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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隔音室的吸音棉吞噬了所有杂音,只余中央空调细微的嗡鸣。

    报价已经翻了三倍,陈奇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对方依然没有回应。

    慕倾寒仰头将后脑抵在真皮椅背上,喉结在烟雾中划出一道疲惫的弧度:三点二...这个名字第一次让他体会到挫败的滋味。

    阴影里突然传来布料摩擦声。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幽灵般现身,口罩上方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女心性孤绝,手段狠辣。他将牛皮纸信封按在玻璃茶几上,发出轻微的滑动声,慕总,把握好分寸。

    随着门锁咔哒轻响,慕倾寒拆开信封。昏黄灯光下,照片里的女子侧影清冷,最上方那张便签纸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城西新区27号】

    慕家老宅

    苏菁菁将蛋糕轻放在鎏金茶台上,八寸白桃慕斯在巴洛克水晶吊灯下显得格外寒酸。请问谁是慕先生,蛋糕送到,需要您签字确认

    雕花乌木杖头突然叩响地面,满头银卷的老妇人指着蛋糕盒:臭小子,这就是你雯雯准备的寿礼她颈间翡翠随着质问泛起寒光。

    笔直跪在老妇人面前的慕倾寒终于抬头,下颌线与喉结构成完美黄金分割。

    当那双淬着冰碴的眼睛扫过苏菁菁时,那一张似乎经过精心设计后才拼凑在一起的五官组成的脸,确实让苏菁菁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用余光瞟着慕倾寒。

    慕倾寒接过单据的刹那,还特意抬起眼睑,将苏菁菁从上到下审视一遍,像是在思考眼前的这个猎物要怎么使用才能发挥出她的最大价值。

    他递过单据还特意使了个眼神,待看清签收栏的帮我二字时,腕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苏菁菁直接倒在慕倾寒怀里,天旋地转间她感觉唇上落下一片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柔软。

    配合点。他的气息灼热地烫着她的耳垂,声音却冷得像冰,事后随你开条件。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像是要碾碎她所有的抵抗。

    当慕倾寒终于松开时,眼尾泛着可疑的红。奶奶,对不起。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圈着苏菁菁,像守护领地的野兽。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秦雯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空气里弥漫着即将爆发的火药味。

    我没办法爱秦雯...慕倾寒的声音轻得像在走钢丝。

    秦雯的眼泪适时落下:是我不够好...她扶着摇摇欲坠的老太太,表演着善解人意。

    苏菁菁抬眼望去,慕倾寒的眉头拧成死结。那一刻,她竟在这个天之骄子身上看到了裂痕。

    秦雯,我的命是你救的。他的手臂终于松开,却在坠落途中精准扣住苏菁菁的手,除了爱,什么都能给你。

    老太太的怒吼在空气中炸开:滚出去!

    他弯腰的弧度像被折断的弓,转身时却挺直了脊背。掌心传来的温度始终未变。

    夜雨悄然而至时,苏菁菁才惊觉他们还牵着手。路灯将他的侧脸雕琢成她里的模样。

    他突然松手,慌乱得像弄坏玩具的孩子:对...对不起。

    演够了苏菁菁故意忽略他眼中的落寞。

    慕倾寒立刻戴回冰冷面具:条件你开。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

    她轻笑着走向等候的出租车。后视镜里,他的身影渐渐被黑夜吞噬。

    雨幕如瀑,雨刷器徒劳地摆动,挡风玻璃上水流不断汇集成河。

    苏菁菁攥紧包带,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理智告诉她不该回头,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人被雨水打湿的轮廓。

    掉头。她突然出声,声音比雨还冷,加钱。

    司机撇撇嘴转动方向盘:小姑娘,吵架归吵架,把人扔雨里可不地道啊。

    车灯穿透雨帘,照见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慕倾寒的西装早已湿透,却仍保持着可笑的优雅步调,仿佛不是在暴雨中狼狈行走,而是漫步在米兰时装周的T台上。

    小伙子,女人都是要哄的咧!她们狠起来可比我们强多了司机摇下车窗就开始说教,湖南口音混着雨声格外响亮。

    慕倾寒突然戏精上身,对着苏菁菁挤眉弄眼:师傅说得对,看来今晚我必须跪榴莲!他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桃花眼闪着恶作剧的光。

    再说就滚下去。苏菁菁别过脸,雨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像极了心跳。

    慕倾寒忽然凑近,带着雨水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果然...他故意拉长声调,最毒妇人心...

    当苏菁菁从包里掏出退烧药时,慕倾寒的眼神变了。

    那不是感动,而是一种发现猎物新特性的兴味。她太熟悉这种目光——就像她笔下那些总裁男主发现女主与众不同时的表情。

    有事来秦慕大厦找我。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苏菁菁微笑点头,压根都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还有跟他有什么纠葛。

    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三次,看着那辆幻影将他接走。

    第二章

    电话铃声刺破寂静时,苏菁菁正写到男主胸口绽开血花。灵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屏未完成的句子像搁浅的鱼。

    下周陪我去派对!罗栀子的声音尖锐如指甲刮过玻璃,不然明天全网都会知道三点二是谁。

    苏菁菁的胃突然绞痛起来。三粒胃药混着隔夜的冷水吞下,苦涩在舌尖蔓延。

    窗外暮色四合,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

    箫灵儿提着饭盒推门而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那天多亏你送蛋糕,她擦着筷子,你说谁会花2000的跑腿费送个80块的蛋糕、、、、

    门铃骤响。

    慕倾寒站在玄关,西装肩线沾着夜露。

    你不说条件,我总觉得欠你什么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沙哑。

    箫灵儿尖叫着蹦起来,活像只受惊的兔子,眼角骤然升起的慌张又在顷刻间恢复平静。

    苏菁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箫灵儿兴奋地将慕倾寒请进屋,然后挤眉弄眼地往门口退去,手肘不慎撞倒了茶几上的那本《暗涌》。

    书本坠落的刹那,慕倾寒已下意识接住。他指尖摩挲着烫金书名,目光落在扉页那句孤绝的话上:这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很遗憾,他翻动书页的指尖微微一顿,这本上架即登顶的,作者却突然人间蒸发。纸张在他指间沙沙作响,像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秘密。

    苏菁菁突然夺书的动作带起一阵风。精装本砸进角落时,慕倾寒清晰捕捉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暗涌——那是一种被触及旧伤的痛楚,又迅速被强行压抑的平静。

    我去洗点水果。她转身时衣角划过一道仓促的弧度。

    慕倾寒凝视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商海沉浮练就的敏锐让他确信,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身上,藏着比更跌宕的往事。

    仓皇逃走的瞬间,苏菁菁脚踝撞在木质桌脚上。

    慕倾寒转身向前的风掠过耳际,苏菁菁栽进一团带着皂角气息的阴影里,发丝扫过他衬衫第二颗纽扣。

    他的掌心堪堪托住苏菁菁手肘,热度穿透棉质衣袖烙在皮肤上,她听见慕倾寒喉结滚动的声音。

    当心。低沉的震颤从胸腔传递到苏菁菁后背。

    苏菁菁猛地抽回手,肌肤相触处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热。她急退两步,后背几乎贴上冰冷的墙面。

    慕倾寒站在原地,皮鞋与地毯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他喉结微动,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凝成一片静默的深海。

    那张烫金名片被轻轻搁在茶几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我的联系方式。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小锤敲在苏菁菁心上。

    菁菁,他开口,声音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这城市太快了,会吃人。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金属冷光映进他眼底,女孩子总得……话到嘴边又顿住,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你就当我是座山吧,怎么靠都行。

    苏菁菁盯着他领带上的温莎结,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人攥紧又松开过。

    好好照顾自己。他最后说,手指在门把上停留半秒,终究没有回头。关门声很轻,轻得像一声未完成的告白。

    苏菁菁呆在原地,那一抹很近却又仿佛遥远到无法企及的身影,在那扇冰冷的防盗门合上的那刻彻底隔断。

    她终是没有勇气,心底的那道伤疤,总是找准时机的冒出来提示她:爱情就是陷阱。

    第三章

    慕总,苏小姐没有任何就业信息,也查不到任何亲人。秦慕集团总裁办公室,助理陈奇小心翼翼汇报着,他似乎知道这个结果不会让眼前冷若冰山的慕倾寒满意。

    他低着头,等着慕倾寒砸过来的咖啡杯或者文件夹。

    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倦意,别查了。指尖无意识地触亮手机屏幕,那是他唯一调查到的苏菁菁电话。她若是知道...喉结滚动了一下,后半句话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会气坏的。

    陈奇瞪圆了眼睛,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你......他像看外星人似的上下打量着慕倾寒,堂堂慕氏总裁,居然会怕人生气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灯火在慕倾寒脚下流淌,那些璀璨的光点里,不知有多少名媛千金正做着嫁入慕家的美梦。

    陈奇,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你说这世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玻璃,真会有不爱钱、不慕权的姑娘么

    窗面倒映出他自嘲的苦笑,这个问题,分明是在问他自己。

    第一次主动送出的联系方式,等了半个月,毫无音信。

    慕总。陈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利刃划破寂静。秦老先生、、、、、、还在等您。

    慕倾寒眼底的光倏地暗了下去。从他在秦雯面前吻住苏菁菁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场风暴就已在所难免。

    秦父端坐在真皮沙发上,指间的雪茄燃起袅袅青烟。我女儿哪里配不上你每个字都裹着上位者的威压。

    她值得更好的。慕倾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碎玻璃。

    放肆!秦父猛地拍案而起,没有秦家,慕氏什么都不是!红木茶几上的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连你的命都是雯雯给的!

    慕倾寒眼底骤然结冰。他缓缓起身,西装袖口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所以集团叫秦慕,所以她握着51%的股份。他忽然勾起一抹冷笑,至于这条命——

    你!秦父脸色铁青,手杖重重杵在地上,现在就去见雯雯,否则...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别怪我不讲情面。

    慕倾寒注视着那道怒气冲冲的背影,胸腔里像被灌进了熔岩。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西装袖口下的腕表表盘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们凭什么——这个念头像刀锋般剐过心脏。秦家这些年从他这里得到的,早就超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那些股权、资源、人脉,哪一样不是他亲手奉上

    电梯镜面倒映出他眼底猩红的血丝。五年了,就算是滔天的恩情,也该还清了吧。

    慕倾寒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扯开领结,真丝布料在指间勒出几道褶皱。消息可靠吗他声音里淬着冰,落地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陈奇快速滑动平板:可靠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映在他镜片上,他们已经再谈和苍狼签约的事

    慕倾寒突然冷笑,腕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这世上哪有人能抵挡名利的诱惑他指尖轻叩窗玻璃,《暗涌》——苍狼话音戛然而止,玻璃上倒映出他骤然眯起的眼睛。

    陈奇欲言又止地推了推眼镜:慕总,您想好了吗慕氏毕竟是您...

    就当是还债吧。慕倾寒抬手打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落地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

    影视公司的盈利超出预期。陈奇适时转移话题,报表上的数字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泛着冷光。

    慕倾寒的指尖在实木桌面上敲出沉闷的节奏。秦家下一步会怎么走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绕着他。股东大会的日期越来越近,而三点二的签约,将成为他棋盘上最关键的那枚棋子。

    秦家豪宅。

    秦雯指尖夹着燃烧的照片,火舌正吞噬着慕倾寒站在苏菁菁门前的画面。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瞳孔里,将那双美目染成妖异的橘红色。

    就凭这种蝼蚁也配...她红唇轻启,照片的灰烬簌簌落在真丝地毯上,和我抢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四章

    电脑屏幕不时弹出慕氏集团的新闻——新品发布会、跨国并购案。苏菁菁的鼠标指针总会在标题上迟疑几秒,又倔强地移开。

    她太清楚了,慕倾寒的世界镶着金边,而她连门票的边角都摸不着。

    或许她唯一的放纵,就是放任那些关于慕倾寒的念头在字里行间疯长。这对一个家来说不算坏事,至少能酿出浓烈的情节。

    可每当看着一直稳居第一的《暗涌》时,指尖就像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作者苍狼这四个字,像根刺,日夜折磨着她的创作神经。

    菁菁,饭菜在桌上,记得趁热吃。箫灵儿滑动着手机屏幕,甜品店的营收曲线在她眼底投下疲惫的阴影。为了攒够首付,她把甜品店改成24小时营业,自己熬通宵当服务生是家常便饭。

    苏菁菁曾看着闺蜜浮肿的眼袋问:值得吗拼死拼活就为个水泥盒子

    箫灵儿当时擦着玻璃杯的手都没停:你敢赌上全部身家毁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赌上青春买个窝杯壁折射的灯光在她掌心碎成星星点点,我们总得争口气。

    可喜的是,她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前段时间还在跟苏菁菁抱怨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房的箫灵儿,突然告诉苏菁菁自己已经在看户型了。

    一旁的罗栀子咔嗒一声合上口红盖,梳妆台上散落的化妆品见证了她长达两小时的精心雕琢。她缓缓起身,真丝连衣裙顺着曲线滑落,镜中倒映出凹凸有致的剪影。

    指尖拂过别人刚送的普拉达包袋,鳄鱼皮纹路在灯光下泛着矜贵的光泽。等我拿下个高富帅,她勾着细高跟的绑带,红唇扬起势在必得的弧度,你们就等着跟我享福吧。

    水晶吊灯在她眼中折射出算计的光芒。在她的人生公式里,爱情不过是道简单的算术题——用美貌作本金,以青春为利息,总能兑换出优渥的后半生。

    电梯镜面映出她最后调整的完美笑容,今晚的猎场,是城中最贵的空中酒廊。

    苏菁菁赶到会场时,距离罗栀子跟她发出的求救信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七只酒杯正在从不同角度向她围剿过去,琥珀色液体在吊灯下泛着危险的粼光。

    最后一杯,罗小姐总不会不给面子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用杯底轻叩大理石台面,他袖扣的反光正巧刺进她低垂的睫毛。

    右侧胖子假借递纸巾按住她手腕时,无名指的婚戒在桌面划出短促的银线。

    啤酒瓶在胖子头顶炸开的脆响终于惊动了这群醉鬼。玻璃碎片混着鲜血从他额头滑落时,那群人才迟钝地转过头。

    操!哪来的——胖子的咒骂被第二个酒瓶生生砸回喉咙。他像融化的蜡像般瘫软在地,血沫顺着指缝往外冒。

    高个子男人吐掉烟蒂,靴底碾过火星:哟,够辣。他舔着后槽牙逼近,却在第三步时被第三个酒瓶正中鼻梁。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他们像发现猎物的鬣狗,慢慢围拢过来。

    在这种地方装清高有人啐了一口。

    苏菁菁攥紧半截瓶颈,盘算着下一个该瞄准谁的眼睛。就在这时——

    谁、敢、动。

    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像刀划开凝固的空气。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齐刷刷转向声源处。阴影里,慕倾寒的皮鞋踏碎一地玻璃渣。

    慕……慕总……有人低头,声音卡在喉咙里;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还有人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微微发抖。

    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一块方地,是属于他的领地。

    苏菁菁缓步穿行在满地狼藉中,拾起一个个未开封的酒瓶。玻璃爆裂的声响在包厢里此起彼伏,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精英们,此刻连痛呼都只能化作喉间的闷响。

    当苏菁菁转向慕倾寒时,掌心的玻璃碴已深深扎进皮肉。鲜血顺着瓶身滑落,这刺痛却让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的人苏菁菁步步逼近,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他的保镖刚迈出半步,苏菁菁手中的酒瓶已毫不犹豫地挥下。慕倾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终于明白乔易之为什么会说此女心性孤绝,手段狠辣

    此时的苏菁菁又对上等人的社会多了一份鉴定,这些人的光鲜亮丽,不过是裹在腐朽之上的金箔。白天的绅士风度,不过是夜晚放纵时最虚伪的面具,慕倾寒也不过如此。

    当苏菁菁将昏迷的罗栀子推向箫灵儿时,黑色迈巴赫一个急刹横在三人面前。慕倾寒不由分说将她们塞进后座,对司机比了个手势。

    他转身抓住苏菁菁的手腕——那里有道狰狞的伤口,玻璃碎片还嵌在皮肉里,鲜血顺着小指滴落,在柏油路上绽开暗红的花。

    慕总何必在这演深情戏码她猛地抽手,血珠甩在他定制西装的袖口。

    去医院。他再次伸手,却被她后退半步避开。

    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此刻他每一个关切的眼神,每一句温柔的嘱咐,都像钝刀割在她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他的手指突然扣住苏菁菁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还未等她反应,一股蛮横的力量便将她拽入他怀中。

    放开!苏菁菁拧动着手腕怒吼,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可他只是眯起眼睛,突然捏住苏菁菁下巴俯身压来。

    她越是挣扎,慕倾寒环在腰间的手臂就收得越紧,苏菁菁攥拳捶打他的肩膀,却被他顺势抵在车上。

    当察觉到苏菁菁的抵抗渐渐微弱,他才缓缓撤离,却仍保持着令人窒息的近距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菁菁涨红的脸上。

    现在,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慕倾寒的胸膛依旧将苏菁菁抵在冰冷的车门上,她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时腹肌的起伏,混合着薄荷与威士忌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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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跟我没关系。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砂纸磨过苏菁菁的耳膜,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开合。

    苏菁菁别过脸去,却被他扣住后脑强行转回来。

    我也不知道那女的是你朋友。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发根处敏感的皮肤,在这经常看到她,我以为...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暗了暗。

    苏菁菁猛地挣动了一下,却被他更用力地压住,车门把手硌着她的腰侧,生疼。

    我要知道你会为她拼命——他突然掐住苏菁菁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眼中翻涌的暗潮,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他将苏菁菁拽进怀里,她的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急促而沉重的心跳,菁菁,你太冲动了

    他的手臂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稍一松懈,她就会从他怀里消失。那股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让苏菁菁彻底停止挣扎。

    是啊,他如果知道苏菁菁性子如此刚烈,面对这么多异性,没有丝毫畏惧,他怎么可能设计这场为了见她的戏码。

    苏菁菁,他拿着棉签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酒精渗入伤口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从来都是别人追着我跑。

    苏菁菁疼得手指蜷缩,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垂眸凝视着她泛红的伤口,忽然低头,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指尖。

    你不会心动吗他抬起头,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苏菁菁融化,我好像爱上你了。不是逢场作戏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苏菁菁呼吸一滞,指尖残留的温度烫得人心慌。

    苏菁菁猛地抽回还在渗血的手,纱布散落一地,转身就逃。

    苏菁菁!他在身后咬牙切齿,你属蛇的吗

    夜风裹挟着他压抑的怒意追上来,她头也不回地钻进出租车,心脏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跳动。

    第五章

    甜品店里,箫灵儿将苏菁菁手里搅得凌乱不堪入目的橙子松塔扔进垃圾桶。

    罗栀子难得素颜示人,褪去浓妆的脸庞在落地窗透进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三年了,该放下了。

    苏菁菁的指尖在桌布上无意识地划着圈。

    你真狠,罗栀子抬眼,目光如刀,你让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永不得翻身。她突然轻笑一声,有时候我真好奇,你笔下的那些复仇故事,是不是都藏着真心话

    阳光斜照在桌面的咖啡渍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苏小姐——

    那道甜腻的嗓音刺破甜品店的嘈杂。苏菁菁在闺蜜错愕的目光中缓缓起身。

    秦雯踩着十厘米的高跟踱进店内,指尖抚过展示柜玻璃:怎么,生意做不下去,改行攀高枝了新做的水晶甲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箫灵儿刚要冲上前,就被苏菁菁一个抬手拦住。

    离慕倾寒远点!秦雯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苏菁菁忽然轻笑出声,目光像打量瑕疵品般将秦雯从头扫到脚:秦小姐,她声音轻得像是羽毛拂过,得不到爱的女人,连香水都透着股酸味呢。

    秦雯精心描绘的眼线瞬间被暴涨的怒气晕染开来。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在这座城市彻底消失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

    当然信。苏菁菁微微颔首,眼底却浮起一层薄冰,但,并不代表我会怕

    秦雯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又恢复了名媛的优雅腔调:开个价吧,离开他

    苏菁菁忽然倾身上前,贴上秦雯的耳垂:真遗憾...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挑衅的颤音,我现在啊,非他不可。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秦雯10公分的高跟狠狠跺在大理石地面上。

    苏菁菁比谁都清楚,自己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慕倾寒那场即兴表演的戏码漏洞百出,她却鬼使神差地配合着演了下去。

    不是因为心动,而是那一刻——慕倾寒那双眼睛,像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的天幕,黑沉沉地压着她心头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电视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光,女主播机械化的声音切割着甜品店刚才的战火:最新消息,安然影视已签约顶级IP《暗涌》作者苍狼......

    画面切转到发布会现场。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一出现,苏菁菁手中的玻璃杯砰——在地上碎成渣。

    我是苍狼。屏幕里的声音像钝刀刮过耳膜。

    记者们的问题如毒蜂般涌来。男人不断调整帽檐的动作,让苏菁菁想起三年前他偷走她电脑时,也是这样的心虚姿态。

    畜生!箫灵儿把抹布摔在台上。

    苏菁菁缓缓站起,眼底泛起血色的雾霭。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复仇。

    菁菁...罗栀子伸手去拦,却只抓住一缕带着杀意的风。

    店门的风铃疯狂摇晃时,箫灵儿才回过神来:她去哪

    罗栀子盯着电视上秦慕集团的logo,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地狱。

    男人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水晶吊灯的光在他指间的红酒杯中折射出诡谲的光斑。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像是淬了毒的刀锋。

    苏菁菁...他轻晃酒杯,你让我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躲了三年。突然攥紧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这次,该轮到你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了。

    秦慕集团办公室里,电脑屏幕的冷光在慕倾寒眼底投下两簇幽蓝的火苗——左侧窗口是苍狼的《暗涌》,右侧是三点二最新连载的《深渊回响》。

    他的指尖在两种文字间来回切换,相似的叙事节奏像DNA螺旋般纠缠。某个段落里,连标点符号的使用习惯都如出一辙。慕倾寒突然按住太阳穴,那里突突跳动的血管仿佛在提醒他:这绝非巧合。

    倾寒哥哥~秦雯甜腻的尾音还在空中飘荡,慕倾寒的笔记本已经咔嗒合上。

    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她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办公桌边缘。

    在忙。他的视线依然固定在文件上,钢笔在指间转出冷光。

    秦雯突然俯身,香水味扑面而来:你就不怕失去慕氏

    钢笔骤然停在指尖。慕倾寒低笑一声,终于抬眼——那眼神让秦雯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区区慕氏...他随手将钢笔掷在桌上,送你父亲当玩具又何妨

    你!秦雯精致的面容出现裂痕。

    对了,她忽然恢复优雅姿态,我见过苏菁菁了。

    慕倾寒猛地起身,真皮座椅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一步跨到秦雯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住她:秦雯,声音轻得可怕,你动她一下试试...

    秦雯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太清脆,反倒显出几分狰狞。真稀奇,她歪着头,像欣赏艺术品般盯着慕倾寒绷紧的下颌线,原来慕总也会慌张。

    她向后退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胜利的节奏。等着瞧吧,转身时裙摆旋开一朵黑色的花,你那位苏小姐的故事...很精彩。

    高跟鞋声彻底消失,陈奇带着那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进办公室。

    第六章

    慕总,境外资金已全部到位。陈奇的声音压得极低,新设立的离岸公司完成所有架构搭建。

    实木桌面上,慕倾寒的指节敲击声突然停顿。他抬眼看向那个始终站在阴影里的乔易之,对方立即会意,将一台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屏幕冷光里,两套财务系统像双生子般并列运行——左侧是秦慕集团光鲜的账面,右侧则是这五年来悄然转移的所有核心资产。

    慕倾寒的指尖轻轻划过触控板,虚拟服务器集群的拓扑图如星辰般展开。他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这场精心策划的抽身,终于到了收网时刻。

    需要提前召开董事会吗陈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慕倾寒顿了片刻,再等等。他声音沙哑,玻璃上呵出的白雾很快消散,我还需要时间护她的周全

    乔易之倚在黑暗处,指尖把玩着一枚U盘:三年前,苏小姐找上门时、、、、、金属

    冷光在他指尖翻腾,要我黑进苍狼的所有设备。

    U盘突然被拽紧:那些香艳的照片视频、、、、、他低头一笑,精准发送给了他通讯录里每一个联系人。

    办公室骤然安静,陈奇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慕倾寒瞳孔微微收缩。

    最妙的是、、、、、他向前半步,让灯光照出他玩味的表情,当时苍狼刚通过公务员终面。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砰——政治审查直接永久除名。

    慕倾寒沉默,摩挲着西装袖扣,眼前浮现苏菁菁那双看似柔弱却暗藏锋芒的眼睛。

    真是个致命的失误。他喉结滚动,当初那个苍狼,就该被彻底碾碎在泥里。如今这条毒蛇吐着信子卷土重来,必定会瞄准苏菁菁最脆弱的软肋。

    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在他眼底投下血色光影。现在最棘手的难题是:要如何在毒蛇亮出毒牙前,先一步斩断它的七寸

    慕公子,这戏...怕是演成真的了乔易之倚在门边,目光意味深长。

    慕倾寒整理袖口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苏菁菁倔强的眉眼、含怒的嘴角,早已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嗯,他抓起西装外套,声音低沉,这颗心...偏要向着她。

    电梯门映出他难得柔和的面容。苏菁菁,既然你不敢向前,那就换我来奔赴。此刻的他,甘愿卸下所有算计。

    慕倾寒——乔易之的呼唤被合拢的电梯门截断,最后那句护好她化作金属缝隙里的一缕余音。

    苏菁菁的指尖轻叩窗沿,目光锁定楼下那个焦躁徘徊的身影。那人不断看表的动作暴露了逐渐崩溃的心理防线——不出二十分钟,必会登门。

    沈丘明。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那条发给慕倾寒的讯息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三十分钟,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生死时限,她最后检查了门口昨天新装的监控探头。

    皮质手套收紧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新开刃的匕首滑入袖管,冰冷的金属贴着手腕血脉跳动的位置。拎起预先准备的垃圾袋,门锁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脆。

    电梯叮的一声划破寂静。苏菁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好久不见。沈丘明的声音裹着烟酒的腐臭,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劣根性,越是畏惧,越能激发他扭曲的征服欲。苏菁菁让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这是她精心设计的陷阱第一步。

    沈丘明浑浊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怕了

    他步步紧逼,一把掐住她喉咙时,苏菁菁顺势将匕首滑进他的口袋。后背撞上墙壁的疼痛让她眼角沁出泪花——完美的猎物姿态。

    这次看你往哪里逃。沈丘明撕扯她衣领的瞬间,苏菁菁屈膝猛击。在他吃痛弯腰时,她吐出淬毒的句子:除了偷我的《暗涌》,你这废物还会什么

    这句话像引信,瞬间点燃沈丘明眼底的疯狂,发疯似的原地打转。

    是你害死我妈妈的!他撕扯头发的样子像头困兽,是你!都是你!沈丘明双目赤红,唾沫横飞。我不是偷,我可是公务员、、、、、他的躯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苏菁菁悄然挪到监控正下方,看着他双手神经质的抓挠口袋——上钩了。

    苏菁菁,该死的人是你!匕首寒光乍现,我要杀了你——

    第一刀擦过腰侧时,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第二刀,她故意让第一刀划破手臂。鲜血喷涌的瞬间,她在心里默数:慕倾寒,你还有十秒。

    第七章

    第三刀,划开小腿,温热的血浸透袜子。就在朝心脏捅来的那一刀即将落下时——

    菁菁!

    慕倾寒的声音夹着破空声而来。沈丘明的惨叫与匕首落地的脆响同时炸开,苏菁菁倒进一个颤抖的怀抱里。

    慕倾寒...苏菁菁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温热的血液在白色衬衫上晕开刺目的红,认识里面的心理医生吗

    慕倾寒垂眸,怀中女人苍白的脸上竟还挂着得逞的笑意。心脏突然不受控地紧缩——她总是这样,把命当筹码往赌桌上扔吗

    他抬手按住苏菁菁的后脑,将她的脸埋进自己肩窝。血腥味混合着她发丝的淡香,在鼻尖萦绕成最矛盾的安抚。

    别说话,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在。

    酒精棉球触到伤口的瞬间,慕倾寒清晰感受到怀中人骤然绷紧的脊背。苏菁菁整张脸埋在他胸前,发丝间露出的耳尖已经红得滴血,大颗汗珠顺着脖颈滚落,在他深色西装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医生每一下清创都让她的指甲更深地掐进他手臂,却始终没漏出一丝呻吟。慕倾寒喉结滚动——这不该是一个女孩能忍受的痛楚,即便是最硬气的男人,此刻也该痛呼出声。

    苏菁菁,医生关门声刚落,慕倾寒的声音就沉了下来,指节捏得发白,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后怕像潮水般漫上心头——再晚一秒,他可能永远失去她。

    苏菁菁却只是微笑,苍白的唇弯成新月。

    你——慕倾寒未尽的话语突然被柔软的触感封住。她的唇带着血腥味贴上来时,他仿佛听见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滚烫的液体瞬间流窜至全身。

    当这个吻结束时,慕倾寒的拇指已抚上她嘴角。这次,他低哑的嗓音擦过她耳际,手臂小心避开伤口,将人彻底圈进怀里,是你先越界的。

    他重新亲吻过去,这次的吻带着攻城略地的决绝,却又在触及她伤口时化作羽毛般的轻柔。

    门口久久站立的乔易之看着这一幕,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钝痛,像是吸了整夜的烟,连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自己当初选择这行,就应该明白会有今天的,指不定哪天连自由都会失去,又怎有资格爱人。

    苏菁菁,你给我好好活着!

    那抹暗下去的目光,最终与走廊的阴影融为一体。

    西城区派出所的问询室里,沈丘明腕上的镣铐随着挣扎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眼球凸出,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喷溅在审讯桌上:放开!我没病!

    白大褂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他转向警官,诊断书在指尖轻点:建议立即强制收治。钢笔在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诊断结果上划出重点线,以患者当前攻击性,需要最高级别约束措施。

    铁门关闭的闷响中,沈丘明的嚎叫渐渐扭曲成非人的嘶吼,像头困在铁笼里的野兽。

    秦家客厅的水晶吊灯剧烈摇晃,秦明川手中的青瓷茶盏在波斯地毯上炸开。

    一个小丫头片子...他额角青筋暴突,五指在黄花梨椅背上抓出深痕,哪来这么大胆子!

    管家屏息退到阴影里,看着主人充血的眼球转向窗外慕氏大厦的方向。秦明川突然冷笑,那声音像钝刀刮过冰面:

    慕、倾、寒——

    这三个字是从齿缝挤出来的。我要你跪着求我把雯雯嫁给你。

    是时候把老太太请来叙叙旧了,邪恶的念头在秦明川心里疯狂滋长。

    慕倾寒把苏菁菁带回了自己的公寓里,理由是她住的地方不安全,受伤没办法照顾自己,箫灵儿和罗栀子可以随时来探望。

    苏菁菁端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安地扣着刚换的纱布。

    在纠结怎么洗澡他忽然开口,尾音带着慵懒的上扬。

    苏菁菁一把捞起叠好的浴巾,棉质布料在她怀里勒出几道褶皱。慕总想得真多。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廓,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慕倾寒既心疼又想笑。

    她一直这么逞强吗慕倾寒看着磨砂玻璃上的那抹晃动身影,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苏菁菁的伤口结痂时,慕倾寒养成了准时回家的习惯。玄关的灯永远亮着,沙发上总蜷着一道看剧的身影——这种有人等候的错觉,让他开始贪恋。

    这天他推门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动了沙发上的人。苏菁菁转头时,看见的是从未示人的慕倾寒:领带松散,眼底布满血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锋芒。

    他忽然俯身,将重量完全交付给她。温热的呼吸扑在颈窝时,苏菁菁闻到了威士忌混着雪松的气息。

    累了她指尖悬在他发顶,最终轻轻落下。

    慕倾寒在她肩头蹭了蹭,声音闷得发疼:菁菁...这个在商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语气脆弱得像抓着浮木,别丢下我。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敲在玻璃上的声响,恰好掩盖了苏菁菁骤然加快的心跳。

    第八章

    还是没有奶奶消息吗办公室里慕倾寒目光如冰。

    陈奇喉结滚动,摇头时领带夹折射出冷光:董事会提前的提案已经通过。如果秦家发现慕氏现在...话尾消逝在凝重的空气里。

    您该去见秦小姐了。陈奇轻声建议,像在提醒一场无可回避的献祭。

    真皮沙发承受着慕倾寒全部的重量。他解锁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苏菁菁罕见的笑颜在黑暗中绽开,成了这盘死棋里唯一的活眼。

    秦雯是横在他和苏菁菁之间的一道坎,迟早都得面对。

    水晶吊灯将秦雯的钻石耳坠折射出刺眼光斑。她将精心切割的牛排放到慕倾寒盘中,肌理分明的肉质像极了这场精心设计的局。

    放了奶奶。慕倾寒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指节在餐巾上勒出褶皱,这与她无关。

    秦雯的刀叉在瓷盘上敲出轻响:尝尝嘛,三分熟,你最爱的。她笑得天真,仿佛听不懂任何弦外之音。

    慕倾寒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这些年奶奶一直是他的软肋,所以秦家能精准的直掐咽喉。

    秦雯的红唇在酒杯沿留下暧昧的唇印。她欣赏着慕倾寒冰封般的表情,像在观赏笼中困兽。窗外,苏菁菁的身影恰如其分地落入视野。

    想要什么慕倾寒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

    现在么秦雯的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目光却锁着窗外的苏菁菁,吻我。

    餐盘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做梦。

    真遗憾...秦雯突然压低嗓音,奶奶已经两天没动过筷子了。她倾身时,香水味混着这句威胁,毒蛇般缠上慕倾寒的脖颈。

    慕倾寒的心像被冰渣刺穿一般,一切明明再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突然间就乱了。

    他起身走到秦雯面前,单膝触地的瞬间,秦雯眼底闪过餍足的光。

    双唇相触不过半秒,慕倾寒正要撤离,一阵锐痛传来——秦雯咬破了他的下唇,铁锈味在口腔漫开。她扣住他后颈的指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深深陷进皮肤。

    苏菁菁的指甲无声地陷入掌心。那条匿名短信此刻像把淬毒的刀,将眼前画面硬生生楔进视网膜——慕倾寒单膝跪地的姿态,秦雯染血的唇角,都在落地窗外演绎成一场无声默剧。

    菁菁...罗栀子担忧的低唤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菁菁的嘴角却浮起一丝近乎透明的笑意。她看得太清楚——慕倾寒绷紧的下颌线,垂在身侧攥到发白的指节,还有那个吻里藏着的,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被人掐住命门了。苏菁菁轻声说,窗玻璃映出她异常清亮的眼睛,就是不知道,这个把柄值不值得他下跪。

    既然他们都如此热衷于演戏,苏菁菁不介意成为最新加入的演员。她凝视着窗内那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公寓。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动了沙发上的光影。慕倾寒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意径直走来,膝盖重重落在羊毛地毯上

    菁菁...他双手包裹住她的指尖,声音像摔碎的琉璃。红肿的嘴唇让每个字都带着痛楚的颤音,听我解释完,求你。

    苏菁菁微微直起身,电视的蓝光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她试图抽手,却被更用力地握住。

    别...他忽然将额头抵上她手背,凌乱的发丝扫过她指节,别推开我。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颤抖得像暴风雨中迷途的小孩。

    慕倾寒。苏菁菁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厌恶未至绝境就屈膝的人。

    可我...只剩奶奶了...他的哽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菁菁垂眸看着他——这个在秦雯唇边屈从的男人。在她绝对的世界观里,吻即是吻,任何解释都苍白。

    她抽手的动作干脆利落,尽管慕倾寒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别走...他再度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我会解决...

    泪水模糊了他一贯凌厉的轮廓。苏菁菁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连个确切的定义都没有。

    门扉合拢的闷响像一记重锤,将慕倾寒彻底击碎。他蜷缩在玄关的阴影里,指节深深插入发间。

    苏菁菁...嘶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客厅回荡,你怎么能这么狠他弓起的脊背剧烈颤抖,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废布。

    我爱你啊...这句告白混着血腥味从齿缝挤出,又被他狠狠咽下,为什么...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偏偏是你...

    是啊,为什么是苏菁菁这个心硬如铁的女人。慕倾寒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或许正因为她够狠,才让他这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第一次尝到失控的滋味。

    第九章

    水晶杯中的香槟还在荡漾,罗栀子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打转。刘旭举杯时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仿得太拙劣——这个追了她三个月的富二代,破绽多得让人乏味。

    电话铃声突兀地打断暧昧氛围。刘旭瞥见来电显示时,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凝固。罗栀子抿了口酒,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又是个蹩脚的骗子。

    操!老不死的天天要人送饭!门外传来压低的咒骂。当刘旭重新推门而入时,又挂上那副令人作呕的殷勤:宝贝,有点急事...

    去吧。罗栀子晃着酒杯,笑得妩媚。却在对方转身时突然僵住——老太婆送饭

    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急促如鼓点。她冲出餐厅拦下出租车:跟上那辆保时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希望这个荒谬的猜测不要成真。

    刘旭提着快餐盒下车时,警觉地扫视四周——殊不知罗栀子早已潜藏在锈蚀的铁栅栏后。一座废弃工厂像头蛰伏的巨兽,隐没在齐腰的野草丛中。

    二楼中央那扇亮灯的窗户,在暮色中格外刺目。罗栀子攥紧手机,指甲陷入掌心。她必须等这个骗子离开,才能确认那个可怕的猜想。

    菁菁...她在心里默念,潮湿的夜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那晚酒吧的戏码突然浮现——慕倾寒递来的支票,她颤抖的指尖,还有那句只要我能见到她。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里摸爬十年,她太清楚自己永远是个局外人。那一百万,是她这种初中辍学的女人,拼尽一生也攒不下的数字。

    她没有想到苏菁菁跑过去会为她拼命,那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东西真的是钱换不来的。那天的背叛像根刺,始终扎在良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罗栀子这辈子都欠你的

    刘旭出来几乎是跳进驾驶座的,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像在述说他要远离这是非之地。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罗栀子才从草丛里直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工厂摸去,草叶划过小腿的触感像无数细小的警告。

    楼梯在月光下泛着灰尘的闷气,每上一级,膝盖就抖得更厉害些。她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被发现的风险。

    二楼走廊尽头的光线下,五个黑影围着中央的椅子——那位白发老妇人的轮廓,与财经新闻里的慕老太太重叠得令人心惊。罗栀子死死咬住嘴唇,手机镜头在颤抖中定格下关键画面。

    撤退时她把自己压成一道影子,却在最后一阶踢倒了拖把。金属倒地的脆响后,楼上爆发的呵骂声让她的血液瞬间结冰。

    罗栀子像中弹的鹿般冲进草丛,锋利的草叶划破丝袜。她蜷缩在潮湿的泥土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耳膜——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丛野草就是生死之间的最后屏障,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周围一切恢复寂静已经很久了,罗栀子才敢扭动一下麻木的四肢。

    大路的方向有零星灯火。她开始奔跑——赤脚踩过碎玻璃、锈铁钉、尖锐的碎石,却感觉不到疼。某种比恐惧更强烈的本能驱使着她,很久很久,直到便利店刺眼的荧光灯照在脸上,她才踉跄着停下。

    颤抖的手指拨通苏菁菁的电话时,她才敢大口喘气。

    刺眼的车灯划破夜色,慕倾寒的迈巴赫与苏菁菁的出租车同时急刹在罗栀子面前。三个人的影子在沥青路面上交叠成一团模糊的暗色。

    苏菁菁的喉咙发紧——罗栀子凌乱发间缠着的草籽,晕染成鬼画符的眼线,以及那条被荆棘撕成流苏的连衣裙,都在无声讲述着刚刚的危险。她猛地将人搂进怀里,罗栀子冰冷的体温让她想起多年前太平间里父亲的手。

    慕倾寒直接拉开出租车门,近乎粗暴地把两人塞进后座。一叠钞票拍在司机掌心时,他手指上还沾着罗栀子裙摆的泥泞。慕家公寓。这句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束车灯在岔路口分道扬镳。苏菁菁透过后窗,看着慕倾寒的车队如利剑般刺向黑暗深处,尾灯的红光渐渐洇成血色。

    八道黑影如利刃切入废弃工厂,四个守卫已无声倒地。慕倾寒正要冲向角落里的老人,一道刀光突然横亘在月光下——疤面男人的匕首紧贴着老人脖颈,刀刃在苍老皮肤上压出凹陷。

    再进一步,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我就让她血溅三尺。

    慕倾寒抬手制止手下,西装袖口沾着不知是谁的血:开条件。

    条件刀疤男突然狂笑,疤痕在扭曲的面容上蠕动,我要她的命!他望向慕倾寒身后,啐出一口血沫,苏菁菁,你这个狠毒的婊子,早该下地狱了。

    慕倾寒瞳孔骤缩,猛然转身,苏菁菁就站在她身后,月光从铁窗斜照进来,将四人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看来我的命挺抢手。她轻笑一声向前走去,高跟鞋在铁板上敲出冰冷的节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上家最后的目的也是要我的命吧

    贱人!刀疤男突然暴起,唾沫星子飞溅,没爹疼没娘养的野种!

    苏菁菁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慕倾寒抓住她手腕时,触到一片冰凉的战栗。

    别过来!刀疤男的匕首在老太太颈间颤抖,划出一道血线。

    苏菁菁甩开慕倾寒的手,继续向前:不是要我死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整个仓库为之一静,放了她,换我

    刀疤男的靴尖将一柄匕首踢到苏菁菁脚前,金属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往自己左腿扎一刀,他狞笑着收紧勒住老太太的手臂,然后爬过来。

    苏菁菁垂眸看着地上泛着冷光的凶器,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她缓缓弯腰拾刀的姿势,优雅得像在舞会上捡起掉落的手帕。

    菁菁!慕倾寒的吼声在仓库里炸开。他抓住她持刀的手腕,却发现她指尖稳得可怕。刀给我,他声音发颤,听话...

    苏菁菁轻轻挣脱,刀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她望向慕倾寒的眼神里,有种令人心惊的决绝:路障得自己清。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时,她已反手将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腿——

    慕倾寒的手臂接住苏菁菁下坠的身躯时,温热的血已经浸透了她整条裤腿。他看着怀中的女孩面不改色地将匕首从伤口拔出,刀刃与血肉分离的黏腻声响让他胃部痉挛。

    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腹按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却按不住那股从脊背窜上来的寒意——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让她对自己都这么狠

    苏菁菁苍白的唇微微上扬,沾血的匕首在她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她望向刀疤男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刀疤男狞笑着晃动手中匕首:爬过来,带着那小子的车钥匙。他欣赏着苏菁菁腿下蔓延的血泊,像在观赏一幅杰作。

    钥匙...苏菁菁挣脱慕倾寒的怀抱,染血的手掌摊开在他眼前。慕倾寒视线模糊,胸腔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肋骨——

    砰了他!他嘶吼的声音在厂房回荡。

    慕倾寒!苏菁菁的呵斥如冷水浇下。她染血的指尖掐进他手腕:你想让谁去坐牢

    他抓住苏菁菁的肩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来换...求你了...

    苏菁菁突然脱力倒地,却仍一掌拍开他伸来的手。四目相对的瞬间,慕倾寒看清了她眼底的决绝——那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他颤抖着交出钥匙。

    二十米的距离被拖成一道蜿蜒的血痕。苏菁菁每前进一寸,刀疤男眼底的癫狂就炽烈一分。他踩住老太太的轮椅,俯身欣赏这场血色表演。

    知道吗他舔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像生锈的锯齿,我大哥在精神病院天天念叨你...匕首在指尖翻转,今天我要替他,一寸寸剖开你这张漂亮的脸。

    苏菁菁的指甲抠进水泥地缝隙,拖出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亮。她抬头时,嘴角竟噙着笑:那你最好...一次弄死我。

    刀疤男的军靴狠狠踹在苏菁菁腰侧,肋骨断裂的闷响让慕倾寒瞳孔骤缩。又一柄匕首从腰间抽出,冷光抵住苏菁菁下巴:给老子站起来!

    慕倾寒的指节捏得爆响,脑海中已闪过千百种凌迟这畜生的方法。

    刀疤男突然勒住苏菁菁的脖子往后拖,右腿横扫将轮椅踹向慕倾寒。老太太连人带椅滑出的瞬间,他挟持着苏菁菁踉跄后退。

    刀疤男拖拽的力道让苏菁菁眼前发黑,血腥味在喉间翻涌。她艰难地计算着——若不能在抵达车前挣脱,这具残破的身体怕是撑不到明天日出。

    余光里,慕倾寒的手指在身侧轻叩三下,随即指向她正前方。苏菁菁睫毛微颤,在心底描摹出那个不存在的狙击点:十二点方向,制高点,一击毙命。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顺势前倾。这个动作让刀疤男不得不调整姿势——正好将自己暴露在那个虚构的射击范围内。

    枪响的瞬间,慕倾寒已经冲了出去。子弹穿透刀疤男眉心的刹那,苏菁菁恰好坠入那个熟悉的怀抱——时间精准得像排练过千百遍的默剧。

    血珠从弹孔喷溅而出,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弧线。慕倾寒的手臂稳稳接住苏菁菁下坠的身体,她睫毛上还沾着敌人温热的血。

    刀疤男沉重的身躯砸向地面,激起一片尘埃。苏菁菁的唇角微微牵动,扯出一个染血的微笑——像终于合上最后一本复仇账簿般释然。

    再无后患了...这声呢喃混着血腥气,轻得只有慕倾寒能听见。她睫毛低垂,掩去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十章

    苏菁菁睁开眼时,慕倾寒正机械地削着第三个苹果——果皮断断续续地垂落,像他欲言又止的坦白。

    栀子她们刚走。他声音干涩,奶奶说要亲自给你熬汤。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只要不停说话,就能推迟那个必然的审判时刻。

    苏菁菁静静注视着他颤抖的指尖。无需言语,两人都心知肚明——当真相浮出水面时,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精心设计的温柔,都将在阳光下现出原本的轮廓。

    从记事起,母亲的身影就只存在于泛黄的旧照片里。八岁那年,连父亲也被一场车祸永远带走了。她像株野草般独自生长,直到遇见罗栀子和箫灵儿——她以为终于抓住了两根救命稻草。

    当真相从罗栀子颤抖的唇间吐出时,苏菁菁忽然笑了。那笑声干涩得像枯叶碎裂,原来自己拼命守护的友情,早被明码标价卖给了慕倾寒。

    慕倾寒...苏菁菁的轻唤像一片羽毛落在绷紧的弦上,牵动胸腔未愈的伤。她望着他眼中晃动的光,理智与情感在撕扯着她的呼吸。

    别说话。他突然跪在病床边,双手捧住她缠着纱布的手指,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伤口会疼...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买通了箫灵儿...策划了所有偶遇...每个字都像在剥离自己的盔甲,我全都招..他死死咬住颤抖的下唇,却拦不住一滴泪砸在她手背,怎么罚都行,只是...求你、、、别推开我

    苏菁菁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他睫毛上悬着的泪珠里,映着太多真假难辨的过往。最终,她的指尖只是轻轻接住了那滴下坠的泪水。

    慕倾寒的掌心紧贴着苏菁菁的手背,体温透过纱布传递。最初接近你...他喉结滚动,像在吞咽玻璃碎片,确实是为了签约三点二。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可后来...他忽然低头,一个吻轻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指尖,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你了。

    酒吧那夜的记忆突然鲜活——他捧着她的手,背后是霓虹与警笛,而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未经排练的真心。

    差一点...苏菁菁的眼泪终于决堤,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透明的伤痕,我就当真了。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钝痛。

    她不懂,为何爱于她总是场骗局——沈丘明偷走的何止是《暗涌》,还有她第一次鼓起勇气交付的真心;慕倾寒精心设计的偶遇,将她的心动变成可笑的剧本;而那两个曾让她甘愿挡刀的朋友,最终在百万钞票前,亲手撕碎了所有誓言。

    病房的监控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嘲笑她:看啊,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被真心对待

    苏菁菁需要一堵透明的墙——看得见所有关切的目光,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慕倾寒退出了病房,门外的罗栀子和箫灵儿最终没有进去。

    他们都默契地退到界限之外,像潮水尊重沙滩般,留给她一片完整的寂静。

    第十七天,窗台上的百合枯萎了。苏菁菁知道,走廊尽头那个总在深夜出现的身影是慕倾寒,就像她知道每日准时送到的餐食,是箫灵儿特有的味道。

    罗栀子夜夜蜷缩在长椅上的影子,被月光投在病房门上的磨砂玻璃,像幅未完成的剪影。

    他们之间横亘着比病房更厚的沉默。苏菁菁关停了所有连载,写作生涯第一次留下空白——就像她此刻的人生,被真相撕开一道再也无法缝合的裂痕。

    监护仪的电流声里,她抱紧双膝。这种熟悉的孤独,像是回到了八岁那年,父亲再也不会推开的家门。

    慕氏大厦

    慕总,查了苏小姐近年来所有事迹,没有任何把柄,也没有任何信息陈奇推了推黑圈眼镜,面露怀疑,像是被人故意做了手脚。

    慕倾寒的钢笔突然在文件上洇出一团墨迹。会这样彻底抹去一个人存在的,除了那个站在黑白交界处的男人,再不会有第二人选。

    乔易之...这三个字从他齿间碾出时,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骤降。

    他不是当晚就乘您的直升机离境了吗陈奇翻阅着行程记录,眉头紧锁。

    慕倾寒摩挲着钢笔——乔易之认识苏菁菁远比他早。那些加密档案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守护:深夜的诊疗记录、被拦截的威胁信、甚至那晚精准的狙击...都透着超越雇佣关系的温度。

    鸭舌帽黑口罩能掩盖表情,却藏不住瞄准镜后颤抖的呼吸。慕倾寒突然想起那晚直升机旋翼刮起的风里,乔易之最后望向医院的那眼,像要把某扇窗烙进灵魂。

    慕倾寒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片刻,最终落下。屏幕亮起又暗下,那句藏好你的感情像道冰冷的闸门,将某些未宣之于口的情愫永久封存。

    他太清楚乔易之的身份——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连心跳都必须是静音的。若那人是个正当职业...慕倾寒突然掐灭这个假设,玻璃窗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关键是苏菁菁。光是想到她的名字,就让他冲动,哪怕他们认识在先,就算他们已经相爱,他也会横刀夺爱。

    慕倾寒抓起西装外套疾步而出,衣摆带起的风掀翻了桌面的文件。他此刻只想做一件事——见到苏菁菁,立刻,马上。

    慕总!陈奇追了两步,明天的董事会——

    随它去。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慕倾寒扯松了领带。那些数字、报表、收购案,突然都变得无关紧要。监控器里,她每天独自蜷缩在病床上的身影,才是此刻唯一重要的坐标。

    慕倾寒的皮鞋在病房前急刹,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秦明川的背影如同一把出鞘的刀。他指节抵在门板上,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

    罗栀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他绷紧的肌肉里。等等。她压低的声音像绷到极限的弦,先看清楚这把刀要往哪捅。

    两人影子交叠在磨砂玻璃上,如同两只蓄势待发的兽。

    苏小姐——秦明川的尾音拖得像把缓缓出鞘的刀,或许我该称呼您...三点二

    苏菁菁撑着床沿直起身,腹部的绷带渗出淡红。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秦总亲自来灭口效率可比雇的杀手低多了。

    误会啊!秦明川摊开保养得当的手,袖扣折射出冰冷的光,慕倾寒把你当棋子,而我...他俯身时投下的阴影笼罩病床,愿以市价三倍,聘您为座上宾。

    支票被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数字后面的零多得像讽刺的省略号。

    苏菁菁两指夹起支票,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串数字。秦总这是...她突然轻笑,声音淬着冰,要拿我的笔给安然影视写讣告

    支票在她指间碎成两半。还是苍狼适合你们,纸片飘落时,她眼底闪过刀光,毕竟...蛇鼠就该同穴。

    秦明川的面色骤然灰败,保养得宜的手背上青筋暴突:苏小姐这是要敬酒不吃——

    巧了。苏菁菁突然前倾,输液管晃出危险的弧度,我生平最爱的...就是掀酒桌。

    病房门被摔上的巨响在长廊炸开,震得应急灯微微摇晃。

    长廊的白炽灯将罗栀子的影子拉成一道锐利的直线。慕倾寒,她的声音像法庭最后的陈词,你确定爱菁菁

    确定。他的回答斩断空气,没有半分迟疑。尾音却突然低下去,只是...她似乎不需要。

    罗栀子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病床上蜷缩的身影:正因为从未被爱过,她才不懂如何接受爱。月光恰好落在苏菁菁紧握的拳头上,可知道真相后,她还是为你赴险了。你与秦家的恩怨,她也主动迎上去了。

    她突然逼近慕倾寒,消毒水味混着这句话直刺心脏: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不会爱

    慕倾寒的双膝突然失去力气,重重跌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他的十指深深插入发间,仿佛要将那些错误的决定从头骨中挖出来。

    对不起...这声哽咽卡在喉间,化作一声压抑的喘息。指缝间漏出的目光死死盯着病房门牌号,像要把那串数字烙进视网膜。

    等我。他对着空气起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第十一章

    秦明川父女踏着胜利的鼓点走来。秦雯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声响,像在倒数慕氏的丧钟。股东们交头接耳的私语,在慕氏大厦顶层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海外都安排妥了慕倾寒的声音压在齿间。

    滴水不漏。陈奇递上平板,您如果让出慕氏...三点二的签约拿不到,影视公司也得面临破产,您如何在这里立足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窗外乌云压境。慕倾寒想起那些以签约三点二为诱饵签下的对赌协议——如今成了勒紧脖颈的绞索。

    或许...再联系苏小姐陈奇的建议轻得像羽毛。

    慕倾寒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与二十三层下的车流重叠。他忽然想起苏菁菁蜷缩在病床上的身影,那么小,却扛下了所有风暴。

    不必了。他转身时西装翻涌如夜潮,或许,她不喜欢抛头露面。

    慕倾寒比谁都清楚,这份转让书签下去意味着什么——将空壳的慕氏拱手相让,无异于亲手点燃引线。朝恒影视尚未站稳脚跟,失去三点二这张王牌,他在这里连与秦家对弈的资格都将失去。

    钢笔悬在合同上方片刻,终究稳稳落下。自愿转让49%股权予秦雯...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别人的故事,签名笔锋却力透纸背。

    秦慕大厦的旋转门将他的身影吞吐而出时,慕倾寒回头望了眼曾经的王座。身后只有陈奇一人,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道孤独的剑痕。

    为了个女人,亲手打下的江山都不要了秦雯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精致的面容扭曲如恶鬼。

    慕倾寒单手插兜,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既然知道是我打下的江山...他转身拉开车门,自然由我说了算。

    引擎轰鸣碾碎秦雯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慕倾寒瞥了眼不断跳出的消息:

    [王总:没有三点二,就等着三倍赔偿吧]

    [李董:慕氏都不要了,谁还敢跟你合作]

    [张总:明天不签约,法庭见]

    他将手机抛给副驾的陈奇,降下车窗。暮色中,秦慕集团的logo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模糊的红点。

    街灯的光斑在车窗上连成流动的星河。慕倾寒望着那些明灭的光点——他曾深陷泥沼,也曾登顶巅峰,如今不过是换了个战场。可胸腔里那份空落,却像被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清算赔偿金额。他的指尖轻叩车窗,倒影与广告屏上的标语重叠:斩尽拦路荆棘,方能阔步前行。——三点二

    陈奇的声音带着不甘:真的不再争取苏小姐...

    不必了。霓虹在慕倾寒眼底碎成星火,她该走的路...广告牌的光照亮他嘴角的苦笑,不该有任何人成为荆棘。

    苏菁菁的出院记录上只留下一个假名。当新闻播报秦慕集团破产、秦明川锒铛入狱时,她正坐在陌生城市的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电视荧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秦雯下落不明,朝恒影视摇摇欲坠。她点开邮箱,将《荆棘王冠》与《破茧时分》两本未发表的拖进附件。

    收件人栏亮着刺目的光标:[慕倾寒@朝恒影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雨停了。远方云层裂开一道金边,像极了故事里英雄破局时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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