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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消毒水的气味像刀子般刺入鼻腔,林绾在剧痛中睁开双眼。白炽灯的光线如同实质,在她视网膜上烙下灼热的印记。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到纤细手腕上缠绕的绷带渗出点点猩红。

    1983年3月15日,京北军区总医院。

    墙上的日历像一记闷棍敲醒她的记忆。林绾猛地撑起身子,输液针头在血管里狠狠刮蹭,疼痛却让她笑出了声。

    她重生了。

    重生在这具身体原主人自杀未遂的夜晚。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军靴踏地的节奏像精准的节拍器,每一步都踩在她心跳的间隙。林绾缓缓抬头,看见逆光中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顾凛舟。

    书中最厌恶她的男人,原主痴缠十年的竹马未婚夫。

    男人在病床前站定,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修长的手指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纸张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退婚申请》四个加粗黑体字刺入眼帘。

    签了。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别再玩这种把戏。

    林绾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记忆中,原主就是收到这份文件后彻底崩溃,吞下半瓶地高辛。而现在,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全新的灵魂。

    顾参谋亲自来送退婚书她勾起唇角,指尖轻轻划过文件边缘,就这么急着摆脱我

    顾凛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点燃了林绾眼中的火光。原主记忆里,这个男人永远冷静自持,连皱眉都是奢侈。

    她突然伸手攥住他的领带,猛地下拉。顾凛舟猝不及防地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消毒水的气息被清冽的雪松香取代,林绾看见他镜片上自己放大的倒影——苍白病态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心跳加快了,顾凛舟。她压低声音,拇指隔着军装布料按在他左胸,原来你也会紧张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林绾手腕传来剧痛——顾凛舟铁钳般的手掌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让她意外的是,他竟没有立即推开她。

    林绾,他声音低沉,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她轻笑,呼吸拂过他滚动的喉结,那多没意思。

    空气凝固了几秒。林绾能感觉到指腹下越来越快的心跳,与男人冷峻外表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让她兴奋得指尖发颤。

    舟哥!政委找你!

    尖利的女声打破僵局。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清秀面容因震惊而扭曲。林绾眯起眼睛——苏明薇,这本书的正牌女主,军区医院的实习医生。

    顾凛舟猛地直起身,领带从林绾指间滑脱。他整理军装的姿态一丝不苟,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三天后我来取签字文件。他转身前最后看了林绾一眼,别再做傻事。

    "顾凛舟,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还没对我动心,还是要签退婚协议。我就放你自由!"林绾大声喊道。

    军靴声渐远,林绾却盯着自己手腕上新增的红痕出神。原主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五年的追逐,顾凛舟永远挺拔的背影,以及一次次被拒绝后的崩溃。

    你满意了苏明薇咬牙切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闹自杀还不够,现在又要勾引他

    林绾慢条斯理地调整输液管,抬眼时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苏医生,偷看别人亲热是病,得治。

    你!

    对了,林绾打断她,麻烦转告顾凛舟,退婚书我现在是不会签的。她歪着头,露出天真又残忍的笑容,除非他亲自来求我。

    苏明薇摔门而去后,林绾终于有机会梳理现状。她重生在一本叫《岁月如歌》的年代文里,成了人人唾弃的恶毒女配。原主因痴恋顾凛舟变得疯癫,最终家破人亡。而苏明薇作为善良女主,不仅获得顾凛舟的爱情,还成为著名心外科专家。

    窗外传来熄灯号声,林绾摸到枕下的日记本。原主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每一次心碎:

    1983年3月10日,他说我的爱让他窒息...

    3月12日,又看见他和苏明薇一起查房...

    3月14日,吞了药,这次他会不会来看我...

    林绾合上日记,胸口泛起陌生的酸胀。这具身体残留的情感让她指尖发抖。她想起前世自己作为商界新贵被合伙人背叛,坠海身亡的瞬间。那时她发誓,若能重活一次,定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而现在,命运给了她更丰厚的礼物——不仅重生,还预知未来。

    放心吧,她对着虚空轻语,这一世,我让顾凛舟变得比你更疯。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勾勒出她嘴角危险的弧度。林绾从病号服口袋摸出一枚铜钱——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前世书中,这枚古钱后来被证实是稀有的咸丰重宝,价值连城。

    第一桶金有了。她将铜钱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次日清晨,护士来换药时带来两份消息:一是顾凛舟被临时派往边境执行任务,二是林家来电话要她出院后立即回家。

    林同志,你家人很担心你。护士欲言又止,听说...听说顾家已经正式提出退婚了。

    林绾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闻言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告诉顾家,要退婚可以,让顾凛舟当面来跟我说。

    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判若两人的病患。曾经的林绾说话细声细气,现在的她却像团裹着蜜糖的火焰,美丽又危险。

    出院当天,林绾换上了原主衣柜里最艳丽的那条红裙。镜中的女孩肌肤胜雪,乌发如瀑,眼尾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妖冶。她满意地转了个圈,拎起行李走向军区大门。

    林绾!

    熟悉的嗓音让她驻足。苏明薇气喘吁吁追上来,手里捏着个信封:舟哥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

    林绾挑眉接过,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别再伤害自己。——K

    她突然笑出声来。K是顾凛舟少年时用的代号,那时他们还在一个大院长大,他是她口中的K哥哥。原主珍藏的每件礼物上都有这个标记。

    告诉他,林绾将字条折成纸飞机,轻轻一吹,游戏才刚开始。

    纸飞机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落入路边的水洼。苏明薇脸色铁青: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绾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当然是把他抢回来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军用吉普。车门旁站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军官——原主的父亲,京北军区参谋长林正峰。

    上车。林父声音冷硬,顾家的事回家再说。

    吉普车驶过军区大门时,林绾看见公告栏上贴着顾凛舟的立功喜报。照片里的男人眉目如刀,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光。她轻轻抚摸车窗倒影,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等着我,顾凛舟。

    第2章

    当众抢人

    林绾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大红色口红在苍白的唇上晕开,像雪地里绽开的玫瑰。她退后两步,审视镜中的自己——火红连衣裙掐出纤细腰身,乌黑卷发垂在裸露的肩头,眼尾一点泪痣若隐若现。

    走到门口,

    林同志,你这是......小战士眼睛瞪得溜圆。

    好看吗林绾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如绽放的花。

    好、好看是好看,但表彰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不是刚出院......

    就是要去表彰大会啊。林绾摸了摸耳朵上了珍珠耳饰一听说今天顾参谋要上台领奖

    小战士手里的东西咣当掉在地上。谁不知道林绾为顾凛舟自杀未遂刚出院现在这副打扮去表彰大会,怕不是要闹翻天。

    林绾没理会小站士惊恐的表情,拎着手包往外走。三天前顾凛舟去边境执行任务,今天是他凯旋归来的日子。原主记忆里,这一天苏明薇会在众目睽睽下给顾凛舟献花,成为全军区津津乐道的佳话。

    想都别想。林绾踩着新买的高跟鞋踏出大门,阳光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

    军区大礼堂人声鼎沸。林绾站在最后一排,目光穿过重重人影落在主席台上。顾凛舟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第一排,肩章上的将星闪闪发光,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他身边是穿着白大褂的苏明薇,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林绾眯起眼睛。主持人正好宣布:下面有请特战旅顾凛舟同志上台领奖!

    掌声雷动中,顾凛舟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就在他接过奖杯的那一刻,礼堂后门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林绾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红裙似火,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

    那不是林参谋长家的......

    她不是刚自杀未遂吗怎么......

    天哪她居然打扮成这样......

    顾凛舟站在台上,手里还举着奖杯,目光却死死钉在那个红裙身影上。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林绾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向主席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倒计时的钟声。她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箭矢般射来,却笑得愈发妩媚。

    这位同志,请回到座位......主持人试图阻拦。

    林绾恍若未闻,径直走上台阶。她看见顾凛舟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看见苏明薇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看见主席台上几位首长皱起的眉头。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凛舟骤然加快的呼吸频率,和军装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颈动脉搏动。

    恭喜啊,顾参谋。林绾在距离他半步之遥处站定,声音甜得像蜜,听说你这次又立了一等功

    顾凛舟的眼神冷得能结冰:下去。

    这么凶林绾假装委屈地撇嘴,却趁机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他胸前。她仰起头,红唇凑近他耳边,你心跳又加快了......

    台下哗然。顾凛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但林绾反而就势踮起脚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口红印轻轻蹭在他脸颊上。

    林绾!苏明薇的尖叫声从台下传来。

    顾凛舟猛地推开她,用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红印。这个动作激怒了林绾——在原主记忆里,顾凛舟每次擦掉她留下的痕迹都像在擦什么脏东西。

    不喜欢她轻笑一声,突然夺过他手中的奖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摔在地上!

    镀金奖杯碎裂的声音让整个礼堂瞬间死寂。林绾弯腰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在掌心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涌出,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滴落在红裙上,晕开一片暗色。

    你干什么!顾凛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疼吗林绾却仰着脸问他,我为你割腕的时候,比这疼十倍。

    顾凛舟的瞳孔剧烈收缩。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打横抱起林绾,大步流星地走向侧门。林绾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将血迹蹭在他雪白的领口上。

    放她下来!苏明薇冲过来拦住去路,她疯了你也跟着疯吗

    顾凛舟脚步未停:让开。

    舟哥!她这是故意——

    苏医生,林绾窝在顾凛舟怀里,冲她露出胜利的微笑,顾参谋就喜欢野的,你不知道吗

    苏明薇脸色煞白地僵在原地。顾凛舟抱着林绾穿过走廊,踹开医务室的门,将她放在诊疗床上。他翻出纱布和酒精,动作粗暴地给她清理伤口。

    玩够了吗他声音低沉,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

    林绾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你在发抖。

    顾凛舟猛地停下动作。林绾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始终避开她流血的手掌。

    你怕血林绾故意将手举到他眼前。

    顾凛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床上,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这个姿势几乎将她禁锢在身下,林绾能闻到他身上火药与雪松混杂的气息。

    听着,他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突然发什么疯,但别再——

    话未说完,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林绾歪头看去,是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医生,胸牌上写着季临川。

    打扰了季医生挑眉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

    顾凛舟立刻直起身,军装领口却被林绾拽住。她冲季临川甜甜一笑:医生,能麻烦您先出去吗我未婚夫正在帮我处理伤口呢。

    林绾!顾凛舟咬牙。

    季临川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笑了:巧了,我正想找林小姐谈笔生意。

    什么生意林绾来了兴趣。

    听说你手里有枚咸丰重宝季临川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我有个收藏家朋友出价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林绾眼睛一亮——是原主记忆中三年后的拍卖价!

    顾凛舟皱眉打断:你们在说什么

    秘密。林绾将名片塞进胸口,冲顾凛舟眨眨眼,就像你怕血的秘密一样。

    顾凛舟脸色骤变。林绾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书中从未提及的弱点,将成为她攻陷顾凛舟的第一道突破口。

    季临川识趣地退出房间。顾凛舟一把拉上帘子,将林绾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林绾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你。

    顾凛舟呼吸一滞。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金丝眼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绾突然伸手摘掉他的眼镜,在他愣神的瞬间,凑上去轻咬他的下唇。

    味道不错。她舔舔嘴唇,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这个就当定情信物了。

    顾凛舟眸色深沉如墨。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顾参谋!紧急任务!

    林绾看着顾凛舟迅速恢复冷静,整理军装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颤。

    等我回来。他说,我们谈谈。

    林绾晃着双腿坐在诊疗床上,看着掌心的伤口。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兴奋。第一步计划成功了——现在全军区都会知道,顾凛舟当众抱走了林绾。

    而她手里,还握着更多王牌。

    顾凛舟,她轻声自语,这才刚刚开始。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林绾走到窗前,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登上飞机。她不知道的是,顾凛舟在机舱里死死攥着她留下的血迹斑斑的手帕,眼中翻涌着无人得见的暗流。

    第3章

    黑市交易

    林绾将鼻烟壶举到阳光下,琥珀色的材质透出内部精巧的山水画。摊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正用浑浊的眼睛打量她。

    五十块,不能再多了。林绾放下鼻烟壶,作势要走。

    姑娘,这可是乾隆年间的——

    仿品。林绾打断他,指尖点了点壶底,真品这里应该有乾隆御制四字篆书,你这个是后期刻上去的,刀工都不对。

    老头脸色变了变:你懂行

    林绾笑而不语。前世她在拍卖行工作过三年,这些伎俩见多了。她转身时裙摆故意扫过摊位边缘,露出纤细的脚踝。

    六十!老头咬牙。

    五十五。林绾回头,从手包里抽出三张钞票,剩下月底付。

    离开摊位后,季临川从巷子阴影处走出来,眼里带着赞赏:林小姐好眼力。

    叫我林绾就行。她将鼻烟壶抛起又接住,这个转手能卖多少

    至少三百。季临川接过鼻烟壶对着光看了看,如果找到对口的收藏家,可能更高。

    林绾吹了声口哨。这是1983年,普通工人月薪不过四五十。她跟着季临川穿过七拐八弯的胡同,来到一间挂着福瑞轩匾额的老宅。这里表面是古董店,实则是京城地下收藏圈的交易点。

    季医生路子很广啊。林绾打量着店内琳琅满目的藏品,军区医院的工资不够花

    季临川笑而不答,只是引她见了几个收藏家。半小时后,那枚鼻烟壶以三百八十元成交。林绾将厚厚一沓钞票塞进内衣暗袋,又取出那枚咸丰重宝铜钱。

    这个值多少

    一位白发老者戴上眼镜仔细查看后,呼吸明显急促:林小姐想出手

    先估价。

    若是真品...至少五位数。

    林绾挑眉。这比季临川说的还高。她正要收回铜钱,老者却按住她的手:林小姐可否告知来历

    家传的。她抽回手,感受到季临川投来的探究目光。

    离开福瑞轩时已是黄昏。季临川提议去吃晚饭,林绾婉拒了。她得赶在军区大院关门前回去,免得惹麻烦。

    下周有个私人拍卖会。临别时季临川递来一张烫金请柬,会有不少好东西。

    林绾接过请柬,敏锐地注意到角落有个小小的鹰形标记。这个标记她在原主记忆里见过——与顾家书房某个文件上的印章一模一样。

    一定到。她将请柬塞进包里,心里已有了盘算。

    拐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时,林绾突然被人拽进墙角。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她反而放松下来。

    顾参谋跟踪人的癖好真是特别。她仰头看着阴影中的顾凛舟,军装换成了便服,但那股凌厉的气势丝毫未减。

    你去黑市干什么顾凛舟声音压得很低,温热呼吸喷在她耳畔。

    林绾不退反进,膝盖抵在他双腿之间:赚钱啊。怎么,顾参谋要养我

    顾凛舟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那是灰色地带,很危险。

    担心我林绾用另一只手解开他领口第一颗纽扣,指尖轻抚他凸起的喉结,你心跳好快。

    顾凛舟眸色一暗,突然反客为主将她压在墙上。两人身体紧贴,林绾能感觉到他军装裤下逐渐苏醒的欲望。

    玩火会自焚。他嗓音沙哑。

    那正好。林绾舔了舔嘴唇,一起烧成灰。

    月光从屋檐缝隙漏下来,在顾凛舟侧脸投下斑驳光影。林绾突然注意到他右耳后有一道细长的疤,藏在发际线里几乎看不见。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个细节。

    她伸手想摸,顾凛舟却猛地偏头避开。这个过激反应让林绾眯起眼睛——他在掩饰什么

    你的铜钱,顾凛舟转移话题,是林家给的

    我母亲的遗物。林绾故意将包扎好的手掌举到他眼前,怎么,顾家也对这些感兴趣

    纱布上渗出的血迹让顾凛舟呼吸一滞。尽管他极力掩饰,林绾还是捕捉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你真的怕血。她逼近一步,为什么

    顾凛舟后退撞上墙壁,喉结滚动:不关你事。

    让我猜猜...林绾将染血的纱布凑近他鼻尖,是不是小时候见过什么人流血很多很多血

    顾凛舟瞳孔骤缩,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走。林绾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皮带: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皮带扣弹开的清脆声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顾凛舟僵在原地,林绾趁机绕到他面前,发现他额头已布满冷汗。

    看着我。她捧住他的脸,到底发生过什么

    顾凛舟眼中闪过一丝林绾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愤怒。他突然将她按在墙上狠狠吻住,这个吻带着惩罚意味,几乎要碾碎她的唇瓣。

    林绾先是惊讶,随即热烈回应。她扯开他的衬衫,指甲在他背上留下红痕。当顾凛舟的手探入她裙摆时,远处突然传来哨声——是军区巡逻队。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顾凛舟迅速整理衣着,又恢复那副冷峻模样,只是泛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离季临川远点。他系好皮带,声音恢复冷静,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林绾歪头:吃醋了

    顾凛舟没回答,只是从内袋取出一个信封塞给她:退婚书,签好给我。

    做梦。林绾当着他的面将信封撕成两半,顾凛舟,你甩不掉我的。

    她转身要走,却被拽回来。顾凛舟不知从哪摸出把军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手腕滴落。

    你疯了林绾真被吓到了。

    顾凛舟却死死盯着自己的血,呼吸越来越急促。林绾突然明白他在做什么——他在故意暴露自己的弱点给她看。

    十四岁那年,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父亲在我面前开枪自杀。

    这句话像记闷棍敲在林绾心上。书中从没提过顾凛舟的父亲是自杀的,更没说这与怕血有关。她下意识去捂他的伤口,却被躲开。

    现在你知道了。顾凛舟后退一步,离我远点,林绾。我这种人...不适合你。

    林绾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掌心的撕成两半的退婚书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她蹲下身,将染血的军刀捡起。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K——和那张字条上一样的标记。

    适不适合,她对着空荡荡的巷子轻声说,得试过才知道。

    回到军区大院已是深夜。林绾轻手轻脚地开门,却见客厅灯亮着。父亲林正峰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几张照片。

    去哪了林父头也不抬。

    散步。林绾瞥见照片上是她和季临川在福瑞轩门口。

    林父终于抬头,眼神锐利如鹰:顾家已经正式提出退婚,你别再丢人现眼。

    退不退婚,我说了算。林绾转身往楼上走。

    站住!林父拍案而起,你以为顾凛舟真看得上你他不过是碍于老首长的面子才——

    才什么林绾猛地回头,才答应订婚那为什么现在又要退

    林父表情一滞,像是说漏了嘴。林绾眯起眼睛——这里面有隐情。

    总之你少在外面抛头露面。林父收起照片,下个月调令下来,我们就搬去广州。

    林绾心头一震。原主记忆里没有这茬!如果离开京城,她的所有计划都会被打乱。

    我不走。她一字一顿。

    由不得你!林父摔门而去。

    林绾站在客厅,突然注意到茶几下层露出一角的文件。她抽出来一看,是调令草案——但不是普通的职务调动,而是涉及某个代号鹰眼的秘密行动。

    文件末尾的批准签名处,赫然是顾凛舟的名字。

    第4章

    致命救援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林绾盯着窗外的暴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刻有K的军刀。三天了,顾凛舟自从那晚在小巷分别后就音讯全无。

    床头柜上的收音机正播报着边境冲突新闻:......我军特种小队成功拦截一批越境走私文物,交火中两名士兵负伤......

    林绾猛地坐直身体。就是今天!原著中顾凛舟会在这次行动中遭遇伏击,右腿中弹,被苏明薇所救。这段经历是他们感情升温的关键节点。

    她跳下床,扯开衣柜最底层抽屉。原主私藏的一套男式军装和手枪安静地躺在那里——林参谋长女儿的特权。林绾利落地换上军装,将长发盘进军帽,对着镜子贴上假喉结。

    雨幕中的军区大门站岗士兵昏昏欲睡。林绾亮出伪造的通行证时,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但一想到顾凛舟可能会和苏明薇......

    吉普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林绾凭着原著描述找到了那个靠近边境的小村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火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村庄静得可怕。林绾拔出手枪,悄无声息地摸进村口第一间土房。地上散落着弹壳,墙上有新鲜的血迹,但不见人影。

    不许动。

    冰冷的枪管抵上她后脑勺。林绾瞬间认出这个声音——尽管它比平时嘶哑得多。

    顾参谋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她缓缓转身。

    顾凛舟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右腿裤管被血浸透,但持枪的手稳如磐石。认出是她后,他瞳孔骤缩:你怎么——

    林绾没给他问完的机会,直接蹲下检查他的伤口。子弹卡在大腿肌肉里,出血严重。她撕下自己衬衫下摆,在伤口上方用力扎紧。

    伏击的人还在附近。顾凛舟咬牙忍痛,得离开这里。

    苏明薇呢林绾故意问,她不是应该来救你吗

    顾凛舟皱眉:你怎么知道她——

    猜的。林绾架起他的胳膊,能走吗

    他们踉跄着躲进一间废弃谷仓。林绾从腰间摸出手电,微弱光线下顾凛舟的伤势看起来更糟了。她必须取出子弹,否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没有麻醉药。她亮出那把军刀,忍着点。

    顾凛舟额角青筋暴起,却只是点点头。林绾划开伤口时,他全身肌肉绷紧,但一声不吭。当刀尖碰到子弹时,他终于闷哼一声,手指深深抠进地面。

    快了......林绾额头沁出汗珠。子弹取出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脸上。

    顾凛舟看到血,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林绾想起他怕血的事,赶紧用布按住伤口。

    别看。她轻声说,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看着我。

    顾凛舟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渐渐平静下来。林绾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出奇的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意外地脆弱。

    为什么来他声音沙哑。

    怕你死了。林绾低头包扎伤口,避开他的视线,我的仇还没报呢。

    顾凛舟低笑一声,随即变成咳嗽。林绾摸到他额头——滚烫。发烧了,必须找抗生素。

    她正要起身,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方言的交谈。林绾立刻熄灭手电,捂住顾凛舟的嘴。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脚步声在谷仓外停住。林绾的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顾凛舟的手摸到了枪。

    里面有人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林绾捏了捏顾凛舟的手,突然换上哭腔:我丈夫受伤了,求您帮帮忙!

    门被推开,一个举着油灯的老农探头进来。林绾扑过去抓住老人的手:大哥,我们是地质队的,遇到土匪......

    她声泪俱下的表演打动了老人。十分钟后,他们被安置在老人家的土炕上。老农的妻子拿来草药和干净布条,还煮了热粥。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老太太看着林绾为顾凛舟擦汗,笑眯眯地说。

    顾凛舟刚要反驳,林绾就俯身亲了他一下——实际上只是用手指挡在两人嘴唇之间。谢谢大娘,他害羞。

    等老人离开,顾凛舟立刻推开她:玩够没有

    救命之恩,不该以身相许吗林绾从老太太给的草药中挑出几样,捣碎敷在他的伤口上。

    顾凛舟疼得倒吸冷气,却死死盯着她:你怎么知道行动地点怎么知道会有伏击

    我说我梦到的,信吗林绾解开他的军装准备检查其他伤处,突然愣住——顾凛舟胸膛和背部布满细长的旧伤痕,像是被什么细条状物体抽打的。

    顾凛舟迅速拢起衣服,但林绾已经按住了他的手:你父亲打的

    沉默就是承认。林绾突然明白了顾凛舟怕血的原因——不是因为看到父亲自杀,而是长期虐待导致的创伤反应。书里根本没写这些!

    不关你事。顾凛舟冷冷道。

    林绾没追问,只是轻轻抚过一道特别狰狞的疤痕。顾凛舟肌肉紧绷,却没有推开她。这种默许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

    睡吧。她拉过被子盖住他,我守着。

    顾凛舟已经烧得有些迷糊,却还强撑着:包里......笔记本......藏好......

    林绾从他军装内袋摸出个皮质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鹰眼行动四个字。里面详细记录了一个跨国古董走私集团的线索,而最新一页上赫然写着季临川的名字,旁边标注疑似医生。

    季临川是走私集团的医生林绾喃喃自语。原著中这个代号指的是集团里负责鉴定文物真伪的专家。

    顾凛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认识他

    医院遇到的。林绾合上笔记本,他说要买我的铜钱。

    顾凛舟眼神锐利起来:那枚咸丰重宝是关键证据,牵扯到十五年前一桩——话没说完,他又开始咳嗽。

    林绾扶他喝水,感觉到他体温更高了。必须尽快弄到抗生素,否则伤口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我去趟卫生所。她站起身。

    太危险。顾凛舟挣扎着要起来,伏击我们的人可能还在——

    放心。林绾按倒他,顺手摸走他的枪,疯批美人从不怕死。

    村里的卫生所漆黑一片。林绾撬开窗户翻进去,借着月光在药柜里翻找。她正往包里塞抗生素和纱布,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确定他们在村里一个低沉的男声问。

    情报说顾凛舟中弹了,跑不远。另一个声音回答。

    林绾屏住呼吸。是走私集团的人!她悄悄从后窗翻出,却踢倒了一个铁桶。

    谁在那里

    林绾拔腿就跑。子弹擦着她耳边飞过,打在土墙上溅起碎石。她钻进一条小巷,却发现是死胡同。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绾握紧手枪,数着步子——三、二、一!

    她猛地转身开枪,第一人应声倒地。第二人举枪还击,林绾闪避不及,左臂一阵剧痛。她咬牙连开两枪,对方也倒下了。

    左臂火辣辣地疼,但没时间处理。林绾捡起追兵的对讲机,听到里面传来季临川温文尔雅的声音:抓到人了吗

    季医生......林绾眯起眼睛。看来顾凛舟的猜测是对的。

    她赶回老农家时,顾凛舟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林绾给他注射了抗生素,又处理好自己的枪伤。天快亮时,顾凛舟的烧终于退了。

    你受伤了他醒来第一句话就问,目光落在她包扎的左臂上。

    小伤。林绾递给他对讲机,你猜对了,季临川确实有问题。

    顾凛舟检查了对讲机,脸色凝重:我们得立刻回军区。这个频率是军方内部使用的,说明集团在内部有人。

    你这样子怎么回去

    有办法。顾凛舟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递给她,找这个地址的老周,说鹰眼需要渡船。

    林绾挑眉:就这么信任我

    顾凛舟看着她,眼神复杂:你昨晚本可以丢下我。

    那多没意思。林绾俯身,这次真的吻了他——轻如羽毛的一下,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顾凛舟先回过神,轻咳一声:小心老周家门口有没有——

    红灯笼嘛,知道。林绾站起身,等我回来,未婚夫。

    顾凛舟无奈摇头,却在看到她背影时,嘴角微微上扬。

    老周是个满脸皱纹的船夫,听了暗号二话不说就收拾船只。回程路上,林绾一直在想顾凛舟笔记本里的内容。十五年前那桩案子是什么为什么她的铜钱会是证据

    船靠岸时,朝阳刚刚升起。林绾转身要扶顾凛舟,却见他站在船头,军装虽破却依然挺拔如松,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看什么他问。

    看我未来丈夫。林绾笑道。

    顾凛舟摇头,却伸手让她搀扶,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向接应的船时,林绾突然觉得,这场游戏似乎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第5章

    拍卖陷阱

    烫金请柬在林绾指尖转了个圈,落在梳妆台上。季临川的拍卖会就在今晚,而顾凛舟的警告言犹在耳——离季临川远点。

    那怎么行呢林绾对着镜子涂上暗红色口红,微微一笑。她需要确认一件事:季临川是否真如顾凛舟所说,是那个走私集团的医生。

    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那枚咸丰重宝铜钱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军区大院外。林绾一袭旗袍走下台阶,发髻间一支翡翠簪子随步伐轻晃。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她弯腰时敏锐地注意到后视镜角度异常——有人在监视这辆车。

    季医生真是周到。林绾坐进车内,故意提高音量,我好久没参加这么正式的场合了。

    车子驶入长安街,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林绾将车窗降下一线,记下沿途每一个转弯。当车停在一座西式洋楼前时,她挑了挑眉——这地方在原主记忆里是某位已故外交官的私宅。

    林小姐。季临川站在廊柱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你今天格外动人。

    林绾递过请柬,指尖在他掌心短暂停留:季医生过奖了。

    大厅内灯光昏黄,二十余位宾客三三两两交谈,看似普通的社交聚会。但林绾注意到,每个人手腕上都戴着一枚特制的铜币——入场凭证。

    新客人需要验资。侍者端来托盘,上面放着验钞机。

    林绾从手包里取出一叠大团结,正好五百元——她变卖鼻烟壶和从顾凛舟那里借来的军饷。侍者清点后,为她戴上铜币手环。

    第一件拍品,明代青花缠枝莲纹梅瓶。拍卖师敲下木槌。

    林绾假装对拍品感兴趣,实则暗中观察全场。东北角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子,不时查看手表;西南方一位贵妇打扮的女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原著中走私集团的女头目九指凤的特征。

    接下来是特别环节。季临川突然上台宣布,有位匿名藏家提供了一套稀有钱币。

    林绾的背脊瞬间绷直。托盘上的红绸揭开,五枚铜钱排列成梅花状。正中央那枚,赫然是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咸丰重宝!

    这套钱币出自同一炉,据说隐藏着某个秘密。季临川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林绾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起拍价一万元。

    场内一片哗然。1983年,一万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二十年工资。林绾捏紧手包,里面躺着她的那枚铜钱——如果这五枚是真品,那么她的很可能就是缺失的第六枚。

    一万一。东北角的中山装举牌。

    一万五。九指凤慵懒地抬手。

    价格飙升至三万元时,林绾突然起身走向洗手间。她知道有人在跟踪——那个假装侍应生的壮汉从拍卖开始就一直在监视她。

    女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林绾迅速从发髻中取出微型相机——顾凛舟今早塞给她的——然后推开窗户,轻盈地翻了出去。

    二楼走廊静得出奇。林绾贴着墙根前进,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下——里面传来季临川的声音。

    ......第六枚确定在她手上......顾家那小子已经起疑了......

    林绾屏住呼吸,将相机对准门缝。季临川背对着门,正在和一个人通话。桌上摊开的文件上,赫然印着顾凛舟父亲的照片!

    十五年前的事绝不能泄露。季临川的声音突然变冷,如果林绾不肯交出铜钱,就按老办法处理。

    林绾正要后退,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地板。咔嚓一声轻响,房内谈话戛然而止。

    她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季临川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暗室,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顾凛舟林绾压低声音,你怎么——

    闭嘴。顾凛舟将她压在墙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透过门缝,他们看到季临川带着两个打手跑过走廊。

    等脚步声远去,顾凛舟才松开手。昏暗的光线下,他军装外套换成了西装,但腰间枪套的轮廓依然清晰。

    拍到什么了他伸手要相机。

    林绾却后退一步:先告诉我,你父亲和我那枚铜钱有什么关系

    顾凛舟的眼神瞬间变冷。两人僵持间,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

    被发现少了人。顾凛舟果断拉开后窗,走。

    他们顺着排水管滑到后院,却被三个持刀壮汉堵住去路。顾凛舟将林绾护在身后,军刀已然出鞘。

    顾参谋,久仰。为首的刀疤脸咧嘴一笑,把姑娘和铜钱留下,你可以走。

    顾凛舟的回答是一记凌厉的踢击,正中对方手腕。匕首当啷落地,剩下两人立刻扑上来。

    林绾趁机捡起匕首,却被突然出现的第四人从背后勒住脖子。冰凉的刀锋贴上她脸颊:别动,小美人。

    顾凛舟身形一顿,立刻被刀疤脸抓住机会在肩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白衬衫。

    顾凛舟!林绾挣扎着,感觉到持刀人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季医生想跟你做笔交易——

    话未说完,林绾猛地后仰头,后脑勺狠狠撞上对方鼻子。趁其吃痛松手的瞬间,她反手将匕首刺入对方大腿。

    惨叫声中,顾凛舟已经解决剩下三人。他拽起林绾就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车在巷子口!顾凛舟塞给她一把钥匙,你先走。

    一起!林绾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就在这时,她看到二楼窗口寒光一闪——

    小心!

    枪声响起的同时,林绾用力推开顾凛舟。子弹擦着她手臂划过,带起一蓬血花。顾凛舟反应极快,抬手两枪还击,窗口的人影应声倒地。

    你疯了顾凛舟一把抱住踉跄的林绾,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扯平了。林绾疼得龇牙咧嘴,却还笑得出来,上次你救我,这次我救你。

    顾凛舟脸色阴沉得可怕,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冲向巷口。身后,拍卖会现场已经乱成一团,警笛声由远及近。

    吉普车在夜色中疾驰。林绾靠在副驾上,看着顾凛舟紧绷的侧脸:你早就知道拍卖会是个陷阱

    嗯。

    那你还来

    顾凛舟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你说呢

    林绾心头一颤。她故意逗他:为了我那枚铜钱

    急刹车让两人同时前倾。顾凛舟转身盯着她,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烧穿:林绾,你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

    没等她回答,他突然倾身吻住她。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压抑已久的渴望,凶狠得让林绾指尖发麻。当她回应时,顾凛舟却猛地后退,像是被自己吓到了。

    伤口需要处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重新发动车子。

    林绾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没有拆穿他的失态。她摸出手包里的相机:我拍到了这个。

    显示屏上是那份文件的特写——顾凛舟父亲的照片旁边,赫然是另一枚咸丰重宝的放大图,与她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边缘铭文略有不同。

    这是......

    我父亲死前握在手里的东西。顾凛舟声音低沉,十五年前,他奉命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却在提交证据前夕自杀。现场只有这枚铜钱。

    林绾突然想起季临川的话:他们提到十五年前的事绝不能泄露......

    铜钱是一套六枚,拼在一起能指示某个藏宝地点。顾凛舟加速超过一辆卡车,那里藏着能颠覆某些大人物的证据。

    林绾从内衣暗袋取出她那枚铜钱:所以我母亲留给我的这枚......

    可能是关键一片。顾凛舟扫了一眼,你母亲怎么得到的

    不知道。林绾摇头,她在我五岁时就......

    话没说完,后视镜里突然亮起刺目的远光灯。一辆黑色轿车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抓紧!顾凛舟猛打方向盘,吉普车拐进一条窄巷。后面的车紧追不舍,车窗探出一个人影——

    趴下!

    子弹击碎后窗玻璃,碎片飞溅。林绾弯腰时摸到座位下的手枪,摇下车窗就是两枪回击。黑色轿车急转躲避,撞上了路边水果摊。

    枪法不错。顾凛舟挑眉。

    军校子弟基本功。林绾得意一笑,却在看到前方路口横堵的卡车时僵住,顾凛舟!

    千钧一发之际,顾凛舟急转冲上路肩,吉普车几乎侧立着从卡车与围墙之间挤了过去。后视镜被刮飞,但总算甩掉了追兵。

    安全屋是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平房。顾凛舟刚停稳车就绕到副驾抱出林绾,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能走。林绾抗议。

    闭嘴。

    屋内陈设简单但齐全。顾凛舟找出医药箱,命令道:脱衣服。

    这么直接林绾眨眨眼,但还是乖乖解开旗袍纽扣。子弹在左上臂留下一道深沟,血肉模糊但没伤到骨头。

    顾凛舟清理伤口的动作专业而轻柔,但眉头始终紧锁。当他给伤口缝合时,林绾忍不住问:

    你父亲......真的是自杀的吗

    针线停顿了一秒。官方结论是。顾凛舟继续手上的工作,但子弹是从两米外射入的,他手上没有火药残留。

    林绾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谋杀!

    铜钱上的铭文,顾凛舟突然说,是一种密码。我花了十年才破译出第一部分。

    是什么

    鹰栖梧桐。顾凛舟打好最后一个结,你听说过吗

    林绾摇头,却在记忆深处捕捉到一丝熟悉感。小时候母亲好像唱过类似的童谣......还没等她细想,顾凛舟已经起身。

    睡吧,明天送你回军区。

    你呢

    我守夜。顾凛舟检查了手枪子弹,那些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父亲那里也不安全。

    林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顾凛舟,你为什么要亲我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顾凛舟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绷得紧紧的。

    一时冲动。最终他硬邦邦地回答。

    林绾轻笑,忍着疼站起来,从背后抱住他:撒谎。你心跳又加快了。

    顾凛舟转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林绾,这很危险。我父亲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所以我更应该参与。她打断他,别忘了,铜钱在我手上。

    顾凛舟还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两人同时绷紧身体,顾凛舟立刻关灯,将林绾推到墙角掩护。

    黑暗中,林绾能感觉到顾凛舟的心跳透过背部传来,又快又稳。脚步声在屋外围墙处停住,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

    顾凛舟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两人,东、西。

    林绾捏了捏他的手指表示明白。下一秒,东侧的窗户被撬开,一个黑影翻了进来。

    顾凛舟如猎豹般扑出,军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来人闷哼一声倒地,但西侧的门也被同时踹开。林绾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过去,趁对方躲闪时抓起医药箱里的手术刀刺入其大腿。

    战斗结束得很快。顾凛舟制服了入侵者,却在揭开对方面罩时僵住了。

    认识林绾凑过来。

    顾凛舟摇头,但林绾注意到死者领口内侧绣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她母亲遗物手帕上的一模一样!

    顾凛舟,她声音发紧,我想我知道鹰栖梧桐是什么意思了......

    第6章

    母亲的手札

    雨水拍打着安全屋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林绾将两枚铜钱并排放在桌上,借着煤油灯的光仔细观察边缘铭文。

    这里有个凹槽。她指尖轻点其中一枚的边缘,它们能拼在一起。

    顾凛舟站在窗边警戒,肩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听到她的话,他走过来俯身查看,雪松气息混合着血腥味萦绕在林绾鼻尖。

    铜钱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拼合成一个完整圆形。林绾轻轻旋转上层铜钱,当特定符号对齐时,内圈突然弹起一小块,露出藏在夹层中的微型胶卷。

    老天......林绾小心翼翼地取出胶卷,对着灯光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顾凛舟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取来显影药水和白纸,熟练地将胶卷上的内容显影出来。纸上浮现四行小字:

    鹰栖梧桐

    月照西楼

    十五日夜

    取钥开匣

    密码诗林绾皱眉,你父亲写的

    顾凛舟摇头,手指轻抚第一行字迹:笔迹不像。而且......他指向纸角一个极小的符号,正是林绾在袭击者领口看到的那种,这个标记你认识吗

    林绾从内衣暗袋取出母亲留下的手帕,上面绣着同样的符号:我母亲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什么。顾凛舟先开口: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林澜。军区总院的外科医生,1968年因车祸去世。林绾突然顿住,等等,你父亲是......

    顾振国,1968年3月17日自杀。顾凛舟声音低沉,就在你母亲去世前两周。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林绾攥紧手帕,某种可怕的猜想在脑中成形: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会。顾凛舟斩钉截铁,这胶卷上的字迹......

    可能是我母亲的。林绾接过他的话,喉咙发紧。

    顾凛舟突然起身,从内袋取出皮夹,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她:认识吗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顾振国,穿着军装站在一群军人中间。林绾的目光立刻被角落里的女军医吸引——那张熟悉的面容,即使隔着二十年光阴也能一眼认出。

    妈妈......她指尖发抖,她和你父亲认识

    不止认识。顾凛舟指着照片背景里的横幅,看这个。

    严厉打击文物走私专项会议留念

    1967.5

    林绾脑中轰然作响。原主记忆里,母亲从未提过参与过什么反走私行动。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军医......

    我需要回趟家。她猛地站起来,母亲有本日记,小时候她不让我碰,就锁在梳妆台暗格里。

    顾凛舟按住她肩膀:太危险。季临川的人可能已经盯上林家了。

    那就更得赶在他们前面。林绾抓起外套,我父亲明天就要调去广州,今晚是最后机会。

    最终他们决定趁夜潜回军区大院。雨势稍缓,两人换上从安全屋找出的雨衣,骑一辆自行车抄小路返回城区。

    军区大院的围墙对顾凛舟形同虚设。他托着林绾翻过铁栅栏,自己则轻松攀越。黑暗中,林绾领着他绕过巡逻岗哨,来到林家小楼后门。

    父亲应该睡在二楼。她轻声说,用发卡撬开厨房窗户。

    屋内静得可怕。林绾示意顾凛舟在客厅等候,自己蹑手蹑脚上了楼。父亲卧室门缝透着光,隐约能听到通话声:

    ......必须尽快处理掉......铜钱在她手上......

    林绾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向走廊尽头的母亲旧卧室。门轴发出细微吱呀声,她心跳如擂,好在父亲似乎没听见。

    母亲的梳妆台蒙着白布,像一座小型墓碑。林绾轻轻掀开布,摸索到左下角的暗钮。暗格弹开时扬起一小片灰尘,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墨绿色日记本。

    她刚拿起日记,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紧接着是顾凛舟压低的警告:有人来了!

    林绾将日记塞进怀里,正要出门,却听见走廊脚步声逼近。她迅速钻到床下,刚好看到父亲穿着睡袍匆匆跑过。

    楼下打斗声激烈。林绾趁机爬出,从后楼梯溜下去,在拐角处与顾凛舟撞个正着。他嘴角带血,手里攥着个对讲机。

    三个探子。他拽着她往外跑,你父亲呢

    去前院了。林绾跟着他翻出窗户,日记拿到了!

    他们刚躲进后院灌木丛,前门就传来汽车急刹声。林绾从枝叶缝隙看到父亲带着两个警卫跑出来,而三个黑衣人正翻墙逃窜。

    不是一伙的林绾疑惑道。

    顾凛舟摇头:你父亲在拦截他们。他按下对讲机按钮,里面传出季临川气急败坏的声音: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

    林父突然转头看向灌木丛方向,仿佛感应到什么。林绾下意识攥紧顾凛舟的手,两人屏息凝神。最终林父还是带人追向黑衣人逃窜的方向。

    走。顾凛舟拉着她反向翻墙。

    他们没回安全屋,而是去了顾凛舟在军区的单身宿舍——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关上门后,林绾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

    1967年10月15日

    振国同志今天展示了那套铜钱。六枚拼合后能指示出鹰巢的位置——那个藏着走私集团账本的山洞。我们决定各自保管一枚,其余分散藏匿......

    林绾手指发抖,快速往后翻。

    1968年3月1日

    证据已经收集完毕,明天就能移交军委。但今晚我发现有人翻过我的抽屉。振国说得对,我们之中有内鬼......

    最后一篇日记停在1968年3月3日,只有潦草一行字:

    若有不测,钥匙在梧桐树下。澜。

    林绾合上日记,发现顾凛舟正凝视着母亲的照片,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你记得她林绾轻声问。

    顾凛舟点头:小时候发烧,是她守了我三天三夜。他指尖轻抚照片,父亲死后,是她告诉我活着才能报仇。

    然后两周后她也......林绾说不下去了。窗外的雨又大起来,雷声轰鸣。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顾凛舟苍白的脸。林绾这才发现他情况不对——呼吸急促,瞳孔放大,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顾凛舟

    雷声再次炸响,顾凛舟猛地一颤,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林绾立刻明白——创伤发作了。她跪在他面前,轻轻捧起他的脸:看着我,不是血,只是打雷。

    顾凛舟双眼失焦,额头上冷汗涔涔。林绾果断将他搂进怀里,让他耳朵贴在自己心口:听,心跳。数着,一、二、三......

    她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野兽。顾凛舟的颤抖渐渐平息,但双手仍死死攥着她的衣角。

    十四岁那年,他在她怀里闷声说,也是这样的雷雨夜,父亲用皮带抽我,说我废物不配做他儿子。

    林绾心头一刺,将他搂得更紧。

    后来他死了,血溅在我脸上......顾凛舟的声音支离破碎,从那以后,我一见血就想起那个味道......

    林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吻他的发顶。窗外电闪雷鸣,但此刻这个小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顾凛舟终于平静下来。他直起身,略带尴尬地整理凌乱的衬衫:抱歉。

    道什么歉林绾故意逗他,终于肯在我面前示弱了

    顾凛舟无奈摇头,却在她起身时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谢谢。

    两个字,重若千钧。

    林绾笑着抽出手,回到日记本前:钥匙在梧桐树下......军区大院确实有棵老梧桐,小时候母亲常带我去那儿玩。

    明天一早就去。顾凛舟看了看窗外渐小的雨势,现在先休息。

    宿舍只有一张单人床。顾凛舟坚持睡地板,林绾却拽着他一起挤在床上: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见他耳根发红,她坏笑,安全屋里不是共度过一夜吗

    最终两人背对背躺下,中间刻意留了条缝。林绾能感觉到顾凛舟紧绷的背部线条,像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顾凛舟,她轻声问,如果我们找到证据,你会怎么做

    沉默许久,他回答: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

    即使那个人位高权重

    尤其是。

    林绾转身,额头抵在他背上:我会帮你。

    顾凛舟没说话,但悄悄握住了她搭在他腰间的手。

    天蒙蒙亮时,林绾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顾凛舟已经持枪站在门后,透过猫眼观察。

    是你父亲。

    林绾瞬间清醒。她刚整理好衣服,门就被推开。林正峰脸色阴沉,身后站着两个持枪警卫。

    顾凛舟同志,你被停职审查了。林父冷声道,涉嫌擅自离岗,违规持械。

    林绾挡在顾凛舟面前:爸!

    闭嘴!林父罕见地对她发火,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出发去广州。

    什么怎么这么急———

    计划有变。林父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顾凛舟,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顾凛舟平静地放下枪:林参谋长,给我十分钟。

    林父犹豫片刻,带着警卫退到门外。门一关,顾凛舟立刻将林绾拉到角落:听着,你父亲是在保护你。

    那你呢

    我留下继续调查。顾凛舟从床板下取出一个文件袋,这里有假身份和车票,到了广州找这个人。他塞给她一张纸条。

    林绾攥住他的手腕:不,我们说好一起——

    林绾。顾凛舟罕见地叫了她全名,你母亲和我父亲用生命保护的证据,不能断在我们手上。

    门外传来林父的咳嗽声。顾凛舟迅速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如鸿毛却重若誓言:等我找你。

    警卫进来给顾凛舟戴上手铐时,林绾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看着顾凛舟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收拾必需品,别带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东西。林父低声嘱咐,特别是那枚铜钱。

    林绾猛地抬头:你知道

    林父的眼神瞬间苍老了十岁:澜儿走后,我找那枚铜钱找了十五年。他轻抚女儿的脸,没想到她留给了你。

    一小时后,林绾坐在前往火车站的吉普车里。路过那棵老梧桐树时,她突然大喊:停车!我要上厕所!

    不等警卫反应,她拉开车门冲向树下的公厕。确认没人跟来后,她飞快地蹲在树根处挖掘——母亲常坐的那个位置下方三尺,有个生锈的铁盒。

    盒子里只有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纸条:西楼档案室,1968.3.15

    林绾将东西塞进内衣,若无其事地回到车上。车子启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军区大门——不知何时,顾凛舟已经站在那儿,远远地望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相接,无需言语已明了彼此的决心。

    林绾悄悄握紧了那把钥匙。她不会去广州,永远不会。

    第7章

    西楼档案

    军区西楼的轮廓在月光下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林绾蹲在对面梧桐树的枝桠上,数着巡逻哨兵的脚步声。十分钟一个循环,每次有二十三秒的空档。

    足够翻窗了。她喃喃自语,将黄铜钥匙含在嘴里,双手攀上树干。

    从父亲离开到现在已经六小时。林绾在火车站甩掉警卫,换了三趟公交车,最后徒步回到军区附近。现在她穿着偷来的军装,头发塞在帽子里,远看像个清秀的小兵。

    巡逻的脚步声远去。林绾轻盈地落地,箭步冲到西楼侧面的排水管前。原主小时候常来这里玩,知道三楼厕所的窗户插销是坏的。

    铁管冰凉刺骨。林绾咬着牙往上爬,掌心很快磨出血痕。爬到三楼时,她一脚蹬开窗户,翻身滚进隔间。

    档案室在四楼尽头。林绾贴着墙根上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四楼走廊空无一人,但天花板角落的红外报警器闪着微光。

    前世学的总算派上用场了。她从口袋里摸出小镜子,调整角度反射月光,精确地照在感应器上。光学干扰让报警器暂时失灵,她趁机溜到档案室门前。

    黄铜钥匙顺利插入,但门锁纹丝不动。林绾皱眉——锁眼里还有一道机关。她想起母亲日记里提到的日期,试着将钥匙逆时针转了三下,又顺时针转十五下。

    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档案室里霉味扑鼻。林绾打开微型手电,光束扫过一排排铁柜。1968年的档案应该在最里侧,她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突然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截断掉的电线。林绾心头一紧——有人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她加快脚步来到目标柜前,找到标着1968.3

    鹰眼行动的文件夹。抽出文件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彻整栋楼!

    该死!林绾咒骂一声,抱着文件冲向窗户。走廊已经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正门走不通了。

    她迅速翻阅文件,在最后一页发现一张照片——母亲和顾振国站在一起,背后是某个山洞入口,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枚铜钱。照片背面写着:证据已转移,梧桐树下见。1968.3.5

    这就是他们死前最后的信息!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林绾将照片塞进内衣,其余文件放回原处。门把手转动的同时,她拉开窗户爬上窗台。

    四楼高度令人眩晕。最近的逃生通道在两米外,中间只有一条裸露的排水管。

    拼了!林绾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抱住铁管。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楼下立刻有人大喊:上面!

    她不管不顾地往下滑,掌心火辣辣地疼。离地还有三米时,铁管突然松动!林绾在坠落瞬间调整姿势,就势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击力。

    站住!两个持枪警卫从拐角冲出来。

    林绾拔腿就跑,借着夜色钻进灌木丛。身后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身旁的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她左拐右绕,终于甩开追兵,翻出围墙时已经气喘如牛。

    安全屋不能回了,顾凛舟的宿舍肯定也被监视。林绾咬牙向城东跑去——那里有季临川不知道的地方。

    咚咚咚

    敲击铁门的声音在凌晨三点格外刺耳。老周睡眼惺忪地打开船屋小门,看到浑身是血的林绾时差点惊叫出声。

    姑娘你——

    顾凛舟让我来的。林绾虚弱地靠在门框上,他说鹰眼需要渡船。

    老周脸色一变,赶紧把她拉进屋。林绾瘫在椅子上,颤抖的手掏出那张照片:您见过这个地方吗

    老周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鹰嘴崖下的秘密军库!七十年代就废弃了。

    怎么去

    太危险了!老周摇头,那边现在是走私集团的据点,季临川的人常在那里交易。

    林绾正要追问,船屋门突然被踹开!顾凛舟持枪冲进来,军装凌乱,眼里布满血丝。看到林绾的瞬间,他表情从暴怒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后怕上。

    你他妈疯了!他一把拽起林绾,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知不知道整个军区都在找你!

    林绾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凛舟——失控的、暴躁的,像头被触了逆鳞的野兽。她挣开他的手,反唇相讥:顾参谋不是被停职审查了吗怎么,越狱了

    林绾!顾凛舟一拳砸在墙上,你知不知道我——他突然刹住,转向老周,麻烦您出去一下。

    老周识相地离开后,顾凛舟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得可怕:为什么要冒险

    因为这个。林绾掏出照片,我妈妈和你爸爸死前最后的信息。他们约在梧桐树下见面,但都没能赴约。

    顾凛舟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林绾继续道:西楼档案被人动过手脚,关于他们死亡的记录全被删除了。但我在另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了这个——

    她又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是份被故意错放的尸检报告。上面清楚写着:林澜,1968.3.17,死因:氰化物中毒,伪装成车祸。

    谋杀。顾凛舟声音嘶哑,和我父亲一样。

    还有更奇怪的。林绾指着报告角落的编号,这份报告被归在鹰眼行动的档案里,但日期比你父亲死晚了两周。

    顾凛舟猛地抬头:你是说......

    他们可能查到了同一个组织的不同线索。林绾凑近他,压低声音,老周说照片上的地方是鹰嘴崖军库,现在被走私集团占着。

    顾凛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我们得去那里。

    我们林绾挑眉,不是让我乖乖等消息吗

    顾凛舟突然伸手抚上她脸颊,拇指擦过一道细小的血痕:林绾,我差点以为......他的声音哽住了。

    这个罕见的脆弱瞬间让林绾心头一软。她覆上他的手:我没事。

    你有事。顾凛舟拉开她的衣领,肩上一道狰狞的擦伤正在渗血,子弹

    擦伤而已。林绾想轻描淡写地带过,却被他按在椅子上不容抗拒地处理伤口。酒精刺痛让她倒吸冷气,但顾凛舟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非要亲自去他低声问,明明可以等我消息。

    林绾沉默良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顾凛舟,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十五年!十五年才知道妈妈是怎么死的!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意外,连爸爸都......

    眼泪终于决堤。顾凛舟僵在原地,看着她像个孩子般抽泣。最终,他叹息一声,将她搂进怀里。

    我懂。他下巴抵在她发顶,每天都想着,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如果能......

    林绾在他怀里渐渐平静。顾凛舟的心跳声透过军装传来,稳如磐石。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另一张照片:还有这个,你看角落里。

    照片上是二十多名军人合影,前排蹲着的两个孩子格外显眼——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正把一朵野花塞给旁边板着脸的小男孩。

    这是......

    我和你。林绾轻笑,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

    顾凛舟的表情柔和下来:我记得那天。你非要给我花,我说男孩子不要这种东西。

    然后我哭了,你只好收下。林绾接上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老周在门外咳嗽一声:两位,天快亮了,得抓紧时间。

    顾凛舟立刻恢复严肃,展开一张地图:鹰嘴崖在这里,距离城区二十公里。我们得......

    等等。林绾打断他,你还没说怎么从审查中跑出来的。

    你父亲安排的。顾凛舟嘴角微扬,审查是幌子,为了让我能暗中调查。他早就怀疑军中有内鬼。

    林绾瞪大眼睛:所以他故意把我支开

    嗯。但他低估了你的固执。顾凛舟收起地图,休息两小时,天亮就出发。

    林绾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顾凛舟,照片背面的日期是1968年3月5日,而我妈妈是3月17日遇害,中间隔了十二天。

    足够他们藏好证据了。顾凛舟检查着手枪,如果运气好,明天我们就能知道真相。

    林绾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心口沉甸甸的。真相或许会揭开伤疤,但唯有如此,伤口才能真正愈合。

    她轻轻握住顾凛舟的手:这次我们一起。

    顾凛舟回握住她,十指相扣:一起。"

    第8章

    鹰嘴崖秘库

    鹰嘴崖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只俯冲而下的猛禽。林绾趴在半山腰的灌木丛里,望远镜扫过崖下的水泥建筑群——那里本该是废弃的军事仓库,此刻却有几个持枪人影在巡逻。

    东南角两人,正门三人。顾凛舟压低声音,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老周说秘密军库的入口在背面排水沟附近。

    林绾点头,将望远镜转向建筑背面。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半掩在杂草中,后面黑黝黝的洞口像张开的嘴。

    排水系统。她轻声道,能直接通到主库房下方。

    顾凛舟收起地图,检查手枪子弹: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这种地方通常有陷阱。

    他们借着浓雾掩护,沿着山脊向背面移动。林绾的掌心还在隐隐作痛——昨晚爬排水管留下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她看着前面顾凛舟的背影,军装已经被露水打湿,紧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

    铁栅栏比想象中结实。顾凛舟用军刀撬开一条缝隙,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刺破浓稠的黑暗。

    排水管道散发着霉味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息。林绾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手电照下去——是只死老鼠,嘴边凝着白沫。

    有毒。顾凛舟拽着她跨过去,别碰墙壁。

    管道尽头是一道铁梯,通向天花板的活动盖板。顾凛舟示意林绾关掉手电,轻轻顶开一条缝。昏黄的灯光漏下来,伴随着模糊的说话声。

    ......这批货今晚必须运走......一个嘶哑的男声道。

    急什么医生说还差最后一件......另一个声音回答。

    林绾和顾凛舟交换了个眼神。季临川果然在这里!盖板重新合上后,顾凛舟凑到她耳边,呼吸灼热:等他们换班。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林绾的腿已经麻了,但不敢挪动分毫。终于,上方传来椅子拖动声和远去的脚步声。

    走。顾凛舟推开盖板,利落地翻上去,然后将林绾拉上来。

    他们身处一个狭小的配电室,门外是条长长的走廊。顾凛舟贴着门缝观察片刻,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走廊尽头有扇锈蚀的铁门,上面用红漆写着3号库房

    绝密。门锁已经坏了,但顾凛舟还是谨慎地戴上手套才推开门。

    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库房里堆满了蒙着帆布的军备箱,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保险柜。林绾立刻注意到柜门上的符号——和母亲手帕上的一模一样!

    就是它!她快步上前,却被顾凛舟拦住。

    可能有机关。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保险柜周围,你母亲会设什么密码

    林绾思索片刻,输入自己的生日——不对。又试了母亲的生日,还是不对。第三次,她输入1968年3月5日,照片背面的日期。

    咔嗒一声,柜门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泛黄的档案袋和一个小木盒。林绾迫不及待地打开档案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份手写报告。照片上,年轻的母亲和顾振国站在某个山洞前,手里拿着铜钱和一份文件。

    《关于鹰巢走私集团涉案人员名单及证据存放位置的报告》林绾轻声念出标题,手指发抖,日期是1968年3月15日......

    我父亲死后两天。顾凛舟声音低沉,看来你母亲在他死后继续调查,并找到了关键证据。

    林绾继续翻阅,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名单上赫然有现任军区副司令员赵德明的名字!而报告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半行字:以上人员与境外势力勾结,走私文物达数百件,其中最为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什么林绾翻来覆去检查档案,关键部分不见了!

    顾凛舟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把古旧的钥匙和半张烧焦的地图: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

    地图上勉强能辨认出梧桐二字和一个红色标记。林绾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拼在一起,边缘的凹槽正好能卡住钥匙!

    这是一套的!她兴奋地说,地图、钥匙和铜钱,缺一不可。

    顾凛舟正要回应,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喊叫:配电室有人进来过!

    走!顾凛舟一把抓起证据塞进怀里,拉着林绾冲向侧门。

    门一开,刺眼的阳光和更刺眼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他们。季临川穿着白大褂站在五米外,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身后是六个持枪壮汉。

    顾参谋,林小姐,真巧啊。他微笑着,手里的枪纹丝不动,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能留个全尸。

    林绾悄悄将钥匙滑进袖口,昂起下巴:季医生改行当强盗了

    只是物归原主。季临川向前一步,那本来就是我父亲的东西。

    顾凛舟挡在林绾前面:你父亲是谁

    赵德明。季临川的笑容变得狰狞,当然,你们更熟悉他的职务——军区副司令员。

    林绾心头一震。难怪他能轻易进入西楼档案室!顾凛舟的手悄悄移到背后,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通风。

    她余光扫向左侧——墙上确实有个通风口盖子,螺丝已经锈蚀了。

    赵德明二十年前只是个小参谋。顾凛舟故意提高音量吸引注意,靠出卖战友才爬上来的吧

    季临川脸色一沉:我父亲那是识时务!顾振国和林澜非要查到底,自寻死路!

    这句话证实了林绾的猜测。她趁季临川情绪激动时,猛地撞向身旁的货架!堆积的木箱轰然倒下,在一片混乱中,顾凛舟一枪打爆了电闸。

    黑暗降临的瞬间,林绾冲向通风口,顾凛舟紧随其后。子弹打在金属壁上火花四溅,她感觉肩膀一热,但顾不上查看。通风管道狭窄逼仄,尖锐的金属边缘划破衣服和皮肤,但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上疼痛。

    左转!顾凛舟在后面指挥,声音有些发紧。

    管道越来越窄,林绾能听到顾凛舟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回头一看,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幽闭恐惧症发作了!

    别看周围,看我。她停下转身,在极有限的空间里捧住他的脸,深呼吸,跟着我。

    顾凛舟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肌肉绷得像石头。林绾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轻声数着:一、二、三......

    渐渐地,他的呼吸平稳下来。管道远处传来追兵的喊叫声,他们不得不继续前进。林绾牵着顾凛舟的手,时不时回头确认他的状态。

    管道尽头是个垂直的竖井,通往下水道。林绾先滑下去,在黑暗中接住踉跄的顾凛舟。他的军装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污水。

    能走吗她轻声问。

    顾凛舟点头,但脸色仍然苍白。他们沿着下水道摸索前行,终于找到一个检修井盖。推开盖子,外面是崖底的小溪。

    冰冷的溪水让林绾一个激灵。她这才发现左肩被子弹擦过,血已经浸透了一片衣料。顾凛舟看到后立刻撕下衬衫下摆给她包扎,动作又快又轻。

    没事,小伤。她勉强笑笑。

    顾凛舟没说话,但眼神阴沉得可怕。他们顺着溪流向下游走去,直到确信甩掉了追兵,才爬上河岸钻进一片松林。

    赵德明......顾凛舟靠着一棵树坐下,声音嘶哑,

    林绾挨着他坐下,小心地展开那半张地图:看这个标记,像不像梧桐路老教堂

    那是母亲常带她去的地方。教堂后院有棵百年梧桐,树下埋着她和母亲的时间胶囊。

    得去看看。顾凛舟站起身,又因眩晕扶住树干。

    林绾这才注意到他后腰有片深色痕迹——不是水,是血!你中弹了为什么不早说!

    擦伤。顾凛舟轻描淡写,但苍白的嘴唇出卖了他。

    林绾不由分说扒开他的衣服,倒吸一口冷气——子弹在腰侧犁出一道深沟,血肉模糊。她迅速用溪水清理伤口,然后撕下自己内衣最干净的部分包扎。

    幸好没伤到内脏。她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但得尽快处理。

    顾凛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林绾,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她一愣。顾凛舟很少表达情感,更别说感谢。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脸上,那些常年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

    谢什么

    没丢下我。他轻声说,在管道里。

    林绾心头一热,故意逗他:那你怎么谢我

    顾凛舟凑近,在她沾着血迹和泥土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先欠着。

    这个克制又温柔的吻比任何热烈的接触都更让林绾心跳加速。她正想回应,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追兵带着狗来了!

    走!顾凛舟拉起她,两人跌跌撞撞地向林子深处跑去。

    穿过松林是一片玉米地,金黄的秸秆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们匍匐前进,直到犬吠声渐渐远去。林绾掏出那半张地图和铜钱,在阳光下仔细研究。

    看这里。她指着地图边缘几乎不可见的铅笔痕迹,这些线条......像某种密码

    顾凛舟接过地图,突然僵住了:这是军事坐标!他快速心算,指向的不是教堂,是教堂往西三百米的一个点。

    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顾凛舟折好地图,但今晚必须去。

    林绾点头,突然注意到铜钱夹层里有什么东西反光。她小心地撬开,是一片微缩胶卷!

    顾凛舟!她激动地举起胶卷,这才是真正的名单!

    顾凛舟刚要接过,玉米秆突然剧烈晃动。两人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一个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是只乌鸦。

    虚惊一场,但提醒他们危险还未解除。顾凛舟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天黑前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身。

    林绾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附近野餐时发现的一个猎人小屋:跟我来。

    小屋藏在山坳里,破旧但干燥。林绾生起一小堆火,两人轮流烘烤湿透的衣服。顾凛舟的伤口有些发炎,她不得不重新清理。

    忍一下。林绾将烧热的刀尖按在伤口上止血,顾凛舟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处理完伤口,两人靠着火堆分享一块压缩饼干。林绾将胶卷对着火光,勉强能看出几排名字:赵德明、周福海、李......后面的看不清了。

    周福海顾凛舟皱眉,现任海关总署署长

    看来这个走私集团比我们想的更大。林绾收好胶卷,季临川说铜钱是他父亲的,但明明是我母亲......

    她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除非......季临川和我母亲有关系。

    顾凛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年龄对得上。林绾声音发抖,如果季临川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火堆噼啪作响,投下摇曳的影子。屋外,夜风呜咽如泣。

    第9章

    血脉真相

    梧桐路老教堂的尖顶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林蹲在对面灌木丛里,数着巡逻的间隔——每分钟一轮,每次只有一个人。

    "太松懈了。顾凛舟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不像有埋伏。

    林绾点头,却感到莫名不安。自从猜到季临川可能与母亲有关,她就如鲠在喉。肩上的枪伤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次行动的危险性。

    巡逻的人刚拐过墙角,两人就箭步冲过草坪。教堂侧门锁着,但顾凛舟三两下就撬开了。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黑暗中霉味扑面而来。

    地下入口在圣坛后面。林绾凭着儿时记忆带路。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滩滩干涸的血。

    圣坛后的暗门比她记忆中更隐蔽。顾凛舟用打火机照亮墙壁,终于找到那个几乎与石墙融为一体的拉环。暗门滑开的瞬间,一股阴冷的空气涌出来,带着纸张霉变的气味。

    我先下。顾凛舟拔出枪,侧身进入狭窄的楼梯。

    地下室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林绾的鞋底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死老鼠——和鹰嘴崖军库里的一样,嘴边凝着白沫。

    有人来过。顾凛舟用枪管指了指地上新鲜的脚印。

    地下室堆满了破旧的教会物品。林绾径直走向角落的书架——母亲曾在这里留下过东西。她推开积尘的圣经,后面露出一个小保险箱。

    生日试过了吗顾凛舟问。

    林绾摇头,输入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纪念日。不对。又试了父母第一次见面的日期,还是不对。第三次,她输入1968年3月15日——母亲遇害前两天。

    咔嗒。

    保险箱里只有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和一个小巧的音乐盒。林绾颤抖着拿起出生证明:

    姓名:季临川

    母亲:林澜

    父亲:季卫国

    出生日期:1965年4月18日

    音乐盒里传来熟悉的旋律——母亲常哼的童谣。林绾脑中轰然作响,双腿一软差点跪倒。顾凛舟及时扶住她,目光扫过出生证明后也僵住了。

    所以季临川真是你......

    同母异父的哥哥。林绾声音嘶哑,季卫国是谁

    顾凛舟皱眉思索:六十年代军区科研所的化学专家,据说在一次实验事故中牺牲了。"

    林绾机械地打开音乐盒,里面除了发条什么都没有。但当她反转盒底,一块小小的铜牌掉出来,上面刻着:梧桐树下,童谣为钥

    童谣......林绾突然想起什么,拧动音乐盒发条。清脆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母亲教她的那首:

    鹰栖梧桐月如钩

    西楼望断几度秋

    十五月圆人不见

    钥匙转动门自开

    顾凛舟猛地抓住她的手:这歌词——

    铜钱密码!林绾激动地打断他,鹰栖梧桐是第一枚铜钱上的,第二枚是月照西楼,加上十五日夜......

    这是一整套解密步骤。顾凛舟接上她的话,音乐盒是最后一块拼图。

    突然,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顾凛舟一把关掉音乐盒,将林绾拉到身后。

    至少六个人。他耳语道,后路被堵了。

    林绾迅速将证据塞进内衣,抄起地上的一根铁管。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手电光柱扫过墙壁。

    找掩护!顾凛舟推着她躲到一排橡木酒桶后,同时抬手一枪打灭第一盏手电。

    枪声在地下室震耳欲聋。林绾借着黑暗猫腰移动,听到有人惨叫一声倒下。顾凛舟的枪法精准得可怕,每一发子弹都伴随着一个倒地的闷响。

    林绾!季临川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我们何必这样把东西给我,我可以放你们走。

    林绾屏住呼吸,向声源处挪动。季临川站在配电箱旁,正试图打开保险丝盒。她瞬间明白他要切断电源——顾凛舟有夜视镜,但他的手下没有。

    哥哥对妹妹就这样林绾故意提高音量,同时悄悄靠近。

    季临川明显僵住了:你......知道了

    妈妈一定很失望。林绾继续分散他注意力,她的儿子成了杀人犯的走狗。

    你什么都不知道!季临川怒吼,猛地拉开电闸。

    黑暗降临的瞬间,林绾扑了上去!铁管狠狠砸在季临川手腕上,他痛呼一声,手枪掉在地上。两人扭打间撞翻了书架,厚重的典籍雨点般砸下。

    林绾!顾凛舟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我在这——

    话没说完,季临川一记肘击打在她腹部。林绾踉跄后退,撞在墙上眼冒金星。季临川趁机捡起枪,却在瞄准时犹豫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顾凛舟的子弹精准命中他肩膀!

    季临川惨叫倒地,林绾夺过他的枪。地下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顾凛舟快步走来,夜视镜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还有两个跑了。他喘着气说,得赶快离开。

    林绾看向蜷缩在地上的季临川,鲜血从他指缝间涌出。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愧疚

    为什么帮赵德明她蹲下身,他杀了我们的母亲。

    季临川扯出一个惨笑:你以为......我想吗他咳嗽着,血沫喷在下巴上,他手上有我的把柄......还有父亲死亡的真相......

    什么真相

    没......时间了。季临川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塞给她,去找......梧桐树下的......

    话未说完,楼上突然传来爆炸声!整个地下室剧烈摇晃,尘土簌簌落下。

    炸弹!顾凛舟拽起林绾,走!

    林绾犹豫地看了眼季临川,后者无力地挥挥手:走啊......妹妹......

    他们冲向地下室另一端的紧急出口——林绾儿时发现的秘密通道。身后接连不断的爆炸将书架和酒桶炸成碎片,热浪灼烧着后背。

    狭窄的逃生梯年久失修,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林绾爬到一半时,头顶突然传来顾凛舟的闷哼。她抬头一看,鲜血正从他腰间汩汩流出!

    你中弹了什么时候——

    别停!顾凛舟推着她继续向上。

    终于爬出地面时,教堂已经陷入火海。林绾拖着顾凛舟躲到安全距离,才发现他腰侧的绷带完全被血浸透——不是旧伤崩开,而是新的枪伤!

    你这个......她手忙脚乱地撕开衬衫按压伤口,为什么不早说!

    顾凛舟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血。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林绾咬牙扶起他:再坚持一下。

    他们跌跌撞撞地钻进教堂后的树林。顾凛舟的脚步越来越沉,最后几乎整个人压在她肩上。林绾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但恐惧给了她力量——顾凛舟的血根本止不住!

    就这里......她终于撑不住,小心地让他靠在一棵橡树下。

    月光下,顾凛舟的脸色白得像纸。林绾用牙齿撕开布条,死死扎住他腰间的伤口,但血还是不断渗出。

    听着,她声音发抖,你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们还没......还没......

    还没什么她突然哽住。还没恋爱,还没结婚,还没一起找出真相......有太多事他们还没做。

    顾凛舟虚弱地抬起手,抚上她泪湿的脸:哭什么......疯丫头......

    闭嘴!林绾凶巴巴地吼他,眼泪却掉得更凶,你答应要帮我报仇的!

    顾凛舟的手突然滑落,眼睛也闭上了。林绾心脏几乎停跳,疯狂摇晃他:顾凛舟!顾凛舟!

    别晃了......他微微睁开眼,晕......

    林绾又哭又笑,俯身抱住他:混蛋!吓死我了!

    顾凛舟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林绾......如果我......

    没有如果!她打断他,你敢死,我就追到阴间继续缠着你!

    顾凛舟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疯批......

    远处传来搜捕的声音。林绾抹掉眼泪,打量四周——他们需要藏身处,还需要医生。她突然注意到林间小径尽头有座熟悉的农舍——小时候迷路时,那家的老奶奶给过她蜂蜜蛋糕。

    再坚持一下。她扶起顾凛舟,前面有人家。

    顾凛舟已经半昏迷,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林绾一步一步往前挪,汗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快到时,她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在门廊前。

    门开了,一位白发老妇人举着油灯走出来。灯光下,她布满皱纹的脸先是惊讶,而后变成决然。

    进来吧,孩子。她侧身让路,我猜到你们会来。

    林绾愣住了:您......认识我们

    老妇人看了眼昏迷的顾凛舟,轻声道:我认识你母亲,林澜。她顿了顿,也认识他父亲,顾振国。

    屋内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老妇人指引林绾将顾凛舟放在床上,然后熟练地取出医药箱。

    子弹还在里面。她检查后说,得取出来。

    林绾点头,帮忙按住顾凛舟。没有麻醉药,手术刀划开皮肉的瞬间,顾凛舟在昏迷中剧烈抽搐。老妇人手法娴熟,很快取出弹头并缝合伤口。

    他会没事的。老妇人洗净手,你也有伤。

    处理完伤口,老妇人端来热汤。林绾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发抖。喝汤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张老照片——年轻的母亲站在老妇人身边,怀里抱着个婴儿。

    那是......

    你哥哥。老妇人叹息,季临川。那时你母亲还以为季卫国还活着。

    林绾放下碗:您知道多少

    足够多。老妇人坐下,你母亲和顾振国调查赵德明时,常在这里碰头。最后一次,她留下一个盒子,说如果她出事,就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她起身从壁炉后取出一个小铁盒。林绾接过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盒子上刻着和铜钱相同的符号!

    钥匙......她喃喃道,音乐盒里说的钥匙。

    铁盒上的锁孔很小,正是铜钱钥匙的尺寸。林绾颤抖着将钥匙插入,轻轻一转。

    盒子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页日记。照片上是赵德明和另一个军人站在一堆文物前,日期是1967年12月。日记则是母亲的笔迹:

    1968.3.16

    终于找到确凿证据。赵不仅走私文物,还利用军机贩毒。季卫国的死也是他设计的,就因为他发现赵在文物上涂鸦特殊药剂。明天把证据交给军委,希望这次......

    日记戛然而止。林绾胸口发紧——母亲写下这些的第二天就遇害了。

    赵德明用文物贩毒她抬头问。

    老妇人点头:一种新型毒品,涂在文物表面能躲过检查。你父亲和顾振国发现了这点,所以......

    所以赵德明必须除掉他们。林绾握紧拳头,但我父亲还活着。

    因为你父亲当时只是个外围调查员,赵德明不知道他了解多少。老妇人叹息,现在不同了。

    床上的顾凛舟突然呻吟一声,微微睁开眼。林绾立刻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别动,伤口会裂开。

    顾凛舟的目光在她脸上聚焦,嘴唇微动。林绾俯身去听,只捕捉到两个气音:别......走......

    这脆弱的一面让林绾心头一热。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不走。

    老妇人识趣地退出房间。林绾趴在床边,手指与顾凛舟的交缠。月光透过窗帘,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峻的军官,只是个受伤的、需要她的男人。

    顾凛舟,她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梧桐树下。

    窗外,远处教堂的火光已经暗淡。更深的黑暗正在聚集,但此刻,这个小房间里只有两颗心跳动的声音。

    第10章

    梧桐树下

    晨雾笼罩着老教堂后的梧桐树,百年树冠在微光中伸展如巨伞。林绾趴在潮湿的草丛里,数着树下来回走动的黑影——四个持枪警卫,呈扇形分布。

    赵德明没来。她耳语道。

    身旁的顾凛舟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腰间的绷带下,伤口刚刚结痂,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刺痛。他调整夜视镜,扫视周围:狙击手在钟楼,两点钟方向。

    林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捕捉到镜片反光。他们从老妇人家溜出来已经两小时,为的就是赶在赵德明之前找到梧桐树下的证据。

    得调虎离山。她摸出口袋里的遥控车钥匙——从老妇人邻居家借的。

    顾凛舟挑眉: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前世。林绾咧嘴一笑,按下按钮。

    远处停车场突然响起刺耳的汽车警报声。警卫们立刻转向声源,其中两人快步走去查看。狙击手也从钟楼窗口探出身。

    走!顾凛舟拉着她弯腰前进,借着灌木丛掩护接近树干。

    梧桐树粗壮的根部盘错如龙。林绾跪在母亲常坐的位置,手指摸索着树皮上的刻痕——一个小小的L,是她七时刻下的。树根处有个不起眼的凹陷,覆盖着青苔。

    这里。她撬开苔藓,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环。

    顾凛舟警戒四周,枪口随着每一个风吹草动移动。林绾用力拉起铁环,一块伪装成树根的盖子随之掀开,露出下方的小洞。里面是个密封的金属盒,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时间胶囊......林绾轻声说,手指微微发抖。她五岁时和母亲一起埋下的。

    盒子打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面除了一些童年玩具,还有个小防水袋。林绾迫不及待地解开,倒出几张照片和一盘微型磁带。

    照片上是赵德明与几个外国人交接文物的场景,更惊人的是文物表面涂着某种白色粉末。磁带标签上写着:赵德明供词

    1968.3.15

    他用文物运毒。顾凛舟声音低沉,难怪要灭口。

    林绾翻到照片背面,母亲清秀的字迹写着:新型神经毒品凤凰,遇热挥发,涂于文物表面可逃过检测。赵亲口承认已走私逾百公斤。季卫国发现后被灭口,伪装成实验事故。

    所以季临川的父亲也是赵德明杀的。林绾恍然大悟,难怪他——

    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顾凛舟一把将她扑倒,同时回手一枪,远处传来惨叫。

    被发现了!他拽着她滚到树后,磁带和照片拿好!

    警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林绾从靴子里抽出顾凛舟给她的备用枪,两人背靠梧桐树,形成一个防御圈。

    你左我右。顾凛舟简短指示。

    枪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林绾瞄准一个冲过来的黑影,扣动扳机——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但那人应声倒地。顾凛舟的射击更加精准,两枪解决掉右侧的威胁。

    狙击手!林绾突然看到钟楼闪光。

    顾凛舟猛地推开她,自己却慢了半步——子弹擦过他肩膀,带出一蓬血花。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顾凛舟!林绾想去扶他,却被一阵扫射逼退。

    弹匣空了。林绾丢掉手枪,抄起地上的一截断枝。一个壮汉从侧面扑来,她侧身闪避,树枝狠狠抽在对方膝盖上。骨头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但另一人已经抓住她头发!

    头皮撕裂般的疼痛让林绾眼前发黑。她反手抓住那人手腕,低头狠狠咬下去!鲜血涌进口腔,对方惨叫松手。她趁机一记肘击打在他喉结上。

    另一边,顾凛舟也用军刀解决了最后一个警卫。但他肩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脸色白得吓人。

    钟楼!林绾突然看到狙击枪再次瞄准。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突兀的枪响从侧面传来——钟楼的狙击手应声栽倒!林绾惊愕地转头,看到季临川靠在一棵树干上,举枪的手微微发抖,肩上的绷带渗着血。

    哥哥......她下意识喊道。

    季临川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突然表情剧变:小心!

    林绾本能地扑向顾凛舟。一声枪响,她感到背后一阵灼热,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回头一看,季临川缓缓倒下,胸口一个血洞汩汩冒血。而在他对面,赵德明举着冒烟的手枪,从晨雾中走来。

    真是感人的兄妹重逢。赵德明冷笑道,中将肩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可惜晚了二十年。

    林绾想去扶季临川,却被顾凛舟拉住。赵德明身后还有四个警卫,枪口牢牢锁定他们。

    把东西交出来。赵德明伸手,看在老林的面子上,留你们全尸。

    我父亲呢林绾厉声问。

    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赵德明使了个眼色,两个警卫立刻上前搜身。

    林绾和顾凛舟被粗暴地按在地上。磁带和照片被翻出时,赵德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就这些

    够送你上军事法庭了。顾凛舟冷笑。

    赵德明一脚踹在他伤口上,顾凛舟痛得蜷缩起来。林绾尖叫着扑上去,却被警卫死死按住。

    当年顾振国也这么硬气。赵德明踩住顾凛舟的手,慢慢施加压力,

    骨头断裂的脆响让林绾红了眼眶。但顾凛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住手!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季临川不知何时爬了起来,用最后的力气举枪对准赵德明,放他们走......否则我把这个交给军委......

    他举起一个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赵德明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凤凰的利润足够买下半个东南亚......

    赵德明脸色大变:你竟然——

    枪声响起,季临川胸口再添一个血洞。但他扣动了扳机,子弹精准命中赵德明右肩!

    场面瞬间混乱。林绾趁机撞开警卫,抢过地上的枪。顾凛舟也忍痛扑向另一把武器,两人再次背靠背形成防御圈。

    投降吧,赵德明!林父的声音突然从树林外传来,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是一个排的全副武装士兵!

    赵德明见大势已去,突然调转枪口对准林绾!顾凛舟想都没想就挡在她前面,枪声响起——

    但倒下的却是赵德明。林父举着冒烟的手枪,脸色阴沉如铁:为老顾和澜儿报仇。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林绾顾不上其他,冲到季临川身边。他已经奄奄一息,军装前襟被血浸透。

    为什么......她哽咽着扶起他。

    季临川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塞进她手里:第......三枚......他咳出一口血,妈妈......爱你......也爱我......只是......

    他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林绾颤抖着抚摸他逐渐冰冷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她刚知道存在的哥哥,用生命弥补了过错。

    顾凛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轻轻按住她肩膀。林父也走近了,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

    爸......林绾抬头,你一直知道

    林父点头,声音沙哑:当年你母亲遇害前,把证据分成了三份。她那份藏在时间胶囊里,顾振国那份埋在鹰嘴崖,还有一份......他看向季临川的遗体,她交给了季卫国保管。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为了保护你。林父疲惫地蹲下,赵德明势力太大,我必须假装妥协才能继续调查。他看向顾凛舟,所以我安排你接近他儿子,希望......

    等等。林绾瞪大眼睛,你安排的

    顾凛舟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最初......确实是任务。

    林绾气得想给他一拳,但看到他血迹斑斑的手又心疼不已。她转向父亲:那现在呢

    结束了。林父站起身,赵德明的犯罪证据确凿,他的同伙一个也跑不掉。

    士兵们开始清理现场。医护人员抬走了季临川的遗体,林绾坚持要亲自为他合上眼睛。当她回到梧桐树下时,发现顾凛舟靠着树干,脸色越来越差。

    顾凛舟她紧张地扶住他。

    没事......他勉强一笑,却突然向前栽倒。林绾这才发现他后腰有个新鲜的枪伤——赵德明最后一枪打中了他!

    医护兵!快!她尖叫着撕开自己的衬衫按压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料。

    顾凛舟的手虚弱地覆上她的:林绾......

    闭嘴!省点力气!她凶巴巴地吼他,眼泪却止不住地掉。

    听我说......他固执地继续,从你五岁......塞给我那朵花开始......我就没想过......娶别人......

    林绾愣住了。那个夏天,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原来一直记得。

    傻子......她俯身吻住他染血的嘴唇,我缠了你十几年,你敢不负责

    顾凛舟想说什么,却被医护兵的到来打断。他被抬上担架时,手指还死死勾着林绾的,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林父走过来,:他会没事的。

    我知道。林绾望着远去的救护车,他答应过要娶我的。

    林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回家吧。

    林绾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梧桐树。树根处的坑洞已经被填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林绾握紧铜钱,向车子走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她血迹斑斑的红裙上,像一朵浴火重生的荆棘玫瑰。

    第11章

    期限已至

    军区会议室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整,钟摆发出沉重的咚声。顾凛舟站在窗前,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光影。

    窗外那棵老梧桐已经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三个月前那场生死追逐仿佛就在昨日——林绾满身是血地抱着他,哭喊着不准他死的情景犹在眼前。

    顾参谋,您的茶。勤务兵小心翼翼放下一杯热茶。

    顾凛舟微微颔首,目光却再次瞟向口。

    这三个月来,那疯丫头像是人间蒸发。除了医院送来的一束荆棘玫瑰——刺上还沾着血珠的那种——再无任何联系。反常得令人不安。

    门外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顾凛舟后背一僵,指节无意识地在茶杯上收紧。

    门被推开。

    林绾穿着一身墨绿色旗袍站在门口,乌黑的长发挽成时髦的髻,右臂上的疤痕已经愈合,却仍泛着淡淡的粉色。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得让人心疼,唯有那张脸依旧明艳如初。

    好久不见,顾参谋。她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顾凛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你的伤...

    好了。林绾走进来,随手带上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与三个月前在梧桐树下满身硝烟味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顾凛舟面前:我是来履约的。

    信封里是一式两份的退婚协议,最后一页已经签好了她娟秀的名字。顾凛舟盯着那个签名,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初他梦寐以求的文件,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在掌心。

    你......他声音发紧,确定

    林绾唇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顾凛舟读不懂的情绪:"之前说好的,若期限到了顾参谋对我仍无感觉,我就签字。她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协议,字我已经签了,现在轮到顾参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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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顾凛舟拿起钢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却迟迟未落。这三个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在鹰嘴崖为他挡枪,在病床边守了三天三夜直到被他父亲强行带走,在梧桐树下抱着他哭喊不准死......

    钢笔在纸上洇出一小片墨迹。顾凛舟放下笔,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出现

    不想打扰顾参谋养伤。林绾站起身,旗袍下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既然协议签好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她转身要走,顾凛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纤细的腕骨在他掌心微微颤动,那道为他留下的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林绾。他声音低沉,你玩什么把戏

    林绾轻轻抽出手,笑容疏离:没什么把戏,顾参谋自由了。她走向门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再见。

    门关上的瞬间,顾凛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音。

    走廊上传来林绾和勤务兵的对话声。

    林同志,需要派车送您吗

    不用了,谢谢。我骑自行车来的。

    顾凛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正好看见林绾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走出大院。她骑上车时,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秋日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他转身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林家的号码。

    喂是林父的声音。

    林参谋长,我是顾凛舟。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绾的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不知道她回去找你了。

    我知道,但她......

    她差点没挺过来。林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枪伤感染,败血症,两次病危通知。昨天才刚出院。

    顾凛舟握电话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让。林父叹息,说不能让你因为愧疚而留下。

    挂断电话,顾凛舟站在窗前,看着林绾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三个月前他以为自己想要自由,现在才明白,有些羁绊早已深入骨髓。

    第12章

    再也不见

    军区大院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踩上去会发出脆响。顾凛舟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份已经签好的退婚协议,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揉出了褶皱。

    三天了。自从林绾签完字离开,整个军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疯丫头横冲直撞的身影,没有她清脆的高跟鞋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顾参谋,您的茶。勤务兵小心翼翼放下搪瓷缸。

    顾凛舟没动,目光仍盯着窗外。那里曾有个穿红裙子的姑娘,不管他多冷淡都会笑着扑过来,现在只剩满地枯叶打着旋儿。

    林参谋长家......勤务兵欲言又止,今天搬走了。

    搪瓷缸咣当一声被打翻,滚烫的茶水溅在军裤上,顾凛舟却感觉不到痛。他大步走向门口,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顾参谋!外面下雨了!

    顾凛舟充耳不闻。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衬衫,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转过两个路口,他看见那栋熟悉的小楼前停着一辆军用吉普,几个勤务兵正往车上搬行李。

    林绾站在屋檐下,一袭素色连衣裙,黑发松松挽起。她瘦了许多,右臂上的疤痕在雨天格外明显。顾凛舟的胸口突然像被重锤击中——那是为他挡枪留下的。

    林绾。他声音嘶哑。

    她转过头,眼神陌生得让他心惊。没有往日的欢喜,没有狡黠的笑意,只有一片平静的死水。

    顾参谋。林绾微微颔首,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同僚。

    雨越下越大,砸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顾凛舟向前一步,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你要走

    嗯。林绾看了眼手表,十点的火车。

    去哪

    上海。她顿了顿,父亲调任东海舰队。

    顾凛舟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三个月前在鹰嘴崖,她浑身是血地抱着他说不准死;现在却要一声不响地离开

    为什么不说他声音发紧。

    林绾轻笑一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本来想寄给你的。

    顾凛舟没接。信封上工整的字迹像刀子一样扎进眼睛——她什么时候写得这么规矩了那个连情书都要画个鬼脸的疯丫头去哪了

    林绾。他喉结滚动,退婚协议......

    已经生效了。林绾打断他,字是你先签的,我只是履约。

    雨水顺着顾凛舟的下巴滴落。他想说这三个月他每天都在想她,想说他后悔了......

    但林绾已经转身走向吉普车。

    林绾!顾凛舟猛地抓住她手腕,触到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时手指一颤,我们......

    我们再也不见,顾凛舟。她抽回手,声音轻得像叹息,保重。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顾凛舟站在原地,看着吉普车碾过积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中。手里那个没送出去的小盒子硌得掌心发疼——里面是他在军区表彰会上得的勋章,本想给她当求婚信物的。

    顾参谋!勤务兵撑着伞跑来,首长找您!

    顾凛舟没动。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直到吉普车的尾气都散尽了,他才转身走向办公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办公室里,政委递给他一份文件:林参谋长的调令,你看看。

    顾凛舟机械地翻开,目光落在东海舰队几个字上。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林绾高烧不退时,迷迷糊糊喊的都是他的名字。而现在,她连头都不回。

    文件从手中滑落。顾凛舟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十四岁那年,他第一个发现父亲的尸体,鲜血溅了他满脸。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看血,也不敢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直到林绾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用她的疯劲一点点融化他筑起的冰墙。

    而现在,她也走了。

    雨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血色。顾凛舟独自回到宿舍,推开门时一阵熟悉的玫瑰香扑面而来——林绾上次来时落下的围巾还搭在椅背上。

    他拿起围巾,下面压着一张字条:顾凛舟,你什么时候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字迹潦草,是三个月前写的。顾凛舟将围巾贴在脸上,玫瑰香里混着一丝药味——她那时伤还没好,就偷偷跑来看他。

    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向十点。此刻的林绾应该已经登上火车,离他越来越远。顾凛舟突然冲出门,一路跑到军区最高的瞭望塔。

    夜风吹散了云层,远处铁轨上,一列火车正蜿蜒向南。顾凛舟死死盯着那串移动的灯光,直到眼睛酸涩不已。

    林绾......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如果他不是那么懦弱,是不是就能早点对林绾说一句我爱你

    窗外又下起雨来。顾凛舟抓起军装外套冲出门,一路跑到林绾离开的那个路口。雨水模糊了视线。

    我错了......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呢喃,林绾,我错了......

    路过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他们永远冷静自持的顾参谋站在雨中,像个迷路的孩子般不知所措。没人敢上前,也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是政委亲自来把他带回去。顾凛舟高烧三天,梦里全是林绾的影子——她笑着喊他未婚夫,她哭着说不准死,最后是她决绝地说再也不见。

    第四天清晨,顾凛舟挣扎着爬起来,在晨光中写下一封长信。写完后,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字迹,突然将信撕得粉碎。

    第13章

    蚀骨之念

    清晨六点,顾凛舟准时出现在训练场。晨雾还未散尽,他军装笔挺地站在跑道边缘,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场边的长椅——林绾以前总爱坐在那里看他训练,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豆浆,见他看过来就会夸张地挥手。

    长椅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梧桐叶随风轻颤。

    顾参谋,早!新来的勤务兵小跑过来,您的训练计划......

    照旧。顾凛舟打断他,声音比晨雾还冷。

    他迈步跑起来,军靴踏在塑胶跑道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往常跑到第三圈时,林绾会掐着点出现在场边,红裙子像团火似的烧进他眼底。今天第三圈过去了,场边只有几个晨练的老兵。

    训练结束,顾凛舟径直走向食堂。他选了最角落的位置——那是林绾的最爱,她说这里能看清整个食堂的人流动向。餐盘里的馒头和咸菜索然无味,他机械地咀嚼着,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顾参谋,政委端着餐盘坐过来,调职申请又被驳回了。

    顾凛舟的手顿了一下,筷子在馒头上戳出两个小洞:理由

    东海舰队不缺人手。政委欲言又止,而且赵德明案还没结,上头希望你留在北京配合调查。

    顾凛舟放下筷子,金属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我去写报告。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顾凛舟站在窗前,看着操场上新兵们整齐的队列。三个月前,林绾曾在这里大闹一场,就因为他拒绝和她一起吃午饭。当时他觉得这丫头疯得不可理喻,现在却宁愿她再疯一次——至少证明她还在乎。

    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片墨迹。顾凛舟低头,发现自己无意识写满了林绾两个字。他烦躁地揉碎信纸,转而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公文纸——第十三次调职申请。

    写到一半,茶杯突然从桌边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顾凛舟盯着四溅的瓷片和茶水,恍惚看见林绾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样子——那次她硬闯他办公室,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一边收拾一边嘟囔顾凛舟你这人怎么连茶杯都这么冷冰冰的。

    一块碎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掌纹蔓延。顾凛舟怔怔地看着,竟感觉不到疼。

    顾参谋!勤务兵推门进来,看到血迹惊叫出声,您的手......

    没事。顾凛舟随手抹去血迹,备车,我去趟医院。

    军区总医院的消毒水味依旧刺鼻。顾凛舟包扎完伤口,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住院部三楼——林绾曾经住过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整理床铺的声音。

    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扑面而来。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顾凛舟几乎要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首长好!陌生的护士转过身,手里拿着刚换下的床单,您找谁

    顾凛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走错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秋风吹散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顾凛舟站在窗前,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

    用我的吧。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顾凛舟猛地转身,却只看到路过的医生举着打火机。又是幻觉。这半个月来,他总能在各种场合听见林绾的声音——食堂打饭时,操场跑步时,甚至深夜独处时。

    休假批下来的那天,顾凛舟连夜买了去上海的车票,他紧攥着那张写着林绾地址的纸条,掌心渗出的汗将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上海的天空比北京阴沉。顾凛舟在南京路来回走了三遍,目光扫过每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外滩的风很大,他站在黄浦江边,看着对岸模糊的轮廓,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上海这么大,他凭什么认为能偶遇林绾

    第三天傍晚,顾凛舟准备返程。经过一家花店时,他买了一束玫瑰——林绾最喜欢的那种,带着尖刺的深红色。花店老板娘用旧报纸包好,笑问:送女朋友

    顾凛舟没有回答。他捧着花走向车站,路过一家咖啡馆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玻璃窗内,林绾一袭红裙,正和对面的海军军官谈笑风生。她头发剪短了,柔顺地贴在耳后,笑起来时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军官不知说了什么,她掩嘴轻笑,伸手撩头发的动作优雅得陌生。

    顾凛舟站在马路对面,手中的花束被无意识攥紧。尖刺扎进掌心,汁液顺着指缝流下,鲜红如血。他应该上前,应该把花送给她,应该说我想你了......但双脚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绿灯亮起又熄灭。等顾凛舟回过神,咖啡馆里已经没了林绾的身影。只有那束被捏烂的玫瑰,颓然躺在垃圾桶上。

    回到北京后,顾凛舟开始给林绾写信。第一封只有干巴巴的几行字:上海天气如何我调职申请又被拒了。顾凛舟。

    信寄出后如石沉大海。他不死心,每周雷打不动地写。渐渐地,字里行间多了些生活琐事,多了些思念,最后发展成十几页的长篇累牍——今天路过训练场,看到长椅上落了一只蝴蝶,想起你说蝴蝶是死去的人回来看望......

    一个月后的深夜,顾凛舟正在办公室加班,勤务兵突然送来一封信。上海来的。他几乎是抢过信封,手指发抖地拆开——

    顾凛舟,别写了。有人会误会。——L

    短短一行字,却像刀子般扎进心脏。顾凛舟盯着那个有人,眼前浮现出咖啡馆里那个海军军官的脸。嫉妒如毒蛇般啃噬理智,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全然不顾已是凌晨两点。

    顾参谋!值班士兵惊讶地看着他,您这是......

    请假条放桌上了。顾凛舟跳上吉普车,我去上海。

    一路风驰电掣。顾凛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脑海中全是林绾对着别人笑的样子。她怎么能她明明说过只爱他一个,明明为他挡过子弹,明明......

    等顾凛舟站在了东海舰队家属院外。哨兵拦住了他:同志,请出示证件。

    我找林绾。顾凛舟声音沙哑,林参谋长女儿。

    哨兵摇头:非家属不得入内。

    顾凛舟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等了半天,林父大步走出来,看到顾凛舟时明显一愣。

    顾凛舟你怎么......

    林绾在哪顾凛舟站起来,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林父皱眉:她去青岛了,昨天刚走。

    和谁

    舰队组织的青年联谊。林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是签了退婚协议吗

    顾凛舟如遭雷击。联谊所以那个海军军官只是开始她会认识更多人,会有更多追求者,最终......嫁给别人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顾凛舟转身就走,却被林父叫住:等等。

    一张纸条递过来,上面是个青岛的地址:她住这家招待所。别说是我给的。

    顾凛舟攥紧纸条,第一次对林父生出感激之情:谢谢。

    不用谢我。林父叹息,那丫头这几个月瘦了十斤,半夜总哭醒......你们年轻人啊。

    当天下午,顾凛舟站在青岛某海军招待所门前。海风咸湿,带着他熟悉的玫瑰香——林绾就站在几步之外,正和几个穿海军制服的年轻人说笑。她穿着白色连衣裙,晒黑了些,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

    顾凛舟突然不敢上前了。他有什么资格打扰她的新生活是他先推开她的,是他让她伤心离开的......

    就在这时,林绾转过头,目光穿过人群与他相遇。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手中的贝壳啪地掉在地上。

    林绾。一个海军军官弯腰捡起贝壳,亲昵地碰了碰她的肩,怎么了

    顾凛舟的血液瞬间沸腾。不等大脑发出指令,他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绾拽入怀中。

    你是我的。他声音沙哑,手臂箍得她生疼,只能是我的。

    林绾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秒,随后狠狠踩在他脚上:顾凛舟,你混蛋!

    疼痛让顾凛舟稍稍松手,但没放开。他低头看怀里气得发抖的姑娘,突然笑了:对,我混蛋。他抚上她消瘦的脸颊,跟我回家,好不好

    海风吹散了林绾的短发,也吹红了她眼眶。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推开他。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如同顾凛舟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第14章暗火

    青岛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凛舟坐在桌前修改调职申请,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一缕带着玫瑰香气的发丝垂落在他手边,柔软地缠上他的钢笔。

    顾凛舟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

    首长的字真好看。林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他耳畔。她弯腰凑近,军装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比签退婚协议时认真多了。

    顾凛舟喉结滚动,抬手去捉她的手腕,她却灵巧地退开半步,发尾扫过他掌心,像羽毛轻轻挠过。

    别闹。他嗓音微哑。

    林绾歪头一笑,指尖在他刚写好的林绾二字上轻轻一点:这个签名,能作数吗

    钢笔啪地一声被按在桌上。顾凛舟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林绾还没来得及后退,就被他扣住腰抵在书桌边缘。

    你——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压抑已久的侵略性,几乎夺走她的呼吸。林绾指尖揪住他的军装前襟,却在感受到他手掌探入她衣摆的瞬间骤然清醒。

    顾凛舟!她猛地偏头躲开,掌心抵在他胸口,……门没锁。

    顾凛舟呼吸粗重,盯着她泛红的耳尖低咒一声,最终缓缓松开手。

    林绾趁机从他臂弯里溜走,在门口回头时,唇边还带着得逞的笑:顾参谋,定力不行啊。

    ---

    海军档案室里,顾凛舟正在翻阅一份德文资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林绾抱着一摞文件晃进来,她凑近他身后,忽然抽走他手中的钢笔。

    顾参谋需要翻译吗她将笔尖悬在他唇前,笑意盈盈,这里有个词我不确定。

    顾凛舟抬眸,金属笔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距离他的唇不过寸余。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哼一声。

    哪个词他嗓音低沉。

    林绾就着他的力道俯身,笔尖在纸上缓缓划出Zuneigung——德语,爱慕。

    读给我听听她眨着眼,笔尾若有似无地蹭过他下唇。

    钢笔突然被夺走。顾凛舟一把将她拽到腿上,手掌扣住她后颈迫她低头。林绾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咬住下唇:不是要我读

    她的呼吸瞬间乱了。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打扰了海军中尉站在门口,目光在凌乱的纸张和泛红的钢笔尖之间扫视。

    林绾迅速从顾凛舟腿上跳下来,整理着衣领轻笑:顾参谋在教我德语呢。

    中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顾凛舟摩挲着钢笔上残留的温度,盯着林绾泛红的耳尖冷笑:跑得倒快。

    联谊会后的晚宴上,顾凛舟的军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林绾端着香槟路过,突然伸手碰他领口:歪了。

    她的指尖擦过他喉结,那里立刻泛起一小片红痕。顾凛舟猛地攥住她手腕,却见她惊讶地睁大眼:顾参谋这里怎么红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附近几个军官听见。

    有人暧昧地咳嗽起来。

    蚊子咬的。她忽然抽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过他膝盖,青岛的蚊子…可真凶啊。

    顾凛舟在桌布下扣住她的腰,掌心热度透过薄裙烫得她一颤。他低头在她耳边咬牙:再玩火,今晚就让你知道…

    知道什么她仰头喝尽杯中酒,唇瓣沾着水光,…首长要关我禁闭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走廊灯光昏暗,林绾刚摸出房卡,就被一股力道拽进消防通道。

    顾凛舟将她压在墙上,手指抚过她刚才碰过的喉结:不是要看看蚊子包

    他的吻落在她颈间,比青岛夏夜还要灼热。林绾揪住他的衣领,却在感受到他手掌探向裙摆时猛地清醒。

    等等!她喘息着推开他,我…我房间热水器坏了,得去前台报修。

    顾凛舟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拳砸在墙上:林绾,早晚让你哭着求我。

    深夜的招待所走廊寂静无声。顾凛舟刚解开领口纽扣,隔壁突然传来三下轻叩——那是他们在陆军大院时的暗号,代表睡不着。

    他抵墙而立,听见布料摩挲的窸窣声。

    顾凛舟。她的声音透过薄墙传来,像裹着纱,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教你跳探戈

    那年她大闹联谊会,就是因为看见文工团女兵邀他跳舞。

    墙那边传来轻笑:现在想学吗

    顾凛舟猛地拉开门,却见她的房门依然紧闭,只有门缝下漏出一线暖光。地上躺着一张对折的纸条,上面是她潦草的字迹:

    想进来…得用三个理由换。

    他捡起纸条冷笑,在背面写下:

    一、你偷了我的钢笔。

    二、你欠我一个吻。

    三、——

    笔尖突然顿住。顾凛舟盯着第三个空行看了许久,最终重重写下:

    三、我爱你。

    将纸条塞回门缝时,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

    顾凛舟靠在墙边点了支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眯起眼:跑吧,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第15章

    非你不可

    上海林家别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着香槟杯的光影。林绾穿着墨绿色旗袍站在二楼栏杆处,冷眼看着楼下觥筹交错——父亲又在给她物色新的联姻对象,这次是某位海军少将的儿子。

    忽然,大厅正门被推开。

    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上。顾凛舟穿着笔挺的陆军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目光如炬,穿过人群直直锁住二楼那抹墨绿色身影。

    顾凛舟林父皱眉放下酒杯,谁让你——

    话未说完,顾凛舟已经大步流星跨上楼梯。林绾下意识后退,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他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林参谋长。顾凛舟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您女儿,我非娶不可。

    林绾瞪大眼睛,余光瞥见那位海军少将的儿子已经变了脸色。

    林父的书房门被重重关上。

    胡闹!林父将一纸调令拍在红木桌上,看看这是什么!

    顾凛舟扫了一眼,面色微变——西南边境紧急任务,代号影刃,危险等级:绝密。

    明天凌晨的专机。林父冷冷道,你现在该在机场,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林绾看向那张调令,心脏猛地一沉。她太熟悉这个代号了,去年顾凛舟就是执行影刃任务时中了三枪,差点没挺过来。

    我带她一起走。顾凛舟突然说。

    你——

    不是征求意见。顾凛舟打断林父,眼神锐利如刀,是通知。

    林绾震惊地看向他,却见顾凛舟转向她,声音低沉:怕不怕跟我再死一次

    林绾反锁了浴室门,热水冲刷着她颤抖的身体。她需要时间思考——顾凛舟的突然出现,父亲的震怒,还有那张危险的调令......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被撬开。

    林绾猛地关掉水龙头,抓过浴巾裹住自己。顾凛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她的军刀,刀尖上挂着浴室锁的零件。

    出去!她抓起洗发水瓶砸过去。

    顾凛舟轻松接住瓶子,反手关上门。他单膝跪在湿滑的瓷砖上,握住她湿漉漉的脚踝:要逃也该是我追不上的方向。

    水珠顺着他的短发滴落,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林绾突然发现他锁骨处多了一道新伤,缝线痕迹还很明显。

    上周的。他顺着她的目光,淡淡解释,所以没来得及阻止你的联谊会。

    林绾鼻子一酸,抬脚就踹:谁要你管!

    顾凛舟顺势将她扛起,浴巾散落一半。他扯过自己的军装外套裹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再动一下,我就当着全机组的面亲到你腿软。

    军用机场的探照灯刺破夜空。林绾挣扎着要跳下吉普车,却被顾凛舟一把拽回。

    顾凛舟!你没有权利——

    我有。他掏出军官证塞进她手心,翻开看。

    林绾愣住,下意识翻开——内页夹着一张泛黄的平安符,是她三年前在寺庙求的,上面还沾着已经变黑的血迹。

    从你送我那刻起,顾凛舟将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它就是我的免死金牌。

    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狂风,林绾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突然抓住顾凛舟的领带,将他拽到面前:你要是敢死...

    不会。他抵着她的额头,还没教会你什么叫服从命令。

    机舱里,林绾假装睡着,悄悄摸走了顾凛舟的备用配枪。

    保险没开。闭目养神的顾凛舟突然开口,而且...他抓住她手腕按在座椅上,偷枪罪加一等。

    林绾挣不开,索性跨坐到他腿上,前后磨蹭了一下:顾长官要给我定什么罪

    阴影中,顾凛舟的眼神危险而炽热:无期徒刑。他的唇擦过她耳廓,不得假释。

    第16章

    血誓

    西南边境的暴雨像天被捅了个窟窿。林绾蹲在废弃哨所的屋檐下,看着顾凛舟在雨幕中调试无线电。他的作战服早已湿透,紧贴在绷直的背肌上,肩胛骨随着调试动作在布料下起伏如蛰伏的兽。

    频率4785,试试。她将写好的密码本抛过去。

    顾凛舟接住的瞬间突然瞳孔骤缩,整个人如猎豹般扑向她。林绾被重重撞在墙上,耳边铮的一声金属颤音——一柄傈僳族猎刀钉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刀尾还在剧烈晃动。

    温热的液体滴在她锁骨上。林绾低头,看见顾凛舟右肩洇开的血色,像朵妖艳的玫瑰在雨中绽放。

    你...

    后颈突然被扣住,顾凛舟染血的唇压下来。这个吻带着铁锈味和暴雨的凛冽,他犬齿磨得她唇瓣生疼,仿佛要把某种烙印刻进她灵魂里。分开时,他舔去她嘴角的血丝:记住,这种痛才配叫爱情。

    临时指挥所里

    嘘——顾凛舟突然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配枪。窗外传来傈僳族猎刀特有的金属碰撞声。

    被包围时,林绾数了数对方的人数——十七个,都有制式武器。为首的毒枭用枪管挑起她的下巴,朝顾凛舟狞笑:顾组长,用你女人换条活路

    暴雨冲刷着顾凛舟脸上的迷彩油,他缓慢地、一个一个解开军装纽扣。当肩章被撕下的瞬间,林绾听见身后武警战士倒吸冷气的声音。

    用我的命换她的。顾凛舟将肩章扔进泥沼,正好落在毒枭脚边。

    毒枭弯腰去捡的刹那,林绾突然用俄语喊出一个词:Огонь!(开火)

    这是她教过顾凛舟的,唯一一句俄语。

    枪声与暴雨声同时炸裂。顾凛舟在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扑倒毒枭,反手夺过的猎刀精准刺入对方持枪的手腕。林绾趁机一个肘击放倒身旁敌人,夺过冲锋枪扔向顾凛舟:接住!

    弹药耗尽时,顾凛舟的左腹已经中了一枪。他靠在弹痕累累的吉普车后,将最后三发子弹压进林绾的配枪。

    听着。他沾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路线,往东南方跑,两公里有接应...

    林绾夺过枪,突然将枪柄重重砸在他胸口:顾凛舟,你给我活着...这是命令!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像淬了火的钢刃。顾凛舟怔愣的瞬间,林绾已经冲出去对着敌方扫射。她打光所有子弹,抄起工兵铲劈向最后一个敌人时,听见身后传来顾凛舟的低吼——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野兽般的嘶吼。浑身是血的顾凛舟持军刺突入敌群,每一刀都精准避开要害,仿佛要故意延长敌人的痛苦。

    林绾拖着顾凛舟躲进山洞时,他的体温已经低得吓人。雨水混着血水在岩缝里积成浅洼,她撕开自己衬衫下摆给他包扎,手指摸到肋骨折断的尖锐凸起。

    别睡...她拍打他惨白的脸,你不是要教我什么叫服从命令吗

    顾凛舟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颤抖的食指蘸着血,在她掌心缓慢勾画。第一笔是生字的上横,接着是短撇...

    生同衾...林绾哽咽着念出,突然攥住他手指,在自己染血的掌心写下死同穴。

    顾凛舟嘴角扯出极浅的弧度,沾血的手突然扣住她后脑,将她的额头抵在自己冰凉的唇上。这是军人之间最郑重的告别礼,也是爱人之间最绝望的亲吻。

    洞外传来搜救犬的吠叫时,林绾正用身体给他保暖。她摸到顾凛舟腰间那枚染血的平安符,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寺庙求签时,老住持说的话——

    姑娘,你求的是大凶之签,也是至情之签。"

    第17章

    以命为聘

    野战医院的走廊被染成暗红色。

    林绾撑着脱力的身体跟在担架后,看着顾凛舟的血从帆布缝隙不断滴落,在水泥地上拖出黏稠的轨迹。他的作战服已经被剪开,裸露的胸膛上交错着新伤旧疤,最骇人的是左腹那个贯穿伤,随着微弱的呼吸往外冒着血沫。

    准备手术!O型血不够了去隔壁师部调!主刀医生刚吼完,担架上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顾凛舟竟徒手掰断了担架边缘的钢管,青筋暴起的手攥着尖锐断口抵在自己颈动脉上。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血压数值暴跌到5030。

    顾凛舟!林绾扑上去抓他手腕,却被反扣住手指。

    他瞳孔已经涣散,却固执地望进她眼底:说...嫁我...喉结在染血的刀刃下滚动,不然...我死在这...

    你疯了!现在说这个——

    首长!护士突然惊叫,他心跳40了!

    顾凛舟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沫,那是内脏出血的征兆。可抵在颈间的钢管又深入半分,血线顺着锁骨流进破碎的军装里。

    林绾的眼泪砸在他开裂的指甲上:我嫁!顾凛舟我嫁给你!

    濒死的男人竟勾起嘴角,松开钢管抓住她手腕。林绾以为他要放下凶器,却见他咬破自己拇指,在她眉心按下一个血印。

    盖过章了...顾凛舟被抬上手术台时还在笑,染血的手固执地伸向她。

    麻醉面罩扣下的瞬间,他手指突然痉挛着屈伸三次——那是他们初见时,她教他的摩斯密码我爱你。

    第18章

    疗伤记

    军区总医院的药苦得能杀死一头牛。

    林绾第N次把中药倒进窗台盆栽里时,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板的声响。顾凛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膝头放着两碗新熬的药,自己那碗颜色黑得像石油。

    喝。他把更苦的那碗推给她。

    林绾捏着鼻子往后躲:你先喝!

    顾凛舟仰头灌下自己那碗,喉结滚动时牵扯到颈侧的缝合线,眉头都没皱一下。下一秒突然扣住她后脑,带着苦味的唇压下来,将药汁渡进她口中。

    咳咳...顾凛舟你...!

    现在谁更苦他拇指擦过她唇角,眼底带着得逞的笑。窗台的盆栽突然咔嚓一声歪倒——被苦死的。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林绾叼着笔帽,小心翼翼在顾凛舟腿上的石膏上作画。

    别动!她按住他下意识要阻拦的手,马上画完了。

    最后一笔落下,绷带上多了只圆头圆脑的龇牙小狗。她正得意,忽然被顾凛舟拽到病床上。这人不知何时醒了,手里拿着她从护士站顺来的马克笔。

    顾凛舟!我的石膏——

    等她能单腿蹦跶着去照镜子时,发现右腿石膏上赫然是只威风凛凛的母老虎,底下还有行小字:【天生一对】。落款画了颗被箭穿心的狗头。

    护士长来查房时盯着他俩的作品看了半天,最后叹气:要不你俩住儿童病房去吧

    半夜的值班护士打着哈欠,突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马达声。

    改装过的轮椅载着两个人风驰电掣,林绾搂着顾凛舟的脖子尖叫:左转!左转!要撞了——

    抱紧!顾凛舟猛打方向,轮椅在药车前甩尾漂移。输液瓶叮铃咣当砸下来时,他转身把林绾护在怀里,自己后背挨了好几记葡萄糖砸击。

    被罚面壁思过时,顾凛舟坐在轮椅上,林绾单脚站着戳他腰:都怪你!

    顾凛舟反手抓住她捣乱的手指,在背后悄悄十指相扣:嗯,怪我。月光透过窗户,把两个挨着的影子融成一个。

    伤口感染让顾凛舟半夜烧到39.8℃。

    迷糊中他听见脚步声,本能地掐住来人的脖子。等看清是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时,林绾已经冲过来把他手按在自己脖子上。

    要掐掐我的,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比较

    好掐。

    顾凛舟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在下一秒将她拽进怀里。滚烫的唇贴着她耳垂呢喃:找到你了...我的...后面几个字听不清,像是小玫瑰。

    整理病床时,林绾从顾凛舟枕头下摸出叠成方胜的信纸。

    【伤兵一号情书】

    绾绾:

    今天窗外有只知更鸟,叫得像你骂人时的语调...

    她正看得脸颊发烫,突然发现顾凛舟手里晃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她高烧那晚写的胡话:【要是顾凛舟死了,我也不喝孟婆汤】。

    还我!林绾扑过去抢,被他连人带纸条搂住。

    顾凛舟吻着她发顶笑:不还,这是聘礼。他从抽屉里又摸出一沓,加上这些,够不够娶你

    整整三十九封情书!

    第19章

    轮椅上的婚礼

    军部礼堂的玫瑰是新采的,还带着晨露。

    林绾挽着父亲的手臂站在红毯尽头,看顾凛舟咬着牙从轮椅上站起来。打着石膏的腿颤颤巍巍,冷汗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进军装领口。

    坐下!她隔着头纱瞪他。

    顾凛舟充耳不闻,一步一挪地走到司仪面前。当戒指盒打开时,他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在爆炸中都没弯过膝盖的男人,此刻跪得笔直。

    林绾。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这条命...

    司仪刚要感动,就听见新娘打断:闭嘴!腿不想要了是不是

    宾客们看着新娘一把抢过戒指给自己戴上,然后拽着新郎衣领凶巴巴地吻上去。

    第19章

    玫瑰与枪的博弈

    晨光透过白纱时,林绾已经换了三套旗袍。

    顾参谋——她故意将钢笔滚到他轮椅右侧,俯身时珍珠耳坠扫过他凸起的喉结,帮我捡一下

    真丝开衩处露出的肌肤比珍珠还晃眼。顾凛舟突然抽下武装带,在她惊叫声中缠住她脚踝,一把将人拽到跟前。

    再撩拨...他掌心贴着她小腿肚缓缓上移,我这条好腿也保不住。

    林绾撑着他肩膀要逃,却被轮椅扶手硌住后腰。隔着旗袍薄纱,某种危险的温度正在苏醒。

    药香弥漫的卧室里,林绾的指尖蘸着药膏,在顾凛舟腹肌上画着螺旋。

    医生说...她故意按在某人结痂的伤口边缘,要按摩促进血液循环。

    纱布突然缠上她手腕。顾凛舟抓着她手指按在绷带上:再往下...呼吸明显粗重,这伤就永远好不了了。

    窗外传来邻居浇花的水声,林绾挣了挣,发现纱布纹丝不动。

    将——军!林绾吃掉最后黑子,晃着口红得意挑眉,惩罚时间到。

    顾凛舟纵容她在自己腿上的石膏画满爱心,直到她画到大腿内侧时突然扣住她手腕:下次我赢...

    他旋出口红,在掌心试色:就往你锁骨下画玫瑰。

    那抹艳红像极了她咬破他下唇时的颜色。

    深夜书房,林绾穿着顾凛舟的军衬衣晃悠,下摆刚遮住大腿。

    我的爱像未出膛的子弹...她赤脚踩在他轮椅踏板上念诗,突然被拐杖勾住腰带。

    跌进他怀里

    林绾笑着咬他喉结

    她被抱起跨坐在他腿上时,听见丈夫在耳边低语:今晚...。

    "谁求谁还不一定呢!再说,顾参谋,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禁止剧烈运动哦!"林绾娇笑着,还故意磨蹭了一下,刺激得顾凛舟眼眶发红。

    "林绾,等着,等我好了,我非得让你哭着求我!"

    疯批美人才不怕威胁,"顾凛舟,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求我!"

    说完,吻住顾凛舟的唇,小手慢慢解开他的衬衫,在他腹肌上轻轻打着圈,感受到顾凛舟的手开始上下摩挲着自己的腰,小手搭上他的皮带扣,顾凛舟的呼吸越发粗重了,手慢慢转移

    顾凛舟看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得瑟的林绾,眼底的暗涌翻腾。

    "林……绾!"

    林绾听着顾凛舟咬牙切齿的声音,越发疯了,

    没错,就是想要看到他为她疯。

    顾凛舟看见一只雪白纤长的小手,慢慢下移,消失在他的裤腰……

    "林,绾!"顾凛舟的声音破碎不堪!

    "顾凛舟,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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