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凌晨四点四十分，滨海市老城区的雾气突然变得刺骨，赵鹏的衣服领口灌进冷流时，后颈的寒毛正随着童谣的尾音竖立。不是记忆中的《两只蝴蝶》，而是带着老式收音机电流杂音的变调版本，每句歌词都在末尾多出个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极了儿童手表定时提醒的闹铃。“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
数据的玫瑰……”
破碎的童声从巷子深处飘来，路灯的冷光突然转为血红色，赵鹏看见七八个孩童模样的
“数据体”
正从雾中走出。他们的身体像全息投影般闪烁，校服上印着各大互联网公司的
logo——
腾讯的企鹅、阿里的天猫猫、字节的跳动音符，每个
logo
都在渗出数据流，在胸前汇聚成二维码状的胎记。
“赵鹏，他们的心跳频率和路灯闪烁同步！”
林小羽的黑客眼镜碎片在眉心重组，投射出生物电扫描画面，“不是纯粹的怨灵，是脑电波数据和电子设备融合的‘电子婴灵’，胸口的儿童手表是核心载体！”
赵鹏注意到，每个孩子的手腕都缠着数据线，末端连接着悬浮的智能手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相同的画面：家长正在设置
“屏幕使用时间”，倒计时从
180
秒开始，每减少一秒钟，孩子的瞳孔就暗淡一分。而他们的儿童手表表面，定位红光疯狂闪烁，屏幕上重复着相同的提示：【家长已开启电子围栏当前区域：黄泉边界警告：离开将触发电击】。
“朵朵……”
赵鹏的识海突然被记忆碎片击中，想起三个月前殡仪馆登记册上的名字
——
七岁女孩朵朵，因偷玩妈妈的手机被锁在房间，最终从阳台坠落。此刻她的数据体正走在最前方，校服领口翻卷，露出后颈处嵌着的
si
卡芯片，芯片表面蚀刻的不是数字，而是朵朵最后一条发给爸爸的短信：“爸爸，我再也不玩了，开门好不好？”
“是黑棺的‘电子围栏计划’。”
林小羽的数据线在掌心绷直，末端的魂火首次呈现出冰蓝色，“他们收集未成年人的死亡数据，用
ai
生成‘绝对听话’的电子婴灵，这些孩子的脑电波被锁在儿童手表里，永远重复死亡前的最后时刻。”
童谣突然变调，变成刺耳的拨号音，电子婴灵们的动作同步僵硬，像极了被远程操控的木偶。朵朵的数据体突然抬头，瞳孔里闪烁着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儿童手表发出蜂鸣，表带瞬间变成黄泉锁链，直取赵鹏的咽喉：“叔叔，陪我玩……
妈妈说，玩够
180
秒就给我买新玩具……”
赵鹏侧身翻滚，锁链擦着锁骨划过，在墙面留下焦黑的齿轮印记。他这才发现，每个电子婴灵的攻击方式都对应着生前的死亡原因：戴智能手表的男孩甩出耳机线组成的绞索
——
他因长时间戴耳机导致耳膜穿孔，家长却以为他在偷玩游戏；抱着平板电脑的女孩释放出数据弹窗攻击，每个弹窗都写着
“充值未到账账户已冻结”，那是她用压岁钱充值游戏被家长发现后，在留言区的最后发言。
“他们的执念被黑棺强化了！”
林小羽的数据线缠住绞索，魂火却被耳机线吸收，反哺给男孩的数据体，“这些电子设备不仅是载体，更是‘执念放大器’，家长的控制欲、社会的数字化规训，全被转化成了攻击数据！”
赵鹏展开生死簿残页，发现
“阳寿栏”
的死因触目惊心：【屏幕使用时间超限窒息（朵朵，7
岁）】【游戏充值未到账坠楼（明明，11
岁）】【智能手表定位错误溺水（乐乐，9
岁）】，每个名字旁都附着设备的
ii
码，像极了黄泉里的勾魂令编号。
“朵朵，你的风筝还在阳台挂着。”
赵鹏的声音突然柔和，业火化作手掌抚过她的儿童手表，“爸爸已经把屏幕使用时间调成了‘永远允许’，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数据体的动作突然僵住，朵朵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儿童手表的定位红光变成温暖的橙色，“叔叔……
真的吗？”
但这份清明转瞬即逝，朵朵的后颈
si
卡突然发出蓝光，芯片表面浮现出黑棺的回收协议：“实验体
hc-012
号电子婴灵化进度
99启动强制数据化程序”。她的数据体突然膨胀，校服上的企鹅
logo
化作真正的机械企鹅，用喙部的
b
接口刺向赵鹏的手腕。
“小心！他们在吸收你的业火进行进化！”
林小羽甩出数据线，缠住机械企鹅的脖颈，却见企鹅解体成无数耳机线，每根线都带着倒刺，“黑棺给每个电子婴灵设置了‘数据茧房’，只有摧毁对应的电子设备，才能解放他们的灵魂！”
赵鹏这才注意到，巷子两侧的墙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巨大的手机屏幕，每个屏幕都在播放家长训斥孩子的监控录像：“每天就知道玩手机！”“再充钱就打断你的手！”“智能手表就是为了防你跑丢！”
这些画面被黑棺的
ai
解析，转化为强化电子婴灵执念的代码，每个像素都在刺激他们的死亡记忆。
“明明，你藏在床垫下的漫画书，爸爸已经帮你收进书柜了。”
赵鹏转向另一个电子婴灵，男孩明明的数据体正在用数据线编织成游戏手柄形状，“他说，等你轮回转世，就带你去漫展。”
明明的动作顿住，数据体表面的数据流第一次出现波动，游戏手柄化作光点，露出里面被囚禁的残魂。
但黑棺的防御系统迅速启动，明明的儿童手表突然喷出数据流，在他的数据体表面形成保护层，屏幕上显示【家长已启用防沉迷模式当前操作：格式化记忆】。赵鹏看见，明明的残魂正在被数据流分解，化作无数个
“对不起”
的气泡，漂浮在巷子上空。
“用生死簿定位他们的真实死亡地点！”
林小羽的黑客眼镜投射出老城区的
3d
地图，“每个电子婴灵的核心设备，都埋在他们死亡时的位置，朵朵的儿童手表在坠楼的阳台，明明的平板电脑在被砸毁的书房
——”
赵鹏集中精神，残页上的业火顺着数据流向扩散，他
“看”
见朵朵的阳台护栏上，儿童手表的定位信号还在持续发送，明明的书房地板上，破碎的平板电脑正在渗出脑电波数据，这些设备像毒瘤般生长，不断吸收新的怨气。
“林小羽，你去摧毁物理设备，我来拖住这些电子婴灵！”
赵鹏甩出残页，判词化作金色牢笼，暂时困住正在合体的电子婴灵群，“他们的童谣是数据同步信号，必须切断源头！”
林小羽点头，数据线化作翅膀状展开，顺着数据流飞向巷子深处。赵鹏这才发现，童谣的声源来自巷尾的废弃电话亭，老式座机的听筒正在播放变调的《两只蝴蝶》，话筒线蜿蜒进地底，连接着安民巷
19
号地宫的核心服务器。
“亲爱的，你跟我飞……”
“穿过那……
数据的墓碑……”
电子婴灵们的声音再次同步，数据体开始融合，形成巨大的儿童数据体，校服上的互联网
logo
组成黑棺的齿轮标志，胸口的儿童手表膨胀成小型服务器，正在解析赵鹏的灵魂代码。他看见，服务器表面流动的不是数据，而是无数家长的聊天记录，每条记录都带着刺目的红光：“孩子就是要严格控制”“电子设备能防早恋”“定位系统比保姆可靠”。
“你们的控制，才是真正的牢笼。”
赵鹏的业火首次呈现出银白色，那是融合了人间情感的神力，“电子婴灵的童谣，唱的是被囚禁的童年。”
他将残页按在地面，判词化作无数纸飞机，每架飞机都载着孩子生前的愿望：朵朵的风筝、明明的漫画书、乐乐的游泳圈，这些愿望化作利刃，刺破了数据体的保护层。
数据体发出高频尖啸，儿童手表的屏幕突然碎裂，露出里面被囚禁的七颗魂火，每颗魂火都在哭喊着
“爸爸”“妈妈”。赵鹏趁机用残页卷起魂火，发现每个魂火上都缠着二维码锁链，锁链末端连接着黑棺服务器上的
“电子围栏”
程序。
“赵判官，喜欢我们的‘数字乖宝宝’吗？”
陈九的全息投影在数据体头顶浮现，齿轮右眼倒映着赵鹏手中的魂火，“每个电子婴灵都是完美的‘数据奴隶’，他们的脑电波能驱动整个诡域的防御系统
——”
投影切换，赵鹏看见北极圈的数据中心里，无数玻璃舱中漂浮着沉睡的儿童，每个孩子的太阳穴都插着数据导管，标签上写着
“电子婴灵储备体适配度
92”。陈九的手掌按在中央服务器上，服务器表面流动的，正是安民巷电子婴灵的童谣代码。
“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赵鹏的业火剧烈跳动，残页上的判词自动补全，“因果循环，你们终将为这些罪行付出代价！”
他将七颗魂火融入残页，发现生死簿上的
“电子婴灵”
条目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准予轮回”
的金色批注。
就在此时，林小羽的声音从巷尾传来：“设备已摧毁！朵朵的儿童手表、明明的平板电脑、乐乐的智能手表……
全部烧成了灰烬！”
她的数据线末端滴着魂火，那是从物理设备中抢救出的最后记忆，“黑棺在这些设备里植入了‘家长控制芯片’，连死亡都要被数据监控！”
电子婴灵的数据体轰然崩塌，化作无数电子设备的残骸，每个残骸上都刻着黑棺的回收编号。赵鹏捡起朵朵的儿童手表残片，发现表带内侧刻着行小字：“妈妈，我害怕黑暗，但更害怕你手机的冷光。”
巷口的路灯突然恢复正常，童谣的余音消散在晨雾中。赵鹏看着掌心的七颗魂火，它们正在融合成温暖的光团，再不是之前的冰冷数据。林小羽的黑客眼镜显示，全球诡域地图上，与未成年人相关的红点正在减弱，东京的
“午夜文库诡域”
里，被囚禁的孩童灵魂也在陆续觉醒。
“赵鹏，”
林小羽指向巷子深处，那里的雾气正在散去，露出安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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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地宫的入口，“老陈发来消息，往生堂的防火墙检测到‘电子婴灵’的童谣代码正在向全球扩散，黑棺要用这些孩子的脑电波，构建覆盖全球的‘数据幼儿园’——”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巷尾的废弃电话亭轰然倒塌，露出向下的密道，台阶上印着无数儿童的小脚印，每个脚印都在渗出数据流，组成黑棺的齿轮标志。赵鹏知道，电子婴灵的童谣虽然暂时停止，但黑棺对未成年人的数据剥削从未停止，那些藏在儿童手表、智能玩具里的监控芯片，依然在收集着孩子们的每一声啼哭、每一次微笑。
“走吧，”
赵鹏握紧林小羽的手，感受着她手腕上轮回锁的温度，“地宫深处，还有更多被囚禁的电子婴灵等待解脱。黑棺以为用数据就能锁住童年，却忘了，每个孩子的灵魂，都像星星般渴望自由闪烁。”
晨雾中，七颗魂火化作蝴蝶，飞向东方渐亮的天空，它们途经的路灯，第一次在黎明前亮起了温暖的橘色光芒。赵鹏看着这些光，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孟婆亭看见的场景
——
每个孩子的灵魂，本应带着对世界的好奇踏上轮回，而不是被数据囚禁，成为诡域的燃料。
电子婴灵的童谣，终究会在业火中消散。他们知道，前方等待的，不仅是地宫核心的创世区块，更是无数像朵朵、明明、乐乐这样的孩子，等待被解放的灵魂。而他们手中的生死判与轮回锁，终将成为刺破数据牢笼的钥匙，让每个孩子的童谣，重新唱响在没有监控、没有数据枷锁的真正童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