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睁眼，我就成了魔尊复活亡妻的第九十九个祭品。注定灰飞烟灭。
可我命硬，不仅没死，还融合了那传说中仙子的残魂。
魔尊因此将我禁锢在身边。
看似关怀，实则只是爱护容器。
直到清微宗打上魔宫。
残魂在我体内觉醒，以惊天之力扭转乾坤。
残魂散去，我自由了。
而曾心有所属的他，却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1
你是谁
冰冷的声音砸在我头顶。
我茫然睁眼。
四周是刺骨的寒意。
一座巍峨如山、通体漆黑的魔宫大殿。
殿中立着一个玄衣男子。
他周身魔气翻涌，眼神比殿外的万年玄冰还要冷上三分。
【天音：啧，又一个送死的。】
【天音：这次的祭品瞧着…资质也太平庸了些。】
【天音：魔尊大人已闭关百年，为复活他那位亡妻琉璃仙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可惜啊…】
【天音：这已经是第九十九个了吧前面九十八个，可都没能承载琉璃仙子的残魂，直接魂飞魄散了。】
陌生的字符在我眼前飞速闪过，如同天边流星。
我头痛欲裂。
琉璃仙子
我是谁
你是谁
那玄衣男子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我…我叫…苏缈。
这是脑海中唯一清晰的讯息。
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天音：苏缈这名字倒跟琉璃仙子的小字有几分相似。】
【天音：莫非是魔尊大人的恶趣味】
【天音：管她叫什么，估计也撑不过今日。】
他一步步走近。
强大的威压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眉心。
一股磅礴而精纯的魔气探入我的灵台。
我浑身剧烈颤抖。
废物。
他收回手，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恶。
禀魔尊，祭魂大阵已准备就绪。
殿外传来恭敬的声音。
他不再看我，转身向殿外走去。
将她带去祭魂坛。
冰冷无情的声音，决定了我的命运。
两个黑甲魔卫上前，架起我。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拖行。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些天音字符在眼前喧嚣。
祭魂坛
是要用我的魂，去祭奠那个琉璃仙子吗
2
祭魂坛设在魔宫之巅。
狂风呼啸，阴云密布。
坛中央刻画着繁复诡谲的阵纹，血气冲天。
我被扔在阵眼。
四周站满了魔修，个个神情肃穆。
魔尊夜阑，立于高台之上，俯瞰着我。
【天音：开始了开始了！不知这位苏缈能撑多久。】
【天音：我赌一息。】
【天音：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我赌半息！】
【天音：魔尊大人真是痴情啊，为了复活亡妻，不惜逆天行事，屠戮生灵，硬生生将这方圆万里化为魔域。】
【天音：可惜啊，天道不容，琉璃仙子当年魂飞魄散，岂是那么容易复活的。】
夜阑缓缓抬手。
刹那间，风云变色。
祭魂大阵启动，无数血色丝线从阵纹中涌出，刺入我的四肢百骸。
剧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
仿佛灵魂都被撕扯。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
【天音：咦居然撑过一息了】
【天音：有点意思，难道是错觉】
【天音：别急，好戏还在后头，这只是开始。】
更多的血线涌来，密密麻麻。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隐约间，我看到一道模糊的青衣身影。
温柔，慈悲。
她伸出手，想要拉我。
琉璃…
夜阑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死死盯着我，或者说，是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
那青衣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抹悲悯的笑。
然后，她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我的眉心。
【天音：！！！】
【天音：这是…琉璃仙子的一缕残魂！】
【天音：她竟然主动与这祭品融合了！】
【天音：怎么可能！琉璃仙子乃是正道魁首清微宗的圣女，怎会甘愿与魔为伍！】
一股暖流自我眉心散开，涌向四肢百骸。
撕裂灵魂的痛楚，竟奇异般地减轻了许多。
我缓缓睁开眼。
对上了夜阑那双震惊、狂喜，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复杂眼眸。
他一步跨下高台，瞬间来到我面前。
琉璃…是你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百年的希冀与痛楚。
我茫然地看着他。
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青山，绿水，抚琴的青衣女子，染血的白衣男子…
头更痛了。
我不是琉璃。
我艰难地开口，我叫苏缈。
夜阑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那是一种…比绝望更深的死寂。
【天音：我就说嘛，空欢喜一场。】
【天音：不过这苏缈倒是有点门道，居然能承载仙子的一缕残魂而不崩溃。】
【天音：魔尊大人怕是要失望透顶了。】
他缓缓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冷漠孤高的模样。
既然承了她的魂，便暂且留下你的命。
他转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将她带去静思崖，没有本尊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黑甲魔卫再次上前。
我被带离了祭魂坛。
劫后余生，却不知等待我的是什么。
3
静思崖，名副其实。
崖边只有一间简陋石屋，四面透风。
崖下是翻涌的魔气深渊，深不见底。
我被安置在这里，无人问津。
每日只有一个哑巴魔侍送来些清淡的灵食。
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天音：这苏缈的命可真大，居然活下来了。】
【天音：活着又如何不过是成了魔尊睹物思人的工具罢了。】
【天音：你们说，魔尊会不会把她当成琉璃仙子的替身】
【天音：我看悬，魔尊大人何等骄傲，岂会屈就于一个替身何况这苏缈容貌平平，修为低微，哪点比得上琉璃仙子】
我看着镜中模糊的倒影。
一张陌生的脸。
清秀有余，却谈不上绝色。
右颊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火焰灼烧的痕迹。
修为更是低得可怜，勉强算是引气入体。
这样的我，与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琉璃仙子，判若两人。
夜阑再也没有出现过。
仿佛已经将我遗忘。
我开始尝试修炼。
那缕融入我体内的残魂，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功法。
我一无所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强。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便是三月。
这一日，崖顶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在众魔簇拥下，来到了静思崖。
她容貌妖艳，修为高深，眉宇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
【天音：哟，这不是玉罗刹吗魔尊座下右护法，据说爱慕魔尊已久。】
【天音：她来这里做什么示威】
【天音：有好戏看了！】
玉罗刹径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你就是那个承了琉璃仙子残魂的女人
她语气不善，带着浓浓的敌意。
我平静地看着她：是。
哼，果然是个空有其表的废物。
玉罗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若非你走了狗屎运，得了仙子一缕残魂护体，早就该魂飞魄散了。
她抬起手，指尖魔气缭绕。
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占据魔尊大人的关注。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魔气便向我袭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抵挡。
体内那缕残魂自动运转，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自我掌心涌出。
两股力量相撞。
我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玉罗刹也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天音：咦这苏缈居然能挡住玉罗刹一击】
【天音：虽然狼狈，但确实挡住了。看来琉璃仙子的残魂不简单啊。】
【天音：玉罗刹怕是要动真格了。】
倒有几分本事。
玉罗刹眼中寒光更盛，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再次出手，魔气汹涌，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向我当头抓下。
这一击，避无可避。
我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
就在此时。
住手！
一声冷喝传来。
夜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前。
4
夜阑只是一挥袖。
那只凶猛的鬼爪便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
玉罗刹脸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
魔尊大人息怒！属下只是…只是想替您试试此女的深浅！
【天音：哇哦，魔尊大人英雄救美】
【天音：玉罗刹这下踢到铁板了，谁不知道魔尊最恨旁人动他的人。】
【天音：虽然苏缈只是个工具人，但好歹也承载着琉璃仙子的残魂，魔尊怎会容许他人染指】
夜阑眼神冰冷地看着玉罗刹。
本尊的人，何时轮到你来试探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滚回你的罗刹殿，禁足三月，再有下次，本尊废了你！
玉罗刹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毒。
但她不敢违抗，只能叩首领命，狼狈退去。
转眼间，崖顶只剩下我和夜阑。
还有那些聒噪的天音。
【天音：魔尊大人果然霸气！】
【天音：苏缈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天音：我看未必，魔尊对她，依旧是利用大于其他。】
夜阑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悦。
你的修为，为何毫无寸进
我低下头：我…资质愚钝。
琉璃的功法，你没有修炼
修炼了，但…进展缓慢。
我说的是实话。
那功法玄奥无比，以我现在的状态，如同管中窥豹。
夜阑沉默片刻。
他忽然伸出手，再次探向我的眉心。
我下意识地想躲。
别动。
他语气不容置疑。
冰凉的指尖点在我眉心。
这一次，他渡入的不再是探查的魔气，而是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
【天音：！！！魔尊大人居然在帮她梳理灵脉！】
【天音：这可是琉璃仙子都未必有过的待遇啊！】
【天音：等等，魔尊修炼的是魔功，他哪来的精纯灵力难道…难道他为了琉璃仙子，竟还分神修炼了正道功法！】
【天音：这不可能！魔道与正道功法相冲，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那股灵力在我体内游走，引导着我体内的残魂之力。
原本晦涩难懂的功法，竟有了一丝明悟。
半晌，夜阑收回手。
他脸色似乎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琉璃的《清心诀》，讲究循序渐进，你体内的魔气与她功法相冲，需以灵力化解。这枚清心玉你且戴着，可助你修行。
他取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递给我。
玉佩入手温润，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多谢魔尊。我低声道。
本尊不是在帮你。
他声音依旧冰冷，本尊只是不希望琉璃的残魂，在你这废物身上蒙尘。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魔尊！
我鼓起勇气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你…为何对我…
我问不出那个好字。
他为我挡下玉罗刹，为我梳理灵脉，赠我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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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是一个对待祭品或工具的态度。
【天音：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天音：难道魔尊大人真的移情别恋了对象还是个平平无奇的苏缈】
【天音：别傻了，肯定是爱屋及乌，因为琉璃仙子的残魂罢了。】
夜阑沉默良久。
因为…你的眼睛，很像她。
他留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崖边。
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像琉璃仙子么
所以，我依旧只是个替身
一丝苦涩，自我心底蔓延。
5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每日送饭的哑巴魔侍，换成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
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玄色小袍，面容精致，眉眼间与夜阑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郁。
【天音：呀！这不是小魔君夜星痕吗魔尊大人和琉璃仙子的儿子！】
【天音：都长这么大了，当年琉璃仙子陨落时，他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天音：魔尊大人居然舍得让他来静思崖这种苦寒之地】
【天音：估计是想让他多接触接触他娘亲的残魂吧，可怜的孩子，从小没娘。】
小星痕每次来，都只是默默放下食盒，然后远远地看着我。
不说话，也不靠近。
我尝试与他交流。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答。
你父亲让你来的吗
他依旧沉默。
但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好奇，还有一丝…渴望
某日，我修炼《清心诀》有所感悟，随手在石桌上刻画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
虽然简陋，倒也能汇聚些许稀薄灵气。
小星痕送饭来时，目光被那聚灵阵吸引。
他歪着头，看了许久。
这是…聚灵阵
他终于开口，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嗯。我点点头，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我娘…以前也喜欢刻画这个。
他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孺慕。
【天音：看吧看吧，又是琉璃仙子！】
【天音：这苏缈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琉璃仙子周边，处处都能勾起魔尊父子的回忆。】
【天音：工具人实锤了。】
我心中一动。
你娘亲…琉璃仙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星痕眼中亮起光芒。
他们说，我娘是世上最温柔、最美丽的仙子。她会抚琴，会画画，还会做好多好吃的糕点。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小脸上满是骄傲。
可惜…我从没见过她。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了下去，眼中满是失落。
我心中莫名一痛。
伸出手，想像书中说的那样，摸摸他的头。
他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天音：哟，小魔君还挺警惕。】
【天音：也是，毕竟苏缈身份不明，魔尊又没发话。】
我讪讪地收回手。
对不起。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父亲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亲近。
我不是陌生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叫苏缈，你可以叫我…苏姨。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跑开了。
之后的日子，小星痕依旧每日送饭。
他话渐渐多了起来，会和我说些魔宫里的趣事，会问我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虽然他依旧不肯叫我苏姨，也不让我碰他。
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这天，我正在崖边打坐。
忽然听到小星痕的惊呼。
小心！
我睁开眼，便见一条碗口粗的魔蟒，不知何时出现在崖边，正张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
电光火石间。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小星痕推开。
自己却被魔蟒的巨尾扫中，跌向崖下的万丈深渊。
【天音：卧槽！剧情反转太快了吧！】
【天音：苏缈要掉下去了！静思崖下面可是魔气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啊！】
【天音：小魔君快去叫人！】
失重感传来。
我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
他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挥出，那条凶猛的魔蟒瞬间化为血雾。
是夜阑。
他抱着我，稳稳落在崖边。
四目相对。
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后怕与…庆幸
6
父亲！
小星痕扑进夜阑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刚刚…刚刚好吓人…苏…苏姑娘为了救我…差点掉下去…
夜阑抱着小星痕，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天音：英雄又救美了，还是买一送一那种。】
【天音：魔尊大人出现的也太及时了吧莫非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天音：细思极恐啊，这占有欲！】
我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来。
多谢魔尊相救。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
为何救他
他低头问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是您的儿子，也是…琉璃仙子的儿子。
我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
夜阑沉默了。
他抱着我，一步步走向石屋。
小星痕紧紧跟在后面。
进了石屋，夜阑才将我放下。
他仔细检查我的伤势。
所幸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以后，星痕不必再来静思崖。
夜阑沉声道。
小星痕闻言，小脸一白，急道：父亲！我…
此地凶险，不适合你。
夜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他看向我：你也一样，即日起，搬去琉璃宫。
【天音：！！！琉璃宫！】
【天音：那可是琉璃仙子生前住的地方啊！魔尊大人居然让苏缈住进去！】
【天音：这是要正式册封为替身的节奏吗】
【天音：我怎么感觉魔尊大人有点假公济私，借着保护苏缈的名义，把人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我愣住了。
琉璃宫…
那不是琉璃仙子生前居住的宫殿吗
夜阑让我搬去那里，是什么意思
我不去。我下意识地拒绝。
由不得你。
夜阑语气强势，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
星痕，我们走。
他拉着小星痕，离开了静思崖。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夜阑对我的态度，越来越让我捉摸不透。
他时而冷漠，时而又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对琉璃仙子用情至深，这点毋庸置疑。
可他对身为替身的我，又算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承载了琉璃仙子的残魂
【天音：傻姑娘，当局者迷啊。】
【天音：魔尊大人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居然还以为只是因为残魂】
【天音：不过也难怪，毕竟有琉璃仙子这座大山压在前面，苏缈肯定不敢多想。】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迫搬进了琉璃宫。
琉璃宫比静思崖的石屋不知好了多少倍。
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灵气充裕。
宫殿的布置，处处透着雅致与温馨。
可以想见，琉璃仙子生前，定是个温柔雅洁的女子。
夜阑每日都会来琉璃宫。
有时是指导我修炼，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抚琴，或者…发呆。
他话依旧不多，但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炙热。
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小星痕也会偷偷跑来找我。
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谨，会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他玩，给我讲他和他父亲的趣事。
偶尔，他会看着我的脸，小声问：苏姨，你会一直陪着我和父亲吗
我无法回答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更不知道，当夜阑真的复活了琉璃仙子，我会是怎样的下场。
这天，魔宫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微宗宗主，玄尘道长。
琉璃仙子的师兄。
【天音：哟，正道魁首也敢闯魔宫不怕有来无回吗】
【天音：玄尘道长可是元婴后期的大能，据说当年若非他闭关冲击化神，琉璃仙子也不会陨落得那般轻易。】
【天音：他是来找魔尊寻仇的还是…为了琉璃仙子的残魂】
玄尘道长指名要见我。
夜阑面色不善，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7
会面的地点，设在琉璃宫的花厅。
玄尘道长一身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
他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痛惜。
苏缈姑娘，贫道有礼了。
他稽首道。
道长不必多礼。我还了一礼。
夜阑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却让人不敢忽视。
【天音：修罗场啊修罗场！】
【天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虽然一个是前任的师兄，一个是现任的绯闻对象。】
【天音：你们说，玄尘道长会不会想把苏缈带回清微宗毕竟她身上有琉璃仙子的残魂。】
苏缈姑娘，玄尘道长开门见山，贫道此次前来，是想请姑娘随我回清微宗。
果然。
我看向夜阑。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仿佛没听到玄尘道长的话。
但我能感觉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道长的好意，苏缈心领了。
我缓缓开口，只是，我既已身在魔宫，便没有离开的道理。
玄尘道长眉头一蹙。
姑娘可知，你体内的，是琉璃师妹的残魂她乃我清微宗圣女，岂能流落在魔宫这等污秽之地
他语气有些激动。
道长此言差矣。
一直沉默的夜阑，忽然开口。
他放下茶杯，眼神冰冷地看着玄尘道长。
琉璃是本尊的妻子，她的残魂在哪里，还轮不到你清微宗置喙。
【天音：哦豁！魔尊大人宣示主权了！】
【天音：这话说的，好像苏缈就是琉璃仙子本人一样。】
【天音：玄尘道长要气炸了吧师妹被人抢了，连残魂都要被霸占。】
玄尘道长脸色铁青。
夜阑！你休要猖狂！当年若非你这魔头妖言惑众，琉璃师妹岂会叛出师门，与你这等邪魔外道为伍！
若非你连累，她又岂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他情绪激动，周身灵力涌动。
夜阑霍然起身，魔气滔天。
本尊与琉璃之事，与你何干！
当年之事，孰是孰非，你心中没数吗！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
够了！
我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
两人皆是一愣，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道长，当年的事，我已不记得。琉璃仙子与魔尊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不是我能评判的。
我现在只是苏缈。我只想弄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我看向夜阑：魔尊，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个融入我体内的残魂，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那个与琉璃仙子相似的名字。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困扰着我。
【天音：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天音：苏缈的身世之谜，马上就要揭晓了吗】
【天音：我猜苏缈就是琉璃仙子的转世！不然魔尊大人怎么可能对她这么上心！】
夜阑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就是你，苏缈。
至于琉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是本尊此生挚爱，百年前，为救本尊，魂飞魄散。
本尊耗费百年心血，布下祭魂大阵，便是想重聚她的魂魄，让她复生。
而你，他看向我，便是承载她残魂的容器。
容器…
原来，我终究只是个容器。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玄尘道长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
夜阑，你这又是何苦师妹她…早已不在了。
不！夜阑语气决绝，她还在！只要集齐七七四十九缕残魂，琉璃便能重生！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而苏缈，他再次看向我，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融合了琉璃残魂的人。
所以，他一字一顿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本尊都不会让你离开！
【天音：原来如此！苏缈只是个引子，或者说，是复活琉璃仙子的关键道具！】
【天音：魔尊大人对琉璃仙子，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啊！】
【天音：可怜的苏缈，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如坠冰窟。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特殊对待，原来都只是因为我这个容器的特殊性。
夜阑不是对我好，他是对他复活亡妻的希望好。
一股巨大的悲哀与无力感，将我淹没。
8
玄尘道长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夜阑说得很清楚，他不会放我走。
琉璃宫再次恢复了平静，却多了一丝压抑。
我与夜阑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他依旧每日来琉璃宫，但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专注，却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
【天音：唉，这叫什么事啊。】
【天音：魔尊大人也是个可怜人，守着个容器，想着个死人。】
【天音：苏缈也挺惨的，明明有了自己的意识，却要为另一个人的执念而活。】
这日，小星痕又偷偷跑来找我。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和夜阑之间的不对劲。
苏姨，他拉着我的手，小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啊。
你骗人。他嘟着嘴，你以前都会对我笑的，现在都不笑了。
我心中一酸。
苏姨只是…有些累了。
是不是因为父亲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父亲他…其实很喜欢你的。小星痕忽然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我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偷偷听到父亲和左护法伯伯说话。
小星痕压低声音，左护法伯伯劝父亲，不要在你身上浪费太多心思，说你终究不是琉璃仙子。
父亲当时很生气，他说…他说他分得清谁是谁，他还说…
小星痕顿了顿，似乎在回想。
他说，遇见你，是他此生第二件幸事。
【天音：！！！劲爆！魔尊大人这是间接表白了！】
【天音：此生第二件幸事，那第一件肯定是遇见琉璃仙子了。】
【天音：所以苏缈在魔尊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容器了！】
我心中巨震。
夜阑…他真的这么说过
遇见你，是他此生第二件幸事。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或许，这只是小星痕的误解，或者夜阑的一时戏言。
毕竟，我是琉璃仙子的容器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夜阑的真正用意。
魔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袭击。
数个正道大派联手，以替天行道，清除魔患为名，攻打魔宫。
为首的，正是清微宗。
【天音：大战起！正魔大战百年难遇啊！】
【天音：清微宗这次是下了血本了，连护山大阵都搬来了。】
【天音：魔尊大人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这次怕是要糟。】
魔宫上下，一片混乱。
喊杀声，法宝碰撞声，不绝于耳。
我被困在琉璃宫，心急如焚。
玉罗刹奉命前来保护我。
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嫉妒，却也多了一丝复杂。
苏缈，你老实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她冷冷道，若是魔尊大人有半分差池，我第一个让你陪葬！
我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心中只挂念着夜阑和小星痕的安危。
不知过了多久。
琉璃宫的禁制忽然被强行破开。
一群手持利剑的清微宗弟子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玄尘道长。
苏缈姑娘，得罪了！
玄尘道长沉声道，魔宫覆灭在即，还请姑娘随我等离开，免受牵连。
玉罗刹见状，立刻上前阻拦。
玄尘老贼！休想带走苏缈姑娘！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混乱中，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是小星痕。
他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惊恐。
苏姨！父亲他…父亲他被困在诛仙阵里了！
诛仙阵！
我心中一凛。
那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至强杀阵，非化神期不可破！
夜阑他…
带我去！我抓住小星痕的手。
不行！玉罗刹急道，太危险了！魔尊大人吩咐过，要我寸步不离保护你！
让开！我语气不容置疑。
体内那缕属于琉璃仙子的残魂，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一股浩瀚的威压，自内而外散发出来。
玉罗刹和玄尘道长，竟同时被这股威压震退数步。
两人皆是目瞪口呆。
【天音：！！！琉璃仙子显灵了！】
【天音：这气势…绝对是琉璃仙子本人没错！】
【天音：苏缈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另一个更强大的意识所取代。
我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
我缓缓抬起手，一道青色的光芒在掌心凝聚。
我听见自己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开口：
星痕，别怕，娘亲在这里。
然后，我拉着小星痕，一步步走出了琉璃宫。
所过之处，所有试图阻拦的清微宗弟子，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飞。
无人能挡！
9
魔宫主殿前，已是一片狼藉。
诛仙阵笼罩着整个广场，剑气纵横，杀机凛然。
夜阑一身玄衣早已被鲜血染红，手持一柄魔气森森的长枪，在阵中苦苦支撑。
他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天音：魔尊大人快撑不住了！】
【天音：诛仙阵太强了，除非有化神期大能出手，否则无人能破。】
【天音：琉璃仙子（苏缈）来了！她能救魔尊吗】
我带着小星痕，一步步走向诛仙阵。
主持阵法的几位正道长老见状，皆是大惊失色。
是琉璃仙子！她…她怎么会…
快！阻止她！绝不能让她靠近诛仙阵！
数道凌厉的剑气向我袭来。
我只是轻轻一挥袖。
那些剑气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我走到了诛仙阵外。
阵中的夜阑，也看到了我。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光芒。
琉璃…真的是你！
他声音嘶哑，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与痛惜。
阿阑，我回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夜阑这个杀伐果断的魔尊，瞬间红了眼眶。
【天音：呜呜呜，太感人了！这就是爱情啊！】
【天音：琉璃仙子真的复活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天音：她要怎么破阵难道她也到了化神期】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诛仙阵的光幕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那坚不可摧的诛仙阵光幕，竟如同冰雪般消融。
转眼间，诛仙阵，破！
主持阵法的几位长老，同时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夜阑。
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血污。
阿阑，你受苦了。
夜阑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仿佛生怕我再次消失。
琉璃…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摇摇头，微笑道：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然后，我转过身，看向那些惊骇欲绝的正道修士。
目光扫过玄尘道长，他神情复杂，带着一丝愧疚。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魔宫与正道百年恩怨，非一朝一夕可解。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希望，今日之后，双方能各退一步，莫要再起干戈。
若有再犯魔宫者，休怪我不念旧情！
最后一句，带着凛然杀意。
所有正道修士，皆是噤若寒蝉。
玄尘道长叹了口气，对我深深一揖。
谨遵仙子法旨。
说罢，他带领着残余的正道修士，狼狈退去。
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正魔大战，竟因我的出现，而草草收场。
【天音：琉璃仙子威武霸气！】
【天音：不愧是曾经的正道魁首，一句话就镇住了全场。】
【天音：可是…她能维持这种状态多久】
危机解除。
我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夜阑连忙扶住我。
琉璃，你怎么了
我对他虚弱一笑：阿阑，我时间不多了。
这只是我残魂最后的力量，苏缈的身体，承载不了太久。
夜阑闻言，脸色大变。
不！琉璃！我不要你再离开我！
他紧紧抱着我，身体因恐惧而颤抖。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阿阑，听我说。
苏缈…她是个好姑娘。她不是我的替身，也不是我的容器。
她就是她。
这些日子，我一直沉睡在她识海深处，我能感觉到，你对她，并非全无情意。
夜阑身体一僵。
我继续道：阿阑，我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
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珍惜眼前人，好吗
我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星痕…我的孩子…
我看向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地小星痕，眼中满是不舍。
娘亲不能陪你长大了，你要替娘亲，好好照顾你父亲。
呜呜…娘亲…小星痕扑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最后看了一眼夜阑。
阿阑，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弱。
最终，我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我，苏缈，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我能感觉到，那缕属于琉璃仙子的残魂，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用最后的力量，救了夜阑，平息了战火，也给了我…自由。
广场上，一片死寂。
夜阑抱着我，身体僵硬，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良久，他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悲鸣。
琉璃——！
那声音，碎了肝肠，断了心魂。
10
琉璃仙子彻底消散了。
夜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我，久久不愿放手。
小星痕伏在我膝头，哭得泣不成声。
【天音：终究还是散了…意难平啊！】
【天音：琉璃仙子真是个伟大的女人，临死前还在为魔尊和苏缈着想。】
【天音：魔尊大人怕是要彻底崩溃了，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天音：那苏缈呢琉璃仙子的残魂没了，她对魔尊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吗】
我轻轻拍着小星痕的背，心中一片茫然。
琉璃仙子走了。
那个困扰我许久的身世之谜，也随之解开。
我不是谁的转世，也不是谁的替身。
我只是苏缈。
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承载了琉璃仙子一缕残魂的普通女子。
如今，残魂消散，我与琉璃仙子之间，再无任何联系。
夜阑他…还会需要我吗
不知过了多久，夜阑终于缓缓松开了我。
他双目赤红，脸上满是泪痕，却再也不复之前的疯狂与绝望。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你…他声音沙哑，感觉如何
我摇摇头：我没事。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右颊上的疤痕。
那道因祭魂大阵而留下的疤痕，琉璃仙子用最后的力量，也未能完全祛除。
这里，还疼吗他问。
我心中一颤。
他问的，是我疼不疼，而不是琉璃仙子。
【天音：魔尊大人这是…开窍了】
【天音：他终于意识到苏缈是个独立的人了】
【天音：不容易啊，琉璃仙子用命换来的醒悟。】
我看着他，鼓起勇气问道：魔尊，琉璃仙子已经不在了。你…还打算复活她吗
夜阑身体微微一震。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依旧挥之不去。
不了。
他轻轻摇头，琉璃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强求不得。
百年执念，也该放下了。
他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歉疚。
苏缈，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我心中百感交集。
我不委屈。
我轻声道，能有机会认识琉璃仙子，认识你，认识星痕，我很…开心。
夜阑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忽然执起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苏缈，他一字一顿道，琉璃是我此生挚爱，无可替代。
但她也说过，遇见你，是我此生第二件幸事。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天音：来了来了！世纪告白要来了吗！】
【天音：快说啊魔尊大人！急死我了！】
夜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苏缈，我夜阑，愿以余生为诺，护你周全，爱你一世。
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我愣住了。
巨大的惊喜与不敢置信，将我淹没。
我看着他真诚而期待的眼神，看着一旁小星痕希冀的目光。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用力点头。
我愿意。
夜阑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那是一个不再带着对过去的执念，只属于我和他的，温暖而坚实的拥抱。
【天音：圆满了圆满了！撒花！】
【天音：虽然过程曲折，但结局是好的！】
【天音：魔尊大人和苏缈姑娘要幸福啊！小魔君也要快乐长大！】
【天音：本天音圆满退散！】
眼前的字符，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属于琉璃仙子的故事，结束了。
而属于我苏缈和夜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前路漫漫，或许还会有诸多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有他，有星痕。
我们，会一起走下去。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