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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陆如霜嫁入裴家守寡三年,本想此生就这样过下去,却没想到被刑部阎王的小叔子盯上,她不过是问了他可否娶妻,却被他抵在墙上抵死缠绵,他似恶魔低语的声音,让陆如霜的心都战栗起来。

    01

    陆如霜加入裴家已三年。

    新婚夜,她刚与夫君裴肃拜过堂,一纸诏书就被快马送入家门口。

    内官高亮的声音,让热闹喜庆的声音戛然而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匈奴突犯西北边境,着镇北将军裴肃即刻启程,大军于三日内抵达,不得延误,钦此。

    满众哗然。

    裴肃披甲出征,连盖头也没来得及掀。只仓促交代几句:她刚入门,甚是辛苦,替我好生照拂。

    此后三年,他再未归。

    一年书信来往只有寥寥数封,讲的大多是战事。

    语气平稳冷静,如若不是信尾的平安勿念,陆如霜会以为这是一份战事报告。

    直到去年冬日,边境传来消息——

    镇北将军裴肃,于华亭之战中斩匈奴可汗首级,但将军在回城途中,中毒箭身亡。

    裴老夫人听闻,默默看了眼西北方向,只是蓄满泪水的眼睛与颤抖的双手,到底是出卖了她。

    她唤如霜入堂:是我裴家亏欠了你,倘若日后有个中意的,告诉我,我亲自上门替你说亲。

    陆如霜摇摇头,声音轻如落雪却笃定:我既已嫁入裴家,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如霜无悔。

    自那日起,裴老夫人对她视如己出。

    裴家本想安静地送别裴肃,但城中百姓与官吏,皆是自发前来裴家吊唁。

    就连圣上也钦派贴身内官予以慰问。

    这些不外乎因为裴家三代自裴肃祖父起,都是保家卫国的死在了战场上。

    陆如霜扶着裴老夫人站在灵堂中。

    老夫人无力地询问管家:二郎何时归来

    管家答道:算算路程,应是今夜归。

    裴老夫人点点头,她到底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从小勒令二郎裴渊不许踏上战场,故裴渊现在官职为刑部侍郎。

    02

    雨夜,灵堂素白的帷幔被夜风吹起,檐角铜铃撞出零落的清响。

    陆如霜一身雪白的身影跪在棺椁前,及腰的青丝勾勒出主人的腰身。

    裴渊从扬州匆忙赶赴京城,踏入家门一入眼便是她。

    陆如霜只觉得周身似有隐约的松香,她回身,一双官靴停在眼前。

    来人撑伞,面目隐于伞后,只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与紧抿的嘴角。

    直到他将伞微微抬起,她才看清,是裴渊。

    他生着裴家人特有的高眉骨,眼窝却比兄长深邃许多。

    烛火在他鼻梁右侧投下阴翳,让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更显出几分刑官的冷峻。

    她忽然想到,在三年前新婚夜,站在她面前唤她一声嫂嫂的少年,如今已是令作恶者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

    二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直到丫鬟奴仆们见到来人,齐唤了声:二爷。

    陆如霜才意识回笼,微微错开眼神,低头轻声道:小叔回来了。

    裴渊的伞骨滴着水,在青砖地上洇开暗红痕迹。

    陆如霜盯着那抹异色,忽然发现他玄色官袍的银绣云纹里有干涸的血迹。

    扬州贪吏的脑髓。他忽然开口,靴尖碾过水渍,走到她旁边。

    挂在囚车轱辘上三日,倒比朱砂更艳些。

    松香混着血腥气漫过来,陆如霜眼尾的朱砂痣浸在烛光里,无端透出几分艳色。

    轻颤的眼睫毛彰显出了她隐藏的不安。

    嫂嫂清减了。

    陆如霜看着裴渊深邃的眼神,嘴唇微张,却还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二郎!老夫人颤巍巍的呼唤穿过了雨幕。

    裴渊转身刹那,剑鞘佩戴的剑璏勾住了她的一缕青丝。

    陆如霜不由地吃痛仰头。

    他闻声低头,便看见陆如霜那小鹿般的眼神氤氲着一层水雾,喉结不由地滚动了下。

    他轻握住那缕发丝,解开缠绕在剑璏上的结。

    随后便走到老夫人跟前,礼数周到。

    裴渊的声音沉了三度:母亲,儿在。

    裴老夫人颤抖的手抚上裴渊的脸庞:好孩子,你兄长...明日就要下葬了,你去跟他告个别吧。

    裴渊点头,走到裴肃的棺椁前,目光沉痛。

    烛火映照下,他看见兄长身着戎装的遗容。

    眉宇间犹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大哥,他嗓音低沉,指尖抚上棺木裴家三代忠烈,马革裹尸。你以性命换来的万家安宁——

    窗外传来更鼓声。

    他缓缓握紧拳头,骨节发出轻响:我会用刑部的铁律,替你护好这海晏河清。

    裴渊坚定的声音一字字砸在灵堂里。

    饶是手段再狠辣的男儿,看着自家兄长的遗容,也忍不住淌了泪。更惹得所有人,潸然泪下。

    一阵风吹进灵堂,烧的元宝灰被卷着打起了旋儿,而后又归于平静。

    03

    自裴肃下葬后,裴渊因还要处理私盐案,第二日便匆忙赶回扬州,陆如霜也忙着照顾老夫人。

    许是寒来暑往,许是忧思过度,老夫人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陆如霜每日侍奉跟前,为裴老夫人捏腿揉肩,熬制汤药。

    偶然与老夫人闲聊得知,二郎患有风湿,江南湿冷,恐他犯了旧疾。

    于是陆如霜便在下次抓药的时候,在药铺买了艾叶、花椒,捣碎了后用布缝起来,做成了药囊。

    随后在信纸写上江南阴冷,望小叔佩之驱寒。再命人送至扬州。

    不久后,陆如霜收到的扬州来信,字迹凌厉如刀:问母亲

    嫂嫂安,药囊已收,勿念。

    闲暇时间,陆如霜也跟着京城的名医妙手们学习针灸,为老夫人缓解不适。

    又过了半年有余,听闻大佛寺主持慧能大师云游回来。

    众人说他途经夷陵,于山里一草药人家手中,寻到了《九针图谱》,对老夫人病症甚是有用。

    天一亮,陆如霜就带着贴身丫鬟春桃驱车前往大佛寺。

    夏季多雨,青石板沁出苔色。

    陆如霜踩着湿滑的山阶往上挪步。

    忽闻林间有断枝声,她回头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来到大佛寺里,陆如霜跪拜在佛前的蒲团上。

    双手合十,虔诚叩首:一愿夫君裴肃早登极乐,二愿婆母身体康健,三愿二郎

    祝愿在唇齿间打了个转,三愿二郎平安顺遂。

    她深深跪拜,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侧脸,细软的绒毛染上金边。

    陆如霜祈愿完,便跟着小沙弥来到慧能大师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慧能大师笑着说:裴家新妇,三年素衣侍婆母,满京皆传裴门霜雪,可见冰心。

    说着将《九针图谱》郑重递出,此谱赠与夫人,方不负佛前那三愿清辉。

    陆如霜耳尖微红,她久未出门,每日忙着熬汤药学针法,并不知外界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陆如霜轻声道:如霜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值一提,谢谢大师赠施针谱,若婆母身体好转,定携她亲自登门拜谢。

    她双手接过,转身仔细地贴着自己的中衣,紧紧按在肋下,而后向慧能大师拜别。

    下山的路比来时更湿滑,陆如霜与春桃紧紧地互相搀扶。

    却不想走到半山腰,雨水来的又快又急。

    春桃着急地说:夫人,您暂且在树下避会雨,我跑去寺里,找小沙弥借把伞来。

    陆如霜听闻,只能如此了:雨天湿滑,当心脚下,我淋会雨没关系的。

    春桃应了一声,脚不停的返身回大佛寺。

    冰凉的雨丝已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月白襦裙的纱料本就轻薄,沾了水便像被揉碎的云,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前的起伏和微凹的腰窝。

    正在陆如霜担心雨太大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春桃回来了,欣喜转身,看到的画面却让她肝胆欲裂。

    是一帮四五人成团的山匪。

    为首的匪徒正狞笑着向她走去,看到她曼妙的身材双眼更是放光:

    美人,从你上山时我便盯着你很久了,兄弟们刚从牢里放出来,已经很久没开荤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听到带头人的话,他身后那几个早已笑得放浪形骸,顷刻间便要向她冲来。

    陆如霜张了张口想呼喊,才发现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双手颤抖着摸索着袖袋里的银针——她每日为老夫人针灸,早已习惯随身携带。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杀死他们,只是那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

    为首的匪徒一把冲过来拉住陆如霜的手。

    陆如霜终于如梦初醒拼命挣扎,剩下的那些人见状冲过来围住她。

    她拿出袖带里的银针,想着就算不能杀死他们,也想自我了断免得遭受折磨。

    就在她绝望之际,玄色利箭擦过她耳边,狠狠射入为首匪徒的脑门。

    裴渊腕间铁护甲撞在匪首喉头发出闷响。

    她看着那人高马大的汉子如破麻袋般摔在泥里,忽然想起灵堂那日他靴尖碾碎的水渍。

    嫂嫂的银针,裴渊反手用利剑刺入第二人的胸膛,血珠溅上她洁白的裙角,该淬些乌头。

    他说话时剑鞘正抵住第三人脖颈,游走间,那人捂着脖子倒下。

    厮杀结束的很快,雨幕吞没了惨叫声。

    裴渊回眸便看到陆如霜蒲柳般的身子在雨中摇摇欲坠。

    剑眉微微蹙起,快步走到陆如霜跟前。

    貌似吓到她了。

    裴渊不着痕迹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身后的战场。

    他看着眼前吓坏的女子,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却在触碰之际,手指顿住,转而为她捋顺额前刘海。

    用清冷又低沉的声音说道:嫂嫂,失礼了。

    说完,便弯腰把陆如霜横抱起来,步履沉稳地走下山。

    陆如霜只觉得电光火石般,像做梦一样。

    直到鼻尖传来那股熟悉的松香,才惊觉这不是梦——已有半载未见的裴渊,他回来了。

    他的手臂如铁箍般稳而克制,陆如霜浑身僵硬,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襟。

    布料下贲张的肌理随步伐起伏,硌得她掌心发烫。

    04

    她只听得自己心跳如鼓。

    不知是因为那场可怕的厮杀,还是因为此刻似于礼不合的躺在他臂弯。

    她忽而有些心虚,抬起眼看他。

    他生的极好,面容清隽,鼻梁挺拔,唇线薄而克制。

    就连眼睫毛也生的浓密温和,此刻被雨水打湿,更添几分清冷。

    正在这时,裴渊忽然低下头与她对视。

    她惊得一时怔愣,随后赶紧低下头。

    只是从裴渊的视角看去,她苍白的脸无端浮现一抹绯红色,紧咬的嘴唇鲜红欲滴。

    看的他喉头发紧,手掌抱住她身体的部分,不自觉用力。

    陆如霜感受到这轻微的变化,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

    裴渊将她抱上马车,吩咐了人去寻春桃,免得再出意外,随后便让马夫启程回家。

    二人坐在狭小的马车内,裴渊高大的体型就占了这空间一半。

    裴渊的膝盖无意擦过她裙摆,衣料摩挲的细响像火苗窜上耳尖。

    陆如霜显得更加局促,她悄悄地挪远了一点。

    裴渊狭长的眼眸扫了一眼,忽然开口:山路颠簸,嫂嫂还是靠近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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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这时,车轮猛地碾过凸起的树根。

    陆如霜一声惊呼踉跄前倾,腰间突然缠上铁钳般的手臂。

    陆如霜整个人跌进裴渊带着松香的锦衣里,裴渊清冷的声音炸响耳边:嫂嫂你撞疼我了。

    陆如霜心乱如麻,双手抵住裴渊的胸膛,根本不敢动:刚才...多谢小叔相救。

    裴渊松开对她的禁锢,便不再言语,闭眼假寐。

    沉默的氛围让陆如霜有点不安,看了一眼裴渊道:小叔怎么突然回京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正好也在大佛寺...

    扬州漕盐案三日前结案。他开口,似将陆如霜内心想法看透,

    早晨归家,发现嫂嫂不在,近来多雨,特来送伞。

    后面那句状似无头无尾的话,陆如霜却听懂了,但脑子却更乱了。

    大脑混乱间她忽的想起此行目的,连忙解开衣襟,将藏在中衣里的针谱拿出来。

    见完好无损,冲裴渊展颜一笑:幸好这本针谱未被淋湿。

    裴渊的眼神极具侵略性,陆如霜此刻在他眼中,好似待宰的羔羊却不自知。

    目光缓缓下移,漆黑的眼眸更添一层看不懂的情绪。

    陆如霜被裴渊盯得发毛,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本就被淋湿的纱衣早已透明。

    她还将里面的中衣解了几个扣子,高耸的洁白若隐若现。

    脸轰地一下烧起来。

    她慌忙合拢衣襟时,一缕湿发黏在锁骨凹陷处,蜿蜒如墨迹。

    裴渊忽然抬手,指尖悬停在那缕发丝上方,最终却只扯过毯子裹住她,嗓音沙哑:嫂嫂,当心染了风寒。

    可他的目光,仍钉在她衣领未掩住的洁白脖颈上。

    陆如霜始终不敢再看他,只得侧着脸望着窗外,虽然总感觉脑后有股灼热的视线在燃烧她。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是申时,雨也停了。

    马车在廊下停稳,裴渊率先下车,微微侧身做了个搀扶的姿势。

    嫂嫂请。

    此刻的裴渊礼数周全,陆如霜迟疑了下,眼神落在那只素净有力的手臂上。

    半晌,她终是把手覆了上去。

    只是她刚触及他手臂,便被他反手一握,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捏碎。

    片刻后,他又恢复成那个端方的小叔,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失控只是她的错觉。

    她慌张不已,逃也似地进了家门。

    裴渊在她身后,锐利的眼眸紧盯着她。

    05

    裴家素来清寂,家仆不多,一路行至前厅,都未遇到旁人。

    直到快到堂前,才有婢子迎出打帘。

    老夫人早已在堂中坐着。

    见二人浑身湿透,眉头紧蹙:怎的淋成这样

    陆如霜拢紧滴水的袖口,温声应道:夏日骤雨,一时未及避让。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发梢还滴着水珠。

    裴渊静立一旁,玄色官袍上的水痕未干。

    他目光沉沉落在陆如霜微微发颤的肩上,声音低沉:山道有匪,已处置干净。

    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陆如霜连忙解释:多亏小叔及时赶到...

    话音未落,一件干燥的外袍已递至眼前。

    裴渊神色依旧冷峻,却将袍子又往前送了送:披上。

    老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叹道: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陆如霜接过外袍,低声道谢。

    裴老夫人怕他们着凉,急忙道:你们都先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再一起用膳。

    裴渊与陆如霜同时应是。

    退出堂前,陆如霜瞥见他湿透的衣袍贴在身上,隐隐勾出瘦削清俊的肩背线条。

    她别开眼,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春桃已经回到小院,看见陆如霜,赶紧跑过来:夫人,水我已经放好了,快趁热洗驱驱寒。

    说完,又后怕道:还好二爷在,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春桃说完红了眼。

    陆如霜摸摸春桃的头,同时也在感叹,如果今天裴渊不在,她现在可能是一抹亡魂了。

    待洗漱完,天色已近黄昏。

    陆如霜身穿一袭浅蓝纱衣,因在家中,一头青丝随意披在身后,略显柔美。

    还未到用膳时间,陆如霜就已至裴老夫人房中为她针灸。

    她照着图谱的穴位,手指轻捻银针,脸颊因她过度专注而滴下一滴薄汗。

    裴老夫人原本哪都不得劲的身体,被陆如霜施了针就好很多了。

    直到饭菜已上桌,裴渊才姗姗来迟。

    他看了一眼陆如霜,极其自然地坐到她身边。

    陆如霜愣了愣,只感觉自己好似又被松香气息包裹住。

    老夫人看着二人沉默不语,舀汤时忽道:在扬州可还犯了旧疾

    裴渊筷尖顿了顿,挑出鱼腹最嫩的肉搁进陆如霜碟中:嫂嫂寄的药囊,我每日随身携带,旧疾并未再犯。

    他侧头看了一眼,看见她低头,乖乖将鱼肉吃进去,唇角微勾。

    晚饭后,陆如霜回到院中,春桃端来一碗姜汤给陆如霜:夫人,今日受了惊吓,又淋了雨,还是喝点姜汤妥当。

    陆如霜点点头,一饮而下。忽然,她想到白天裴渊咳了几声,便吩咐春桃再煮一碗姜汤。

    陆如霜坐在院中,望着夜空出神。

    忽而她一动,抬脚亲自去了小厨房。

    热汤咕嘟,姜汤冒着热气,陆如霜卷起袖子站在灶前。

    她小心地将姜汤盛出来,转身想将姜汤交由丫鬟给裴渊送去,四周环顾,竟找不到人。

    于是她便一路端着碗来到裴渊房前。

    她轻轻地敲门:小叔,你在房间吗

    在房间俯首写奏疏的裴渊闻言一怔。

    正当陆如霜以为人不在,想推门进去把姜汤放桌上便走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她脚步一时不稳,汤一晃,滚烫的汤汁眼看就要泼洒而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门内伸出,稳稳扶住了碗沿。

    陆如霜抬头,正对上裴渊深邃的眼眸。

    嫂嫂深夜前来,可是有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她耳尖一热,忙将姜汤递过去:今日受寒,小叔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裴渊接过瓷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怔,裴渊眸中的情绪深不见底。

    多谢嫂嫂。他声音微哑,只是下次...

    话未说完,一阵夜风吹过,陆如霜的衣袖被吹起,露出了腕间被烫红的痕迹。

    裴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这是

    陆如霜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那片红痕。

    陆如霜手腕一颤,却没能挣脱。

    裴渊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摩挲过她的肌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不过是被热气熏着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见裴渊眉头蹙得更紧。

    他忽然转身进屋,片刻后取来一个药瓶。

    伸手。

    这命令般的语气让陆如霜下意识服从。

    冰凉的药膏被他一点点抹在烫伤处,可那微蹙的眉峰,却泄露了几分不该有的情绪。

    小叔不必...

    别动。

    裴渊手上力道蓦地加重。

    陆如霜吃痛地轻哼一声,裴渊听到这声音,身体突然僵硬,却还是坚持将药抹完。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

    裴渊突然松开钳制,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尚未平息,声音却已恢复冷肃:更深露重,嫂嫂记得锁好门窗。

    06

    第二日一早,裴渊就上朝述职。

    陆如霜正在房中裁剪花枝的时候,裴渊贴身的小厮回来告诉她,晚上宫中设宴,要她进宫赴宴。

    末了还说,裴渊这一日都陪伴圣驾,晚上他会派马车来接她。

    陆如霜应了声好。

    新帝登基已三年有余,在一众旧臣里,圣上格外重视裴家。

    为守国门杀敌无数的裴肃自不用说。

    弟弟裴渊虽不是武将,但作为刑部侍郎,其狠戾果决的作风很受圣上欣赏。

    圣上亦常遣其外出行些秘事。

    漕盐案,也是圣上力排众议,从一众大臣里钦派裴渊前往扬州。

    不过半年,此案大破。

    扬州知府遭受酷刑后被裴渊就地格杀,当地盐枭已被押送京城。

    裴渊回京后,定是要与圣上细谈。

    待裴渊的马车赶来时,陆如霜才刚刚穿好宫装。

    进入宫门后,有内侍引路。

    陆如霜才发现,已经有好多命妇小姐们到场。

    为首的侯爷夫人看见陆如霜,微笑着走过来。

    裴夫人来了。承恩侯夫人笑着迎上前,执起她的手细细打量,这身月华裙当真衬你,倒比御花园的玉兰还清雅三分。

    陆如霜垂眸浅笑:夫人谬赞了。

    听闻裴侍郎今日在御前得了嘉奖安国公夫人眼角余光却扫向殿门,圣上亲赐了獬豸金印,这可是开朝头一遭。

    陆如霜指尖微顿。她尚不知此事,只得温声应道:为君分忧,是臣子本分。

    裴夫人过谦了。御史夫人摇着团扇靠近,忽然压低声音,听我家老爷说,裴侍郎审那盐枭时...

    话未说完,内侍忽然传来通传声。

    众人只见裴渊玄色官袍掠过殿门,腰间新佩的金印在宫灯下灼灼生辉。

    他的目光穿过满殿珠翠,径直落在陆如霜身上。

    那一瞬,她竟觉得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在转瞬间归于沉寂。

    不少贵女们眼眸含羞地打量起裴渊。

    嫂嫂。他对在场的夫人们微微颔首,行至她身侧,该入席了。

    陆如霜轻点头,随他走向宴席。身后传来贵妇们压抑的窃窃私语:

    裴侍郎这般人物,不知哪家闺秀有福气...

    听说圣上有意将安阳郡主...

    碎语飘入耳中,陆如霜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她偷眼看向身旁的裴渊,却见他下颌线条紧绷,眸中寒意更甚往常。

    宴至中途,圣上果然当众褒奖裴渊:裴卿破获漕盐案,我朝国库足足添了三成,当记首功。

    圣上指尖轻扣龙案,目光扫过殿中文武,三司查了半年的案子,他一月便理清了脉络。

    丞相捋须而笑:老臣听闻

    ,裴侍郎亲赴漕帮老巢,单枪匹马擒了贼首,果真是将门无犬子。

    裴渊起身回礼:丞相谬赞,裴渊不过是尽绵薄之力。此案能破,全赖陛下圣明烛照,三司同僚协力相助。

    此话一出,原本脸色不太好的大臣们面色稍缓,纷纷向裴渊恭手。

    圣上笑着对裴渊摆摆手,让其落座。

    裴渊见陆如霜自宴席开始后便一直低着头,菜也不吃。

    他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酒,看向身侧的女子:嫂嫂在想什么

    陆如霜听到裴渊的声音,抬起头看他。

    压下心里的酸涩,答道:没什么。

    裴渊听出陆如霜口中的疏离,不由得皱起了眉。

    宴席过半,她寻了个借口离席透气。

    御花园夜露沾衣,她站在树下,忽然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嫂嫂可是有心事

    裴渊的声音近在耳畔,惊得她转身时差点踩空石阶。

    他一把扶住她的腰,掌心温度透过薄纱直达肌肤。

    小叔怎么...

    圣上问我要什么赏赐。他忽然打断她,眸色深沉如墨,我说——

    宫人的脚步声响起,裴渊的话戛然而止。

    他后退半步,又恢复了那个冷峻的刑部侍郎模样:该回席了,嫂嫂。

    07

    宫宴结束后,陆如霜乘坐马车回府。

    她靠坐在窗畔,抬手轻轻掀开一角车帘。

    裴渊骑马在侧,身姿挺拔如松,指节因单手控疆用力而泛白。

    准备启程之际。

    裴大人!远处传来男子呼唤。

    回眸一看,是刑部郎中程景明提着官袍下摆匆匆走来。

    下官寻了您半日。程景明笑着拱手,忽然从袖中取出个褪色的药囊,您落在我这儿的...

    裴渊眼神骤变,一把夺过药囊。

    向来沉稳的手指竟有些发抖,指腹摩挲过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

    那还是半年前陆如霜初学女红时缝的。

    程景明压低声音:那日您审讯盐枭,被其暗算吐血昏迷,药囊染了血,下官擅自拆洗...

    陆如霜看着那个熟悉的靛蓝色布料,忽然想起春桃曾说:这药囊您缝得歪歪扭扭,奴婢说要重做,您偏说无妨...

    程景明仿佛没看到裴渊眼神越来越危险,自以为做了个好事,正等待裴大人夸奖:您每日都将药囊放在心口,下官深知这药囊...

    程郎中。裴渊冷声打断,你话太多了。

    陆如霜耳尖倏地烧起来。

    她看见裴渊后颈绷紧的肌肉,忽然想起那些信纸上自己写过的望小叔佩之驱寒,原来他竟是这样...

    下官告退!程景明终于察觉不对,马屁拍在马腿上,逃也似地溜了。

    裴渊不敢回头去看马车,直接腿肚子一夹,御马走在前面。

    他自昏迷醒来后,也曾回到刑房寻找,连地缝都凿开来过,却始终找不到这药囊。

    也与旁人旁敲侧击问过,皆说没看到,向来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怅然若失的表情。

    习惯性摸向心口,却没有了药囊的位置,如今终于寻回来了。

    陆如霜看着走在前面的他,脸上的温度一直没降下过。

    回到将军府时,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回到陆如霜的院子。

    陆如霜想起在宫宴上,裴渊未说完的话。

    她忍不住问道:圣上...给了什么赏赐

    裴渊回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一桩婚事。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推了。他锐利的眼眸盯着她,我说,臣已有心上人。

    陆如霜呼吸一窒。

    却还是笑着开口道:是哪家闺秀能得小叔青睐...如若小叔意欲娶妻,我好着人写好聘书,聘礼又该...

    陆如霜看着裴渊脸色越来越冷,声音不由地小了下去,不敢再说话。

    裴渊盯着眼前的女人,一步步朝她走去。

    官靴踏过青石板的声音,似重锤敲心,一下下砸进陆如霜心里。

    她退无可退。

    裴渊忽然伸手撑住她耳畔墙壁,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裴渊冷笑着道:写聘书

    他喉结抵着紧绷的领口上下滚动,嫂嫂应该知我想娶的人是谁。

    陆如霜指尖骤然攥紧裙角,喉间泛起苦意。

    小叔你醉了。她偏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裴渊眼底暗色翻涌,忽然俯身狠狠咬在她纤细的颈侧。

    陆如霜疼得浑身一颤,瞪大的杏眸瞬间泛起水光,双手抵住他胸膛用力推拒,却撼动不了分毫。

    呜...小叔不可以...她带着哭腔的呜咽终于让裴渊清醒过来。

    他猛地松开牙关,看着那圈泛红的牙印。

    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指腹重重擦过她眼尾泪珠。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半年在扬州,我每夜都梦见这样咬你。

    陆如霜听到这句话,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脏。

    她这才惊觉,原来那些在马车里、在廊下、在每一次不经意对视时感受到的灼热目光,都不是她的错觉。

    她在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不行...我是你的嫂嫂...她声音细如蚊呐,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小叔,我得回去了…她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裴渊盯着她湿润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收回手退开两步。

    她跑得那么急,以至于没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响——是裴渊一拳砸在墙上。

    回到房中,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颈侧那个清晰的齿痕。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最后是含着泪睡着的。

    第二天清晨,陆如霜被窗外的鸟鸣惊醒。

    她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忽然发现窗台上放着一个药瓶。

    她赤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淡青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指尖沾了一点,凉丝丝的,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陆如霜抬眼看去,窗户上还留着几个指印。

    她怔怔地看着。

    08

    自荒唐的那夜以后,裴渊已月余没回过府了。

    夏季炎热,陆如霜在小厨房做樱桃糕,这是她上月尝试的新做法。

    将几碗樱桃捣碎成汁,拌入糯米粉,再撒上蜂蜜。

    揉成团后放入梅花型模具,放进笼屉里蒸熟后,再放进井水中冰镇。

    待完成后,她端给裴老夫人。

    老夫人看见瓷盘上的糕点,笑着道:夏季赏梅,也只有你才有这巧思了。

    忙让丫鬟递来小叉。

    咬下第一口时,碎冰碴儿在齿间沙沙化掉,樱桃的甜裹着糯米的软,直往心尖儿上钻。

    老夫人眯着眼把叉子往碟里一放:去年苏州府送来的水晶糕都没这股子甜爽,霜儿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陆如霜耳尖微烫:母亲喜欢就好,夏季炎热,想着做来给母亲解暑的。

    裴老夫人道:你这孩子,心思细腻,如若你以后真有意中人,我倒是真舍不得放你出去了。

    老夫人说完,红了眼眶。

    她深知陆如霜刚入门便遭变故,这几年一心操持家务和照顾她这个老婆子,她也是真的将她当自己女儿看待。

    陆如霜赶紧劝慰裴老夫人,又与她多说了会话,老夫人便去休息了。

    回院子的时候,她想到裴渊那天晚上的举动,无声地叹了口气。

    刑部朱漆的大门外。

    陆如霜提着食盒,门廊下当值的衙役认得她,呵斥道:夫人找谁这闲杂人等不得进!

    陆如霜道:大人,我是来找裴侍郎的,可否通传

    衙役一听,当下客气了许多:夫人有所不知,裴侍郎近日忙着处理一桩重案,暂不能见,您若有东西,我可代为转交。

    陆如霜最终只能托他送进。

    走出百步远,忽听身后马蹄急响。

    刑部小吏追来呈上个漆盒,里头躺着半块咬过的樱桃糕。

    盒底朱砂批注:太甜二字力透纸背。

    陆如霜捧着漆盒站在廊下,指尖轻轻抚过盒盖上太甜二字。

    那墨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微微晕开,像是执笔人落笔时犹豫了一瞬。

    夫人,二爷这是嫌糕点太甜了春桃凑过来问道。

    陆如霜却注意到,盒中剩下的半块糕上,整整齐齐留着牙印,连边角都没碰碎。

    陆如霜呢喃道:这人...明明都要吃完了,偏要嘴硬。

    她温柔地笑起来:二爷这性子...倒像是那冬日里的炭盆,外头瞧着冷硬,里头却闷着热,非得凑近了才能觉察。

    春桃在一旁听得迷糊:夫人是说二爷像炭盆

    陆如霜笑而不答,只将食盒合上。

    刑房内,众人只觉得裴渊好似鬼上身。

    明明前一秒还捏着细作的喉骨将人悬空提起,靴底踩着半截断指碾得咯吱作响。

    最后问一次,他声音比诏狱的冰砖还冷,谁指使你潜入宫内的

    恰在此时,亲卫捧着个食盒碎步进来:大人,裴夫人送来的...

    满室血腥气忽的凝滞。

    裴渊甩开犯人,摘了铁护甲去接食盒。

    众人看着这位活阎王,竟无比庄重的洗净双手,小心地拈起块糕点,倚着刑架慢慢咬了一口。

    等他再转身时,眼底竟噙着三分笑意,偏生吓得刑吏们集体后退。

    这位爷上次这么笑,可是活剥了三个细作的人皮。

    继续审。他小心地把剩下的半块糕塞回食盒,突然温柔道:把梳洗之刑的铜刷拿来。

    犯人当场失禁。

    09

    待裴渊下值后,已是亥时。

    时长一月有余的细作案,犯人们全部伏法。

    本来今晚也要宿在刑部,连夜写好奏疏明日上交圣上。

    但是,他有点想她了,就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夜深露重,陆如霜卸了钗环,脱去衣裳,正准备踏入浴桶。

    忽然浴桶旁的竹帘簌簌作响,一道青影蜿蜒游过青砖缝。

    不过刹那间,那蛇已吐着信子缠上浴桶边缘。

    陆如霜被吓得大惊失色,大声呼喊。

    裴渊听到声响,直接踹门冲进去。

    待看见浴桶旁的青蛇后,利落的挥剑下去,青蛇就一分为二。

    陆如霜见青蛇解决后,已有点腿软,见来人竟是裴渊,直接吓得跌坐在浴桶里。

    陆如霜带着哭音道:小叔,你快出去。

    裴渊轻笑一声:裴某向来不是圣人,忍了一次两次,再忍第三次,倒显得裴某不行了。

    裴渊一步步向浴桶走进,双手一捞便把陆如霜拉出来抵在墙壁。

    陆如霜后背陡然触碰到冰冷的墙,浑身一颤。

    眼尾通红,那颗朱砂痣此刻就像刚才的蛇信,勾着裴渊。

    裴渊高大的身影俯身下来,似在亲吻神祇般,轻啄着那颗朱砂痣。

    而后马上向下含住那颗樱唇,带有松香的狂风暴雨席来,陆如霜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带着哭腔的小叔被淹没在唇齿间。

    良久,陆如霜快窒息之际,裴渊终于舍得离开她的双唇。

    如隼的眼眸此刻灌满柔情:乖,别叫我小叔。

    这低沉蛊惑般的嗓音,陆如霜迷茫的跟着他的指引:二郎...

    裴渊薄唇微勾,单手扣住陆如霜后脑,在她耳边说:叫我名字。

    陆如霜双手紧拽着裴渊的衣衫,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裴渊...

    刚说完,裴渊再次重重侵略她的嘴唇,慢慢游移至锁骨,再往下......

    直至最后一刻,裴渊粗喘着气,强大的自制力使他停了下来。

    霜儿,等我娶你。

    他将陆如霜放在床上便出门了。

    陆如霜第一次想为了一个人,抛开一切世俗观念。

    10

    竖日,圣上传召陆如霜入宫。

    接引的内侍看到陆如霜进来,连忙笑着打趣:今日裴侍郎连上十二道折子求娶寡嫂,如今还在跟陛下力争呢。

    陆如霜闻言,既担心裴渊,又为他能做到这地步,而感到欣喜。

    陆如霜谢过公公后便站在殿外等候。

    殿内。

    圣上无奈道:朕若不允呢

    裴渊摘冠:那臣便做本朝第一个被贞节牌坊砸死的刑部侍郎。

    皇帝被气笑了,罢了,若真伤了他的心,他撂挑子不干了可如何是好。

    毕竟,他可就这么一个深得他心的肱骨之臣。

    宣陆氏觐见。

    11

    夏秋交际时,将军府正在办喜事。

    陛下亲自下旨为裴渊赐的婚,还颁行新律:凡遗孀者,尽忠尽孝,可另择佳偶,族中内外均不设限。

    裴渊被推搡着进入婚房时,便看到他的娘子乖巧地端坐在那。

    他掀起她的盖头:霜儿,这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说罢,他拿起镣铐,锁住了她。

    番外

    裴渊听闻兄长噩耗,在沉痛之余,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陆如霜的身影。

    新婚之夜,她一个人坐在那,明明就很无助,却还要故作坚强,反过来安慰众人。

    之后三年,他被圣上派遣执行秘密任务,从未再见她一面。

    从扬州匆忙回到灵堂,一眼便看到她了,母亲说她不愿再嫁,只是一心操持这个家。

    他心里一痛,他见惯了世间太多的罪恶,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人

    好想保护她。

    之后回扬州,收到她的药囊和书信,他第一次感到心脏鲜活的跳起来。

    她这么温柔的人,靠近她,像被神女的光照耀。

    第二次见她,她差点被侵犯,后怕之余让他招招下死手,却吓坏了她。

    她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为什么坐的离我这么远。

    天知道她解开衣服时,指甲快戳破手掌才克制住自己。

    她竟然问自己要不要娶妻真是胆子大了,好想用镣铐锁住她,让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大婚之夜如愿以偿,他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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