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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警官,您联系我的家人了吗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于木看着坐着的年轻女孩,消瘦的脸庞颇为狼狈,眼神希冀且无辜的正盯着自己。

    于木长吐口浊气,死命的把烟头按进烟灰缸,狠狠的揉搓几下,这是审讯的房间,暗黄的灯光以及那张狭窄的桌子都在说明这一件事,于木揉了揉眉心,他把女孩带进了这个房间,却不知如何开口问。

    ——

    (1)

    于警官,又在巡逻呐

    嗯,老黄,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又进山啦

    没办法啊,树墩年龄够啦,得想办法给他娶老婆啦!

    你回村不,要不载你一程

    唉,不用啦,俺得去一趟镇上!

    行!注意安全!

    老于加快了速度,他见证着摩托下的山路从泥土变成现在的沥青,十几年来,他从小于熬成了老于,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烂熟于心,派出所也没有要强制巡逻,可老于总觉得每天啥都不干,对不起这身衣服,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性格,他才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熬成现在快四十岁的中年人,连个媳妇也没混着,早年倒是有人给他说媒,可看着那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却怎么也答应不下来,就这么混到了现在。

    山路蜿蜒曲折,速度快不了,这巡逻一圈要花上不少时间,但其实没几个村子,更没多少人。

    来到山里最深的天井村,于木照例停下摩托点上根烟,村口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跟老于打了个招呼,老于只是点头回应,倒不是他没礼貌或者摆架子,实在是两个老人都聋的厉害。

    哎哟你个瓜怂!狗娃都没影两天了!你也不知道去找找!要你个龟儿有啥子用嘛!

    他不经常都是这样哦,说不定又跑哪鬼混去咯,有啥子好找的嘛!

    村子里突然传来吵架声,于木看过去,是老李和他老婆又吵起来了,说是吵架,基本都是老李挨骂。

    当看到老于的时候,老两口反应倒是截然不同,李婆娘眼睛一亮就凑过来,老李想往后缩,却被李婆娘一把拽住胳膊。

    于警官哦,你来的正好,俺们家二狗都两天了,也没个信,要不恁帮俺找找

    哎哟你看看你,人家于警官天天忙滴很,哪有工夫去找那个不成器的嘛!

    老于摇摇头完全没当回事,二狗是老李的独子,大名叫李全有,从小就没上过学,经常偷鸡摸狗,算是在最近几个村子里名声混臭了,老于来这里也十几年了,是亲眼看着二狗从光屁股到现在,坏坏不到哪去,但肯定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要不也不至于快十八了还没人说婆娘。

    附近几个村子这些小地赖子,都是属于没文化又在外面吃不了苦,干脆就回家里啃老,顺带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消失个两三天都是正常,等啥时候没钱花了,自然就又找到了,而二狗子就属于这种人中的一员,曾经于木也想过好好整治他们,可这些人就属于大事不敢,小事不断,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顶破天拘留个半天一夜,后来于木也放弃了,这不是他能改变的东西。

    李婆娘见于木也没当回事,瞬间就不乐意了:于警官呐,狗娃子电话从来就没关过机,俺这用张瘸子家的座机打了好几遍了,都是关机,这肯定是出啥事啦!

    于木闻言也只好点头:哎好嘞嫂子,回去我跟所里同事说说,留意着哈,你放心,娃儿可能就是去镇上耍了,甭害怕撒。

    交待了一句,于木骑着摩托就要离开,这时,张瘸子突然从村外回来,正想说啥,看到于木在场,眼神闪躲的打了个招呼就往家里赶去,于木挠了挠头,也没说啥,张瘸子是个屠户,手艺相当好,十里八村包括镇里宰牲口都会让他去,可惜命不好,崽儿是个憨批,十七八岁了,还整天流口水尿裤子。

    深夜,于木值班,起夜小解顺带抽了口烟,突然好像听到电话响了,于木仔细听又没了声音,于是于木抽完烟躺床上睡了,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香电话突然响了,于木打着哈欠接了电话:喂,井山镇派出所!

    啥好!我马上来!

    于木赶紧起身给所长打电话,但是打了两遍都没人接,于木只好骑上摩托赶往天井村,快到村口时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前面是只剩干枯秸秆的玉米地,还冒着黑烟,于木下了摩托小跑过去,远远的就听到李婆娘的哭喊声,于木心里一紧赶忙过去,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把于木给围了起来,于木一阵头大,好不容易才从一团乱麻中得到了些主要信息。

    于木咽了口唾沫,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来到黑烟前,就看有一个人形物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状,脑袋上有个极其明显的豁口,浑身上下只剩腰间的皮带扎还闪着白光。

    于木又给所长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免不了有些烦躁,来到正坐在地上哭嚎的李婆娘身前问道:嫂子,你先别哭了,你咋知道那就是狗娃子呢

    李婆娘含糊不清的说着:那肯定是我滴崽儿哟,他老是穿那个皮带晃悠,我看不错哦!

    于木又看向一旁不停啪嗒啪嗒抽旱烟的老李:老李啊!这一个皮带扎说明不了啥,你啊,先带着嫂子回去啊,等查明了再说!

    老李闷闷的点点头,沟壑遍布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更多的是木然。

    很快,于木就把众人赶回家,由于没人帮忙,于木只得捡了点路边的白石灰来往起火这一片撒了撒用来保护现场。

    过了一会,于木的手机突然响起:喂所长,睡醒啦

    你小子大半夜打了那么多电话干嘛的!

    听着电话那边的咆哮,于木撇撇嘴把话筒拿远了点,等那边说完才开口:天井村这昨天晚上失火了,村民们把火扑灭后发现一具尸体。

    失火那是我们...什么!发现了一具尸体!你等着,我马上到!

    所长啪的挂断电话,于木又点了根烟,这小地方发现一具焦尸,可不是什么小事儿,看了看手机,于木叹了口气,还得在这等着,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露出一颗脑袋,离得有些远加上天黑于木看不清楚,可那一头深紫色的头发,这天井村附近就这一个,正是刚刚哭得贼凶的李婆娘的崽儿,李二狗!

    (2)

    于木把烟头踩灭高声喊道:李二狗!你给老子站住!

    深紫色的脑袋瞬间缩了回去,于木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追了上去,刚李婆娘哭的那么凶,说尸体上那个皮带扎她绝对不会看错,可逃跑的李二狗于木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认错,那尸体又是谁

    当于木跑到山坡后面,李二狗早就没了影子,于木气恼的把帽子一摔骂了几声,这深山老林,人往里边一钻,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木想了想,还是回去保护现场了,要是被哪家的羊给窜进去,那他肯定是得吃挂落。

    没过多久,所长带着一帮子人来了,因为他们这里地处偏僻,刑警队第一时间到不了场,而不巧的是天突然阴沉下来,一众派出所民警只好强忍着恶心把尸体装进了裹尸袋,趁着没下雨又把现场查了一遍,不过当然是一无所获,看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浓,赵所长看了看派出所的摩托吩咐于木:老于啊,案情你了解的最清楚,你把今天早上在这的人都好好问一遍,俺们先回所里等支援!

    赵所长交代完就坐上了警车,于木叹了口气也没说啥,他倒是也挺想待在这,这查案总比回去打瞌睡要强得多嘛。

    来到村口,现在天已经亮了,昨天在路上遇到的老黄正好打着把伞在村口正张望,于木把摩托停在村口的草棚子下面打招呼:老黄!正好!你伞借我用用!

    老黄啥也没说直接把伞递给了于木,于木递上根烟帮老黄点着:要下雨了,山里进不得,你在这干嘛呢

    老黄吸了口烟,呛的咳嗽两声,不自觉的皱了皱稀疏的眉毛:真搞不懂这烟有啥子好抽的,呛死个人,那不是俺家树墩嘛,昨天晚上还回家了,这又不知跑哪啦,大早上又遇到这事!

    于木点点头正想离开,突然扭头问道:诶对了老黄,恁家树墩跟老李家二狗是不是关系挺好了

    你可甭提了,我跟树墩说多少回,叫他别跟二狗玩,都给他带坏咯。

    于木笑笑没说什么,两人还不一定谁带坏谁呢,属于王八看绿豆,对眼。

    跟老黄告别,天上也开始下了雨,于木打着伞开始走访早上那些人,说的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听到老李喊救火,然后一群人都出来开始救火,火扑灭后就发现了那具焦炭般的尸体。

    于木不禁有些纳闷,这老李大晚上不睡觉,在村子口转悠啥呢

    正寻思着,天上雨下了更大,伞都兜不住了,正好走到张瘸子家门口,不比其余人家低矮了土坯房,张瘸子家可是用砖盖的,足足两间,用张瘸子话来说,回头娃一个,自己住一个,等娃的娃大咯,给他娶个媳妇,自己死了都中。

    张哥!开下门!我进来躲躲雨。

    砖房门打开,张瘸子一看是于木,犹豫下捂着头跑了过来把低矮的院门打开,领着于木进了屋子。

    于警官,这下真大的雨,你在这干啥呢

    张瘸子给于木倒了杯水问道,于木也不客气,哧溜喝了一口,顿时浑身舒坦。

    还不是早上的事,所长让我来问问有啥线索没有。

    张瘸子点点头突然问道:老于啊,那个,是男的女的

    于木回想了一下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应该是男的,女的一般没那么大体型,诶张哥,你问这干啥

    没干啥,没见过不是好奇嘛。

    张瘸子憨憨笑了笑,就在这时对面的砖房里突然传来哭叫声,雨下的大听不清楚,于木就听到张瘸子那个憨批儿子喊要啥啥东西,张瘸子朝着于木抱歉的笑了笑,起身去了对面砖房,没多久里面就安静下来,张瘸子唉声叹气道:那个傻儿哟,老于,你说我上辈子倒啥霉咯摊上个这,唉,有会想想,还不如在他小那会丢山里喂熊嘞。

    于木自然是一番劝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两人客套两句,于木就起身去找其余人询问情况,最后走到的则是老李家,不管是山坡上的个紫色脑袋,还是老李大半夜在外面乱逛荡,都显得有些可疑。

    于木迟疑片刻还是敲响了老李院子简陋的木门,其实门也就是个摆设,还没于木的肩膀高。

    老李,我啊,开门,有点事儿问你!

    敲门的同时于木高声喊道,很快李婆娘就从土坯房里跑了出来,火急火燎的给于木开了门,拽住于木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来到屋子,昏暗的光线下,老李正坐在一个平整包浆的木头疙瘩上抽着旱烟,浓厚的烟雾把整张脸都包裹在里面。

    老李,我听乡亲们说是你在喊救火,你大晚上咋好好了跑那去了

    俺半夜起来撒尿,看到那边红光咯就赶紧过去,一看是失火了就赶忙喊嘛!

    于木在记录着老李说的话,点点头又看向李婆娘问道:嫂子,那个皮带扎你确定不会看错嘛

    李婆娘一听顿时又拍腿呜咽起来:那咋能看错嘛,这整个天井村就狗娃儿戴了这么一个。

    于木眉头皱了皱,想起看到的那个紫色脑袋,但既然没看清楚脸,那就不能乱说:那行,老李,嫂子,恁俩个也别太伤心咯,不一定是全有,毕竟啥子证件都没找到嘛!

    老李闻言又抽了一大口旱烟,于木站起身往外走去:我去上个厕所。

    去老李家厕所的路上,于木看向着火的方向,老李家虽然住的深,但是地势也高,如果那边起火了是一定看的到的。

    于木挠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主要是也不知道那具焦炭般的尸体到底是谁,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唯有那个亮银色的骷髅头皮带扎。

    一切都还要等尸体的身份确定,虽然老李夫妇有点不对劲儿,但于木跟老李认识已经十多年了,知道老李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山里汉子,也没啥仇人也没钱,而且人死了他又没跑,没道理是他们杀的人嘛。

    跟老李夫妇两个打了个招呼,外面的雨也下的小了一些,于木也没地方可去,就来到放摩托的草棚,于木看着打在水洼的雨滴,一道道涟漪出现又即可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又像一直存在。

    小小的几个山村,因为山路崎岖难行,而又有许多人靠山吃山,难免会发生意外,每年都会有消失的人,可自他在这井山镇派出所待这十来年,总体还算风平浪静,从来还未曾发生过这种命案。

    (3)

    狗娃子,我让你老舅给你找了个活,你去干干试试嘛!

    不去,那下井挖矿了活是人干了嘛,我才不去。

    李婆娘苦口婆心的劝着留着亮紫色杀马特发型的二狗,二狗却嘴一撇立刻拒绝了,正在抽旱烟的老李立马就恼火的不行,举起烟杆往二狗脑袋上就敲了过去。

    你个龟儿,让你去挣钱你不去,天天就知道瞎混,都快十八咯连个婆娘都找不到!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儿!

    二狗捂着脑袋哎哟一声,倒是没敢说什么,打心底里还是有点怕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老爹。

    老李一看那一头油光发亮的紫发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拽住了二狗一撮头发:你看看你那个熊样!头发跟戴个帽一样,有点出息行嘛!

    二狗费着死劲把头发薅了出来,本来就窝火的心一摸变的乱糟糟的头发瞬间就炸了:你还说我!你有出息!你出息大!张瘸子家那个傻子憨批都能有了婆娘!我比他差吗!老子再咋个说,也比他脑子灵光吧,还不是你没钱!你要是有钱,老子会娶不到婆娘!

    你妈的狗崽子!跟谁老子老子呢,看老子腿不给你打断!

    老李抄起根棍子就走向二狗,李婆娘急忙拦住老李:哎哟你干啥哟,就这一个娃儿,你给打坏咯咋办,不要孙儿了

    说着还边给二狗打眼色,二狗冲进屋子里找出一把零钱就跑了,老李一看儿子跑了,刀削斧凿沟壑遍布的脸也没了怒气,再次变的麻木,抽着旱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婆娘收起碗筷嘟囔着:一个闷葫芦,一个白眼狼,都是没出息的憨批。

    二狗一路跑到树墩家楼顶上,冲院子里打了几个口哨,很快树墩就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出来了:下来吧,俺老汉又赶山去咯,家里没人。

    二狗几个纵跳来到院子:走啊,镇上上网去。

    树墩扒拉着锅里老黄给他留的饭,口齿不清的说道:整天就知道上网,没意思啊。

    那你说去干啥!

    树墩也不知道能干啥,实在是山里可供他们娱乐的东西太少了,很快两人出了院子沿着主路往镇上走去,经过途中的几个村子时也遇到几个认识的地赖子,关系好的打个招呼,约个喝酒的时间,关系不好的就互相骂几句娘,倒也没发生啥事。

    来到镇上网吧,里面烟雾缭绕,叫骂声时刻萦绕在耳边,两人熟练的开机打开CS,化为众多叫骂者其中之一。

    等两人从网吧出来,天都已经黑了,二狗不住的吐槽:你他娘的太坑了,对面那个匪老子打了三四枪,你他妈一枪都打不到

    我去你妈的,老子打了最少两枪,放你狗屁。

    两人互相斗着嘴,倒也没有急眼。

    树墩,你说咱俩还回去不,这得走两个多小时了啊!

    不回去干啥,你想住哪大街上嘛

    草,不会找个小旅社嘛。

    你丫有钱吗我说走那会正好,你非再加两个小时。

    行了行了,别哔哔了,走走走。

    月明星稀,两人沿着山路往家里赶去,路过第一个村子时,二狗鬼鬼祟祟的贴着一个红砖房子听墙根,还直冲着树墩眨眼,树墩翻了个白眼也过去,嘿,里面正交战正酣呢。

    两人听着墙根,直到里面没了动静,有火难泄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回到天井村已经是半夜了,两人突然又听到了一阵相似的叫声。

    两人眼睛一亮,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摸了过去,嘿,是张瘸子家。

    两人偷偷摸摸的爬过围墙,来到声音传出的砖房窗户下,两人半蹲着身子,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去。

    阿宝,对,就这样,慢慢来,不然我会疼的。

    哦,阿宝乖,阿宝不想让小颜疼,但是阿宝害怕,爹会打小颜。

    没关系的阿宝,你听我的话,你爹就不会打小颜了。

    哦,阿宝知道了。

    接着里面就接着传来了那种声音,两人的眼睛都快直了,抢着那道缝隙挤来挤去,争抢之时二狗突然踩到了一节枯树枝,里面顿时传来阿宝的声音:爹,是你吗阿宝和小颜都可乖了,你不要打小颜。

    阿宝你先起来!不是你爹!

    二狗树墩两人自阿宝说话时就赶忙跑,要是被张瘸子逮到,那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这十里八村的地赖子哪个不怕张瘸子这个老屠户可是出名的手黑心狠。

    所幸张瘸子屋里的灯刚亮,二狗和树墩就已经扒出小院了,二狗和树墩躲在坡上等了一会,二狗回头看去,窗帘已经拉开,一个长发女人正来回张望,树墩一把抓住二狗:幸亏他娘的跑的快,张瘸子要知道是咱俩,有咱俩好果子吃!

    二狗没说话,两人魂不守舍的分道扬镳,二狗回了屋子,满脑子都是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第二天,二狗难得起了个大早,脱掉脏兮兮黏糊糊的内裤,二狗直接套上裤子正要出门,想了想从床底下拿出一条皮带串进裤子,上面是个明晃晃的骷髅头,出了门,打开锅灶,里面还有些米粥,二狗也不管它凉不凉,直接盛出来就喝了个干净。

    打个饱嗝出了院门,二狗偷偷往张瘸子家看去,张瘸子正跟他那个傻儿子交待了什么,然后把屋门全锁住便出门了。

    二狗眼珠子转了转找树墩去了,昨天晚上做梦都是那个娘们,二狗真是忍不住了,来到树墩家里,二狗轻车熟路的摸到树墩的房间,一把将被子给掀了起来,树墩一个激灵,急忙捂住白花花的屁股:你他妈吃错药了

    二狗嘿嘿一笑,弹了弹自己的皮带扎:树墩儿,想不想要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树墩顿时就没了脾气,他是真眼馋二狗的这条皮带,简直太酷了!

    想啊,老子要那么久你都不张嘴,昨天干脆没穿出来,今咋了

    树墩狐疑的看向二狗,只是眼神还不停飘忽在皮带上,二狗挤了挤眼睛说道:这样,刚张瘸子出门了,白天肯定回不来,你去把张宝那个傻子带出去玩一天,这皮带就给你,咋样

    树墩顿时就明白二狗想干什么,急忙摇头:不成,万一让张瘸子逮住,非把我腿打断,我不干。

    二狗挠了挠头:这样!一上午!

    不行,不干。

    两个小时!你领着张宝出来玩两个小时,就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就说看见张宝自己在院子里没意思,就带他玩了一会,张瘸子也怪不到你头上,咋样

    树墩一听顿时有些意动,二狗说的不错,要是半天一天,回来张宝一学嘴,肯定露馅,张瘸子免不了找他麻烦,但只是带张宝去山里溜一圈,打打鸟找找野果子,张瘸子肯定说不出什么一二三。

    那行,说好了啊,就两个小时,你丫小心点,别让人给发现了!

    放心吧!这事那女娃肯定说不出口,张瘸子家附近就两个老聋子,张宝那个傻子知道点啥,说不定啊…嘿嘿。

    二狗脱下皮带塞给树墩,两人一起朝张瘸子家走去,来到张瘸子家旁边的山坡,正好看到张瘸子关上院门离开。

    两人等张瘸子走远,树墩走到门口通过门缝向张宝喊道:喂!阿宝!走,带你去山里玩!

    张宝正蹲在地上看蚂蚁,听到树墩的话眼睛一亮,一溜烟跑到门口:树墩哥!可是…可是我爹不让我出门。

    唉呀没事!咱们就出去一小会,你爹没回来我们就先回来啦!

    哦,那…那行,那你可不能骗阿宝。

    放心吧,哥啥时候骗过你

    树墩笑眯眯道,心里则在说骗的就是傻子,之前树墩和二狗两人可没少骗张宝拿家里的肉,然后两人再去镇里卖了换钱,来的时候给张宝捎点小玩意,张宝就能把嘴闭紧,挨打都不说。

    张屠夫的里屋都是砖头盖的,但小院跟其余村民一样,用个简陋的木板一扎就算是院墙了,只是稍微高了点。

    张宝依依不舍的回看了眼自己住的那个砖房,独自玩的张宝还是没禁受去山里玩的诱惑,在树墩的帮助下出了院子,树墩往山坡上看了眼便领着张宝离开。

    二狗麻溜的翻进院子,来到昨天听墙角的屋门前一看,上面挂了把锁,二狗一推门,连带着锁链哗啦一响,里面顿时传来一个悦耳却有些沙哑的声音:谁是阿宝吗

    (4)

    二狗没说话,从上衣纽扣上解下一根细铁丝,门上那把锁就是最常见的那种,而开锁对他们这些地赖子来说,并不算很难。

    你…你是谁阿宝呢

    屋子里传来铁链的哗啦响动,二狗手上的动作一滞,脸贴在门缝往里面看去,二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她有一张光滑白嫩的脸,身材纤瘦,露出的皮肤没有因为长期劳作而形成的黑斑,看起来就十分滑嫩。

    女孩披头散发,有些狼狈,但那双大大的眼睛却充满着灵气,跟二狗那些同龄早已当上妈的女人不一样,二狗一时间有些呆了,肚子里那股邪火也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你能救救我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里面的女孩似乎看到了希望,锁链的哗啦声更响了,二狗通过门缝看的清清楚楚,女孩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碎花长裙,一条拇指粗细的锁链缠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把女孩栓在一根钉在地上的铁桩。

    二狗咽了口唾沫,第一个想法就是跑,他原本以为张瘸子是给他那个傻儿子买了个老婆,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这他妈的确也是买的,但肯定不是从这女孩爸妈那里买来的!

    在他们这种偏僻穷苦的小乡村,重男轻女再正常不过,女孩大的不过十六七,有的甚至十三四就出嫁了,但是那些女孩大多数都是黑瘦,浑身骨头没几两肉,模样自然好看不到哪去,跟屋子里被绑着那个可谓是天差地别。

    二狗刚刚转过身,里边铁链的晃动声更大了: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只要你带我出去,怎样都行!

    二狗鬼使神差的又扭过身子,通过房门的缝隙往里看去,女孩也似乎察觉到他拐回来了,从半蹲在地上死命拉扯锁链站直身子,缓缓掀起自己身上的碎花长裙。

    二狗抹了把脑门上因为紧张不停渗出的汗液,手好像不由自主的又握住了门锁,颤颤巍巍的再次把铁丝拗出一个勾,捅了进去。

    来回扭转几下,门上崭新的锁咔哒一声开了,二狗缓缓推开门,阳光照进屋子,里面瞬间变的亮堂起来,女孩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但二狗没时间欣赏眼前的美景,急忙关住门,四处漏风的小院可藏不住任何秘密。

    谢谢…谢谢你,求求你了,帮我解开吧,我是被拐到这儿来的。

    好,但是你一会出了门,千万别大喊大叫,这里大家都会…你懂的吧

    二狗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说道,眼神晦暗不明,女孩急忙点头,抹了把眼泪:我…我知道,我都听你的,你带我离开这儿怎样都行,那个瘸子…他…他不是人!

    二狗点点头,这才去解女孩手腕上用锁扣着的铁链,但是尝试了几次,锁完全无动于衷,二狗只好又来到院子里拿过张瘸子家劈柴的斧头,一下接着一下砍在铁桩那头的锁链,废了不小的力气终于弄开了铁链。

    二狗看了看手里斧柄光滑顺手的斧头,随手别在了后腰,一手拿着铁链看着光着脚丫的女孩:你别怕,听我的,咱们先回我家,我想办法救你。

    女孩点点头很是顺从,两人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二狗松了口气,这破山村唯一的好处就是人少,男的要去挣钱,女的也不会闲着,白天留在村子里的也就附近两个老聋子。

    二狗帮女孩上到山坡,他打算绕一下,张瘸子家在村口,而他家在最里面,当中要经过好几户人家,而从村子后面的山坡上过,就能绕过去。

    谢谢…谢谢你啊,我叫曼紫颜,你叫什么

    女孩似乎不再那么紧张了,缓步跟在二狗身后,任由二狗用铁链牵着她。

    我叫二…我叫李全有!

    走到山坡上一棵大树边,二狗转过身眼神炙热,咽了口唾沫看向叫紫颜的女孩:那啥,你刚刚说报答我,你想怎么报答

    紫颜愣了一下,随即脸更红了,拢了拢耳边的长发:全有哥,你…你想让我怎么报答

    二狗眼珠子不由自主的盯着女孩的碎花长裙,呼吸也变的更加粗重几分,碎花长裙缓缓提起,一对白嫩纤长的大腿缓缓浮现,二狗抹了把眼眶的汗水,这他妈都收完秋了,还这么热。

    突然,眼前的女孩推了他一个趔趄,由于在山坡上,二狗没站稳下意识的松开手里的铁链扶住旁边的大树,等他再一扭头发现女孩正往山坡上跑。

    操,别跑,给老子站住!

    二狗顿时恼羞成怒,朝着女孩追了过去,二狗自小在这山里长大,而女孩没有鞋子且手上还绑着铁链,再加上路途不熟,哪里跑的过二狗,没过多久,二狗就一把扑倒女孩,把女孩给按倒在地上:你妈的,敢耍老子!老子救你出来,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

    二狗骑在女孩身上,上去就是一巴掌,女孩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在地,二狗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但更多的竟是一种罪恶的快感!

    你再敢乱折腾,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二狗恶狠狠的威胁道,抓着铁链生生把女孩从山路拖到一旁密集的树林中,女孩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许是害怕二狗真的伤害她,只是在努力的躲避二狗的猥亵,却不敢出手反抗。

    二狗子,你他妈的疯了怎么把她给带出来了

    一道带着惊恐的声音打断了二狗,二狗扭头一看,树墩就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狗颇有些不满的问道,树墩气呼呼的走到二狗身边推了他一把:我带着刘宝出来没多远,那个傻子就要回家,说他爹不让他出来,还说什么有人在等他,老子实在是留不住,妈的回到门口,刘宝一看屋子门打开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你呢,草泥马的,你怎么把人都给带出来了,让刘瘸子知道,不得把你给宰咯!

    二狗也是急的来回转圈,刚刚满肚子的邪火也消失的一干二净:那要不咱们把她再给送回去

    你去吧!老子是不去,他妈的刘宝是傻,不是他妈的哑巴!你自己闯出来的祸别掺上老子!

    树墩说着,就要转身离开,二狗顿时急了,一把拽住树墩:不行,你不能走,你再帮我个忙,你把刘宝弄走,我把她给送回去。

    去你妈的,现在想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干嘛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那会咋就...咋就把她给带出来了!

    树墩上下打量二狗,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带回你家,让她给你当婆娘吧

    树墩!兄弟,咱俩从小玩到大,你帮我这一次,帮帮我啊,要是让刘瘸子知道了,非把我打死啊!

    二狗都快哭了,呜咽着说道,树墩顿时有些心软,两人怎么说也是光屁股玩到大的,上下打量一旁不停瑟瑟发抖的女孩说道:那行吧,我看看把刘宝哄出来,你偷偷把这个娘们送回去,估计刘瘸子也不敢声张,毕竟...这应该是偷买回来的。

    哼,你们别想了,我不会回去。

    女孩突然说道,二狗和树墩顿时愣了一下,二狗还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回去,你们要是敢强行把我抓回去,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刘瘸子说一遍,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二狗和树墩闻言相视一眼,确实,虽然刘瘸子不会声张,但是肯定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刘宝个傻子好糊弄,但是这个女人怎么办她如果回去真的把事情告诉刘瘸子,甚至再添油加醋,到时候别说他们两个,他们两家都没别想好过!

    至于报警,两人更是想都没想过,刘瘸子一定会把他们两个剁碎了喂狗。

    树墩悄悄往旁边躲了躲,眼神闪烁不定:二狗...你,这事你来解决吧,跟我没关系。

    二狗闻言顿时就急了:黄满仓!你他妈的不讲义气!

    哼,我可惹不起刘瘸子,我爹也惹不起,我先走了,我真没办法。

    草泥马的,我告诉你黄满仓,老子倒霉你也别想好过!

    草,你说什么本来就不关我事!

    我去你妈的,不是你帮我引开的张宝吗你说刘瘸子会不会找你麻烦

    俩人骂着骂着就急眼了,相互推搡起来,也不知道是二狗用力太大,还是树墩脚滑了,两人本来就在山坡上的树林里,树墩摔倒之后就顺着山坡滚落,二狗也顾不上身后的女孩,急忙向滚落的树墩追去,足足滚了十几米,树墩的脑袋砰的在一个石头上,被一颗大树截停。

    二狗咽了口唾沫,看着满头鲜血纹丝不动的树墩,颤颤巍巍的把手伸过去,马上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死...死人了,死人了!

    (5)

    你说这孩子,还没说两句的就跑了,你也是,干嘛老想动手呢!

    李婆娘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发着牢骚,老李抽了两口旱烟:就是欠打,不争气的玩意!

    嘿,你争气!你争气为啥没人给咱家狗娃说亲,人家刘瘸子家那个傻子都能娶到老婆,咱狗子至少比他强吧,还不是你没人家刘瘸子家底厚!

    那为啥都没见过啊见不得人

    不知道啊,好像跟咱们这里的女娃不太一样,但甭管咋说,人家都能给自己儿子找到婆娘!你再看看你!

    李婆娘不停跟老李说着,老李抽了最后一口旱烟,起身赶山去了,到了村子口,看见张瘸子在门口坐着,老李打了声招呼:张哥!这几天咋没见你去镇上嘞

    张瘸子瞥了眼老李:明个就去,前几天没活。

    老李虽然有些不爽张瘸子,可他确实没人家有本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笨,也没啥手艺,只能掏点蛮力,谁家盖房子了去帮个忙,没事就去山里找山货,但家里还是过得拮据,婆娘老是唠叨,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整天游手好闲,这不,又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跟个野人一样,正事是一件不干。

    李婆娘看老李走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不争气,骂归骂,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李婆娘起身去给儿子收拾房间,里面一股酸臭味儿,李婆娘又是叹息一声,娃儿每天啥时候回来都不清楚,整天就知道玩,他们手里也没钱,这不,眼看着娃儿都快十八了,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看了眼放在枕头边银白色的骷髅头皮带,李婆娘忍不住又叹息一声,这玩意有啥用整天跟个宝贝似的,一根绳子就能解决的事,还要花钱,拿起皮带就想扔了,但想想儿子回来还要跟他吵架,不由得又骂了几声老李不争气的东西。

    给儿子收拾完屋子,背着背篓往地里去了,那些玉米秸秆的根茎都得刨出来,不然回头种地,还是麻烦。

    老李进了山,脑子里还是自家婆娘的话,他笨但是也听明白了,就是在说自己穷,给儿子买不起老婆,路越来越难走,老李拿出背篓里的开山刀往深山赶去,有路的地方早就不知道被刨了多少遍,哪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只能往人迹罕至的深山碰运气,万一能挖到什么名贵药材或者其他什么珍惜物件,也能早点把儿子娶老婆的钱攒出来。

    这次他带了不少干粮,想着多深山里走一走,自己努力多挣些钱的同时也能落得个清净,山路崎岖,更何况现在连路都没了,老李走的并不快,都日上三竿了,开路行走还不足二里,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响动,老李顿时警惕起来,这要是遇到熊瞎子或者野猪,那可就危险了,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可谁也不敢说山里没这东西。

    凝神看去,发现竟然是个老熟人,老李松了口气喊道:老黄,你也进山来啦

    老黄也是眼睛一亮,深山里遇到老熟人,也算是稀罕事:老李哈哈,也是给娃儿攒老婆本来了

    可不是嘛,唉,没法子诶,谁让咱家里那小崽子都不争气呢

    唉,别提了,你还清净点,我成天被婆娘念叨,烦都烦死了。

    老黄轻哼一声没答话,往旁边开路过去,老李见状同样如此,他这一代的同龄人其实不少,但许多都搬出去了,就只剩他和老黄,还有张瘸子,老李黑瘦满是沟壑的脸颊上难免出现几分得色,张瘸子有钱能咋,还不是没个暖被窝的还有老黄更惨,又没钱又没婆娘。

    李婆娘直到天色昏暗才从田里回家,路上又遇到巡逻的于木,打了个招呼就往家赶去,到家后发现两个男人都不在家,李婆娘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小的就没回来早过,老的要么回家的早,要么得两三天不回家,煮饭时想了想还是多添了两碗水,万一儿子晚上回来挨饿呢自己吃了饭喂了鸡,李婆娘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见有人蹦进院子才睡去,这穷乡僻壤的,贼来了都得心疼的扔下两块钱,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只有自己儿子。

    第二天李婆娘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时叫了两声狗娃没人回应,李婆娘打开儿子的房门看去,人又没影了,就连昨天放在枕头边的银白色骷髅头皮带也没了踪影,李婆娘叹了口气来到厨房,得,只剩下几颗米粒和一个没涮洗的铁锅。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李婆娘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也一直没听到二狗回来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三天一早,李婆娘就起身去了二狗的房间,看里面还是没人,李婆娘突然有点担心,来到张瘸子家想借电话打给儿子,张瘸子一开始脸色十分难看,不停打量她,弄的李婆娘不寒而栗,直到说是找自己儿子,张瘸子才让她打了电话,李婆娘心里骂着张瘸子吃错药了,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这让李婆娘更是担心,之前儿子撒泼打滚非要什么手机,自己没办法用娶婆娘的钱给了儿子,一直以来那狗娃都是视若珍宝,从来不会出现打不通这种情况。

    离开张瘸子家,一直到下午,老李刚回到村口就看到李婆娘,李婆娘正向外面张望着,看到老李过来顿时眼睛一亮。

    老李,二狗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回家了,咱去找找他!

    老李在山里待了三天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自然心里不痛快:屁大点事情嘛,有啥好找了,过两天那个不争气了饿肚子都回来啦!

    哎哟老李,这次不一样!他...

    不一样不一样!有啥子不一样,都是你给娃惯的了!

    一看老李口气不好,李婆娘顿时就火大了:哎哟你个瓜怂!狗娃都没影两天咯....

    两人正争吵着,看到了来巡逻的于木,李婆娘拉着老李过去跟于木说了此事,直到得到于木的回应,李婆娘才跟老李一块回了家,两人的晚饭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到了晚上,翻来覆去的老李怎么也睡不着,就出了门站在外面抽旱烟,突然,老李看到从山坡下来两道人影,其中一道人影还背着什么东西,另外一个则更像个女人,老李皱了皱眉头跟了上去,那两人下了山坡往村子旁边的地里赶去,老李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脑袋,老李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自己儿子,正要喊,突然看到自己儿子把背着的人影放在了秸秆堆上,老李压下已经到喉咙的喊声,想看看儿子到底在干什么,就看一头紫发的儿子给刚背着的人翻了个身,老李瞳孔一缩,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只见那人的后脑上有着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斧子砍的。

    (6)

    老李吓的差点叫出声来,可能是多年来迟钝惯了,给了他时间捂住自己的嘴。

    老李呼吸变的逐渐粗重,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娃,竟然杀人了

    冷汗从老李脸颊不停划过,脑海中划过诸多想法,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看他要怎么处理,老李看着顶着一头紫色头发的儿子不停点燃打火机,可能是因为紧张,打了好多次才点燃尸体旁边的那堆秸秆,然后老李就看到自己儿子和旁边那个他没见过的女人逃也似的跑开了。

    老李仍然蹲在原地没动,可能是秸秆有些潮湿,本来就柔弱的火苗一阵摇晃,消失的无影无踪,过了十几分钟,就连火星也熄灭殆尽,老李轻轻叹口气,往二狗消失的方向又瞄了一眼,起身来到那具脑袋被砍出一个大豁口的尸体旁,虽然没有看清脸,可老李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

    老李从秸秆上方挑出一些干燥的秸秆,布满老茧伤疤的手点燃火柴放在秸秆下方,很快火焰就燃烧起来,照亮了老李那张沟壑遍布的脸颊。

    老李哆嗦着把已经充分燃烧的秸秆放在尸体旁边,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火焰,用手提着尸体的脚转圈,让它最大面积的接触火焰,正要离开,突然看到尸体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老李走过去一看,是一把斧头,犹豫一下捡起来沿着山坡回了家。

    老李坐在床边划亮火柴又点了一口旱烟,一红一灭的火光打在老李脸上,显得有些诡异,李婆娘可能是被烟味呛醒了,捂着嘴有些担忧的看着老李:这是咋了

    老李从来不在屋子里抽旱烟,两人搭伴过日子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二次,李婆娘最是清楚自家这个闷葫芦,一看老李不说话,急的又推了一把老李:你倒是说呀,到底咋了!是不是狗娃出事了

    老李又喷出一大口烟雾,闷闷的点点脑袋,李婆娘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咋了又跟别人打架被抓到镇里派出所了

    老李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咋了!你倒是说啊!

    老李往床边磕了磕烟杆:我说了,你能听我的不

    李婆娘顿时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一般,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李。

    看到自家婆娘点头了,老李缓缓开口:狗娃杀人了。

    什…呜…

    老李一把捂住自家婆娘的嘴:小点声!

    老李缓缓放开,李婆娘的泪珠子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他现在在哪啊杀人是要偿命的啊!不行,得让他赶紧跑啊!

    老李缓缓摇头:不得行,你知道他杀了谁吗

    谁…谁啊

    老黄家的树墩儿。

    啥…啥你说啥树墩他俩不是朋友吗!

    因为啥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狗娃跟一个女娃子背着树墩的尸体放在村口那边搁秸秆的地里,想放火烧咯。

    李婆娘好像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她突然一把抓住老李的胳膊:自首,让狗娃自首吧!

    不得行,自首娃一辈子就毁咯,我想,只要烧的够狠,查不出来是谁吧狗娃出了这事肯定跑咯,咱试着瞒瞒。

    瞒这咋瞒

    你听我嘞。

    李婆娘突然想到什么,手更加用力的抓着老李的肩膀:你知道这么清楚,村头回来,没人看见你吧

    老李微微犹豫下点点头。

    那都好,那都好。

    老李默默看着泛着红光的村口,直到开始变暗,老李狠狠抽了口旱烟,出了院门边跑边喊:失火咯失火咯!起来救火,起来救火啊!

    老李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么喊过了,发出的声音他觉得都不像自己的,很快村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人都被他喊了起来,其中就有老黄。

    一群人很快就把火扑灭了,老李站在秸秆堆附近,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突然惊恐的大叫:这…这…这是个啥!

    十几人都围了过来,然后就吓的连连后退,那分明是个人!被烧的面目全非,好像黑炭般的人!

    李婆娘挤了过来,当看到那个银白色的皮带扎,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开始哭嚎:我的儿哟,我的儿哟~

    人群中的张瘸子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这一幕,老黄则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李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用张瘸子家的电话报了警,于木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人群这才散去。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老李坐在床边一个平整的木墩上,李婆娘则坐在床边,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静等着。

    外面的雨下的小了,太阳也从乌云中露了出来,于木问完话离开,李婆娘看向还藏在阴影里的老李问道:老李!你说于警官,不会看出来了吧

    不晓得。

    唉,也不知道狗娃咋样咯,有没有饭吃。

    李婆娘又叹了口气,小声的啜泣起来。

    你说,要是有人再看见狗娃咋办再停两天老黄还看不到树墩回家,他也去报警咋办警察查出来尸体是树墩咋办

    老李一连三个问题问懵了李婆娘,李婆娘有些呆滞的看着不停抽旱烟的老李,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这个闷葫芦聪明。

    那…那你说咋办

    老李摸了摸腰间那把越看越眼熟的斧头,站起身往外走去:你就记好咯,前天晚上你听见狗娃回来,但是没见到人,一直到现在都没联系到狗娃,也没他的消息,晓得嘛

    晓得了。

    老李顺着泥泞的土路往村口走去,路过老黄家,老黄正好在门口张望:老李,你婆娘哭恁惨,你还有心思闲逛

    老李沉默一瞬后说道:于警官说咯,不一定是狗娃,这一个皮带扎说明不了啥,对了老黄,你家树墩这两天给家没

    老黄闻言,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强挤出一个笑容:前天晚上还回家睡嘞,昨天没回来。

    前天晚上你确定嘛老黄是不是听错咯

    不可能,那家里有个风吹草动我都醒了!

    老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来到村口附近转悠起来,蹲在一个水洼旁吸起了旱烟。

    老黄远远的打量老李,也是叹了口气,雨也停了在家也没事,老黄出了院子往张瘸子家走去,虽然跟张瘸子不太对付,可他能说话的本来就没几个。

    来到张瘸子家门口,通过低矮的木质院墙就看到,张瘸子拿着一把崭新的斧头在劈柴,老黄打了声招呼:老张!劈柴呐

    张瘸子瞟了老黄一眼,手上的力量更大几分,一块木片都崩飞了:关你屁事,给老子滚!

    你大早上吃屎了

    老黄立刻怼了回去,谁知道张瘸子跟条疯狗一样直起身拿着崭新的斧头对着他:给老子滚!听不明白嘛!

    老黄缩了缩脖子,起身离开,走远了才吐了口唾沫嘟囔道:不跟你一般见识,个死绝户牛气啥嘛!这么大气,肯定是给傻儿子买的老婆跑咯!

    老李抽着旱烟,心里越来越不安,狗娃这已经是第三天没消息了,老黄如果说的是真的,树墩前天晚上回家睡的觉,那狗娃去干啥了整个村子就他们两个年纪相仿的,还是光屁股玩到大的朋友,两人除了睡觉恨不得一直粘在一起,狗娃那晚独自一人去干嘛了跟那个女的在一起

    然后第二天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狗娃对树墩痛下杀手,昨天晚上又过来想毁尸灭迹,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劲,把尸体往深山里一丢然后跑路也比这样更安全啊!

    还有那处理尸体的方法,那不能说业余,只能说是傻,还有自己刚刚扔出去的斧头,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落在现场

    吓傻了不可能,吓傻了想不到要毁尸灭迹,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老李想不明白,突然感觉有些悲哀。

    (7)

    曼紫颜今年十七,高三,学习成绩优异,人长的也漂亮,只是有些内向,不怎么喜欢跟别人说话,平日里看书就成了她唯一的爱好。

    一次晚自习放学,曼紫颜唯一的朋友今天生病了没来,她只能自己回家,小镇上的路灯已经坏了挺久还没人来修,街道上人影稀稀拉拉,曼紫颜抱着书走进一条小巷,穿过小巷再走五分钟她就能到家了,要是走大路要多走十分钟。

    一走进小巷,曼紫颜就感觉有人好像在跟着她,紧了紧怀里的书,脚步也不由自主加快,碎花长裙的裙摆缓缓飘动。

    出了小巷,曼紫颜刚刚松了口气嘴就被人捂住,意识弥留之际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塞到了一个面包车里。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眼前正有两个男人盯着他,一个膘肥体壮,面色冷煞的中年人,身上有着一股浓烈的腥味,另外一个年轻许多,跟中年人有着几分相似,却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张嘴傻笑着。

    中年人抬起手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曼紫颜惊恐的往后退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放在一张有着一股尿骚味的床上,手被铁链紧紧绑着。

    中年人面色更冷了,眼神中的煞气吓的曼紫颜差点哭出来,中年人又抬起示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曼紫颜只得点头,眼泪也顺着脸颊掉了下来,中年人面色柔和一点,轻轻拔出了曼紫颜嘴里塞的严严实实的布团,曼紫颜急忙深呼吸几口:救…

    声音还没从喉咙里涌出,曼紫颜就被中年人一巴掌摔在脸上,中年人捏住她溢血的下巴恶狠狠的说着:你是老子花六千块买回来的,以后就是我儿媳妇,晓得嘛!

    曼紫颜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懵,只是恍惚片刻,就又被中年人打了一巴掌:晓得嘛!

    曼紫颜连忙点头,眼神中充满着恐惧。

    你要是再敢喊,老子就把你舌头割咯!

    中年人说着,放开了曼紫颜,曼紫颜缩在墙角不停发抖,她真的不敢喊,因为她觉得中年人没跟她开玩笑,如果她敢喊,中年人真的会把她舌头割了。

    你也看到咯,我儿有些痴傻,你呢,就是要给我家续香火,你如果听话,我便不打你咯,你要是不听话,那可就遭罪咯。

    曼紫颜急忙点头,中年人收回已经伸出的手摸了摸旁边不停流口水的儿子:小宝啊,以后这就是你媳妇了,喜欢嘛

    喜欢喜欢,小宝喜欢。

    曼紫颜余光看着那个不停流口水的同龄人,眼神中满是惊恐,自己的一生刚刚开始,难道就要在这里,给一个傻子生一堆孩子,然后被留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一辈子

    喜欢就好,来吧小宝,爹教你。

    中年人又朝曼紫颜伸出手,曼紫颜急忙挥臂抵挡,可她怎么会是面前这个膘肥体壮男人的对手曼紫颜嘴里再次被塞进去一团布,男人一只手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的把她按倒在床上,曼紫颜挣脱不得,只能拿腿不停蹬着那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同龄人。

    被中年人叫做小宝的男人虽然有力,但却很笨拙,也可能是害怕伤到曼紫颜,一时间根本按不住曼紫颜不停乱蹬的双腿,但下一秒,曼紫颜就被中年人掐住了脖子:你再敢乱蹬,老子就把你腿打断!

    曼紫颜的脸被掐成了猪肝色,只能拼命点头,房间里很快传来曼紫颜痛苦的呻吟。

    一个小时后,房门打开,中年人边往外走边摸了摸张宝的脸:以后你没事都要这样做,这婆娘不听话就要打!再不听话跟爹说,晓得嘛

    张宝连忙点头,中年人又转身看向床上狼狈不堪的曼紫颜冷笑道:你要是敢跑敢乱喊,腿打断舌头割咯,反正也不影响生娃!

    曼紫颜绝望的转过身,刚刚门开时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也看到了,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曼紫颜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父母跟她讲的那些关于拐卖的事,这她该怎么办

    一个星期过去了,曼紫颜都没再挨打,因为她也明白过来,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她也曾想过自杀,可是现在怎么自杀咬舌自尽还是生生撞墙把自己撞死

    曼紫颜拖着手腕上拴着的铁链帮小宝擦了擦口水:阿宝,喜欢刚给你讲的故事吗

    喜欢喜欢,小颜懂得真多!

    张宝很高兴,拍手笑着,曼紫颜也笑了,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同龄,还流口水尿裤子,侵犯了她不止一次的傻子,曼紫颜真想杀了他!

    当然!还有他那个瘸腿的爹!

    但是她做不到,甚至还要尽力的去讨好。

    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曼紫颜松了口气,这一周过来,张瘸子跟张宝似乎都对她放心了许多,最开始张瘸子除了要做饭的时候出去一会,其余时间一直盯着她,三天前成了时不时过来看一眼,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估计是看她听话老实,认为她认命了吧,曼紫颜想着。

    又是一个晚上,小宝来到她面前,裤子就掉在了地上,看着不停对自己笑的那张傻脸,曼紫颜真想砸烂他,可是自己又不得不迎合,要不然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全都白废了,曼紫颜心里清楚,如果想脱身,就还要从这个傻子身上找机会。

    曼紫颜被张宝压在身下,嘴里发出的呻吟声逐渐加大,张宝迷恋的看着曼紫颜带着笑容的脸,却看不到曼紫颜放在他后背的手青筋暴起。

    突然,曼紫颜听到了脚步声,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两天前张瘸子晚上就不会过来了,自己刻意加大的声音就是为了这个,可是他今晚怎么来了

    曼紫颜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张瘸子脚步声挺重的,丝毫不会遮掩,可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一样,曼紫颜余光瞥向窗帘的缝隙,外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可是曼紫颜清楚,那边一定有人在看着这边。

    想到这里,曼紫颜腰部用力,挺起上身亲吻张宝,张宝一时有些呆住了,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在寂静的黑夜尤其明显,张宝也听到了,傻笑着看向窗户:爹,是你吗阿宝和小颜都可乖了,你不要打小颜。

    曼紫颜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尽量柔和:阿宝,你先起来,不是你爹。

    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旁边屋门发出的咯吱声,曼紫颜帮刘宝擦了擦口水:阿宝,一会你爹要是问,你就说是你刚出来撒尿了好吗

    可是阿宝刚刚没有出来撒尿。

    阿宝,你爹要是知道刚刚有其他人在窗口,他会生气的,他生气了可能会打小颜,你想让小颜被打吗

    阿宝不要,阿宝不要爹打小颜。

    张宝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曼紫颜又擦了擦张宝的口水:阿宝真乖,小颜最喜欢阿宝了。

    门突然被推开,张瘸子狐疑的打量举动亲昵的两人:刚刚这边什么声音是你吗小宝

    是阿宝,阿宝刚刚出来撒尿了。

    张瘸子点了点头就要离开,曼紫颜却突然喊住了他:爹!能帮我把铁链松一些吗太重了。

    张瘸子愣了一下,狐疑的打量一番曼紫颜,最后把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铁链,犹豫一下走上前把铁链松开,只留了一圈缠在曼紫颜手腕上:最好老实点!

    曼紫颜低眉顺眼:知道了,爹。

    张瘸子满意的点点头,起身离开。

    曼紫颜拉直铁链,往窗外来回看了看,月亮很明,散发着幽冷的光。

    (8)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瘸子就来到张宝和曼紫颜的屋子把张宝给叫了出来,曼紫颜早就醒了,可她仍然闭眼装睡。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铁链的哗啦声,曼紫颜的心跳很快,一个多星期了,这是她第一次被独自锁在屋子里。

    曼紫颜起身拖着锁链来到门边轻声喊道:阿宝阿宝

    门外传来张宝闷闷的声音:怎么了小颜

    你爹呢

    爹,他…他,他不让我跟小颜说。

    哦,没关系的。

    曼紫颜已经得到了答案,张瘸子外出了,这一天她早有预料,有一个傻儿子,买她又花了一笔钱,总得挣钱吃饭,不管在哪都是一样。

    可是张瘸子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竟然把她和张宝隔开了,要喊救命吗曼紫颜想了想之前听父母说过的故事,咬着嘴唇思考着,这种偏僻的小山村都会互相帮忙,如果擅自喊救命,说不定消息就会传到张瘸子那,按照他的心狠手辣,一定会真的把自己割舌断腿,毕竟对张瘸子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用来生育的工具。

    阿宝,小颜饿了,你能帮小颜把门打开,送些吃的进来吗

    阿宝不行,爹把钥匙拿走了,阿宝进不去。

    曼紫颜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再度破灭,张瘸子是打算饿她一天也不给自己利用张宝的机会。

    就在曼紫颜绝望之际,外面突然传来喊声:喂!阿宝!走,带你去山里玩!

    过了一会,阿宝跟喊他的人好像离开了,随后曼紫颜就听到有人过来了,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头紫色头发,曼紫颜强忍住心里的激动,这里竟然还可以看到杀马特,说明至少不是那种深山沟沟里!

    ————

    曼紫颜看着惊慌失措,跌坐在地的二狗还有躺在不远处,满头是血,生死不知的树墩,本来想跑的她心里突然停住。

    自己去报警,张瘸子最多被判三年,而精神有问题的张宝则会被收进精神病院,什么惩罚都不会有,三年后张瘸子就可以接走他。

    那自己呢经历了这么多,自己还能回归正常的生活吗还能回归校园吗还能找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吗这段经历,她可以告诉未来的他吗那个浑身血腥味,满身煞气的张瘸子,从监狱中出来,会放过她吗如果再被他找到怎么办

    自己一辈子都被毁了,还要提心吊胆的生活,凭什么!

    李二狗慌张的翻出口袋里手机:报警…对,报警!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你确定要报警吗

    曼紫颜走到李二狗身边幽幽的说道,李二狗悬停在按键的手一哆嗦,手机就掉在了地上,曼紫颜捡起手机递给李二狗:报警吧。

    李二狗一把将手机打掉疯狂摇头:不行!不能报警,报警我就完了,老黄叔就树墩一个儿子,要是老黄叔知道了,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曼紫颜静静看着思绪已经混乱的李二狗,把手机关机窝在手心:你跟他经常在一起对吗

    李二狗哆嗦着点点头。

    曼紫颜轻轻抱住李二狗的脑袋:你帮我逃离了张瘸子,我也帮你,你要相信我,好吗

    李二狗咽了口唾沫:帮…帮我好,好,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把他放在这不管,他爸长时间看他没回家一定会报警的,而你们两个又经常在一起,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对吗

    李二狗哆嗦着点点脑袋,曼紫颜轻轻抚摸李二狗的头发:我跑了,张瘸子肯定会问张宝,然后就知道是他把张宝引开,自然就能想到你,而树墩已经死了,到时候就算你没被警察抓住,他们两个也不会放过你,甚至你的家人,对吗

    李二狗抖的更加厉害了,他突然一把抓住曼紫颜的胳膊:对…对!他们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和我爸妈的!你帮帮我,我…我该怎么办。

    曼紫颜伸出双手:先帮我把锁链打开。

    不…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李二狗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看向曼紫颜的眼神中带着希冀和警惕。

    曼紫颜没说话,只是捡起斧头来到趴在地上的树墩身前,双手握住斧柄用力的砸在树墩头上伤口处,李二狗惊骇的瞪大眼睛:你…你疯了!

    我没疯,这下我们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你可以放心帮我解开锁链了吧

    李二狗眼神闪烁,解下胸口的细铁丝,帮曼紫颜打开白天他怎么也解不开的锁,锁链掉在地上,曼紫颜活动了下手腕,捡起斧头递给李二狗:我力气小,劈不开,你来。

    不不不,他都死了!为啥子还要这么做

    李二狗急忙摆手拒绝,曼紫颜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警察可以通过伤口查出来他是磕到石头上死的,也就容易查到这里来,我们不可能清理完所有痕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警察找不到这里,也就是说要把凶器从石头,变成斧头,懂了吗

    李二狗点点脑袋接过斧头,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脏再次狂跳,心里念叨一声对不住了兄弟,势大力沉的一斧头砍在树墩后脑的伤口处,他的力气可比曼紫颜大多了,顿时豁开一个大口,半个脑袋都有些瘪下去。

    曼紫颜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顿时感觉一阵干呕,幸亏肚子里没任何东西:我们先把他藏起来,晚上再处理。

    李二狗自然没有意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曼紫颜问,李二狗答。

    两人就这样和一具尸体躲在一个低洼的坑里,一直到晚上,李二狗心情很是复杂,亲手杀了自己朋友,而一个自己不久前还想着绑回家的女人竟然在帮他脱罪:你到底想怎么做

    我们想完美脱身,必须找到替死鬼。

    天气入秋已经转凉,晚上更冷,李二狗穿着外套都把身体抱成一团,而曼紫颜却好像浑然不觉。

    具体怎么做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曼紫颜看向李二狗:你身上有带火机或者火柴吗

    没有。

    你不抽烟

    不抽啊,我妈最烦我爹抽旱烟,倒是树墩…他倒是喜欢偷抽两口,就是没钱,比我还穷,我没事还给他带我爹的散烟叶。

    曼紫颜眉头皱了皱:你们晚上不回家,家人不找你们吗

    李二狗抱着脑袋叹了口气:一两天是不找,时间长了肯定找啊。

    你知道树墩家在哪吧

    当然知道了,他家我门清,跟我家一样熟。

    闻言,曼紫颜轻轻点头:这样,你一会去他家里一趟,别被他爹发现,找个火机或者火柴。

    什么不…不要了吧

    必须要,不然我们没办法处理他。

    什么意思你想把树墩烧了

    不然呢不烧怎么处理他身上滚落造成的伤痕

    二狗张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回去可以不着急回来,千万不要让树墩他爹起疑心,知道吗

    为什么这样说

    二狗不解的问道,曼紫颜想了一下开口解释:我妈经常跟我说,我不回家她都睡不着。

    二狗也想到了自己母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二狗走后,又只剩曼紫颜自己,曼紫颜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好像终于开始后知后觉的瑟瑟发抖,因为天气,也因为不远处就躺着个死人。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次日天刚蒙蒙亮,曼紫颜就被李二狗叫醒了,李二狗还给曼紫颜带来一个外套和一双布鞋,这倒是让曼紫颜有些意外,穿上外套和鞋子,都很大,显得曼紫颜更加娇小。

    谢谢。

    不用谢,我昨天想了一晚上。

    李二狗盯着曼紫颜说道,曼紫颜抬头看着这个杀马特发型的同龄人:在想什么

    在想你要怎么做。

    (9)

    于警官!啥风把你给吹来了来,快坐快坐。

    老黄殷勤的给于木搬了凳子,自己则蹲在一旁,眼神闪躲中带着期望。

    于木递给老黄一支烟,老黄不抽烟,可还是接了过去,火苗点燃,老黄吐出口烟雾,呛得咳嗽两声。

    老黄啊。

    嗯,于警官

    最近两天没进山啊

    没有,这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吗,哪还敢进山啊。

    于木吐出一大口烟:是这样啊老黄,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保持冷静知道吗

    老黄干瘦却结实的身体抖了一下:咋了出啥事了于警官

    叫我老于吧,两天前晚上那具焦尸DNA检查结果出来了。

    老黄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吧嗒吧嗒抽着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木扶着他的肩膀:查出来了,是你家树墩。

    老黄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他挤出个笑脸看向于木:于警官,你别逗了,咋可能嘛!

    于木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知道这件事会对老黄造成多大的伤害和冲击,但他没办法,这件事瞒不住,而跟老黄关系最好的他,自然就被委派了这个任务。

    老黄,你冷静点,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我们警方也在努力查这个案子,一定会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明白吗

    老黄捂着脑袋,只感觉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嗡鸣:于...于警官,你...让我静静,我...我...。

    老黄...

    滚!滚呐,给老子滚!

    老黄头也没抬,双手不停揉搓自己的脑袋,于木嘴巴张了张,长叹出口气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老黄身前:这是昨天下午找到的,你看看熟悉不,你要是想起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于木出了老黄的院门,轻轻把门带上,可低矮的木制围墙根本挡不住狼狈不已的老黄,于木又点上根烟,眼睛中的阴霾更重,死的是树墩,不是二狗,这就更加能说明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紫色脑袋,不是幻觉,那这么说,嫌疑最大的就是还没有消息的李二狗。

    可是李二狗为什么要回来再多看那一眼呢

    于木认真回想,杀人的是李二狗,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老李,哭的最响认为自己儿子死的李婆娘,把他们串连起来,是不是就有结果了

    李二狗不知什么原因失手杀了树墩,然后害怕至极跑回了家,然后在父母的逼问下,李二狗告诉了他们,然后三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先是李二狗玩消失,然后老李在黑夜中把树墩的尸体放在了秸秆堆,点燃后再回到家里,等火烧的差不多了,再大声呼喊,让所有人都看到,给老李自己和他婆娘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再让婆娘哭,把儿子的嫌疑也洗掉,然后二狗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又跑回来看了一眼,见自己在就赶紧跑了!

    如果不是现在科技发达了,可以验出人的DNA,那这场戏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以现在的科技,就是把人烧成一具焦炭,还是可以查出死者的身份。

    于木浑身一个战栗,这样就全都解释的通了,至于昨天下午刚找到的凶器,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某一个不小心丢的!

    于木掏出手机就想给所长打电话,号码已经输好了,可想了想还是放下,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甚至他看到了李二狗都没有任何证据,于木决定还是要先套一套老李夫妻的口风,如果他们跑了或者有要跑的举动,那就说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于木深吸口气朝老李家走去,来到老李家门口,就看到老李坐在屋子前的木桩上抽着旱烟,李婆娘也坐在一旁发呆,于木径直走了进去打了个招呼:老李!

    老李一个激灵,看见是于木连忙磕灭烟杆,站起身挤出个笑脸:于警官,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

    不,不,当然不是,俺巴不得你多过来呢。

    李婆娘急忙起身把屁股下的小竹凳递给于木,于木也不客气,接过去坐下:谢啦嫂子。

    李婆娘表情有些怪异的点点头,老李突然磕了磕烟杆:婆娘,你不是在给娃织毛衣嘛。

    李婆娘一愣,朝于木歉意的笑了笑进了屋子。

    于木也没留人,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老李啊,这次过来是告诉你个好消息!

    老李愣了一下,僵硬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啥好消息哦于警官

    前两天死的那个,不是二狗。

    哦,哈哈,那...那我就放心了。

    于木看着老李僵硬的表情和很是浮夸的演技,嘴角扯了扯继续说道:你知道死的是谁吗是树墩。

    老李正塞烟叶的手一抖,烟叶就洒了一地:啥树墩

    老李啊,你似乎很惊讶

    俺...俺肯定啊,树墩,树墩他跟二狗差不多大,咋就落这么个结果嘛!

    老李啊,你家二狗,这两天联系你了嘛

    没得,这兔崽子也不晓得跑哪去咯,这么久也没个音讯撒。

    老李的表情又变得麻木,大口的烟雾从他鼻子里嘴里涌了出来,于木贴近老李,透过烟雾盯着老李的眼睛:那天晚上,我见到你家二狗咯。

    老李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抹着呛出的眼泪说道:于警官,你怕不是看错了吧那你咋不早点给我和婆娘说嘛,害我们担心了那么久。

    于木嘴角扯了扯,老李反应的比他想象的快多了,但他还是看到老李咳嗽前眼中的惊骇。

    我说真的,老李,你家狗娃那头发,我不可能认错。

    那你知道我儿现在在哪嘛

    老李突然抬头看着于木说道,于木嘴巴张了张,深吸口气说道:老李,有些话,等我问你的时候就晚咯,你确定...没得啥跟我说吗

    老李没说话,只是不停抽着旱烟,突然,外面传来尖锐的叫声:杀人啦!杀人啦!来人呐杀人啦!

    (10)

    于木在听到喊声的一刹那脸色骤变,整个人猛的窜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老李!我等着你主动找我谈!

    老李看着于木仓促离去的背影,黑峻麻木的脸皱成了一团。

    于木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急速跑去,马上就看到街道上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娘正坐在地上拍腿哭嚎,于木急忙跑了过去问道:刘大娘!谁...谁杀人了

    哎哟,吓死我了,街当中姓黄的他疯啦,他拿着开山刀上来就朝张屠夫砍了上去!哎哟,那血留了一地哟!

    于木暗骂一声急忙朝村口张瘸子家跑了过去,到了之后就发现张屠夫倒在血泊中,脑袋朝着张宝居住的屋子,一只手前伸,有很明显的爬行痕迹,整个人只有胸口处有微弱的起伏,而一旁老黄依着木质围墙已经没了动静,双眼圆睁,胸口上插着一柄斧头,鲜血顺着崭新的木头柄滴落在地。

    于木打了个哆嗦,急忙又看向张瘸子,但整个人明显是进气多出气少,已经快不行了,一张照片掉在张瘸子身边,于木身体不停打着摆子,那是自己给老黄的照片,上面是一把老旧的斧头,而那把斧头与焦尸头部的伤口吻合,已经拿去化验了。

    于木掏出手机打给所长说明情况,看了看地上染血照片里的老旧斧头,又看了看老黄胸口镶嵌着的崭新斧柄,于木神情有些恍惚,是什么让老黄朝着明显打不过的张屠夫举起开山刀很明显,是自己的话,是老黄死去的儿子树墩。

    老黄婆娘死的早,儿子树墩是他这么多年当爹又当娘拉扯大,是他唯一的亲人,更是他活着的意义。

    于木狠狠给了自己两耳光,他有些自责,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他说什么也不会跟老黄说那些话,更不会递上照片。

    于木坐在院门的台阶上闷闷抽着烟,眼神恍惚,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所长带着人过来,于木才缓过神来,把自己直到的一股脑全都告诉了所长,所长也是眉头紧皱,短短三天,一个小小的没几个人的天井村竟然死了三个!

    小于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消息和凶器的照片告诉了老黄,然后去老李家调查的期间,老黄持刀行凶向张瘸子动手,然后两人同归于尽,是吗

    没错。

    那就是说老黄认为张瘸子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是吗

    对。

    所长挺着大肚子来回踱步,明晃晃的脑门反着光:你去老李家调查什么

    于木想了想咬牙说道:我觉得老李一家都很可疑,甚至我怀疑他们才是杀了树墩的真凶!

    所长不可思议的盯着于木:你说什么把你调查的详细跟我说说。

    于木点点头,把所有事情还有自己的推测全都跟所长说了一遍,所长挑了挑眉毛: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所长,那天晚上我看到李二狗了,我可以确定!

    我看了村里人录的口供,大家都没见到可疑的人,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所长,我不会看错,李二狗他顶着一头紫色的头发!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天底下所有顶着紫色头发的都是李二狗我告诉你于木,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猜测!光是我在镇上见到过的紫色头发的娃娃,都不止一把手!

    所长!我...

    行了,你用说了!小于啊,我压力很大啊,依我看现在案件就很清晰嘛,张瘸子杀了老黄的儿子树墩,老黄得知后复仇,偷袭张瘸子,结果两人同归于尽!

    不,不,一定不是这样!

    小于啊,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呆在这小地方吗于木于木,榆木疙瘩不开窍!刘大娘是人证,斧头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就不是这样了

    所长!这不一样啊,你说的是张瘸子和老黄的死,但是树墩的死不一定跟这个有关啊!

    怎么会没关系树墩死了老黄去找张瘸子复仇,这叫没关系

    就在这时,另一名民警来到所长身边,贴耳说了什么,所长眉毛挑了挑,微微点头,于木又想开口却被所长摆手打断:行了!刚小赵跟我说找其他人问了,有好几个人都说在张瘸子院子里见过这把斧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能是有人...

    于木!老子没工夫在这听你说可能!我告诉你,咱们市刑警队昨天刚打电话,他们很忙,调不过来人手,让我们先自行调查!县里领导也给我打电话!我本来压力就很大,现在又死了两个!咱们就这几个民警,处理后事就已经够忙了,你到底想干嘛!

    所长!我...

    这样,于木!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明天中午之前,找不到新的证据!就按我说的!

    于木失魂落魄的离开现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件事,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当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老李家门口,时间已经到中午了,李婆娘正在做饭,老李仍然坐在木桩上抽着旱烟,似乎一上午了都没动屁股。

    李婆娘看到于木又进了院门,直接转身钻进了屋子,老李看了眼于木,拍了拍旁边的竹凳,于木坐了下来吐出口浊气:没去看热闹

    没去,不喜欢凑热闹。

    老黄和张瘸子都死了。

    ...哦。

    你这个态度很不对劲啊老李,他们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老李沉默下来,于木叹了口气摸出烟盒,里面一支都没有了,老李磕灭烟杆,用衣服认真的擦拭着烟杆的噙口,然后递给于木:老于,试试这个。

    于木没说话,接过老李手里的烟杆,按上烟叶用火机点燃,猛的抽了一口,然后就被呛的连连咳嗽,老李看到于木狼狈的样子,黑瘦麻木的脸浮现出笑容:让我吃完饭。

    (11)

    你确定你把火点着了吗

    曼紫颜气喘吁吁的看着身旁的二狗,二狗急忙点头:当然了!你不也看到了

    那为什么现在没起火!

    曼紫颜十分不满的质问,二狗愣了一下扭头看去,确实,他们来时的方向还是一片黑暗。

    这…这可能是秸秆上有露水,没…没点着

    二狗心虚的看了眼曼紫颜,曼紫颜深吸口气有些气恼:那赶紧回去点啊!在这发什么呆!

    哦…哦。

    两人又往回赶,可是没走几步,那边又突兀的冒起火光,二狗长舒口气:你看吧,我就说点着了!

    不对!如果你一开始就点燃了,现在才着火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火焰灭了但火星一直在烤着秸秆,但是那会产生大量烟尘,可是刚刚没有烟尘,火焰就突兀的烧了起来。

    那…那是怎么回事

    二狗不解的问道,曼紫颜则是十分凝重:有另外一个人做了你没做成的事儿。

    什么那岂不是说…树墩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对,但你先别急,我们把尸体拖来的时候,一定被人看见了,但是这个人非但没有揭穿或者报警抓我们,反而还帮我们处理尸体…

    你怎么知道他在帮我们处理尸体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报警了啊!

    不可能,那他为什么点火

    这…我…我不知道。

    别急,你让我想想。

    曼紫颜说过,就坐在一颗枯树边沉默下来,李二狗则十分紧张的盯着起火的方向,过了许久都没有警笛声传来,而火势好像愈发严重,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失火咯失火咯!起来救火,起来救火啊!

    听到这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李二狗一愣,随即脸色骤变的看向曼紫颜,曼紫颜也在同时看向李二狗。

    你爹妈在家吗你爸是不是抽烟

    是我爸!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李二狗瞬间站起身就要回去,曼紫颜赶紧拉住他:你干嘛!你现在回去找死吗

    不行!这样不得行!我爹咋办

    你爹刚刚喊了人,现在你们整个村子的人恐怕都在那!要是你被发现,树墩他爸问你树墩去哪了!你怎么办别犯傻!凶器我们留在现场了!那么明显警察肯定可以找到!到时候张瘸子肯定说不清楚,你和你爹自然就没嫌疑了!

    李二狗闻言脸色变了变,挠了挠满头紫发,叹口气又坐回地上,曼紫颜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没过多久,两人就听到有警笛声传来,探头一看,李二狗说道:是于警官!

    曼紫颜眉毛挑了挑,看着那个骑着摩托嗖一下过去的警察:于警官,怎么,他很厉害

    那倒不是,厉害谈不上,但肯定是个好人。

    曼紫颜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对了二狗!我刚想起来一件事!

    二狗愣了一下:啥事儿

    你爹他…不会把凶器拿走吧

    李二狗一听脸色骤变,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那么明显的斧头,他爹肯定可以看见,既然为了保护自己都烧尸了,肯定也会带走凶器啊!

    不行,要是我爹真把凶器拿走那就糟了!我…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嗯,小心啊,千万别被那个警察发现了!

    看着李二狗慌忙离去的背影,曼紫颜轻轻一笑,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过多久,李二狗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曼紫颜看着惊慌不已的李二狗问道:怎么了这么慌张

    于…于警官看到我咯!这可咋个办嘛!

    这不是没抓到你吗,放心,警察办案是需要讲证据的,只要你一口咬死今天晚上没在,他们没办法。

    李二狗吐出口浊气轻轻点头,随即又紧张的问道:那于警官会不会因为我怀疑到我爹

    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那个警察找到凶器了吗

    没见,他啥都没拿,咱接下来咋办用不用再去张瘸子家偷把开山刀

    曼紫颜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空:不用,伤口不一样,而且太刻意了不好,找个地方待两天吧,看看事情咋发展,你爹一定会想办法把凶器处理了,可千万别小看警察啊。

    你是说…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对,躲起来。

    李二狗带着曼紫颜躲在山上一处山洞,这里是他年少时和树墩找到的,一直被两人当作秘密基地,从未告诉任何人。

    李二狗升起一团火,上面架着两只已经拔了毛的雀儿,还有一些挖来的野芋头,旁边还放着几颗金黄的柿子,看着就格外喜人。

    曼紫颜正在细嚼慢咽着一个梨子,这些东西都是李二狗找到的,自小在城里长大的她完全不知道在山里该吃些什么,幸亏李二狗从小在山里长大,对于山里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也是门清。

    两人沉默着分完食物,李二狗脸色复杂的看着曼紫颜:黄叔和张瘸子都死了,今天上午来了好多警察。

    曼紫颜正在用衣袖擦嘴的动作停了停,这件事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但这不是坏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找食物时,在山坡上看到的,张瘸子家里围了一堆人,警察还抬着两个担架,虽然离的远看不太清楚,但我们这的人常年就那两身衣服,我不可能看错。

    曼紫颜轻轻点头,眼神晦暗不明,李二狗有些急躁的来回踱步:他们两怎么都死了呀!

    这不是好事吗死无对证,正好可以坐实证据链,树墩接走了张宝,导致我的丢失,张瘸子恼羞成怒杀了树墩,放火毁尸,但是凶器却被警方找到,警方不清楚斧头是谁的,于是给树墩父亲看了照片,树墩父亲看到照片后,以为是张瘸子杀了自己儿子,脑子一热进行报复,然后同归于尽。

    曼紫颜轻描淡写的说道,李二狗听完打了个哆嗦,他现在竟然有些害怕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

    张宝呢见到他了吗

    没有,估计被张瘸子给锁在屋子里了吧,出了这事,警察整天在村子转悠,他肯定害怕张宝那傻子出去乱说。

    李二狗不在意的说道,曼紫颜却突然抓住李二狗的手,脑袋前伸吻了上去:谢谢你,没有你我一辈子都要被张瘸子锁在屋子里,一辈子被张宝那个傻子糟蹋,我要报答你。

    李二狗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曼紫颜柔软微甜的唇瓣让他几乎飘飘欲仙,手不由自主的搂住曼紫颜柔软纤细的腰肢。

    一个时辰后,李二狗虽然累的腰都快断了,但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加上几天来精神紧张,很快一阵疲乏感袭来,曼紫颜又吻下李二狗:我肚子有些疼,去方便一下,放心,等案子了解,一切都会没事的,你先休息。

    李二狗点点头,畅想着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曼紫颜来到一颗大树后冷冷的盯着李二狗,很快李二狗就沉沉睡去,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曼紫颜起身往山坡下走去,本来就离天井村不远,没多久就来到了张瘸子的院子,曼紫颜来到那个对她来说宛如地狱的屋子前,深吸口气,声音颤抖的说道:阿宝,阿宝你在吗我是小颜。

    里面传来一阵肢体动弹引来的摩擦声,却没有人回答。

    阿宝,你不要小颜了吗

    阿宝…阿宝要,但是爹说,不许我说话,可是爹怎么还不来啊,阿宝都饿了。

    阿宝,你过来呀,小颜带你出来吃饭。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阿宝圆圆的脸蛋就出现在门缝处,曼紫颜拿出一根细铁丝拗了个勾,捅进锁眼,本来还在担心打不开,但这门锁比他想象中更好对付一些,来回试探几下,就砰的一声开了。

    小颜,你去哪了爹找不到你可生气了,打阿宝还把阿宝给锁了起来,小颜,你看到爹了吗。

    阿宝,小颜被坏人抓走了,坏人欺负小颜,爹…去找他了,你跟小颜一起帮爹打坏人,好吗

    好!阿宝最讨厌坏人!我要帮爹还有小颜打坏人!

    那我们快去吧阿宝,对了,你要带上武器哦。

    曼紫颜指着劈柴旁放着的砍刀。

    (12)

    砰。

    一束暗黄色的灯光打在老李黝黑麻木的脸上,老李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睛,于木看了眼窗户处的所长,所长朝他点了点头。

    于木拿出根烟塞进老李嘴里,帮老李点上:老李啊,把你跟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老李猛抽了两口烟,却还是颇为嫌弃的撇撇嘴:老于啊,不是都告诉你了嘛,为啥还要我说

    当时只有我们两个,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需要记录,麻烦你配合一下好吗

    老李木然的点点头:两天前的晚上,我睡不着就到村口溜达,看到树墩正回村子,带着我家二狗的皮带,我就问他二狗去哪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啥,我着急嘛,我就追他,他也不回话就是跑,经过张瘸子家那会,树墩那小崽子从张瘸子家围墙缝隙里把斧头给拿了出来打我,我也急咯,你说我家娃消失两天咯,树墩跟他整天泡在一起,问他他不说,还跑,还拿斧头砍我,我能不动手嘛。

    老李沉默下来,又狠狠的抽了两口烟:一个不注意,把斧头砍他后脑勺上咯,当时也不知道咋个想的,又砍了一哈,当时我吓坏咯,就把树墩拖到路边的地里,一把火烧咯。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张瘸子家附近杀的人,那为啥我去走访时没有任何痕迹呐

    哎哟于警官,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哦,那天早上下雨了嘛。

    于木沉默一瞬微微点头:继续说。

    后来你也知道嘛,我先点了火,然后回了家等火烧的差不多了出来喊人救火。

    那你为啥第二天把凶器扔到那么明显的地方,是想嫁祸给张瘸子对嘛

    于木帮老李把嘴边的烟头取下,又给他点了一根,老李吐出口烟雾说道:没错,一开始想着把斧头藏起来,但是一想到张瘸子能给他家那个傻儿子找到婆娘,心里就难受。

    但是你没想到,老黄认出了张瘸子家的斧头,找他寻仇去了,对吗

    对。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啥子突然承认咯!

    于木突然认真的问道,老李的瞳孔一缩:于警官,你啥子意思嘛

    啥意思杀树墩的不是你,是你儿子,李二狗!

    ...你说啥呢于警官,这关我家二狗啥事这都是我干的!

    你放屁!我那天晚上看到李二狗了!而且,那具尸体是三天前死的,然后次日才烧的,所以人根本就不是你杀的!你想替你家二狗顶罪!

    ...那就是我记错咯,当时害怕嘛。

    老李!你想好...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所长走了进来:好了,小于你出来一下。

    于木骂了一声,把板凳踢的咣当一声巨响,跟着所长出了门。

    小于啊,你到底想干嘛!人已经承认咯!所有事情也都对的上!我感觉可以结案了!

    不行啊所长,你听我说,老李他肯定是...

    好了!你要么现在就拿出证据,不然我就要结案咯!

    于木张了张嘴,拳头攥的死死的,就在这时,又一名民警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喊道:所长!所长!出事咯!天井村后山!有人报警杀人啦!

    什么

    所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于木则瞳孔剧烈收缩,甚至来不及搭理坐在地上的所长,慌忙朝外面跑去。

    一路上,于木摩托的油门都没松过,来到天井村村口就下车往后山跑去,两辆警车带着七八名民警也紧随其后,于木顺着山坡往上跑没几分钟,就看到一颗大树前,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孩就浑身哆嗦的坐在地上,于木跑了过去,轻声问道:是你报的警

    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见到于木穿着警服顿时就开始放声大哭,于木赶紧安慰,直到其他民警都来了之后,女孩的情绪才变的平缓一些,女孩指了指大树的方向:阿宝从那里掉下去了。

    于木探头一看,大树前的山坡下,一个人形轮廓就倒在最下面,一动不动。

    那你说杀人了是怎么回事

    女孩不停颤抖,似乎害怕极了,他指了指前方的树林:阿宝...阿宝在里面杀了一个人。

    于木进树林一看,顿时心神巨震,那一头紫色的头发,正是李二狗,此时的李二狗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快把头都砍了下来。

    派出所,于木给女孩倒了杯水:姑娘,你别紧张,我问你答,照实说就行了,好吗

    女孩上身披了一件警服,捧着水杯,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好...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似乎不是这里人,为什么会在这

    女孩闻言顿时泪珠就掉了下来,她抹了抹眼:我叫曼紫颜,大约十天前被人贩子给拐到这儿,给...给张宝当媳妇,一直被他们绑在屋子里。

    于木深吸口气,心里暗骂张瘸子死不足惜: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这三天和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女孩闻言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好像是...三天前吧,那个被阿宝砍死的畜生,他趁着张瘸子不在,来到院子里把我救了出来,我原本以为...以为他会救我...可是...可是他也是个畜生!他把我绑在林子里强...

    于木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递过去一张纸巾:孩子,先休息休息,别害怕,你现在是安全的,好吗

    女孩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警察叔叔,对了,他和另一个人起了冲突,然后两个人厮打起来,他们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接着,过了一会,就看到他自己回来,第二天晚上他还出去了一段时间,那天晚上好像还有个地方冒火了。

    于木握紧拳头拿出一张照片:你说跟李二狗起冲突的人是他吗

    女孩看了眼照片立刻点头:对,就是他,听...李二狗说他好像叫树什么,哦对了!他带着一个明晃晃的腰带!

    那今天晚上呢发生了什么

    女孩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他...李二狗强暴我,阿宝不知道怎么找了过来,他们打了起来,李二狗被...被阿宝砍死了,他们打斗时,李二狗的手机掉在地上,我...我报了警,然后阿宝要拉我回家,走到那个山坡时,我太害怕了我不想回去,就跟阿宝起了冲突,推了把阿宝,阿宝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我....我杀了他,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掩面啜泣的女孩,于木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如花般年纪的女孩遭遇这种事情,换谁都会崩溃。

    你先休息一会吧小颜,在这里没人可以伤害你,放心。

    于木轻声说道,看曼紫颜点头,于木起身离开房间,出了门,于木挠了挠头,一切都对上了,老李确实是在给二狗顶罪,想到老李,于木眉头皱了皱,来到派出所的牢房:老李啊,你确定人是你杀的

    老李毫不犹豫的点头,于木递过去一支烟,叹了口气说道:老李,刚刚又死了两个,其中...就有二狗。

    老李嘴里叼着的烟掉在地上,溅起一团火星:老..老于啊,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是真的,马上就会有人拿着东西来找你,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人,是你杀的吗

    老李哆哆嗦嗦的捡起掉在地上的烟,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通过铁栅栏一把抓住于木的手腕:有个女的!有个女的!

    于木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有个女的

    那天晚上!有个女的!有个女的和二狗在一起,是她!一定是她杀了二狗!是她!

    看到老李歇斯底里的样子,于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曼紫颜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老李,杀二狗的是张宝,他摔到山坡下手里还拿着砍死…算了,一切都对的上,不是你嘴里所谓的那个女的。

    老李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头夹着烟头还不住的揉搓脑袋:张宝不...张宝,他...那个女人!

    于木摇了摇头直接离开,老李也是就二狗一根独苗,眼下看起来是快疯了。

    突然,于木的瞳孔猛的一缩,张瘸子给张宝买了个老婆,是曼紫颜,李二狗趁张瘸子不在家,带走了曼紫颜,然后李二狗和树墩因为某种原因起了冲突,李二狗痛下杀手,次日想烧毁尸体掩饰痕迹,再放下凶器试图嫁祸张瘸子以绝后患,然而出了意外,被老李发现,老李不但没有报警,反而帮儿子掩饰痕迹,拿走了凶器,次日认出凶器是张瘸子家的之后,也想嫁祸给张瘸子,老黄以为树墩是张瘸子杀的,去找张瘸子报仇,结果同归于尽,老李以为事情瞒不住了,于是自首给二狗替罪,晚上二狗就被张宝找到并杀死,而张宝也在和曼紫颜的争执中,被曼紫颜失手推下山坡,死于非命。

    这是不是太巧了李二狗恰好在张瘸子父子都不在家的时候,去了他家里带走了曼紫颜,又恰好杀了树墩,张瘸子正好被李家父子盯上嫁祸,他们之前有深仇大恨吗自己恰好在那天晚上看到了李二狗,由此对他们父子产生怀疑,而张瘸子,老黄,李二狗,张宝,还有自首的老李,恰好在同一天全部跳了出来,伤害过曼紫颜的都死了,而被拐卖的曼紫颜获救,这...是巧合吗

    一股巨大的恐惧在于木心底蔓延开来,于木抽着烟看着忙碌起来的同事们,感觉不太真实,自己忙的时候,他们都在闲着,而他们都在忙,自己却可以待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想事

    于木一连抽了七八根烟,直到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快冒火了才停下,来到曼紫颜待的房间:曼紫颜,你跟我来一下。

    于木带着曼紫颜来到审讯的房间,暗黄色的灯光打在曼紫颜仍然狼狈的小脸,于木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警官,您联系我的家人了吗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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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一对跟曼紫颜有着几分相似的男女冲进派出所,跟曼紫颜看到父母后乳燕投怀般钻进母亲的怀抱,母女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显得曼紫颜的父亲看起来有些多余。

    曼紫颜的父母跟派出所的一众民警千恩万谢,于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所长紧紧拽住,临走之时,曼紫颜本来都上了车,却突然又下来,跑到于木面前,什么也没说递上一张纸条。

    车子很快就没了踪影,于木骑着摩托车来到天井村,本来就没几个人的小村子显得愈发寂静,于木点上根烟从口袋里取出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娟秀小字。

    集体凝视的焦点,终将成为认知的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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