怨。
母亲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晚她早早离开了，临走前只丢下一句注意身体。
关上门，我长舒一口气，转身看见罗霏站在阳台上，背影单薄而孤独。
我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她。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不该那样跟你妈说话。
你说的是实话。我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妈有时候是太过分了。
罗霏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宇轩，我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嘘...我按住她的唇，没有如果。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
她靠在我怀里，我感受到肩膀处渐渐湿润。
那一刻，我发誓要保护好她和孩子，不让过去的阴影影响我们的未来。
6
然而命运似乎有意考验我们。
两周后的周末，我在书房整理账单时，发现网银记录里有一笔两万元的转账，收款人是罗雯。
我的手指僵在鼠标上。
罗雯，罗霏的二妹，现在是市医院的主治医师。
两万元不算多，但问题是——罗霏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我盯着屏幕，胸口发闷。
那种熟悉的被背叛感又回来了，尽管理智告诉我这次可能事出有因。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不问罗霏，而是直接联系罗雯。
喂，雯雯是我，姐夫。电话接通后，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最近怎么样
姐夫！罗雯的声音充满活力，我正想找你呢！我参与的一个孕期高血压研究项目需要一些健康数据，姐说你可以帮忙填写问卷...
这个没问题。我顿了顿，对了，你姐前两天给你转了两万块钱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啊...是的。罗雯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是...是研究项目的预付款。
这明显是谎言。
罗雯向来不擅长撒谎，小时候偷吃糖果被抓住时也是这种语气。
真的吗我追问，什么研究项目需要个人预付款
又一阵沉默。然后罗雯叹了口气：姐夫，你还是问姐吧。她...她不想让你担心。
挂断电话，我坐在书桌前，大脑飞速运转。罗霏为什么瞒着我给妹妹钱
罗雯说的不想让我担心又是什么意思
晚饭时，罗霏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因为孕吐缓解而比平时吃得更多。
我观察着她的表情，试图找出蛛丝马迹，但她只是温柔地询问我学校的事情，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隐瞒的心虚。
直到睡前，我终于忍不住了。
霏霏，我今天看到一笔给罗雯的两万转账。我尽量平静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叠着睡衣：雯雯没告诉你吗是研究项目的...
她说了，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打断她，我们不是说好，大额支出要商量吗
罗霏放下衣服，转向我，眼神复杂：我怕你担心。
什么事能比瞒着我更让我担心我的声音开始提高。
是产前基因检测！罗霏突然说，声音颤抖，高龄产妇建议做的那个全套检查，要两万多，医保不报销。雯雯说她认识实验室的人，可以走内部价...
我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她怕我知道后会为这笔额外开支焦虑，更怕——万一检查结果不好。
结果呢我轻声问。
罗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份检测报告，最后一页用红章盖着低风险三个字。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报告放回信封，嗓子发紧。
罗霏低下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疙瘩...我怕你又会觉得我顾娘家不顾小家...她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雯雯只是帮我联系，钱是直接付给实验室的，我有转账记录...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不是罗霏不信任我，而是我不信任她——那面镜子上的裂痕，其实更多是在我的心里。
对不起。我抱住她，我不该怀疑你。
7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
罗霏给我看了完整的转账记录和医院发票，证明钱确实用于她的产检；我也坦诚了发现自己被瞒着时的恐惧——不是怕花钱，而是怕重蹈覆辙，怕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再次崩塌。
宇轩，我发誓再也不会那样了。
罗霏靠在我怀里，握着我的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现在我们是一家三口，你们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愈合，有些信任需要行动重建。
但至少，我们学会了不再让猜疑在沉默中发酵，而是勇敢地说出来，面对它。
第二天早上，罗雯发来一条微信：姐夫，对不起，我不该帮姐隐瞒。但那笔钱真的是用于她的检查。
姐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她总怕成为你的负担...
我看着熟睡中的罗霏，回复道：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你姐从来不是负担，她是我的骄傲。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罗霏的睡脸宁静而美好。
我轻轻抚摸她的腹部，那里孕育着我们的未来——一个不再被过去阴影笼罩的未来。
8
姐夫！姐晕倒了！罗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慌，学校打电话给我，血压190110，已经送市一院了！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手中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马上过去。我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赶到医院时，罗霏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罗雯穿着白大褂在门口焦急地踱步，看到我立刻迎上来。
妊娠高血压综合症，已经出现蛋白尿。
她快速解释着医学术语，眼睛却红红的，可能...可能要提前终止妊娠。
我抓住走廊的扶手才没瘫软下去。
提前终止现在才二十周啊！
孩子...能活吗我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罗雯咬了咬嘴唇：22周才有存活可能，现在...她没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
罗刚和罗婷也匆匆赶到，罗刚手里还提着修理店的工具箱，显然是从工作现场直接过来的。
罗婷一把抱住我，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会没事的，姐夫。她反复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她自己，姐那么坚强...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中年女医生走出来：家属
我们全都围了上去。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但需要绝对卧床治疗。医生推了推眼镜，我是产科主任林医生，罗雯的同事。
考虑到病情严重性，我们建议转往省妇幼保健院，他们有更完善的高危孕产妇救治中心。
我去安排救护车。罗雯立刻说。
我去收拾姐的用品。罗婷擦干眼泪。
罗刚拍拍我的肩：姐夫，我开车送你回家拿东西。
看着他们迅速分工行动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曾经需要我和罗霏全力供养的三个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扛起家庭重担的成年人了。
转院过程出奇地顺利。
罗雯动用了她在医学院的所有人脉，省妇幼最好的产科专家当晚就来会诊；罗刚暂停了修理店的生意，每天在医院陪护；罗婷则调整了她新书的交稿日期，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和家务。
而我，除了握着罗霏的手说别怕，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宇轩...第三天晚上，罗霏的血压终于稳定了一些，她虚弱地叫我，
孩子...还在动呢...她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确实能感觉到轻微的胎动。
我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
林医生说，如果能坚持到28周...罗霏轻声说，存活率就有90%以上了。
一定能的。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这时，罗雯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走进来：姐，这位是李教授，全国有名的产科专家，他看了你的病例，有个治疗方案...
李教授详细解释了一种新型靶向药物治疗方案，可以有效控制血压同时不影响胎儿发育。
但问题是——这种药不在医保范围内，一个疗程需要八万元。
钱不是问题。我立刻说，用最好的方案。
罗雯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
等医生们离开后，她把我拉到走廊：姐夫，我刚查了你的账户余额...你哪来的八万
我这才想起，买房后我们的存款所剩无几，最近又因为罗霏休假收入减少。我可以申请信用贷...
我和刚子、婷婷商量好了。罗雯打断我，这钱我们三个出。
不行！我条件反射般拒绝，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负责。
罗雯皱起眉头：姐夫，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姐当年为了我们...
那不一样！我声音突然提高，我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我不能...
周宇轩！罗雯罕见地直呼我全名，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这不是施舍，是回报！是亲情！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直到护士站的小护士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考虑一下。
9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不知她从哪听说罗霏住院的消息，坚持要来省城探望。
妈，现在情况很复杂，您别...
什么别不别的！母亲在电话那头不容反驳地说，我孙子有事我能不管吗我已经在高铁站了！
挂掉电话，我揉了揉太阳穴。
母亲和罗家弟妹的第一次正面相遇，还是在医院这种高压环境，简直是一场即将发生的灾难。
果然，母亲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质疑医院的治疗方案。
这些西医就知道用药！她一边从行李中掏出各种瓶瓶罐罐的中药补品，一边不满地嘟囔，我带了阿胶、燕窝，还有老家山上采的灵芝...
周阿姨，这些我姐现在都不能吃。
罗雯专业而克制地解释，妊娠高血压需要严格控制饮食。
你懂什么母亲瞪了罗雯一眼，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高血压，都是吃这些补好的！
眼看气氛紧张，我赶紧把母亲拉到一边：妈，罗雯是医生，咱们听专业的。
医生就她母亲压低声音，要不是她姐当年供她读书，她能当上医生现在倒来指手画脚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正色道：妈，这种话以后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罗霏和孩子的健康。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煎熬。母亲坚持要用她的土方子，罗雯则严格按照现代医学方案治疗，两人几乎水火不容。罗霏夹在中间，血压时高时低，让我心急如焚。
第五天晚上，罗霏的血压再次飙升，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我瘫坐在走廊长椅上，大脑一片空白。罗刚默默坐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姐夫，他声音低沉，还记得我买车那事吗
我苦笑一下：现在提这个干嘛
因为我觉得你还在记恨。罗刚直视我的眼睛，但姐夫，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那八万块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费。
我握紧咖啡杯，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上却感觉不到疼。
不是记恨...我艰难地组织语言，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人情罗刚摇摇头，姐夫，我们是一家人啊。当年你和姐供我们读书时，想过这是人情吗
我愣住了。
是啊，当年我们资助他们时，何曾想过要他们还那纯粹是因为爱，因为责任。
刚子，我...
姐夫！罗婷突然从病房冲出来，姐醒了，说要见你！
我飞奔进病房，罗霏脸色苍白如纸，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宇轩...她虚弱地伸出手，听雯雯的，用那个药吧...刚子的钱，算我们借的，好不好
我跪在病床前，把脸埋在她手心里，终于崩溃大哭。
好...好...只要你平安...
10
新型药物的效果立竿见影。
三天后，罗霏的血压稳定在安全范围，胎儿各项指标也逐渐正常。
医生宣布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但罗霏仍需住院观察直到分娩。
那天晚上，母亲破天荒地请罗雯和她的弟妹们吃饭。
饭桌上，她举起茶杯：小罗医生，之前是阿姨不对，谢谢你救了我儿媳妇和孙子。
罗雯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周阿姨您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妈，我趁机说，那八万块钱...
什么钱不钱的！母亲大手一挥，孩子重要！不过我这儿还有养老金！
大家都笑了，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我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曾经水火不容的母亲和罗霏的弟妹们，现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团结在一起，突然觉得过去的那些矛盾多么微不足道。
罗霏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
期间，罗雯每天下班都来查房；罗刚的修理店几乎处于半停业状态；罗婷的新书交稿日期一延再延。
而我和母亲，也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学会了接受帮助，学会了感恩。
孕32周时，罗霏终于被允许出院回家静养。
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明媚得刺眼。罗霏坐在轮椅上，轻轻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像个孩子。
医生说再坚持两周就安全了。她仰头对我说。
我弯腰亲吻她的额头：辛苦了。
罗刚开着他那辆SUV来接我们，后座铺满了柔软的靠垫；罗雯准备了详细的家庭护理计划；罗婷则把我们的小家彻底打扫了一遍，冰箱里塞满了营养餐。
母亲看着这一切，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宇轩，妈以前错怪罗霏了。她这些弟妹...确实有情有义。
我点点头，心中满是感慨。
曾经我以为金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尺，现在才明白，有些东西远比金钱珍贵——比如危难时刻伸出的援手，比如不计前嫌的包容，比如血浓于水的亲情。
11
一个月后，我们的女儿周念安平安降生，体重4.3斤，虽然早产但非常健康。
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放在罗霏怀里时，我们俩都哭得不能自已。
念安...纪念平安。罗霏轻声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纪念我们全家一起度过的这场劫难。
病房里，罗家三兄妹和我母亲争相抱着这个小生命，笑声不断。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家庭从来不是一道算术题，不是谁付出多谁付出少的计较。
真正的家人，会在你需要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正如你曾经为他们做的那样。
而这种相互扶持、相互成就的关系，才是家的真谛。
从扶弟魔到被反哺，从怀疑到信任，这条路上我们跌跌撞撞，但最终找到了平衡。
而我们的女儿念安，将在这个充满爱的大家庭中长大，见证着最美好的亲情传承。
12
念安百日宴那天，我们家挤满了人。
罗刚在客厅挂起彩带和气球，罗婷亲手做了一个三层蛋糕，罗雯则负责给小家伙做健康检查——虽然她是个心内科医生。
我母亲早早来了，抱着念安不撒手，脸上皱纹里都夹着笑。
来，看这里！摄影师喊着。
我们一大家子挤在沙发上——我搂着罗霏，她怀里是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念安，两边分别是我母亲和罗霏的父母，后面站着罗家三兄妹。
随着快门声响起，这个瞬间被永远定格。
真难想象一年前我们还在为那两万块钱吵架。
晚上送走客人后，罗霏一边整理礼物一边说。念安在她旁边的摇篮里睡得正香，小手握成小小的拳头。
我蹲下来，轻轻抚摸女儿柔软的脸颊：现在想想，那些争吵多可笑。
罗霏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不可笑，宇轩。那些都是真实的痛苦。
她走过来靠在我肩上，正是因为我们一起熬过了那些，才有了今天的幸福。
我吻了吻她的发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产假结束后，罗霏回到了学校，而我申请减少了课时，每天下午提前回家带念安。
这种男主内女主外的模式在我父母那辈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我乐在其中。
对了，刚子今天跟我说了个事。
罗霏突然笑起来，你猜怎么着他和你表妹小雨好上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那个在银行工作的小雨他们怎么认识的
就上个月，小雨去他修理店修车。罗霏眨眨眼，缘分真是奇妙，是吧
我摇摇头笑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小舅子，如今竟要成为我的表妹夫。
更想不到的是，当我告诉母亲这个消息时，她高兴得直拍手：刚子那孩子踏实！比现在那些浮夸的年轻人强多了！
曾经的隔阂与偏见，在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中消融殆尽。
1
周一早上，我和罗霏一起出门——她往左走去小学，我往右去中学，念安则由我母亲照看。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我们刚结婚时的样子——两个懵懂的年轻人，还不知道生活将要给予他们怎样的考验。
想什么呢罗霏捏捏我的手。
在想我们这十年。
我微笑着回答，如果当年知道会有这么多波折，你还敢嫁给我吗
罗霏没有立即回答。
我们路过一家房产中介，橱窗里挂着的房价让人咂舌。
记得我们结婚时住的出租屋吗她指着远处一栋老旧的楼房，冬天水管会冻裂的那个。
记得，你还用我学生送的热水袋暖脚。
那时候虽然苦，但从没后悔过。罗霏眼睛亮亮的，现在更不会了。
我们在十字路口分开，各自走向工作岗位。
这半年来，罗霏在学校表现出色，被提名为区级优秀教师；我也因为带出了几个物理竞赛获奖学生而受到表彰。
生活似乎终于对我们露出了笑脸。
下午三点，我准时离校去接念安。母亲家的小区里，几个老太太正围着婴儿车逗念安玩。
周老师来啦！张阿姨热情地招呼我，你家念安真聪明，刚才还冲我笑呢！
我骄傲地抱起女儿，她的小手立刻抓住我的领带往嘴里塞。
妈，今天辛苦你了。我对站在一旁的母亲说。
辛苦什么，带自己孙女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帮我收拾尿布包，突然压低声音，宇轩，妈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想...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母亲递给我一张存折，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差不多够给你们换套学区房。
我震惊地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六十万。妈，这怎么行！那是你和爸的养老钱！
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不给你们给谁母亲固执地把存折塞进我口袋，再说，我现在身体还行，能帮着带念安。
等老了...她顿了顿，你们别嫌弃我就行。
我眼眶发热，不知说什么好。
曾经那个对罗霏百般挑剔的母亲，如今却愿意倾其所有帮助我们。
回家的路上，我一手抱着念安，一手给罗霏发了条微信：妈要给咱们买学区房。
罗霏很快回复：不能要。我们靠自己。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但很感动，替我谢谢妈。
晚上，罗霏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念安的房间。
墙上新挂了一个相框，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沓泛黄的汇款单——那些年我们资助她弟妹上学的凭证。
这是...
我给念安准备的爱的教育。罗霏轻声说，等她长大了，我要告诉她，爸爸妈妈曾经怎样帮助过舅舅阿姨们，而他们又是怎样回报我们的。
我凝视着那些熟悉的单据，每张上面都有罗霏工整的备注：刚子大三学费雯雯实习住宿费婷婷考研资料费...这些曾经让我倍感压力的纸片，如今却成了最珍贵的传家宝。
你当年记账这么仔细我惊讶地问。
罗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想着...等他们工作了，好按这个数还钱。
我大笑起来，赶紧捂住嘴怕吵醒念安。
原来我的妻子并非毫无原则的扶弟魔，她心里自有一本账，只是从不说出口。
那他们还清了吗我故意问。
罗霏眨眨眼：早就超额还了。刚子借给咱们的首付，雯雯给你妈免费做的全套体检，婷婷送的车...她顿了顿，还有最珍贵的——在我生病时他们的陪伴。
我把她拉进怀里，心中满是感动。
是啊，有些债是算不清的，因为亲情从来不是交易。
周末，罗刚带着小雨来家里吃饭。
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头疼的小舅子如今西装革履、谈吐稳重的样子，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他正耐心地给小雨讲解汽车保养知识，而小雨——我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表妹，居然听得一脸崇拜。
刚子变化真大。我悄悄对罗霏说。
是啊，现在他的修理店开了三家分店了。罗霏骄傲地说，上个月还被评为区里的创业标兵。
饭后，罗刚主动提出帮我们修漏水的水龙头。
我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看着他熟练地操作工具，突然问道：刚子，还记得那辆SUV吗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夫，那事我能愧疚一辈子。当时太不懂事了。
都过去了。我摆摆手，说真的，要不是你姐当年坚持供你上学...
就没有今天的我。罗刚接完我的话，神情认真起来，姐夫，所以我发誓要对小雨好，像你和姐那样，建立一个有爱的家庭。
我拍拍他的肩，突然发现这个曾经需要姐姐庇护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了。
夜深人静时，我轻轻走进念安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小床上，她睡得正香，怀里抱着罗婷送的小熊玩偶。
墙上那些汇款单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罗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热牛奶。又在欣赏你的传家宝我开玩笑地问。
不，她靠在我肩上，是我们的爱情证书。
我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妈今天又提学区房的事了。
我知道。罗霏叹了口气，但我还是觉得不该要老人的养老钱。
我有个想法。我放下杯子，咱们现在的房子地段不错，如果抵押贷款...
然后慢慢还罗霏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我们相视一笑，碰了碰杯。十年的婚姻教会我们最重要的事——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一起面对的，只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第二天是周日，我们约了两家人一起去看学区房。罗刚开车带着小雨和我母亲，罗雯和丈夫也来了，罗婷则负责抱着念安。房产中介被我们这一大群人吓了一跳。
这是...全家出动啊中介小伙子擦着汗问。
当然啦！我母亲中气十足地说，给我宝贝孙女选学校是大事！
罗霏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我们相视一笑。
阳光透过样板房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
念安在罗婷怀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挥向窗外的蓝天。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生活给予我们的所有考验——那些争吵、误解、经济压力，原来都是为了将我们塑造成更好的人，为了让我们懂得珍惜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就这套吧。罗霏指着户型图说，念安可以在那个飘窗上读书，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好，就这套。我点点头，环顾四周的家人们——曾经因为扶弟魔问题差点分崩离析的我们，如今却因为爱而紧密相连。
回家的路上，念安在我怀里睡着了。
罗霏靠在我肩上，轻声哼着摇篮曲。
车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仿佛在为我们的新生活喝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