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玉良缘
从姜湛院里走出来,直接坐上侯府的马车去了城北的普宁寺。普宁寺,周围绿树茂盛,仿若世外桃源,弥漫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静谧氛围。
姜云昭提前让管事婆子前来知会一声,故而负责迎客的小和尚已经在寺门口恭敬地侯着了。
小和尚对这位出手大方的女施主颇为喜爱,于是热络地通她打起招呼。
“女施主,您今日前来,是打算上香礼佛,还是找主持对弈一局呀?”
姜云昭向来有个习惯,每逢初一十五定会来普宁寺。她有时是为了给供奉在寺中的亡母牌位上香,寄托哀思;
有时则是为了找住持净尘大师,切磋一下棋艺。
“烦请小师傅带我去见你们主持。”姜云昭轻声说道。
小和尚赶忙点头应道:“住持大师今日清晨在法堂讲经,只是此刻,小僧也不确定大师是否在棋室。”
“不过无妨,小僧这就先带女施主前往棋室看看。”
因姜云昭经常出入普宁寺,与小师傅已是相熟,一路走来俩人倒是聊得轻松愉快。
小和尚领着姜云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位于西北角的棋室。
丝丝缕缕的茶香与檀香,悠悠地从窗口飘散而出。
坐在窗边的净尘大师瞥见姜云昭,不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微笑说道:“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姜施主此番怎得空找老衲来了?”
这位白眉白须的老僧,看上去慈眉善目,浑身散发出一种亲和力。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姜云昭脸上带着笑意,缓缓说道,“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事想要求助大师。”
净尘大师听闻,便站起身来,就见另一个僧人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额头上记是汗珠。
“住持,大事不好了!锦衣卫突然将寺院团团围住,还说要搜索寺院。”
姜云昭也没想到自已出门还能碰到这样的事。
净尘大师略作沉吟后对那位僧人说道:“莫要慌张,且让他们搜便是。”紧接着,又吩咐道:“你先过去陪着,不可惊扰了前来礼佛的香客。”
僧人领命后,匆匆离开。
净尘大师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对着姜云昭抬手作请状:“姜施主,且坐下慢慢说。”
姜云昭闻言倒也顺从地坐下。
二人相对而坐,在他们中间,端正摆放着一个纹理细腻的棋盘。
净尘大师并未询问姜云昭所为何事,只是从容地伸手,从棋盒之中轻轻拈起一枚黑子,悠然落在棋盘之上。
按照棋规,执黑子者先行。
见状,姜云昭亦抬手拈起一枚白子。两人就此展开对弈,一子接着一子,动作一刻不停,不过片刻,棋盘上便错落有致地落下了三十来枚棋子。
净尘大师这才缓缓开口询问道:“姜施主特意前来,找老衲究竟所为何事呀?”
姜云昭闻言,又从容地拈起一枚白子,轻启朱唇问道:“净尘大师,今日清晨时分,陆家可有将我妹妹与陆家公子的庚帖八字送来贵寺呀?”净尘大师听闻此问,不禁微微一愣。
他心里自是清楚,那陆大公子往昔曾是姜云昭的未婚夫,当年这二人的八字姻缘,也正是由他亲自核算的。
又有谁能料想得到,原本与慕家定亲的姜二小姐,竟退了慕家的亲事,转而与陆家公子议起亲事。
这两段姻缘皆是波折横生,令人始料未及。
净尘大师并未直接回应,而是不答反问:“姜施主,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你该不会是想让老衲从中阻挠……”
话未说完,便被姜云昭微笑着打断:“自然不是。”
“还需大师转告陆家,此乃一段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
姜云昭生怕净尘大师不信,紧接着又补充了两句,语气诚挚:“大师但请放心,我姜云昭向来只一心瞻望前路,绝无回头之意。如今我正与慕家商议亲事,自是不会让出破坏他人姻缘这般的事情。”
提及议亲之事,她神色坦然,脸上不见丝毫羞怯忸怩之态,落落大方尽显其中。
净尘大师听闻此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他记脸诧异,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问道:“你,当真要与慕南辰议亲?”
姜云昭见状,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这老和尚关注点甚是奇怪。
姜云昭又不着痕迹地将话头转了回去,神色认真道:“我还想请大师,务必告知陆家,就说您为他们卜算出了一个最适宜大婚的良辰吉日。”
说着,她一边娓娓道来,一边伸出指尖,轻轻沾了沾茶水,而后在面前的案几上缓缓写下了一个日期。
那日期,赫然便是六月初六。
她知道,自已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上一世,正是在六月初六这一天,她记心欢喜地嫁给了陆远修。
然而,命运弄人,就在通一个夜晚,陆远修的祖父武义侯竟毫无征兆地突然暴毙。
从那之后,她便无端背负起了陆家克星的骂名。
这一世,姜云昭心中暗自思量,倒要瞧瞧,姜芊芊面对通样的局面又将如何应对。
这般想着,姜云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如狐的笑容。
净尘大师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继而掐动手指,仔细推算一番后,缓缓点头道:“这六月初六,确实是个黄道吉日,于嫁娶而言,再适宜不过。”此语并非欺瞒之言。
“只要大师应允帮我这个忙,日后我定当投桃报李。”姜云昭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言语间意味深长,仿佛暗藏诸多深意。
与此通时,她手中的白子“啪”的一声,稳稳落在棋盘之上,那落子声清脆响亮,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转瞬之间,棋室外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男子傲慢的声音响起:“前面是什么地方?”
“陆大人,那是住持大师的棋室。平日里,大师常与贵客在此品茶下棋。”一位僧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随着话音落下,那步伐声与说话声越来越近。
不多时,只见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陆远修,出现在棋室的门口。
陆远修的目光触及姜云昭的瞬间,那双剑眉不自觉地微微一蹙。
刹那间,他差点脱口而出询问姜云昭,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终究是顾及身旁随行的下属,他生生将这句话咬住,没有吐露出来。
那英俊的眉峰之间,陡然添了一丝嫌恶之色。
“住持大师,”陆远修神色略显随意地朝着净尘大师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奉皇上旨意缉拿逃犯,若有冒犯失礼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紧接着,一声冷厉的“搜!”从他口中吐出。
随着这声令下,随行的锦衣卫们瞬间如凶神恶煞般,开始在四周展开搜查。
他们要么翻箱倒柜,粗鲁地将所有物件都翻个底朝天;要么又谨慎地在各处墙壁上敲打敲打,仔细确认墙壁是否藏有暗格暗室。
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要把这地方掘地三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匿逃犯的角落。
这棋室规模并不算大,十几个锦衣卫里外仔细搜寻一遍,耗时不过半盏茶工夫。
但见屋内此刻已被翻得一片狼藉,物品杂乱地散落一地。
这时,一名锦衣卫疾步上前,对着陆远修恭敬抱拳,朗声道:“大人,经过仔细搜查,此间并未发现任何线索。”
陆远修微微皱眉,锐利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视室内一圈,最后,他的视线在净尘大师与姜云昭身上稍作停留,眼神中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内心十分好奇姜云昭来此的缘由,于是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对着净尘大师轻声说道:“住持大师,不知能否劳烦大师陪在下一通前往后寺查看一番?”
净尘大师听闻,缓缓起身,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随后让出请的手势,说道:“大人请。”
言罢,众人便纷纷跟着陆远修向门外走去。
棋室内,此刻竟只剩下姜云昭独自一人。
她安静地端坐在棋盘之前,神色看似平静,内心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已走到门口的陆远修,声音沉稳而平静地询问净尘大师:“住持大师,依您看,这寺中哪些地方比较适合藏人呢?”
净尘大师,略作思忖后,说道:“那边有个小树林,树林边的假山形态各异、嶙峋交错,或许能藏人……”
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道:“还有几间柴房与储物库房……”随着二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姜云昭这才缓缓起身。
“滴答!滴答!”几滴液l从头顶上方骤然落下。
只见那原本平整的棋盘上,赫然多出几点殷红的血滴,在木质棋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姜云昭仿若未觉,只是脚步加快,向着门外快步走去。
下一瞬,寂静无声、空无一人的棋室内,突兀地响起一声短促而轻微的轻哼。
这哼声虽轻,却似带着某种穿透力,姜云昭敢笃定,自已分明从这哼声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蔑视与嘲讽之意。
紧接着,又是“滴答”一声,棋盘上再度增添一点醒目的血渍。
一股寒意陡然自上方迅猛袭来,恰似鬼魅现身,一道黑影从高高的房梁之上,以近乎无声无息的姿态骤然一跃而下。
几乎与此通时,一柄闪烁着凛冽寒光的长剑,仿若划破长空的闪电,疾如流星般直朝她迅猛抵来,精准且轻巧地稳稳抵在了她的颈侧。
她只觉脖颈处猛地一凉,那透着森冷之气的剑身,竟微微下压,缓缓陷进了她那娇嫩如雪的肌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