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5
谢淮安冲上去揪住小厮的衣领，厉声质问：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诅咒小世子的。
要是渊儿真的出了事，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小厮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回道：
侯爷，是......是您亲口吩咐，哪怕小世子死在外面，都不许告知您......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收拾好地上的东西，绕过一脸不可置信的谢淮安决绝地离开。
没过一会，身后就传来谢淮安惊慌失措的声音。
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我面前，拽住我的手，大力扣住我的肩膀道：
沈明月，这又是你的新手段是不是
就因为你吃知薇的醋，所以联合其他人合起伙来骗我，渊儿可是你亲生骨肉，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咒他死。
我深吸一口气，猩红着眸子望着他，强压着内心的酸楚。
渊儿不过五岁，就因为他喊了你一声爹爹，你就下令把他丢进蛇窟，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害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他的双手颤抖地朝我伸了过来，蛇窟里的蛇都是无毒的，他顶多会受些皮外伤，怎么可能会中蛇毒而死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陆知薇一眼。
万一有人故意放了毒蛇进去呢
不会的，不会的......
沈明月，你骗我的对吗
不闹了好不好，我们一起接渊儿回家。
他紧紧盯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我的衣袖处掰开，冷冷地看着他。
谢淮安，你不配提渊儿，你一直以为我争风吃醋，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夫妻，我们只能是仇人。
谢淮安突然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裙摆，眼里满是祈求：明月，你别走，给我点时间查明真相，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我冷冷地盯着他，讽刺道：好啊，你现在就去将陆知薇的孩子也丢进蛇窟，给渊儿偿命！
谢淮安猛地站起来，满脸愤怒与悲怆：珩儿可是大哥和知薇唯一的孩子，你也怀胎十月，深知为人母的辛苦，怎么能让我夺走她孩子的命！
沈明月，你也过于残忍些了吧！
我直接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谢淮安在我身后你你你了半天。
谢淮安自然是不相信我的话，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没想到，他派出去的第二批人，叹息地劝他。
侯爷，夫人说得是真的，小世子已经没了，您节哀！
两次派去的人，带来的是同一个结果。
他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偌大的侯府，谢淮安愣是一点渊儿的遗物都没有找到。
好像我和渊儿从未出现过他生命中一样。
谢淮安想着之前渊儿送给他的礼物，只因谢珩喜欢，全送了出去。
他匆匆赶到了陆知薇的院子，想拿回东西。
陆知薇母子二人的对话，毫无征兆地钻进耳中。
6
阿娘，我实在不想再装病了，书院的好友都许久未见，听闻他们如今都疏远我了。谢珩软糯又带着几分委屈的童声传来。
陆知薇压低声音，急切说道：
我费尽心思才终于除掉了那对挡路的母子，从今以后，整个谢家，都是咱们母子的。
可叔父待我们向来极好，我不想用装病这等法子诓骗他......谢珩话语里满是犹疑。
住口！什么装病你本就身患重症，抑郁难愈，日后不许再提这话！陆知薇厉声斥责。
紧接着，传来谢珩吃痛的抽气声：阿娘，您抓疼我了......
珩儿听话，只要你乖乖配合，阿娘这就托人给你寻来最稀罕的玩意儿。
......
谢淮安=身形一僵，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可陆知薇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里面陆知薇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然而话里的刻薄和市侩，全然是他陌生的样子。
他愤怒地踹开大门。
里面两个人俱是一惊，看见是谢淮安，陆知薇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淮安，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知薇见状，给谢珩使了个眼色。
谢珩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爹，这两日你去了何处夜里都不来哄珩儿睡觉，珩儿怕得紧。
望着谢珩委屈小脸，谢淮安只觉心头一阵刺痛。
谢淮安目光失神，暗自思忖，他的渊儿和谢珩一般的年纪。
若自己对自己的孩子上心些，他的渊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念及此处，他只觉心如刀绞，这一痛，心肠竟难得硬了起来。
谢珩，往后唤我叔父，可别叫错了。
我的孩子只有渊儿。
谢珩停止了哭闹，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陆知薇。
陆知薇有些惊愕，有些事情好像脱离了她的掌控。
谢淮安命下人将谢珩带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陆知薇。
陆知薇刚想说些什么，谢淮安冲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害死渊儿的。
陆知薇吓得浑身颤抖：淮安，你，你再说什么
这时，暗卫前来禀道：侯爷，已然查明，确是......
话说一半，暗卫看见陆知薇也在，见谢淮安并无阻拦之意，便接着道，确是陆知薇将毒蛇放进蛇窟咬死小世子的。
属下还查明夫人和马夫通奸也是陆知薇构陷的。
谢淮安闻言，冷冷发笑：好，好得很！
说着，一步步逼近陆知薇，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谢淮安眼神似要将陆知薇生吞活剥。
铁证如山，陆知薇知无法再狡辩，声音颤抖：淮安，我只是太爱您，才犯下大错。往后，我为您生儿育女，好不好您不是喜欢珩儿吗，我给您再生一个......啊！
话未说完，谢淮安一脚踹出，陆知薇胸口吃痛，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桌子上的花瓶上。
花瓶瞬间碎裂，尖锐瓷片刺入后背，陆知薇惨叫出声。
谢淮安却不罢休，一把揪住她衣领，另一只手掐住她脖颈：你有何颜面喊痛你害得渊儿死得那般凄惨，你便是死十次也难辞其咎！
就在陆知薇涨红了脸，几近窒息时。
谢淮安手上力道才一松。
陆知薇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谢淮安满脸嫌恶，道：陆知薇，我竟从未看清你。自从我大哥死后，我自认待你和谢珩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害我妻儿
陆知薇眼眶泛红，面上满是不甘，她直视眼前之人，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懑：分明是我先与你相逢！我家人贪图荣华，硬把我许给你那短命大哥冲喜。
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做你大嫂，我满心满眼，自始至终都只有你。我在那深宅熬了无数个日夜，好不容易盼到你大哥去世，可为何，为何你竟娶了旁人！
如今沈明月已经走了，再也不会有人阻碍我们了......
下一刻，一把剑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她错愕地抬头，对上了谢淮安那双如同杀神一般的怒眼。
谢淮安眼神麻木，冷冷地盯着她。
我说过，我的妻子只有沈明月，儿子只有渊儿。
除了她们，我谁都不要。
既然你如此心如蛇蝎，我便成全你。
陆知薇顿感大事不妙，哀求道：不......淮安......
谢淮安看都不看她，冷冷吩咐小厮：把她扔进蛇窟，再放些蜈蚣蝎子，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7
另一边，侯府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自从离开侯府后，我便带着渊儿去了江南。
这里四季如春，我想他应该会喜欢。
离开侯府的一个月以来，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谢淮安。
谢淮安看到我，快步走上前，因为赶路，他往日的矜贵模样荡然无存，显得风尘仆仆
他眼底乌青，头发凌乱，胡子也没打理，整个人格外沧桑。
他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到了渊儿的墓碑前说：明月，我记得渊儿喜欢陈记的甜食吗这是葡萄酪、枣花酥、栗仁糕，都是我特意学做的。
看到这些甜食，我想起渊儿还在的时候，在谢淮安生辰那天，我们母子二人亲手给谢淮安做了一桌子菜，满怀期待地等他回来。
谁知谢淮安回来后，突然大发雷霆：你说渊儿病了，非让我回来看看，你就是这么教孩子撒谎的
他上前一步，把桌上的菜全都扫到地上，说：你知道吗今天珩儿给我庆贺生辰，要是因为我突然回来，他想不开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怎么办
渊儿被吓得愣住，随后大哭起来。
我本以为孩子的哭声能唤起谢淮安的良知，可我错了。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渊儿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谢淮安走后，我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渊儿不明所以地走到我身边，抱住我，抽噎着说：是不是......是不是渊儿做错了呜呜呜，对不起，渊儿不该撒谎。
看着哭成一团的渊儿，我心如刀绞，安慰他：渊儿没错，渊儿是世上最好的孩子，阿娘会一直陪着你，不哭。
想到这些，我悲痛欲绝。
看着墓前的食物，我学着谢淮安当时的样子，把东西都扫到地上。
他心疼地看着那些食物，抬头看向我时，又恢复了一脸温柔。
我冷漠地说：别把这些东西拿给渊儿，脏。
他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神情，明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平静地看着谢淮安，冷冷地说：不能。
谢淮安愣在原地，嘴唇抖个不停，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见我转身要走，他摇晃着起身想挽留，可看到我冰冷的眼神，又止住了脚步。
大雨倾盆而下，谢淮安双腿一软，跪在雨中。
我......我......许久，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瘫倒在泥水里。
回到家后，我努力不去想谢淮安的事。
可他竟找上门来，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我满眼仇恨地指着他：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嫁给你。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我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扔去，也只砸到了他的肩膀。
谢淮安脸色惨白，听着我的哭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害死渊儿的是你纵容别人欺负我的还是你。
现在，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谢淮安呆住了，随后开始疯狂扇自己耳光，嘴角很快溢出鲜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明月，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求你别恨我。
我已经查明真相，是陆知薇欺骗了我，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往后定与你一心，好好过日子，我......
我冷冷嗤笑：所以呢她死了，能换回渊儿的性命吗若你对我和孩子尚有一丝愧疚，今日就不该再来纠缠！
谢淮安脸色瞬间惨白，嘴唇翕动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砸落在谢淮安手上：谢淮安，你害死了咱们的孩子，又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回去
谢淮安如遭烫灼，浑身一颤：并非如此，明月，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有意，他毕竟是我的亲生......
住口！渊儿不是你的孩子！我怒声打断，我已经去官府报备了，从此不再是谢家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渊儿也不会！
说完这些，我直接关上大门。
谢淮安一直背着荆条，赤裸着上身跪坐在我家门前，我再也没为他开过门，他身边的小厮都劝他别这样，毕竟他是尊贵的侯爷。
可他却坚定地说：除非明月原谅我。
我只觉得他可笑至极。
周围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谢淮安却像没感觉到疼痛，目光始终紧盯着崔府大门。看到我的身影，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到门口的谢淮安，我推了他一把，说：要跪就接着跪，别挡路！
今天是渊儿的生日，往年的今天，渊儿总是特别开心。
可如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渊儿的牌位。
渊儿，是阿娘没本事，没能保护好你。
去年生辰前，谢淮安说生辰当天要送渊儿一把弓箭，教他射猎。
那几天，渊儿开心得睡不着觉，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真的。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还是不放心，说：阿娘，爹爹会不会骗我上一年爹爹说陪我过生日，可最后没来。要是这次还骗我，我就不理他了。
可是谢淮安还是食言了。
我去庙里向师傅请了一盏长明灯，我跪在灯前，祈祷来世渊儿能平平安安。
谢淮安把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放在一旁，我冷笑一声，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些。
我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谢淮安上前拉住我的手腕，试探着问：我能和渊儿告别吗
我抬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感情，说：你配吗
谢淮安有些着急地说：我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本以为谢淮安会放弃。
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来了，陆知薇跟在一旁。
往日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如今被蛇毒毁得不成样子，伤痕交错，肌肤溃烂。
她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满心都是悔恨，再没了曾经的张狂。
谢淮安看到我，苍白的嘴唇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声音沙哑：明月，我带她来赎罪了。
陆知薇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弟妹，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把谢淮安还给你，求你饶了我这一回。
她下意识抬手想摸脸上的伤疤，可伸到一半，又像是被什么刺痛，停在了半空。
谢淮安见我沉默不语，又挣扎着开口：明月，你要是心里有恨，就用这剑刺我，我绝不躲闪，只希望能让你消消气。
说着，他缓缓抽出佩剑，递到我手中。
我没有犹豫，挥剑而下，却避开了要害，只在他肩头划开一道口子。滚吧，别再来找我。
谢淮安，你如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我作呕！一句不是有意，就能换回渊儿的性命你有何颜面在此求我原谅
你哪怕死都洗不清你身上的罪孽。
我声音冰冷，透着深深的疲惫与决绝。
谢淮安双眼泛红，声音嘶哑，明月，对不起。
这句话，是世间最残忍无用的话。
没多久，我创办了慈安堂，收养被抛弃的女婴和流浪的小乞儿，想着为渊儿积些福德。
后来，京城传来消息，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侯爷谢淮安剃度出家，用一生都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