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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日之内,杀了裴烬。

    我跪接弑君蛊时,腹中已怀他骨肉。

    大婚夜他逼我堕胎,却不知我早喝下避子汤。

    直到皇陵炸裂那日,他掐着我与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冷笑:

    傀儡也配动情

    后来我亲手剖出死胎,他却在血泊中发疯:

    昭阳,你是仇人之女...

    更是我的药人新娘。

    1

    盖头下的银铃在腕间震颤时,我就知道这场大婚活不过子时。

    剑锋挑破眼前殷红的刹那,玄铁护甲的寒光已抵住我咽喉。

    裴烬身上有雪松混着血腥的味道,像极了十年前那场灭门夜的火油气味。

    门外弩箭破空的声响刺破喜乐,我顺势向后仰倒,任由他扯着喜被裹住我翻滚。

    南疆公主的骨头倒是软。

    他嗤笑的气息喷在我耳后,我藏在袖中的毒簪险些扎进自己掌心。

    十二支毒箭钉穿床柱的瞬间,头皮突然传来撕裂的剧痛

    ——他竟然揪着我及腰的长发。

    金剪寒光闪过,一绺青丝飘落在交颈鸳鸯的绣纹上。

    摄政王这是要给合欢烛添柴

    我故意让嗓音浸满惶恐,脚踝却悄悄勾住了床底的火药引线。

    裴烬将我的断发缠上烛台,幽蓝火焰噌地窜起:

    烧给地宫里睁着眼的尸骸看,正合适。

    第三个字湮灭在破窗声中。

    黑衣死士的刀锋劈来时,裴烬的手掌突然钳住我的喉咙。

    他单手拧断刺客脖颈的动作,与当年拧断我乳娘脖子的手法如出一辙。

    温热的血溅在我裸露的肩头,烫得我想尖叫。

    第二个刺客的刀光映亮我半褪的嫁衣,裴烬忽然将我抛向空中。

    旋转时我瞥见窗外闪过龙纹衣角,是萧承胤在看着。

    银针从裙裾飞出的刹那。

    腰肢撞进滚烫的胸膛,他竟将烧红的铁烙按在我最脆弱的腰窝。

    皮肉焦糊的味道冲进鼻腔时,我尝到自己舌尖的血。

    那是裴氏的家徽,烙铁纹路与我背上用蔻丹偷画的复仇图腾完美重叠。

    最后一个刺客的刀锋刺来时,我腕间银铃突然自发地撞向刀刃

    ——就像七年前萧承胤给我戴上这铃铛时说的:

    它会替你选主人。

    醒来时地牢的寒气渗入骨髓,玄铁链摩擦着新鲜烙伤。

    裴烬正在烛火下把玩我的断发,那些青丝在他掌心扭曲成诡异的傀儡绳。

    我突然想起萧承胤今晨替我梳头时,往发间抹的鲛人油。

    药人血养出的发丝,果然最适合作牵魂线。

    裴烬将傀儡绳缠上我渗血的脖颈时,石壁突然炸裂。

    尘烟中龙纹袍角翻飞,我对着疾驰而来的暗卫露出最像昭容皇后的笑容

    ——唇角扬起的弧度,是昨夜对着铜镜练了三百次的精准。

    2

    裴烬的剑尖还抵在我渗血的锁骨,地牢顶突然炸开个窟窿。

    萧承胤的玄龙靴踏碎瓦砾时,我故意让玄铁链在腰侧烙伤上重重一磨。

    皇兄...

    我颤声呜咽,脖颈却精准地将傀儡丝往裴烬剑锋上送了三寸。

    这是萧承胤教我的第九种哭法

    ——睫羽垂落的速度要刚好让泪珠悬在下颌,像将坠未坠的晨露。

    记忆突然被血味刺穿。

    七岁那年的刑房也弥漫着这种铁锈味。

    萧承胤握着鲛骨梳,慢条斯理地梳通我打结的乱发。

    梳齿刮过头皮的剧痛中,我数着砖缝里第十一只死鼠的腐尸。

    小药人,你可知为何每日要用尸油养发

    他突然扯着我头发撞向铜镜。

    镜中少女右脸溃烂流脓,左脸却逐渐浮现出昭容皇后的轮廓。

    我吐出嘴里的断牙:

    因为您恋尸成癖...

    话没说完就被按进滚烫的药池。

    沸腾的汤药灌入鼻腔时,我听见他轻笑:

    因为青丝是最佳的蛊丝载体。

    此刻缠在裴烬剑上的发丝突然暴长,我借着傀儡丝反弹的力道扑向萧承胤。

    这是练了千百遍的杀招

    ——指尖蔻丹藏着见血封喉的毒,目标是他颈侧跳动的血脉。

    昭阳学坏了。

    萧承胤龙纹袖中飞出金线,瞬间缠住我刺向他的手腕。

    那些金线像活蛇般钻进我昨夜被他刺入锁骨的金针孔,熟悉的剧痛让我踉跄跪地。

    裴烬的剑风却在此刻劈来。

    他竟斩断金线将我拽到身后。

    玄铁剑与萧承胤的龙骨鞭相撞,火星点燃了我散落的发梢。

    陛下连自己的狗都训不好

    裴烬碾碎我烧焦的发尾,灰烬洒在萧承胤龙袍下摆,

    不如让臣帮您...重新教教规矩。

    我突然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

    黑血喷在两人交错的武器上,腐蚀出滋滋白烟。

    这是用每月朔日灌我的药汁炼成的毒,果然让他们同时松了手。

    十二岁生辰那夜,萧承胤扔给我一柄镶着皇后眼珠的匕首。

    杀了那个说你是赝品的嬷嬷。

    他指尖摩挲我愈发肖似昭容的眉眼,

    用本王的匕首。

    老嬷嬷的指甲抠进我肩头溃烂的蛊斑:

    你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啊!

    我握着匕首疯狂捅刺,直到她的血染红我新长的黑发。

    萧承胤突然从背后拥住我颤抖的手,带血的手掌包裹我的:

    这一刀要斜挑心脏,才能完整取出...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

    我假意跌倒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与昭容皇后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裴烬的瞳孔果然骤缩,剑锋第一次偏离萧承胤的要害。

    就是现在!

    我撞向裴烬染毒的剑刃,让鲛人油浸泡过的长发缠住他手腕。

    萧承胤的龙骨鞭趁机卷住我脚踝。

    两股力道撕扯间,我听见自己肩骨碎裂的脆响。

    陛下...救...

    我朝萧承胤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尖却弹出一根淬毒的傀儡丝。

    那是用他每月赐的补药炼成的,正悄无声息地缠上他腰间玉玺绶带。

    裴烬突然徒手抓住龙骨鞭。

    他的血滴在我胸前的朱砂痣上,那颗红痣竟开始蠕动

    ——那根本不是痣,而是萧承胤种下的子母蛊!

    你以为本王看不出这是蛊虫

    裴烬的剑尖突然刺入我胸口。

    在萧承胤的惊呼中,他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只血淋淋的金蚕蛊。

    我将早就备好的蛊虫尸体塞进伤口,嘶声惨叫:

    皇兄...你说过这是保命蛊...

    泪水冲掉我刻意描绘的溃烂妆,露出底下与昭容皇后九成相似的真容。

    两个男人瞳孔同时地震的刹那,我捏碎了藏在银铃中的迷烟弹。

    3

    裴烬将我摔在寒玉榻上时,腕间银铃正巧撞碎在榻角。

    十八枚铃片扎进掌心,我借着痛楚蜷缩成萧承胤最爱的姿势

    ——昭容皇后濒死时的胎儿状。

    装得倒像。

    他掐着我淌血的手按向心口,那里有昨夜剜蛊留下的血窟窿,

    这招对萧承胤有用,对本王......

    话音未落,我忽然咬住他染血的指尖。

    十年药人体质让我唾液带毒。

    却见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闷哼,反而将手指往我喉间深顶:

    怎么不咬断

    就像你杀陈嬷嬷那样。

    记忆被血腥味骤然撕开。

    十四岁那场冬祭,萧承胤将我的生父绑上祭坛。

    那男人瞎了的眼窝淌着脓水,却精准地朝我啐了一口:

    怪物!

    他是南疆最好的蛊师。

    萧承胤把匕首塞进我颤抖的掌心,

    杀了他,你就能继承这双眼。

    刀尖刺入血肉的触感与七岁那夜重叠。

    只是这次涌出的血是温热的,顺着刀柄倒流进我袖口。

    父亲最后的表情突然变成狞笑。

    他残缺的舌头弹出一枚蛊卵,正巧落进我因惊喘张开的嘴。

    好孩子。

    萧承胤用沾血的手帕擦我嘴角,

    现在你眼里,终于有昭容的神韵了。

    裴烬的手指突然撬开我牙关。

    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玄铁指套,冷硬地刮擦着我上颚:

    这口毒牙,萧承胤打磨了十年吧

    我猛地抬膝顶向他胯间,却被他用碎铃片划开大腿。

    鲜血浸透素白里衣时,他突然撕开我后背衣料

    ——那些鞭痕在寒玉榻上竟泛出幽蓝磷光。

    南疆军用磷粉标记行军路线。

    裴烬的呼吸第一次乱了节奏,

    你背上的疤...是邺城布防图

    窗外适时响起夜枭啼叫。

    这是萧承胤的暗号,意味着弓箭手已就位。

    我故意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指尖在榻面悄悄勾勒求救暗码。

    裴烬突然攥住我作乱的手指:

    十年前邺城瘟疫,是你父亲奉萧承胤之命投的毒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陈年箭疤,

    这支淬毒的狼牙箭,就来自...

    破窗而入的弩箭打断他的话。

    我翻身用肩膀替他挡下一箭,淬毒的箭镞在离他心脏三寸处被我生生握住。

    鲜血从指缝滴在他裸露的胸膛,与狼牙箭疤融为一体。

    为什么

    他瞳孔里晃动着我惨白的脸。

    我扯出破碎的笑:

    陛下说...您看到救命恩人的血...会心痛到蛊虫反噬...

    话音未落,他忽然俯身舔去我掌心毒血。

    唇齿厮磨间,我摸到他后颈微微凸起的疤痕

    ——那是我父亲炼制的本命蛊虫钻入的通道。

    十五岁及笄礼那夜,萧承胤将我泡在蛊池。

    裴烬体内有南疆皇族的护心蛊。

    他往我脊椎钉入七根金针,

    把这情蛊种进去,他每动情一次,就会离死亡更近。

    蛊虫钻透我指骨时,我看到冰棺里昭容皇后的手指在抽动。

    原来我不仅是容器,还是唤醒尸傀的药引。

    裴烬的唇突然狠狠压上来。

    这不是吻,是野兽撕咬猎物般的啃噬。

    他撬开我紧闭的牙关,将一枚冰丸顶入我咽喉。

    熟悉的雪莲香在舌尖炸开——

    这是我每月朔日被萧承胤强灌的解药。

    滋味如何

    他抹去唇角血渍,

    用你心头血培育的雪莲子。

    我剧烈咳嗽着撞翻烛台。

    火焰顺着鲛人油浸透的长发蔓延时,窗外突然射入淬毒的暴雨梨花针。

    裴烬抱着我滚向屏风后的瞬间,我摸到了他腰间银铃

    ——与冰棺中昭容皇后脚踝上那只,系着同样的同心结。

    火舌舔舐梁柱的爆裂声里,我贴着他狂跳的脉搏轻笑:

    您猜,当年给您种蛊的究竟是我父亲...

    指尖划过他后颈蛊痕,

    还是您亲手掐死的亲妹妹

    悬在房梁的青铜灯轰然坠落,砸碎了所有未尽的答案。

    4

    裴烬的手指划过我新生的白发时,窗外正飘着今冬第一场雪。

    碎雪沾在他睫毛上,恍惚间像是七年前地牢里那场永远化不开的霜。

    这缕白发,倒比青丝更配你的眼睛。

    他捻起我鬓间雪丝缠绕在剑柄,锋刃贴着颈动脉游走,

    萧承胤没教过你,傀儡不该有真心

    我凝视剑身映出的双眸,那里沉淀着昭容皇后绝不会有的讥诮。

    正要开口,喉间突然泛起鲛珠特有的腥甜

    ——每逢朔日,萧承胤喂我吞下的鲛珠便开始灼烧记忆。

    十二岁生辰那夜,萧承胤将我按在昭容皇后的画像前。

    笔尖蘸的不是朱砂,而是从冰棺刮下的尸蜡。

    笑时要露三分齿尖。

    他掐着我下巴的手在画像与我的脸间游移,

    但眼尾必须下垂,像她死前望着太子的神情。

    我故意将尸蜡抹在嘴角,惹得他暴怒地撕碎画像。

    当夜他命人打造玄铁面具,烧红的铁水浇在我左脸时却说:

    这张脸不配肖似她,便永远藏起来罢。

    面具冷却那刻,我透过铜镜看见他眸中映出的,分明是昭容皇后痛极而泣的模样。

    喉间鲛珠突然爆开,我咳出的血染红了裴烬的袖口。

    他下意识抬手要拭,却在触及我肌肤时僵住

    ——那些溅落的血珠正沿着我锁骨处的囚纹,绘出南疆边境的山川脉络。

    每次呕血都在画地图

    他剑锋挑开我衣襟,

    萧承胤倒是物尽其用。

    我屈膝顶向他腰腹的瞬间,十八名刺客破窗而入。

    他们使的是裴家军的断水刀法,可刀刃却齐齐向我斩来。

    裴烬揽着我旋身避开杀招时,我闻到他衣襟内散出的冷梅香

    ——与萧承胤龙袍熏香一模一样。

    十四岁及笄礼前夜,萧承胤往我枕下塞了冷梅香囊。

    裴烬胞妹死时攥着的香囊,就是这个味道。

    他抚过我戴着手套的左脸,

    等他为你动情那日,这香气会让他亲手掐断你的脖子。

    那夜我剪碎香囊埋进花圃,却在土坑里挖出个陶罐。

    罐中数百只风干的蝴蝶,每只翅膀都纹着昭容二字。

    裴烬的剑已刺穿最后一名刺客咽喉,可剑穗却缠住了我的白发。

    他扯着发丝将我拽到身前,鼻尖几乎贴上我溃烂的假面:

    方才为何故意漏出后背空门

    想看看你会不会让我死。

    我指尖抚过他染血的唇,将藏在指甲的蛊卵渡进他口中,

    就像那年你在邺城,明明认出我是...

    他突然咬住我指尖,蛊卵在齿间碎裂的声响清脆可怖:

    当年那个给我送药的小哑巴,眼睛可比你干净得多。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邺城瘟疫那年,我确实扮作哑女给驻军送过解药。

    但裴烬不该知道

    ——除非他早就认出我。

    十五岁那年披着人皮面具潜入军营,我捧着药碗的手在裴烬战甲前颤抖。

    他心口的狼牙箭伤溃烂流脓,却还将最后半壶水分给高热的士兵。

    小哑巴。

    他忽然扯下我面纱,我慌忙捂住左脸面具。

    他却只是将染血的护心镜塞给我:

    拿这个换药,别再来军营。

    那夜我蹲在河边清洗护心镜,看见倒影里萧承胤的暗卫正举起弩箭。

    我扑向裴烬营帐时,淬毒的箭矢贯穿了右肩。

    裴烬的手突然覆上我右肩旧伤,那里正隐隐发烫。

    他指尖顺着伤疤下滑,挑开我腰间暗扣:

    当年那个小哑巴,可不会在束腰里藏淬毒蒺藜。

    我旋身甩出发间银簪,却被他用剑穗缠住手腕。

    白发与染血的剑穗绞成暧昧的结,他忽然低头舔去我颈间将凝的血珠:

    但你们颤抖的样子...如出一辙。

    更声恰在此刻响起,朔日的第一声更漏触发鲛珠残效。

    我望着裴烬骤然收缩的瞳孔,知道他在我眼中看见了昭容皇后的影子

    ——那是萧承胤用鲛珠给我烙下的诅咒。

    昭容...

    他呢喃着松开桎梏。

    我趁机将真正的蛊毒抹在他后颈,那处陈年伤疤突然绽开妖异的红莲纹。

    裴烬在剧痛中踉跄后退,撞翻了烛台。

    火光窜起的刹那,我望见窗外萧承胤的唇语:

    子时三刻,取他心头血。

    可摇曳的火光里,裴烬挣扎着抛来的,竟是当年那块染血的护心镜。

    5

    铜刻漏滴下第六日的辰时初刻,我腕间银铃突然龟裂。

    萧承胤昨夜植入的噬心蛊开始骚动,心口仿佛有千根银针在挑动血脉。

    裴烬倚在榻边把玩着护心镜。

    昨夜我用朱砂在上面勾画的邺城暗道,此刻正被他用剑尖一点点刮去:

    画错三处关隘,是等着本王将错就错

    我咽下喉间腥甜,将淬毒的银针藏在袖中:

    摄政王若不信,何不亲自去试...

    话音未落,他突然用护心镜碎片抵住我颈侧,冰凉的铜缘贴着昨夜咬痕:

    七日期限,李姑娘倒是从容。

    三日前子时,萧承胤的龙骨鞭缠着我脚踝拖过白玉阶。

    他往我耳中灌入冰凉的蛊卵:

    这噬心蛊最喜情动时的血气,你每对裴烬动一分情,它就啃食你一寸心脉。

    我趴在冰棺边缘干呕,瞥见棺中昭容皇后指尖微动。

    萧承胤突然掐住我后颈:

    别急,等裴烬的血喂饱蛊王,你就能代替她醒来。

    裴烬的剑尖突然刺破我袖口,毒针簌簌落地。

    他拾起银针在指间轻旋:

    萧承胤没告诉你,我饮毒如饮水

    针尖扎入腕脉的瞬间,暗红血珠顺着银针纹路绽成曼陀罗。

    我瞳孔骤缩——这是药人血特有的异象。

    很惊讶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青纹,

    你以为这些年,萧承胤只养了你一个药人

    窗外传来三声鹧鸪啼,这是萧承胤的催命符。

    我假意踉跄扑进他怀里,指尖刚触到心口皮肤,却被他擒住手腕按在榻上。

    玄铁链扣住腕骨的刹那,我听见熟悉的机括声

    ——和当年锁我入冰棺的锁链如出一辙。

    及笄那夜,萧承胤将我锁入昭容皇后的冰棺。

    学不会她的眼神,就永远躺在这里。

    棺盖上突然渗出鲜血,竟是百只蛊虫在啃噬冰层。

    我抠着棺壁尖叫到失声,直到指甲外翻才摸到暗纹

    ——那是裴烬幼时刻下的逃字。

    当夜我用血涂满那个字,第二日萧承胤就笑着打开了棺盖:

    看来你选好主子了。

    裴烬的呼吸突然粗重,他心口青纹正顺着锁链蔓延到我腕间。

    噬心蛊感应到同源血脉,竟在我皮下凸起可怖的形状。

    他猛地扯开我衣襟,在看到心口同样青纹时瞳孔地震:

    你也饮过炼心泉

    更漏恰在此刻坠地,辰时三刻的日光穿透窗棂。

    我借着强光将银铃碎片刺向他颈侧,却被他用锁链缠住腰身反压在地。

    碎裂的刻漏碎片扎进后背,我却在疼痛中笑出声:

    摄政王可知,炼心泉要佐以至亲骨血...

    他突然封住我的唇,血腥味在齿间炸开。

    这个裹着恨意的吻里,我尝到他渡来的药汁

    ——和萧承胤每月逼我喝的解药一模一样。

    邺城瘟疫那年,我偷听到萧承胤与国师的密谈:

    用裴烬生母的血做药引,炼心泉才能控他心智。

    后来我在炼药池底发现具白骨,腕骨银镯刻着裴氏婉容。

    那夜我割破手腕将血混入药泉,从此每碗端给裴烬的药,都带着我的血气。

    裴烬的手突然抚上我颈间脉搏:

    这些年我喝的药,是不是都掺着你的血

    他沾着血渍的唇弯出残忍弧度,

    难怪每次毒发时,都恨不得撕碎你这身皮肉。

    子夜更声穿透窗纸,我腕间银铃彻底碎裂。

    萧承胤的蛊虫即将破体而出,我猛地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裴烬下意识闭眼的刹那,我抽出他腰间佩剑刺向自己心口。

    剑锋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他徒手握住,血顺着剑刃滴在我心口青纹:

    想用死解脱

    他染血的手掐住我下巴,

    李昭阳,你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地砖突然下陷,我们坠入布满炼药器具的暗室。

    摇曳的烛火里,裴烬举起个陶罐

    ——里面泡着的,竟是三百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傀儡头颅。

    猜猜萧承胤为何留你最久

    他捏碎陶罐,药液浸透我破碎的衣衫,

    因为只有你,同时流着他和裴家的血。

    暗门在此刻轰开,萧承胤的龙纹靴踏碎满地狼藉:

    好孩子,该取血了。

    他手中的炼蛊鼎,正与我梦中见过的白骨银镯严丝合缝。

    6

    裴烬捏碎炼蛊鼎时,我腕间银镯突然发出悲鸣。

    那是养母临终塞给我的遗物,此刻却浮现裴氏图腾。

    婉容姑姑的银镯...

    裴烬瞳孔震颤,

    怎会在你手里

    萧承胤的傀儡丝骤然收紧:

    你养母不过是裴家逃奴,偷了主家信物...

    撒谎!

    我挣断傀儡丝扑向炼药池,池底白骨腕间的镣铐与养母临终时一模一样。

    裴烬的剑锋在此刻抵住我咽喉:

    原来你是叛奴之后。

    三百傀儡头突然齐声尖叫,养母的残魂在蛊虫中显现:

    昭阳快走!

    裴家当年用我们试药...

    残魂被裴烬一剑斩碎,却在我心口烙下解蛊秘纹。

    裴烬的手掌突然掐住我后颈,玄铁匕首划开我腕脉。

    血珠坠入银镯刻痕的刹那,那些傀儡头颅的眼窝里突然长出与我如出一辙的桃花眸。

    原来你身上流着裴家的脏血。

    他的气息喷在我溃烂的右脸,匕首又深三分,

    难怪能活到现在。

    七岁生辰那日,我躲在柴房偷看母亲熬药。

    她总是背对着我,肩头银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昭阳乖,喝了这碗药就能见到爹爹了。

    她转身时,我瞥见药罐里浮着半截指骨。

    那夜我被蛊虫啃咬的剧痛惊醒,看见母亲跪在萧承胤脚边。

    她的银镯沾满血污,正一片片剐下自己腿骨:

    求陛下...让昭阳活着...

    我咬烂嘴唇不敢出声,直到她化作炼药池里一具白骨。

    萧承胤往我嘴里塞了颗糖渍梅子:

    从今往后,要笑着喝药。

    腕间银镯突然收缩,勒得腕骨几欲碎裂。

    裴烬的手还扣在我淌血的伤口,三百傀儡头却突然发出母亲的声音:

    昭阳,娘疼...

    裴烬你疯了!

    我反手抓住他割腕的匕首,

    这是你生母的遗物!

    他瞳孔剧烈收缩,匕首当啷落地。

    萧承胤趁机甩出龙骨鞭缠住他脖颈:

    好外甥,当年你父亲将婉容送来和亲时,也是这副表情。

    我腕间银镯突然迸发强光,炼药池的白骨缓缓立起。

    母亲的头骨转向裴烬,黑洞洞的眼窝淌出血泪:

    烬儿...

    裴烬突然暴起掐住我咽喉,眼尾赤色泪痣灼如滴血:

    你们李家人,连死人都不放过

    三日前子时,我跟踪萧承胤潜入炼药池。

    他正将白骨指节碾成粉末:

    当年裴老贼用婉容换了三座城池,如今她的骨头还能炼出情蛊,真是妙极。

    暗格里泛黄的和亲书上,母亲的名字旁印着裴氏家徽。

    我死死咬住袖口,直到血腥味冲散喉间悲鸣。

    傀儡丝突然收紧,萧承胤拽着我撞向立起的白骨。

    母亲的头骨擦过我脸颊,下颌骨开合着吐出黑色蛊虫。

    裴烬的剑锋在此刻贯穿萧承胤右肩,却被他用龙骨鞭缠住剑柄。

    外甥可知,为何你每月朔日会心痛如绞

    萧承胤蘸着肩头血,在墙面画出符咒,

    因为你体内种着婉容的护心蛊,而她——

    他忽然将我推向白骨,母亲的手骨穿透我胸膛。

    没有痛感,只有彻骨寒意。

    才是真正的蛊母!

    三百傀儡头突然炸裂,从中窜出的蛊虫汇聚成母亲的模样。

    她腐烂的手抚上裴烬脸颊时,我看到他眼中滚落一滴血泪。

    娘...

    裴烬的剑锋第一次颤抖,被我趁机握住手腕。

    银镯沾了两人混合的血,突然浮现出母亲的字迹:

    【烬儿亲启】

    他瞬间僵直的身体让我想起幼时见过的困兽。

    当第一只蛊虫钻入他眼角时,我鬼使神差地扑上去,用舌尖舔去那滴血泪。

    咸腥味在口腔炸开的刹那,所有蛊虫突然调头扑向萧承胤。

    母亲的白骨化作齑粉前,我听见她最后的叹息:

    活下去...

    裴烬的手掌还贴在我心口,那里插着半截母亲的手骨。

    他忽然扯断傀儡丝,带着我坠入炼药池。

    沸腾的药液中,他撕开我衣襟寻找伤口,却发现手骨早已化成金锁片。

    当年我娘...

    他攥着金锁片的手背青筋暴起,

    也给我留过这样的长命锁。

    暗流卷着我们冲进地下暗河时,我摸到他后颈凸起的蛊痕

    ——与我心口的形状,恰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7

    萧承胤的指尖划过我新换的额饰时,傀儡丝正沿着脊椎游走。

    镶着东珠的抹额勒得太阳穴生疼,我盯着铜镜里与他并肩的身影,恍惚看见两条交颈的毒蛇。

    今夜子时,把裴烬引进观星台。

    他往我耳后涂抹鲛人油,冰凉液体顺着颈线滑入衣襟,

    若再失手...

    龙纹戒指突然压住我喉骨,

    朕就让你重温冰棺百日。

    十二岁那年的冬祭夜,萧承胤将我浸入注满鲛人油的浴池。

    他舀起粘稠液体浇在我头顶:

    鲛人泣珠可锁魂魄,朕要你永远记得此刻的疼。

    当第一颗鲛珠嵌入锁骨时,我透过晃动的油面看见他眼底猩红:

    记住,你的眼睛、声音、心跳...都是朕的物件。

    三更梆子响起时,我握着裴烬的护心镜踏入观星台。

    青铜星盘上摆着萧承胤的九龙杯,杯底沉淀的正是每月朔日灌我喝的解药。

    陛下可知这药里有什么

    我故意打翻杯盏,药液腐蚀地砖腾起青烟,

    每次喝下它,我都会梦见养母在炼药池哀嚎。

    萧承胤的龙骨鞭缠住我脚踝:

    好孩子,你该梦见的是婉容夫人。

    他甩出幅泛黄的画卷,画中女子正在给我喂药

    ——那分明是养母的脸,落款却是二十年前。

    星盘突然转动,暗格弹出个琉璃罐。

    泡在药液里的少女面容与我如出一辙,心口插着裴氏令牌。

    这才是真正的李昭阳。

    他敲击罐身唤醒蛊虫,

    而你,是朕用她血肉培育的药人。

    十岁生辰那夜,我躲在龙榻下看见萧承胤扼死个少女。

    他剖出仍在跳动的心脏:

    昭阳,朕给你找了新替身。

    蛊虫钻入尸体那刻,少女睁开与我同样的眼睛。

    我踉跄后退撞翻星象仪,三百颗玉珠滚落地面。

    萧承胤踩着玉珠逼近,龙纹靴碾碎我撑地的手指:

    你以为裴烬为何认不出你

    他忽然扯开我衣襟,露出心口淡去的疤:

    每次试药后,朕都会让傀儡师重塑你的身体。

    冰凉指尖划过腰侧,

    连这道烫疤的位置,都要与画像分毫不差。

    观星台顶突然炸响惊雷。

    我趁机甩出藏在袖中的傀儡丝,缠住他腰间玉玺。

    萧承胤暴怒挥鞭,却抽碎了琉璃罐。

    药液四溅中,真正的李昭阳尸体迅速腐败。

    我捡起滚落的玉玺,底部赫然刻着【萧承胤弑兄篡位】。

    陛下怕吗

    我将玉玺举过眉间,

    怕这副皮囊下的亡魂索命

    他忽然癫狂大笑,扯开龙袍露出心口蛛网状的疤:

    朕早将真龙命格换给你了!

    每逢月蚀,你便要替朕承天罚之痛——

    话音未落,乌云吞尽最后一丝月光。

    我猝然跪地,心口仿佛被利爪撕开,而萧承胤却好整以暇地蹲下来:

    三年前你逃出冰棺那夜,也是这般月蚀呢。

    那夜我掰断冰棺机关逃出,却撞见萧承胤在祭坛剜心。

    他用我的血在地上画阵:

    从此你生朕便生,你痛朕便愈。

    阵法成时,我后颈浮现龙鳞纹,而他心口伤疤正在愈合成我的面容。

    剧痛中我摸到星盘机关,用尽最后力气按下。

    观星台穹顶突然开裂,暴雨倾泻而下。

    萧承胤惊慌后退的模样,与当年被雷声吓哭的小皇子重叠。

    陛下原来畏雷。

    我吐着血沫轻笑,就像儿时躲在婉容夫人裙下...

    他暴怒的鞭子悬在我眉心半寸,突然被惊雷劈断。

    我趁机扑向控制星象的浑天仪,将玉玺卡进机关枢纽。

    整座观星台开始倾斜,萧承胤腰间的保命蛊囊被甩出栏杆。

    在他扑向蛊囊的瞬间,我斩断缠在腕间的傀儡丝。

    陛下曾教过我——

    我踩着摇摇欲坠的青铜柱,

    弃车保帅时,要笑着松手。

    他坠落的刹那,我清楚看见那双向来阴鸷的眼里,第一次浮现孩童般的惊恐。

    但缠绕我多年的心绞痛并未消失,反而随着他的惨叫愈发剧烈。

    暴雨冲刷着观星台的血迹,我在废墟中找到半块龙纹玉佩。

    月光重现时,玉佩突然映出萧承胤扭曲的脸:

    好昭阳,你以为斩断傀儡丝就能自由

    8

    我攥着龙纹玉佩退到观星台边缘时,暴雨正冲刷着裴烬剑上的血。

    他身后蜿蜒的血迹里混着金粉

    ——那是萧承胤的保命蛊虫残骸,此刻正朝着我的方向蠕动。

    把玉佩给我。

    裴烬的剑尖垂向地面,这是七日来他第一次收起杀意,

    除非你想永生做他的提线傀儡。

    玉佩突然在掌心发烫,萧承胤的残魂化作黑雾缠上我手腕:

    好昭阳,杀了他,朕许你真正自由。

    十三岁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前,萧承胤将我锁在黄金笼中。

    他隔着笼栏喂我吃糖莲子:

    待你杀够百人,朕就还你户籍文书。

    后来我在他密室发现,装满文书的匣子早已落满灰。

    我迎着裴烬走了一步,蛊虫突然暴起袭向他面门。

    几乎同时,我们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裴烬的剑刺穿蛊虫核心,而我的匕首扎进自己心口。

    剧痛中玉佩应声而碎,萧承胤的残魂发出厉啸。

    裴烬接住我瘫软的身体时,我摸到他后颈蛊痕在发烫:

    为什么...不躲...

    因为你的刀偏了半寸。

    他撕开衣襟露出同样位置的伤疤,

    和当年在邺城一样。

    邺城瘟疫最烈时,我扮作医女潜入军营。

    裴烬的高热帐篷外,萧承胤的暗卫正举着淬毒弩箭。

    我扑过去时匕首脱手,本该刺穿他心脏的刀刃,最终钉入他枕边的地形图。

    小哑巴。

    高烧中的裴烬忽然握住我颤抖的手,

    下次瞄准些。

    心口的血浸透裴烬的衣襟,他竟取出枚褪色的平安符按在伤口。

    那是养母临终前为我求的,后来被萧承胤扔进炼药池。

    那夜我潜入炼药池,捞了三天三夜。

    他指尖抚过符上焦痕,

    可惜只找到这个。

    玉佩碎片突然腾空重组,萧承胤的虚影笼罩观星台:

    你以为她真会选你

    这丫头每次情动,可都是对着你的剑在发抖。

    暴雨在此时转为冰雹,我借着剧痛清醒:

    陛下错了。

    抬手将最后半块玉佩按进裴烬掌心,

    我发抖是因为——

    裴烬的剑突然自我掌心穿出,带着我们交叠的手刺穿虚影。

    剑气搅碎残魂的刹那,我在他耳边说完后半句:

    要忍住不提前杀你,实在太难。

    萧承胤的狂笑随着虚影消散:

    你以为斩的是朕

    好好看看心口吧!

    裴烬突然扯开我的衣襟,原本淡去的烫疤竟浮现出锁魂咒文。

    那是用他生辰八字写的诅咒,此刻正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换命咒真正的解法...

    他忽然笑了,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释然,

    原来是以命换命。

    及笄那夜,我偷看萧承胤在密室书写符咒。

    当他将裴烬的生辰刻入我血肉时,窗外惊雷劈中了百年古树。

    老太监说这是天罚,我却在他转身后舔去伤口血渍——那晚是我故意引雷劈树。

    裴烬的手掌突然覆上我心口咒文,灼痛瞬间减轻。

    他的生命力化作金线缠绕咒文,竟是在重绘阵法。

    你疯了!

    我挣扎着要推开他,

    这样你会...

    会灰飞烟灭

    他低头封住我的惊呼,渡来腥甜的解毒丹,

    十年前你替我挡箭时就该死了,现在不过偷来些光阴。

    观星台开始崩塌时,我终于看清他眸中映出的自己

    ——没有昭容皇后的温婉,只有李昭阳独有的孤狼般的眼神。

    走!

    裴烬将我推向逃生密道,自己却跪坐在阵法中心。

    咒文吸食他生命的速度远超预期,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我反手甩出傀儡丝缠住他的腰:

    要灰飞烟灭,也得带上你的血仇!

    拽着他跌入密道时,我故意让后背承受坠落的碎石。

    黑暗吞噬意识前,我听见他沙哑的诘问: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

    我攥紧他渐凉的指尖,

    傀儡最擅长以牙还牙。

    9

    裴烬的白发铺满药池时,我正用匕首剜取心头血。

    养母的遗书在平安符中显现:

    烬儿身中百日枯,唯至亲炙血可解。

    可刀刃刺入皮肤的瞬间,池中人突然睁眼扣住我手腕。

    李昭阳,你连仇人都救

    裴烬苍白的唇勾起讥诮,掌心炙血符却暴露他提前苏醒的事实。

    药池突然沸腾,他的白发缠住我腰肢拽入池中。

    百日枯发作时,需引毒入血脉。

    他撕开我后背衣衫,将毒血注入肩胛旧疤,

    疼就咬这个。

    塞入我口中的竟是养母的银镯。

    剧痛中我瞥见池底三百枚银针

    ——全数淬着他用白发炼成的解药。

    原来连日的昏迷是他以身试毒,每根白发都沾着咳出的黑血。

    为什么...

    我咬碎银镯抑制惨叫。

    裴烬将最后三根银针刺入心口:

    因为你的命,要留着看朕毁尽萧承胤的江山。

    他唇边溢出的血染红池水,白发却突然暴长缠住我脖颈。

    窒息瞬间,我摸到他后颈跳动的蛊虫。

    当年邺城替他挡箭的画面突然闪现。

    匕首狠狠刺入自己肩胛,毒血喷溅蛊虫的刹那,裴烬瞳孔骤缩:

    你!

    这才叫以牙还牙。

    我拽着白发贴近他,

    用你教的。

    皇陵石门轰开时,三百具与我容貌相同的蛊尸齐齐转头。

    萧承胤的声音从每张嘴里传出:

    好昭阳,朕在你体内种了母蛊。

    腕间傀儡丝突然收紧,我被迫走向中央冰棺。

    棺中赫然是少年萧承胤的尸身,心口插着真正的龙纹玉佩。

    当年弑兄时,朕将半缕魂魄寄于此。

    蛊尸们捧出镶满银针的嫁衣,

    穿上它,你便是朕最好的容器。

    十五岁及笄夜,萧承胤曾让我试穿同样的嫁衣。

    银针刺入骨髓时,他笑着擦去我眼角血泪:

    疼就对了,这是你替昭容活着的代价。

    此刻冰棺中的少年尸身突然睁眼,与裴烬有七分相似的面容露出狞笑。

    我终于看懂养母遗书未写的部分

    ——萧承胤弑兄篡位的真相,是裴烬父亲的手笔。

    傀儡丝勒入腕骨时,我故意跌向冰棺。

    指尖触到少年帝王心口玉佩的刹那,三百蛊尸突然调头扑向暗处的萧承胤。

    你以为母蛊在体内

    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金印,

    那夜观星台,早被你最爱的替身调包了。

    萧承胤震碎蛊尸的模样,与当年发现我偷换毒酒时如出一辙。

    他挥鞭卷住我脖颈:

    养不熟的...

    寒光闪过,裴烬的白发缠住龙骨鞭。

    他唇色青紫却笑如修罗:

    陛下可知,你的保命蛊为何总追着昭阳

    药池方向突然传来爆裂声,无数白发蛊虫吞没了整座皇陵。

    萧承胤在蛊潮中嘶吼:

    你们竟敢用朕的蛊术反噬!

    裴烬将我推向逃生密道,自己却留在蛊虫风暴中心。

    最后一眼,我看见他化作白发修罗的背影,与冰棺中少年帝王的尸体缓缓重合。

    冰棺爆裂时,裴烬的白发正刺穿我掌心。

    少年帝王的尸体攥着母蛊冷笑:

    皇兄,你的魂魄该归位了。

    裴烬突然斩断缠在我腕间的白发,断发化作火蛇吞噬蛊虫:

    带她走!

    他最后的声音混在爆裂声中,

    去炼药池底...

    我撞开暗门跌落药池,池底竟埋着百坛女儿红。

    酒坛封印着裴氏女子的生辰帖

    ——包括裴烬早夭的胞妹。

    养母遗书从怀中飘出,血字浮现:

    裴家女子皆活不过双十,除非...

    冰棺碎片突然刺入后心,萧承胤借少年尸身逼近:

    除非用至亲魂魄献祭。

    他指尖钻出蛊虫没入我伤口,

    比如你刚杀的裴烬。

    剧痛中浮现记忆:

    昨夜裴烬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取出的竟是刻着昭阳二字的命牌。

    原来百日枯剧毒,早被他用换命咒转移。

    药池突然沸腾,所有女儿红坛炸裂。

    裴氏女子的魂魄汇聚成剑,我握剑的瞬间白发尽褪

    ——这才是真正的解蛊之法。

    陛下可知...

    我斩断萧承胤的傀儡丝,

    裴家女子的命数,就是为弑君而存!

    剑锋穿透少年帝王与萧承胤双重魂魄时,我腕间银镯突然融化。

    养母的残影浮现,将最后半块玉佩按入裴烬冰冷的掌心。

    裴烬在灰飞烟灭前睁眼,白发缠住我剑穗打了个同心结:

    现在...你我两清了。

    风雪卷走他最后的残影,唯有剑穗上的结扣映出我通红的眼眶。

    10

    裴烬消散处的雪地长出一株赤色彼岸花时,我腕间的银铃彻底哑了。

    花蕊中蜷缩着枚带血的平安符,符纸背面浮现出养母未写完的遗言:

    换命咒真正的解法是…

    是用命牌主人的眼泪浇灌。

    萧承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倚着半截冰棺,心口插着本该随裴烬消散的命牌,

    没想到吧

    朕才是这命牌的第一任主人。

    二十年前的上元夜,少年萧承胤跪在祭坛剜心刻牌。

    他蘸着血对跪在一旁的裴父笑道:

    用我半条命换裴家永世为奴,这买卖可值

    冰棺中的少年帝王尸身突然睁眼,与我梦境里的裴烬幼弟面容重叠。

    原来当年被弑的兄长,才是裴家真正的血脉。

    萧承胤拔下命牌掷向冰棺,棺中尸身竟开始生长血肉。

    我袖中银针尽出,却被他用傀儡丝操控着调转方向:

    你以为裴烬真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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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突然爆开,花芯里浮着裴烬最后一缕残魂。

    萧承胤的蛊虫正啃食着魂体:

    他每惨叫一声,命牌就多裂一道纹。

    残魂突然发出裴烬的声音:

    李昭阳,刺穿命牌!

    可那命牌上分明刻着我的生辰。

    我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就像当年在邺城故意偏了半寸的刀锋。

    下不了手

    萧承胤拽着傀儡丝迫我举剑,

    那就看着他的魂魄...

    雪地突然窜出万千白发,缠住命牌塞进我掌心。

    裴烬的残魂在消散前凝成虚影,握住我执剑的手刺向自己心口:

    记住,你抖剑时爱眨左眼。

    剑锋穿透命牌的刹那,冰棺中的尸身突然爆裂。

    萧承胤狂喷黑血:

    你们竟敢…

    话音未落,他心口钻出我当年种下的子母蛊。

    裴烬残魂彻底消散时,我腕间银铃突然震碎。

    碎片割破掌心形成新咒文

    ——竟是换命禁术的逆转式。

    萧承胤在蛊虫反噬中狂笑:

    你以为赢了

    他永远不知道你早…

    我捏碎最后半块玉佩封住他的嘴,将逆转咒文烙在他眉心:

    陛下可知,傀儡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主人

    当年他逼我学的每一种表情,此刻都化成刺向他的利刃。

    风雪中浮现养母的残影,她指尖轻点我额间:

    该去炼药池了。

    当年她每日剜骨取血的炼药池底,三百盏长明灯拼出完整的换命阵图。

    最后一盏灯芯里,飘出裴烬儿时写的字条:

    若遇名昭阳者,赠尔余生欢喜。

    纸角画着歪扭的并蒂莲,与当年刻在地牢墙上的如出一辙。

    11

    炼药池底的三百盏长明灯亮起时,我腕间咒文开始灼烧皮肉。

    每盏灯芯都裹着张焦黄纸片,上面是裴烬不同年岁的字迹

    ——从五岁描红的昭字,到二十岁未写完的吾妻。

    指尖触碰最旧的灯盏,火光中浮现五岁的裴烬。

    他跪在雪地临摹我名字,血从冻裂的指尖渗入砚台。

    昭阳是娘亲取的名...

    小少年对虚空轻笑,

    将来我要娶叫这个名的姑娘。

    灯芯突然爆出火星,灼穿我手背形成裴字烙印。

    养母的残影在池边叹息:

    这些灯油...都是他剜骨取的髓。

    十五岁的裴烬在雨夜撬开炼药池。

    他割开肋骨取出骨髓时,对着水面的倒影说:

    若你真是萧承胤的傀儡,我便用这灯诱你入局。

    可当他蘸着血在灯罩上画并蒂莲时,眼尾分明坠着泪。

    我踉跄着点燃第七十九盏灯,火光中映出邺城雨夜。

    高烧的裴烬攥着平安符呢喃:

    小哑巴,你可知李昭阳三字...

    他咬破手指在榻边写吾妻,却被冷汗晕染成血花。

    第三百盏灯封印着染血的婚书。

    裴烬在萧承胤赐婚那夜,将真正的婚书替换成弑君计:

    若计划败露,此灯即现。

    他最后一笔力透纸背:

    愿昭阳此生不识裴烬。

    池水突然沸腾,每盏灯都传出裴烬的声音。

    七岁的、十五岁的、二十岁的...

    万千个他在火光中重复:

    点灯。

    快走。

    活下去。

    萧承胤的狂笑从池底传来:

    点完所有灯,你猜会如何

    他残缺的魂魄裹着蛊虫浮现,

    这些灯芯...可都是他的骨灰啊!

    我握剑的手第一次彻底僵住。

    最后一盏灯的琉璃罩内,飘着裴烬出征前夜剪下的青丝

    ——正是大婚时被他烧毁的那缕。

    红烛摇曳的婚房内,裴烬将我们的结发投入火盆。

    他碾碎我挣扎的手腕:

    赝品也配留青丝

    却在灰烬中悄悄藏起一簇,此刻正在灯芯中与我的白发纠缠。

    蛊虫已爬满脚踝,萧承胤的魂魄愈发凝实:

    点啊!

    让他的骨灰护你最后...

    我忽然割断所有白发撒入池中。

    发丝与灯芯相撞的刹那,三百道火光汇聚成裴烬的虚影。

    你总是...不听话。

    虚影抬手抚过我发顶,触感与那夜地牢重合,

    我要你活着,你却偏要...

    池底突然浮起裴烬预埋的星盘,三百道光线织成囚笼锁住萧承胤。

    他当年亲手教的破阵术,此刻正被我用他骨灰启动。

    陛下可知...

    我点燃最后一盏灯,

    傀儡最诛心的报复,是学会爱。

    裴烬的虚影在强光中消散,最后化作星子落在我眉心。

    炼药池开始崩塌时,我听见他留在世间的最后私语:

    邺城那夜...你的眼睛比糖渍梅子还亮...

    池水干涸处露出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包糖渍梅子。

    每包都写着日期,从我们初见那日延续到未来三十年。

    最旧那包泛黄的纸上,五岁的裴烬画了歪扭的小像:

    扎双髻的姑娘捧着梅子,旁注昭阳笑时眼如月。

    梅子包最下层压着褪色红绸,展开竟是真正的婚书。

    裴烬的字迹力透纸背:

    日月昭昭,烬余生欢

    ——聘李昭阳为妻,不纳妾、不立妃、不置陵。

    生同衾,死...共此灯。

    池顶传来百姓欢呼新帝登基的礼炮声,我咽下最后一颗糖渍梅子。

    核上的刻痕在舌尖化开,是那年邺城雨夜,高烧的裴烬在我掌心写的:

    活下去。

    12

    登基大典的礼乐响彻云霄时,我正将裴烬的骨灰灯系在冕旒上。

    玄色龙袍掠过跪拜的百官,玉阶尽头的新帝转过身

    ——烛光映出的,赫然是萧承胤的脸。

    爱妃来迟了。

    他张开双臂,袖中傀儡丝闪着寒光。

    我抚过冕旒上的灯盏,火光中映出真相:

    新帝体内是萧承胤的魂魄,而皮囊下蠕动着裴烬的白发蛊虫。

    三日前炼药池底,萧承胤的残魂钻入裴烬遗骨:

    朕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躯壳称帝,娶他心上人。

    蛊虫缝合尸身时,我悄悄将骨灰灯芯换成糖渍梅核。

    冕旒突然炸裂,三百盏骨灰灯悬浮半空。

    我扯断龙袍露出心口逆转咒文:

    陛下可知,傀儡丝最惧什么

    萧承胤操控裴烬的尸身挥剑刺来:

    惧朕的…

    惧糖渍梅子的酸。

    我咬破藏在舌尖的梅核,裴烬的剑锋突然调转。

    尸身眼中流出血泪,右手死死掐住自己咽喉。

    烬儿倒是情深。

    萧承胤的魂魄被迫离体,

    可惜这具身子早被…

    早被您亲自种下子母蛊

    我掀开龙袍下摆,裴烬腰间缠着当年我送的淬毒蒺藜,

    就像您教我的

    ——毒要下在最近处。

    裴烬的尸身突然开口,声音却是五岁孩童:

    阿姐,梅子好甜。

    萧承胤的魂魄瞬间被吸入骨灰灯,灯火中浮现他此生最惧的画面

    ——六岁那年,真正的昭容皇后将毒梅塞进他嘴里。

    骨灰灯接连爆裂,裴烬的残魂碎片化作星雨。

    我站在祭天台边缘,看每一颗星子都映着过往

    ——邺城雨夜他偷藏的梅子、地牢烙伤时他颤抖的指尖、观星台坠落前他未说完的…

    陛下。

    我对着漫天星雨举起玉玺,文武百官突然齐声高呼:

    恭请女帝承天命!

    他们掀开朝服,心口皆纹着裴氏家徽

    ——原来这十年,裴烬早将半数朝臣炼成死士。

    萧承胤在最后一盏灯中嘶吼:

    杀了我,裴烬就永世…

    我捏碎灯芯含住梅核:

    那便永世不忘。

    逆转咒文从七窍溢出,将他的魂魄钉入祭天碑。

    碑文显现的刹那,十万百姓齐跪:

    昭阳永寿,烬火长明!

    糖渍梅核在碑顶发芽,长成的梅树落下血瓣。

    每片花瓣都是裴烬的残魂,轻轻擦过鬓角时说:

    邺城的梅子…其实很甜。

    我摘下帝冠掷入梅林,三百盏骨灰灯重新亮起。

    最暗那盏里,五岁的裴烬正在临摹婚书,抬头冲虚空羞赧一笑:

    阿姐,等我长大…

    夜幕降临时,梅树化作玉碑沁入地脉。

    从此大梁每处城池中央,都立着昭阳永烬碑。

    说书人传唱新帝斩昏君的故事,却不知女帝寝殿的铜镜里,夜夜映出梅林幻境

    ——

    七岁裴烬在扎纸鸢,

    十五岁裴烬在刻玉佩,

    二十岁裴烬在写婚书…

    而真正的李昭阳,永远困在梅林入口,隔着时空对每个他说:

    我等到你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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