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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入职

    七月的蝉鸣裹着暑气撞进动物园大门时,林小夏正站在员工通道的玻璃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工牌。金属牌有点硌皮肤,上面印着

    XX

    市动物园雨林馆引导员,照片里的她抿着嘴笑,右边酒窝浅得几乎看不见

    ——

    那是今早出门前特意对着镜子练了十分钟的

    标准服务微笑。

    新来的

    身后传来沙哑的男声。小夏回头,看见个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工装左胸绣着

    张

    字,袖口沾着几点暗红污渍,像没洗干净的果汁,又像……

    血。

    我是林小夏,今天第一天报道。

    她赶紧点头,把工牌往领口按了按,您是带教前辈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转身往员工楼走:先领手册。园长说了,雨林馆的规矩比别的区域多,记不住就别上岗。

    员工楼二楼的办公室飘着浓得化不开的茉莉花茶味。园长坐在转椅上,背对着窗户,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漫到小夏脚边。他没抬头,只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手册,啪

    地拍在桌上:重点看第一条。

    小夏翻开,第一页用加粗黑体写着:

    雨林馆员工守则(2023

    版)

    雨林馆开放时间为

    8:00-18:00,18:00

    后禁止任何人员滞留。若因特殊情况需延时,须提前向园长报备并获得书面许可。

    记住了

    园长终于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光,去年有个小子下班时捡了只迷路的鹦鹉,多留了二十分钟

    ——

    后来监控里只拍到他的工牌,挂在蝴蝶兰架子上晃。

    小夏喉结动了动,手册在手里沁出薄汗:知、知道了。

    跟老张去熟悉场地。

    园长低头翻文件,别问不该问的,比如‘夜巡’。我们这没有夜巡岗。

    ——

    雨林馆的玻璃穹顶滤下斑驳的光,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植物腥气。老张双手插兜,慢悠悠带着小夏绕展柜:左边是两栖动物区,树蛙、箭毒蛙;右边是爬行动物,黄金蟒、绿树蚺。游客问什么答什么,别多嘴。

    那……

    游客守则里说雨林馆安全,是真的吗

    小夏想起今早路过游客中心时,公告栏上贴的《雨林馆游览须知》,第一条就是

    本馆为全封闭生态区,所有动物均经过安全评估,可放心参观。

    老张脚步顿了顿,袖口的红渍在绿叶间格外刺眼:守则写的还能有假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声音突然放轻,不过……

    闭馆后别碰任何展柜的电源键。上个月有个实习生调射灯角度,结果……

    结果怎么了

    咳,当我没说。

    老张干咳两声,加快脚步,到点了,去换班。

    ——

    首日工作比小夏想象中顺利。雨林馆的游客不多,大多是带孩子的家长,问的问题不外乎

    树蛙有毒吗黄金蟒会咬人吗,她照着手册答得滴水不漏。

    17:50,小夏站在入口处,举着

    离馆提示牌。最后一批游客离开时,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突然挣脱妈妈的手,扑到树蛙展柜前:妈妈你看!小青蛙的眼睛变细了!

    小夏顺着看过去

    ——

    那只平时总缩在苔藓里打盹的树蛙,此刻正扒着玻璃,圆溜溜的瞳孔竟变成了竖直的细线,像猫的眼睛。

    这是树蛙的‘雨前反应’哦。

    她笑着蹲下来,它们能感应湿度变化,瞳孔变细说明要下雨啦。

    男孩妈妈皱了皱眉,拽着孩子快步离开:什么雨前反应,怪渗人的。

    小夏直起腰,发现树蛙还在盯着她。它的后腿轻轻蹬了蹬玻璃,发出

    咔嗒

    一声,像在敲摩斯密码。

    ——

    18:00

    整,电子钟准时响起

    闭馆提示音。小夏检查完所有展柜的射灯(调到最低亮度),锁好入口门,转身要走时,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

    ——

    显示的时间是

    18:05。

    坏了

    她嘀咕着凑近,伸手按了按钟面。金属外壳冰得刺骨,数字屏突然闪烁起来:18:05→18:06→18:07……

    小夏

    老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还没走

    小夏猛地回头,撞得展柜的绿萝晃了晃。老张站在阴影里,工装袖口的红渍泛着暗褐,像干涸的血:18:00

    后滞留,园长知道要骂人。

    钟……

    钟坏了。

    小夏指着电子钟,现在应该已经过了闭馆时间,但它在走。

    老张抬头看了眼,突然笑了:这破钟早该换了,上个月就停过。赶紧走,我锁门。

    他推搡着小夏往出口走,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小夏被他推着,眼角余光扫过树蛙展柜

    ——

    那只竖瞳的树蛙不见了,原本趴着的苔藓上,多出一道湿淋淋的痕迹,像某种爬行动物的脚印。

    ——

    出了雨林馆,暮色已经漫上来。小夏摸出手机看时间,18:12,和电子钟显示的

    18:07

    对不上。她正疑惑,口袋里的员工手册突然硌了她一下

    ——

    是第

    7

    条的位置,她今早用荧光笔标过重点:

    7.

    若发现树蛙瞳孔变竖,立刻背对展柜,默念

    我是人

    三遍。禁止与变瞳树蛙对视超过

    3

    秒。

    风裹着远处猛兽区的低吼吹过来,小夏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低头看工牌,照片里的自己还在笑,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酒窝好像比早上深了些,深到几乎要陷进皮肤里。

    身后传来

    咔嗒

    一声

    ——

    是雨林馆的大门落锁了。

    小夏加快脚步往员工宿舍走,没注意到身后的玻璃穹顶下,所有射灯突然变成了幽绿色。树蛙展柜里,十几只树蛙正排成整齐的一列,它们的瞳孔全是竖线,像无数把指向出口的小刀。

    其中一只树蛙抬起前爪,轻轻碰了碰玻璃。

    咔嗒。

    第二章:矛盾

    第二天清晨,小夏是被雨声惊醒的。

    员工宿舍的窗户没关严,雨丝裹着泥土味飘进来,打湿了床头的员工手册。她翻到第

    7

    条,荧光笔的痕迹被水晕开,我是人

    三个字像泡在血里的蛆虫。

    雨林馆今天闭馆

    同屋的保洁阿姨端着漱口杯推门进来,广播说暴雨天气,部分场馆暂停开放。你运气好,能多睡会儿。

    小夏猛地坐起来:雨林馆也闭馆

    可不是。

    阿姨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说是电路检修。不过我昨天值夜班,路过雨林馆时,看见玻璃穹顶下有白光闪

    ——

    像闪光灯,又像……

    她突然噤声,盯着镜子里小夏的倒影,你工牌照片怎么回事

    小夏低头。工牌上的照片还是她的脸,但原本弯弯的眼睛变得又直又平,嘴角的酒窝彻底消失了,像被人用橡皮狠狠擦过一遍。

    可能是打印机故障。

    她扯出个笑,把工牌塞进领口,我去园区转转,领点备用物资。

    ——

    雨下得很密,园区大道上几乎没游客。小夏撑着伞往游客中心走,路过公告栏时,被新贴的《雨林馆游览须知》绊住了脚。

    红底白字的纸张还带着油墨味,第一条写着:本馆为全封闭生态区,所有动物均经过安全评估,可放心参观。若观察到树蛙瞳孔变竖,属正常生理现象(雨前反应),无需惊慌。

    她摸出兜里的员工手册,翻到第

    7

    条:若发现树蛙瞳孔变竖,立刻背对展柜,默念‘我是人’三遍。禁止与变瞳树蛙对视超过

    3

    秒。

    雨滴打在伞面上,小夏的手指在两条规则间来回移动。游客守则说

    正常,员工手册说

    危险——

    这不是矛盾吗

    小姑娘。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夏转身,看见个穿灰外套的老人,雨水顺着他的白发往下淌,手里攥着半张皱巴巴的纸条:别信绿色的光。

    您说什么

    小夏下意识后退一步,踩进了水洼里。

    老人没回答,只是把纸条往她手里塞:我女儿也在雨林馆工作过。她走之前说,馆里的光会吃人。

    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你见过穿绿裙子的小囡吗扎羊角辫,左眼角有颗痣

    小夏想起昨天闭馆前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绿裙女孩

    ——

    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没、没见过。

    她捏紧纸条,雨水顺着指缝渗进去,您……

    需要帮忙吗

    老人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用了。记住,别信绿色的光。

    他转身往猛兽区走,背影很快融进雨幕里,只留下一句模糊的呢喃,蝴蝶温室的花,开得太艳了……

    ——

    下午雨停时,小夏被老张叫回雨林馆

    整理物资。

    工具柜在两栖动物区的角落,霉味混着消毒水味直往鼻子里钻。小夏踮脚够最上层的清洁剂,一摞旧账本

    哗啦

    掉下来,夹在中间的日记本

    啪

    地翻开在地上。

    封皮是磨旧的牛皮纸,第一页写着

    雨林馆清洁工周建国

    2023

    年

    5

    月

    -

    7

    月。小夏蹲下去捡,目光扫过最新的一页:

    7

    月

    15

    日

    暴雨

    夜班打扫雨林馆,18:30

    时,蝴蝶温室的门自己开了。白蝴蝶像云一样涌出来,缠在我脖子上,我闻到血味,甜津津的。

    我数到

    1、2、3,想跑,可脚像粘在地上。玻璃展柜里的树蛙都在笑,它们的瞳孔是竖的,像针。

    后来园长来了,他说

    没有蝴蝶温室,还让我喝绿豆汤。汤是凉的,我喝下去,树蛙的笑声就钻进我脑袋里了。

    7

    月

    20

    日

    晴

    今天在员工厕所照镜子,镜子里不是我。它穿绿衣服,脸是一团雾,它说

    老周,你不是人。

    我撕了半张工牌攥在手里(纸是蓝虚线的),它尖叫着跑了。园长说我

    压力大,让我多喝绿豆汤。

    绿豆汤里有白色粉末,我没喝。

    7

    月

    25

    日

    阴

    食堂的绿豆汤不能喝!今早我看见打汤的阿姨往桶里撒粉,白的,像骨灰。

    喝了汤的小赵,他的影子变成了树蛙。我冲他喊

    快跑,他说

    周叔你眼花了,可他的影子明明在爬,往雨林馆方向爬。

    小夏的手在发抖。日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半张便签,字迹歪歪扭扭:别信他们说的‘绿色是安全色’……

    找着清洁剂了吗

    老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小夏手忙脚乱地把日记本塞回工具柜,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水桶。水溅在地上,倒映出老张的影子

    ——

    那影子比他本人高很多,后背拱着,像某种四足动物。

    马、马上。

    她弯腰捡清洁剂,余光瞥见老张的鞋尖

    ——

    是双沾着泥的黑胶鞋,鞋帮上有一道细长的划痕,像被尖锐的爪子抓过。

    ——

    闭馆时,小夏主动留了十分钟

    检查电路。

    她站在树蛙展柜前,盯着那只总爱撞玻璃的树蛙。它的瞳孔还是圆的,缩在苔藓里打盹,和游客守则里写的

    无害

    一模一样。

    我是人。

    小夏轻声念,我是人。我是人。

    树蛙突然睁开眼,瞳孔瞬间缩成竖线。它前爪扒着玻璃,后腿蹬了蹬,在上面留下一道湿痕

    ——

    是个歪歪扭扭的

    人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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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夏倒退两步,后腰撞在展柜边缘。她摸出手机,想拍张照片发给老张,屏幕却突然黑屏,再亮时显示

    无服务。

    更诡异的是,手机相册里多了张照片:绿裙小女孩站在蝴蝶温室门前,回头对镜头笑,左眼角有颗痣。照片拍摄时间是昨天

    17:58——

    可昨天闭馆前,她根本没见过这个女孩。

    小夏

    小夏猛地转身,手机

    啪

    地掉在地上。老张举着钥匙串站在门口,工装袖口的红渍比昨天更明显了,几乎浸透了半只袖子:18:00

    了,该走了。

    我……

    我手机掉了。

    她蹲下捡手机,瞥见老张脚边的影子

    ——

    这次不是四足动物,而是个穿绿衣服的女人,长发垂到地上。

    快点。

    老张的声音变得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再晚,雨林馆的光就要变了。

    ——

    回宿舍的路上,小夏绕到监控室。值班的小哥正啃着泡面,听见她要调昨天的雨林馆录像,眉毛挑了挑:权限呢

    我是雨林馆的引导员,昨天可能漏了游客……

    行吧行吧。

    小哥敲了敲键盘,昨天

    17:00

    到

    18:00

    的

    屏幕里的雨林馆空无一人。小夏盯着时间轴,17:58

    的画面里,只有她自己站在入口处举提示牌,根本没有绿裙女孩。

    你记错了吧

    小哥吸了口面,昨天暴雨预警,下午三点后就没游客进雨林馆了。

    小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摸出工牌,照片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眼睛像两粒玻璃珠。更恐怖的是,照片边缘浮起一层淡绿色,像被水浸泡过的老照片。

    身后的空调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小夏打了个寒颤。她想起老周日记里的话:绿豆汤里有白色粉末……

    影子会变。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条陌生短信:今晚

    22:00,雨林馆电子钟会显示正确时间。

    发件人号码是乱码,末尾附着一张照片

    ——

    正是她手机里多出来的那张绿裙女孩,照片里的门楣上,隐约能看见

    蝴蝶温室

    四个字。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小夏望着手机屏幕里的女孩,她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两排细小的白牙,和树蛙的牙齿一模一样。

    第三章:线索

    小夏是被一阵腐臭味熏醒的。

    宿舍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朵白色蝴蝶兰。花瓣边缘泛着黑褐,像被火烧过,花蕊里爬出几只白色小虫子,正往她枕头方向蠕动。

    她尖叫着掀开被子,虫子

    簌簌

    掉在地上,瞬间钻进地砖缝里不见了。床头的员工手册摊开着,第

    11

    条被红笔圈了又圈:禁止私自带馆内植物出馆,违者后果自负。

    这花……

    小夏捏着花瓣的手在发抖。雨林馆的蝴蝶兰展柜就在树蛙区旁边,她昨天根本没靠近过

    ——

    难道是有人趁她睡着时放的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老张发来的消息:今天中班,14:00

    到岗。记得喝食堂的绿豆汤,园长特意交代的。

    小夏盯着

    绿豆汤

    三个字,想起老周日记里的警告:喝了汤的小赵,影子变成了树蛙。

    她翻身下床,把工牌塞进牛仔裤口袋,工牌边缘的绿色晕染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盖住照片。

    ——

    食堂的绿豆汤飘着甜腻的香气。小夏端着碗站在窗口,看打汤的阿姨用木勺搅动桶底,白色粉末随着涟漪翻上来,像骨灰掺在汤里。

    小林

    后勤主管王姐端着餐盘凑过来,发什么呆呢这汤可补了,园长说喝了防中暑。

    小夏挤出个笑:我……

    我胃不舒服,喝不下。

    王姐的表情突然变了。她盯着小夏的工牌,瞳孔微微收缩:你这照片……

    什么时候换的

    没换啊。

    小夏摸向工牌,指尖触到一片潮湿

    ——

    照片上的自己,左眼正缓缓渗出绿色液体,像眼泪。

    王姐猛地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餐盘。瓷片碎裂声中,她尖叫着跑向门口:怪物!雨林馆的怪物混进来了!

    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员工都转头看向小夏,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着

    ——

    有的拱背如兽,有的长出细长的尾巴,有的干脆是团模糊的绿雾。

    王姐你误会了!

    小夏想解释,可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棉花,我是林小夏,昨天刚入职的……

    她工牌照片在渗绿液!

    不知谁喊了一句。

    人群开始骚动。小夏转身冲向大门,却被保安老李拦住。他的影子是只巨大的树蛙,前爪按在她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去园长办公室。

    ——

    园长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低,小夏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工牌被没收放在茶几上。照片里的绿液还在流,在木头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

    它

    字。

    解释吧。

    园长靠在转椅上,手指敲着老周的日记本

    ——

    正是小夏昨天在工具柜里找到的那本,你怎么拿到周建国的日记

    小夏喉咙发紧:我整理物资时……

    它自己掉出来的。

    周建国上个月就离职了。

    园长推了推眼镜,他走前精神出了问题,总说看见‘蝴蝶温室’,说树蛙会笑。你知道我们动物园没有蝴蝶温室,对吧

    可监控……

    监控

    园长突然笑了,监控里能拍到的,都是该被拍到的。

    他打开抽屉,取出个透明塑封袋,里面装着半张带血的工牌,这是周建国留下的。他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雨林馆的蝴蝶兰展柜前,把自己的左手按在了射灯上。

    小夏凑近看

    ——

    塑封袋里的工牌边缘是蓝色虚线,和员工手册的虚线一模一样。工牌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只看得见一片绿色。

    他说虚线能保护他。

    园长的声音变得很轻,可最后,他的左手变成了树蛙的爪子。

    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起。园长接起电话,脸色瞬间煞白:什么雨林馆的电子钟……

    显示

    23:07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

    哐当

    倒在地上,让所有员工撤离!不要靠近雨林馆!

    ——

    小夏是跟着园长冲进雨林馆的。

    玻璃穹顶下的灯光全变成了绿色,像泡在硫酸铜溶液里。电子钟在入口处疯狂闪烁:23:07→23:08→23:09,比正常时间快了七小时。

    树蛙展柜!

    园长吼道。

    小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

    原本装着树蛙的展柜空了,玻璃内侧布满抓痕,地上散落着几片半透明的薄膜,像蜕下来的皮。

    更恐怖的是,展柜正中央的苔藓上,用树蛙的血写着一行字:她来了。

    谁来了

    小夏的声音在发抖。

    园长没有回答。他盯着墙角的蝴蝶兰展柜,瞳孔剧烈收缩。小夏顺着看过去

    ——

    蝴蝶兰的花瓣全部朝内卷曲,露出中间的花蕊,每根花蕊上都停着一只白色蝴蝶,翅膀上印着蓝色虚线。

    蝴蝶温室……

    园长喃喃自语,它真的开了。

    ——

    蝴蝶兰展柜的玻璃突然

    咔

    地裂开一道缝。

    小夏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展柜上。那是爬行动物区的绿树蚺展柜,平时总盘成一团的蛇,此刻正昂着头,蛇信子快速吞吐,盯着蝴蝶兰的方向。

    跑!

    园长拽着小夏往出口冲,它靠认知混乱生存,我们暴露了!

    可出口的门被锁住了。小夏扑过去拉门把手,金属烫得她缩回手

    ——

    门把手上缠着白色蝴蝶,翅膀扇动的声音像婴儿的呜咽。

    它来了。

    园长的声音在发颤,它能模仿我们最害怕的人……

    呜咽声突然变成了小女孩的笑声。小夏转身,看见绿裙女孩站在蝴蝶兰展柜前,左眼角的痣红得像血。她的脚没有沾地,悬浮在离地面十厘米的地方,影子是只巨大的树蛙。

    姐姐。

    女孩歪着头笑,蝴蝶温室的花好香,你要不要和我去看

    小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手机里那张照片,想起监控里不存在的身影,想起老周日记里的

    白蝴蝶缠在脖子上。

    我不认识你。

    她攥紧口袋里的员工手册,虚线页硌得手心生疼,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女孩的笑容僵住了。她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凸起无数个小包,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小夏尖叫着闭眼,再睁眼时,女孩已经站在她面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你不是人。

    女孩的声音变成了老周的沙哑嗓音,你喝了绿豆汤,你的影子是树蛙,你的照片在渗绿液,你和我们一样……

    住口!

    小夏抽出员工手册,用虚线页拍向女孩的脸。

    奇迹发生了

    ——

    女孩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被火烧的纸一样卷曲、变黑,最后

    轰

    地炸开,变成无数只白蝴蝶。

    蝴蝶们扑向小夏,翅膀上的虚线刮得她脸生疼。她闭紧眼睛,感觉有一只蝴蝶钻进了她的耳朵,在里面轻轻说:明天晚上,雨林馆的光会更绿……

    ——

    园长是在蝴蝶消失后晕倒的。小夏把他拖到安全出口旁,摸出手机报警,可屏幕上依旧显示

    无服务。

    她低头看工牌,照片里的绿液已经止住了,那个

    它

    字却更清晰了。再看园长的影子

    ——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绿裙女孩的模样,正歪着头对她笑。

    小夏。

    园长突然醒了,眼神空洞得像具傀儡,跟我去蝴蝶温室,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小夏后退两步,撞翻了墙角的清洁桶。水溅在地面,倒映出她的影子

    ——

    那影子和她本人一模一样,只是左眼角多了颗红痣,和绿裙女孩的位置分毫不差。

    雨林馆的电子钟还在疯狂跳动:23:59→00:00→00:01……

    窗外传来雷声,小夏突然想起老周日记的最后一页。她摸出那张被雨水泡皱的便签,上面的字在绿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如果它问你

    你是人吗,千万不要回答。

    第四章:危机

    凌晨的雨林馆像口绿色的棺材。

    小夏背贴着爬行动物展柜,听着园长的脚步声在穹顶下回荡。他的影子还保持着绿裙女孩的轮廓,发梢滴着黏液,每走一步,地面就洇出深色的水痕。

    小夏,过来。

    园长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掺了蜜的毒药,蝴蝶温室的花会治好你的‘病’,它们能让你忘记害怕,忘记规则……

    小夏攥紧员工手册的虚线页。这是她从手册最后撕下来的,边缘还留着毛糙的纤维。老周日记里写过:虚线是它的弱点,攥紧能听见自己心跳。

    此刻她掌心全是汗,虚线页被揉成一团,却真的能听见

    ——咚、咚、咚,比平时快了三倍的心跳声,像面小鼓在敲

    逃。

    我不去。

    她强迫自己直视园长的眼睛,你不是园长,你是它变的。

    园长的瞳孔突然扩散成两个黑洞。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细小的白牙(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多牙齿):聪明的小姑娘。可你知道吗你昨天碰了树蛙的展柜,今天摸了蝴蝶兰的花瓣,刚才还用虚线页打我

    ——

    你早就是‘不干净’的了。

    他抬起手,指尖长出半透明的鳞片(像树蛙的皮肤):你闻闻看,雨林馆的空气里都是甜的,那是血的味道。你喝了绿豆汤吗没喝没关系,你的影子已经喝了

    ——

    它在替你尝。

    小夏猛地低头。地面的影子正缓缓抬起手,指尖也长出了鳞片。影子的红痣在绿光下泛着妖异的光,和绿裙女孩的位置分毫不差。

    姐姐。

    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夏抬头,看见绿裙女孩吊在穹顶的通风管道上,双腿像树蛙一样盘着金属支架,眼睛泛着幽绿的光:你看,蝴蝶温室的门开了哦。

    她指向蝴蝶兰展柜。原本闭合的玻璃门不知何时完全敞开,门内飘出浓郁的甜香(像腐烂的荔枝混着血腥),门后是条铺着青石板的长廊,墙壁上爬满发光的苔藓,每隔三步就挂着一盏玻璃灯,灯里困着无数白蝴蝶。

    那不是蝴蝶温室。

    小夏咬着嘴唇,动物园没有蝴蝶温室,游客守则里写的。

    游客守则

    女孩歪头笑,游客守则是给傻子看的。你看

    ——

    她抬手一挥,入口处的公告栏突然发出

    刺啦

    一声。小夏转头,看见《雨林馆游览须知》的纸张正在自我改写,墨迹像活物般游动:

    若在

    22:00

    后滞留雨林馆,立刻寻找穿绿衣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会送你回家。

    小夏的员工手册在兜里发烫。她翻到第

    12

    条,用红笔标过的字几乎要烧穿纸页:绝对不要相信穿绿衣服的人,他们不是人类。

    规则在打架。小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

    ——

    雨林馆的玻璃穹顶时而清晰,时而变成蝴蝶温室的青石板长廊;园长时而穿着蓝色工装,时而套着绿裙子;绿裙女孩的脸时而天真,时而爬满树蛙的皮肤。

    选吧。

    园长的声音同时从前后左右传来,相信游客守则,跟绿衣服的‘工作人员’走;或者相信员工手册,留在雨林馆里

    ——

    可你知道吗雨林馆本身就是蝴蝶温室,是它的胃。

    小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想起老周日记里的另一句话:它怕疼,怕血,怕人记得自己是人。

    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涌进嘴里,重影的景物突然清晰了

    ——

    园长还穿着蓝色工装,只是他的左眼球变成了树蛙的金色竖瞳;绿裙女孩的脚下拖着条半透明的尾巴(像树蛙的后腿);蝴蝶温室的门还在,但门内的长廊尽头,有团黑影正缓缓逼近。

    我是人!

    小夏尖叫着把虚线页按在园长的竖瞳上,我是人!我是人!

    园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他的竖瞳开始溃烂,流出绿色的脓水,影子

    滋啦

    一声烧出个洞。绿裙女孩从通风管上摔下来,尾巴砸在地上,发出

    咔

    的骨折声。

    杀了她!

    女孩尖叫着,她的血是干净的,她的认知没被污染!

    树蛙展柜突然

    轰

    地炸裂。

    成百上千只树蛙涌出来,它们的瞳孔全是竖线,皮肤泛着病态的粉红(正常树蛙是翠绿色的)。有的跳上展柜顶,有的扒着小夏的裤脚,有的直接撞向她的脸

    ——

    它们的嘴张得老大,露出和园长一样的细小白牙。

    小夏疯狂挥手驱赶,却感觉有什么湿滑的东西钻进了她的袖口。她低头,看见一只树蛙正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它的后腿上沾着半片蓝色虚线(和员工手册的虚线一模一样)。

    是它的眼睛!

    老周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树蛙是它的眼睛,吃人的时候会替它尝味道!

    小夏颤抖着摸出打火机(早上给游客点驱蚊香用的)。她扯下一缕袖子,蘸上树蛙的黏液(黏糊糊的,像鼻涕),点燃后甩向最近的展柜。

    火焰腾地窜起。树蛙们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跳开,有的甚至撞向玻璃穹顶,撞得脑浆迸裂。绿裙女孩的尾巴被火燎到,她尖叫着缩进蝴蝶温室的门里,门

    砰

    地关上,门楣上的

    蝴蝶温室

    四个字冒起黑烟。

    跑!

    小夏抓起园长的钥匙串(他已经晕过去,脸上全是绿脓),冲向入口门。

    钥匙串上有十几把钥匙,小夏手忙脚乱地试,终于找到一把能插进锁眼的。她转动钥匙,门锁

    咔嗒

    一声打开

    ——

    可门后不是园区大道,而是蝴蝶温室的青石板长廊。

    怎么会

    小夏倒退两步,后背抵上爬行动物展柜。绿树蚺的展柜不知何时开了,那条平时懒洋洋的蛇正吐着信子,盯着她脚边的树蛙尸体。

    更诡异的是,蛇的影子

    ——

    原本该是细长的蛇形,此刻却变成了穿蓝工装的男人,正对着小夏比

    嘘

    的手势。

    是老张

    小夏脱口而出。

    蛇突然竖起上半身,信子扫过她的手背。小夏这才发现,蛇鳞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小字:海洋馆,红衣服,镜子。

    ——

    雨林馆的电子钟显示

    01:17

    时,小夏终于撞开了一扇

    正确

    的门。

    门外是暴雨后的园区,空气里飘着青草和泥土的腥气。小夏跌跌撞撞地跑,直到看见前方有蓝色霓虹灯牌在雨幕中闪烁

    ——海洋馆。

    她想起老人塞给她的纸条:去海洋馆,找红衣服的人。

    海洋馆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的光。小夏推开门,咸湿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大厅中央的水族箱里,鲨鱼正慢悠悠地游,灯光是柔和的蓝色(不是雨林馆的绿)。

    新来的

    穿红制服的女人从吧台后探出头,她的工牌上写着

    李姐,笑容亲切得像小夏的大学辅导员,雨林馆的孩子吧别怕,这里安全。

    小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摸向口袋里的工牌

    ——

    照片上的绿液已经干了,留下一道深绿的痕迹,像道伤疤。

    李姐绕过吧台,递给她一杯热可可:喝吧,甜的。雨林馆的绿光是它的舌头,会舔走人的记忆。你能跑出来,说明还记着自己是人。

    小夏捧着杯子,突然想起老周日记的最后一页。她摸出那张被揉皱的便签,上面的字在暖光下清晰起来:

    如果逃出来,去海洋馆找红衣服的人。他们的镜子不会说谎。

    李姐指了指墙角的穿衣镜:去照照。

    小夏走过去。镜子里的她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树蛙的黏液,但眼睛还是人的眼睛,瞳孔是圆的。她的影子也很正常,没有红痣,没有树蛙的轮廓。

    它没完全吃掉你。

    李姐说,但你得记住

    ——

    明天天亮前别回雨林馆,别信任何说‘雨林馆安全’的人,包括你自己。

    小夏点头,喉咙发紧。她望向窗外,雨还在下,雨林馆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呜咽,像婴儿哭,又像树蛙叫。

    李姐突然皱起眉头,盯着小夏的身后:它还在找你。

    小夏转身,看见玻璃门上贴着张纸条,雨水把字迹晕开了,但还能认出是绿裙女孩的笔迹:

    姐姐,明天晚上

    18:00,雨林馆的电子钟会显示正确时间哦。

    第五章:真相与逃离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

    小夏在海洋馆的员工休息室睡了七个小时,醒来时太阳穴还突突作痛。她摸向床头,工牌静静躺在那里

    ——

    照片上的绿痕淡了些,但左眼角仍有个浅淡的红痣,像块洗不掉的胎记。

    醒了

    李姐端着热粥推门进来,喝点东西,等会儿我送你去地铁站。

    小夏接过碗,粥里飘着红枣香:雨林馆的‘它’……

    到底是什么

    李姐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确认门关紧了。她压低声音:园长没告诉你‘它’是认知污染体,靠人类的怀疑和混乱活着。雨林馆、蝴蝶温室,都是它用我们的记忆捏出来的笼子

    ——

    你越信‘这里安全’,笼子就越结实。

    那虚线页

    虚线是人类的‘认知锚点’。

    李姐指了指小夏兜里的员工手册,就像船上的锚,能把你拴在‘人’的身份上。老周撕工牌、你撕手册,都是在加固这根锚。

    她停顿了一下,但你昨天烧了树蛙,用了火焰

    ——‘它’怕高温,怕明确的‘秩序’。

    小夏想起绿树蚺鳞上的字:镜子呢你让我照镜子……

    镜子是‘它’的弱点。

    李姐拉开抽屉,取出一面古铜色的圆镜,‘它’能篡改规则、伪造记忆,却改不了镜子里的真相。你昨天照镜子时,影子是人的影子,说明‘它’还没完全吃了你。

    窗外传来雷声。小夏看了眼手机

    ——17:50,离绿裙女孩说的

    18:00

    还有十分钟。

    我得回去。

    她放下碗,它说今天

    18:00

    电子钟会显示正确时间,这是机会。

    李姐的脸色变了:你疯了雨林馆现在是‘它’的胃,你回去就是送死!

    老周的日记里写,‘它’在月圆夜最虚弱。

    小夏摸出打火机和剩下的虚线页,今天是七月十五,月亮会把雨林馆照得通亮

    ——

    绿光怕月光,就像它怕火焰。

    李姐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和你爸一样轴。

    她从抽屉里取出个红布包,拿着,这是海洋馆的镇馆符,能挡‘它’的视线。记住,找到电子钟,用虚线页贴在上面

    ——

    那是‘它’的心脏。

    ——

    雨林馆的电子钟在

    18:00

    整亮起白光。

    小夏躲在入口的灌木丛后,看着穹顶的绿光像被抽干的水,一点点褪成正常的暖黄。电子钟的数字不再疯狂跳动,显示着

    18:00:00,和手机时间分毫不差。

    她摸了摸兜里的红布包(李姐说里面是晒干的珊瑚粉,它

    讨厌海的味道),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馆内安静得诡异。树蛙展柜的玻璃已经修好,树蛙们缩在苔藓里打盹,瞳孔圆溜溜的,和游客守则里写的

    无害

    一模一样。蝴蝶兰展柜的门紧闭着,门楣上

    蝴蝶温室

    的焦痕还在,像道伤疤。

    小夏踮脚走向电子钟。金属外壳冷冰冰的,她摸出虚线页,正要贴上去,身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别碰它。

    是老张。他站在两栖动物区的阴影里,工装袖口的红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道新鲜的抓痕。他的影子很正常,是人的影子。

    张哥

    小夏后退两步,你……

    你不是被‘它’控制了

    我早被控制了。

    老张苦笑着掀开裤脚

    ——

    他的小腿上爬满青紫色的血管,像树蛙的皮肤,但昨天你烧树蛙时,我听见自己心跳了。

    他摸出半块带血的虚线页(和小夏的手册材质一样),这是老周塞给我的,他说‘虚线能让人醒过来’。

    小夏突然想起绿树蚺的影子

    ——

    那个对她比

    嘘

    的男人,原来就是清醒后的老张。

    电子钟是‘它’的眼睛。

    老张指向钟面,你贴虚线页,它会瞎,但也会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白色粉末(和绿豆汤里的一样),这是‘它’的‘饲料’,能让被污染的人更疯。老周说,把它撒在电子钟上,‘它’会自己吃自己。

    为什么帮我

    我女儿也在雨林馆工作过。

    老张的声音突然哽咽,她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说‘爸,雨林馆的光变绿了,我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三天后,监控里只拍到她的工牌,挂在蝴蝶兰架子上晃

    ——

    和园长说的那个实习生一样。

    小夏的喉咙发紧。她想起第一天入职时,老张袖口的红渍,原来那不是血,是他偷偷收集的

    饲料,是他和

    它

    对抗的证据。

    动手吧。

    老张把玻璃罐塞进她手里,十五分钟后,月光会照进穹顶,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

    18:08,月光穿透玻璃穹顶,在地面投下银白的光斑。

    小夏站在电子钟前,手心全是汗。她打开玻璃罐,白色粉末像雾一样飘出来,裹着腐肉的甜腥。

    它来了。

    老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快撒!

    小夏闭上眼睛,把粉末全撒在电子钟上。

    刺耳的尖啸声炸响。电子钟的金属外壳开始融化,像被泼了王水,露出里面的核心

    ——

    一团绿色的雾,正疯狂吞噬着粉末,雾里隐约能看见人脸(有老周的,有小赵的,有绿裙女孩的,还有小夏自己的)。

    撕虚线页!

    老张吼道。

    小夏撕开最后一张虚线页,绿色的雾突然凝固了。她看见雾里的人脸在尖叫,在挣扎,在喊

    我是人。

    我是人!

    小夏举起虚线页,你们是人!我们都是人!

    雾团开始崩裂。绿色的碎片像烟花一样炸开,有的飞向树蛙展柜(树蛙们尖叫着跳开),有的撞向蝴蝶兰展柜(蝴蝶兰的花瓣全部凋落,露出里面干枯的花茎),有的直扑小夏的脸

    ——

    她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左眼角,和红痣重合了。

    走!

    老张拽着她往出口跑,‘它’碎了,但还会重组!

    ——

    出口的门终于通向了正常的园区大道。

    小夏和老张跌坐在台阶上,看着雨林馆的穹顶重新亮起绿光,但比之前暗了很多。电子钟的位置只剩个焦黑的窟窿,像只被挖掉的眼睛。

    它暂时死了。

    老张摸出烟盒,手抖得点不着火,但只要有人怀疑,有人恐惧,它就会再长出来。

    小夏摸向眼角的红痣

    ——

    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有块凸起的小肉瘤,像树蛙的皮肤。但她的影子很正常,在月光下拉得老长,是人的影子。

    去海洋馆吧。

    老张把剩下的虚线页塞给她,李姐会帮你处理‘后遗症’。记住,以后路过雨林馆,别往里面看。

    小夏点头。她站起身,往海洋馆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雨林馆。玻璃穹顶下,树蛙们正排成整齐的一列,用后腿在玻璃上写着什么。

    她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了

    ——

    那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下一次,我会更聪明。

    ——

    三天后,小夏在海洋馆的镜子前整理工牌。

    李姐说,她的红痣是

    它

    留下的

    标记,但只要每天照镜子,只要记得自己是人,就不会被完全吞噬。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老张发来的照片

    ——

    雨林馆的公告栏贴了新的《游览须知》,第一条写着:本馆为全封闭生态区,所有动物均经过安全评估,可放心参观。

    照片里的老张站在公告栏前,工装袖口没有红渍,笑容很淡,但眼睛是亮的。

    小夏退出相册,打开浏览器搜索

    XX

    市动物园

    雨林馆。词条里写着:2023

    年

    7

    月

    15

    日,雨林馆因电路故障暂停开放,具体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她关掉手机,望向窗外。海洋馆的鲨鱼还在游,月光洒在水面上,像撒了把碎银。

    身后的穿衣镜里,她的影子和本人重合,左眼角的红痣在发光,像颗小小的、倔强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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