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死亡预告
雨丝斜斜地扎在防盗网上，像生锈的琴弦在风中震颤，每根雨丝都拖着尾音，在寂静的凌晨敲打出不规则的节奏。林夏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
——
这个数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三年来，每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床头闹钟都会在这个时刻发出蜂鸣，连带想起陈小雨坠楼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夏姐，地铁里的那个人，他的手表在发光。
键盘上的
F
键键帽边缘泛着毛边，那是她七年来习惯性保存文档的印记，此刻在屏幕蓝光下，毛边投下的阴影像道未愈的伤口。茶杯歪在鼠标垫边缘，冷透的柠檬茶结着褐色茶垢，杯底沉着半片蜷曲的柠檬皮，散发着微苦的腐味
——
就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被某种腐朽的气息紧紧攥住。
邮箱提示音突然炸响，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锐响。她指尖一颤，茶杯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在键盘上，渗进
F
键缝隙。发件人
你的影子
刺痛眼球，三十七封威胁信的记忆翻涌而上：那些印着主角死亡插画的信纸，最后一封里带血的刀片，刀刃上
完美受害者就该去死
的刻字，此刻仿佛就贴在后颈，凉津津的触感顺着脊椎爬向尾椎。
附件《完美反击第三章
地铁迷踪》打开的瞬间，显示器蓝光在近视镜片上碎成光斑。她看见自己尚未落笔的剧情正以诡异的清晰度铺陈：女主角苏晴的米色风衣下摆被屏蔽门夹住，防狼警报器的红色按钮在掌心按出凹痕，却在转身时被人撞向轨道。滚动条拖到末尾，落款时间凌晨三点零五分
——
比她昨晚在笔记本上勾勒的故事提纲，早了整整十二分钟。
邮件正文的黑体字像悬空的匕首：下一个就是你。
塑料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林夏猛地站起，膝盖撞翻的垃圾桶里，散落着陈小雨上周送的润喉糖包装纸。糖纸上印着的小海鸥图案洇着水痕，那是受害者互助会的定制款，陈小雨总说：含着这个，就像含着夏姐书里的勇气。
窗外的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昏黄的光圈，楼下便利店的冷光招牌映出几个模糊人影，戴鸭舌帽的身影仰头望向她的窗户，袖口金属扣闪过的瞬间，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
——
小区门口被撞掉的书稿，弯腰捡书时对方露出的手表，表盘中央的海鸥展翅欲飞，尾羽有半厘米长的划痕。
手机在桌面震动，新闻推送的标题像重锤砸在太阳穴：大学城站女性坠轨身亡
死者左眉尾红痣成辨识特征。监控截图里，穿米色风衣的女孩转身刹那，发丝被气流掀起，左眉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的午后突然在眼前闪回：陈小雨坐在她家沙发上，校服袖口沾着地铁里的灰尘，声泪俱下描述那个戴海鸥手表的男人，她在笔记本上画下红痣，旁边标注：表带是磨损的牛皮色，尾羽划痕像道伤疤。
电脑突然发出电流杂音，文档自动翻页的沙沙声里，修改记录在右下角疯狂跳动。2025514
23:47
插入地铁坠轨场景，2025515
02:10
删除防狼警报器细节
——
这些她从未进行过的操作，像幽灵在键盘上舞蹈。她猛地拔掉电源线，主机箱的嗡鸣消失瞬间，窗外传来救护车的尖啸，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像某种古老的丧钟，为每个
完美受害者
敲响。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林夏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
U
盘，指尖触到地板缝里的碎纸片
——
是陈小雨去年在互助会活动上写的便签，边角画着小海鸥。门被推开的刹那，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带着雨水寒气站在门口，伞骨滴落的水珠在脚垫上聚成深色圆斑，像串未完成的省略号。
凌晨三点接到报警。
周延摘下警徽，金属扣环碰撞的声响里，林夏看见他左手腕的海鸥手表。牛皮色表带边缘磨损，尾羽处的半厘米划痕，与陈小雨描述的骚扰者特征分毫不差。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款式，三年前受害者互助会成立时，作为赞助者的他，给每个成员都赠送了刻着
平安
的海鸥项链，而他自己腕间的这块表，曾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在她书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的视线掠过她胸前的银链，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个刻着
平安
的吊坠，此刻正贴着心跳。有住户看见阳台有人影。
他的声音带着雨夜的潮湿，袖口露出的手表表带，正是她三年前在精神病院监控里见过的款式
——
那时陈小雨的姐姐李芳刚坠楼，监控里闪过的戴帽人影，腕间也是这样的海鸥表，尾羽划痕在画面里格外清晰。
手机再次震动，安然的消息弹出时，林夏正盯着周延转身时露出的手表表盘。小雨出事前收到个包裹，
文字后面跟着个
U
盘图标，标签上的
互助会
2022
像道伤疤，里面的书没有封面，第一页印着你的名字，墨水味很奇怪，像医院的消毒水混着铁锈。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防盗网被砸得咚咚作响，像有人在叩打记忆的门。林夏盯着周延的手表划痕，突然想起李芳临终前的话。三年前在精神病院，李芳攥着她的手，腕间的海鸥表硌着她的掌心：那个男人的手表，尾羽有划痕，就像被刀砍过的翅膀。
此刻周延的手表划痕在灯光下明灭，与她电脑里凶手插画的细节完全吻合，而三年前的监控录像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分明有着和周延相同的肩线。
她突然想起，周延的警徽编号是
0715，和精神病院
0715
号病房相同，而陈小雨收到的包裹火漆印，正是海鸥尾羽缺角的图案
——
那是互助会内部才知道的暗号，代表
未完成的正义。
键盘上的雨水尚未蒸发，在蓝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散落的星子。林夏摸着胸前的银链，链坠背面的刻字在掌心发烫，那是周延七年前刻的
平安，此刻却像道符咒，封印着某个即将破土而出的真相。窗外的路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周延的手表反光划出一道弧线，像海鸥掠过海面的翅膀，而她知道，这双翅膀下藏着的，是七年未散的雾，和即将破晓的，带着血味的黎明。
2
镜像案件
晨雾像浸了铁锈的薄纱，裹着陈小雨住的老式公寓楼，墙皮剥落的裂缝里渗出的水痕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像被岁月啃噬的旧伤口。林夏捏着门禁卡的手指有些发颤，塑料卡片边缘的锯齿在掌心烙下红印
——
那是安然昨晚塞给她时，指尖用力过度留下的痕迹。卡片背面用红笔写着
302
室
小雨的兔子还活着，右下角盖着受害者互助会的海鸥印章，油墨未干，海鸥尾羽缺了一角，像道未愈的伤疤。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扑面而来。那是陈小雨惯用的洗衣液味道，也是互助会成员心照不宣的标识
——
李芳曾说，茉莉香能驱散恐惧。安然穿着长袖睡衣，领口松垮地滑向一侧，露出的海鸥项链坠子在晨光中轻轻晃动，银链在她锁骨下方投下细小的阴影，像道淡色的勒痕。
夏姐。
安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镜片后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饱满的荔枝，下眼睑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小雨收到包裹的那晚，打印机响了整整十分钟。
她抬手推眼镜，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淤青
——
上周在互助会整理资料时，被翻倒的铁柜撞伤的。
客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晨光从缝隙里漏进来，在积灰的茶几上投下狭长的光斑。那个牛皮纸袋躺在光斑中央，封口的火漆印残缺不全，露出底下的海鸥标志，尾羽缺角处的纸屑纤维还粘在封口上，像被人用指甲生生抠掉的。林夏刚触到里面的书稿，纸页边缘的毛边就划破指尖，鲜血滴在
林夏
著
的落款上，晕染出个畸形的红点，与陈小雨尸体上的擦伤位置诡异重合。
翻开第三章，地铁坠轨的场景跃然纸上，苏晴裙摆撕裂的位置精确到厘米，页边红笔批注
这里要突出窒息时指甲缝的纤维
墨迹未干，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
和三年前李芳坠楼现场的血腥味，惊人地相似。
她昨晚给我发消息时，
安然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指尖按在她手背的旧疤上，那是三年前互助会防狼术训练时，两人对打留下的，说便利店的监控死角里，有个戴海鸥手表的男人。
她的瞳孔在镜片后剧烈收缩，声音突然压低，手腕内侧的枫叶形胎记，和周延哥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
林夏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窗框，玻璃上凝着的晨露顺着她的脊梁滑进衣领。楼下垃圾站腾起的灰黑色烟雾中，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再次出现，袖口金属扣闪过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安然抽屉里的笔记本
——
三年前李芳坠楼后，安然用红笔在日历上圈满了
海鸥手表
出现的日期，每一页都贴着监控截图，那些模糊的手腕影像，此刻正与周延的胎记重叠。
手机在掌心震动，周延发来的定位像道灼热的烙印。安然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个
U
盘，手指在盖子上摩挲了三下
——
这是互助会内部的紧急信号，代表
证据确凿。U
盘外壳贴着
互助会
2022
的标签，边缘卷着毛边，像被人反复撕扯过，小雨的云笔记里有段录音，是她在地铁里录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档案室的日光灯每隔十秒就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镇流器像个濒死的心脏，在天花板上跳动。周延倚在铁皮柜旁，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锁骨下方淡褐色的枫叶形胎记，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
——
那是三年前互助会周年庆，灯架坠落时，他扑过来替她挡住的伤痕。他推过来的牛皮纸袋封口处，胶带反复撕开又粘上，露出里面七张剪报，每个受害者的死亡现场，都摆着一本《完美受害者》，书脊上的海鸥
logo
被摩挲得发亮，像被无数双手抚摸过。
第一个死者是李芳。
周延抽出照片，声音低沉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酒店前台，死亡时间是《完美受害者》第二部出版当天。
照片里，死者手腕内侧的齿痕清晰可见，像道扭曲的微笑，她抽屉里的手抄本最后一页，画满了戴海鸥项链的吊死小人，每个小人胸前的吊坠，都和你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照片里的浴缸水呈现诡异的青紫色，和她昨晚梦境中的颜色分毫不差。更令她窒息的是，死者脚腕的红绳结，正是李芳在互助会手把手教她们的
双联结，绳尾还系着极小的海鸥挂坠，第二个死者...
周延又抽出张照片，电梯内壁的抓痕像被野兽撕咬过，死在你停更的第二天，她妹妹是互助会正在跟进的案件受害者，手机里存着三十六条骂你的私信，说你的害死了她。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尖啸，声音拖得老长，像根细铁丝勒住人的脖子。林夏忽然注意到，所有照片的拍摄时间都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
这个数字像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李芳的坠楼、陈小雨的死亡，还有她收到的每封死亡预告邮件。而这个时间，正是互助会每周例会结束的时刻，李芳总会在散会后说：愿每个夜晚，我们都能等到黎明。
周延的手指划过照片边缘，突然顿在死者脚腕的红绳结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林夏看见他手腕的海鸥手表反光，尾羽的划痕在日光灯下格外清晰，与照片里死者指甲缝的金属残留，分毫不差。那个曾在操场教她打绳结的男孩，此刻眼底闪过的光芒，让她想起三年前的暴雨夜，他站在精神病院门口，说
别怕，我在
时的眼神。
安然的
U
盘在口袋里发烫，林夏突然想起陈小雨曾说：夏姐，周延哥的手表总在凌晨三点发光，像只眼睛。
此刻她望着周延锁骨下方的胎记，突然意识到，这个互助会人人皆知的
英雄印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某个故事的起点。
档案室的门被风吹开一道缝，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雾正在散去，阳光穿过云层，在周延的警徽上投下海鸥形状的光影。林夏摸着胸前的银链，链坠背面的刻字在掌心发烫，那是李芳亲手刻的
平安，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她忽然想起，安然抽屉里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戴着警徽的海鸥，尾羽分成两叉，一叉指向光明，一叉指向阴影。而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真相，就藏在那些反复出现的符号里，藏在每个凌晨三点十七分的死亡预告里，藏在每个受害者脚腕的红绳结里
——
那是李芳留下的，也是周延藏起的，关于
完美受害者
的，最残酷的注脚。
3
完美复刻
写字楼的电梯门在十二楼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吟，像老旧齿轮在强行咬合，震得轿厢微微发颤。林夏盯着轿厢内
检修中
的告示，胶带边缘卷起的毛边在顶灯下投下锯齿状阴影
——
和她电脑里《完美反击》第三章的场景分毫不差，连告示右下角的检修员签名
07，都与里虚构的
07
好技工
笔迹相同，墨水在纸面上洇开的弧度，像道刻意伪造的伤疤。
叮
——
楼层数字突然开始乱跳，红色
LED
灯在
3
和
12
之间疯狂闪烁，钢丝绳发出不堪重负的
咯吱
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轿厢猛地下坠半米，顶灯熄灭的瞬间，林夏的指尖触到操作面板上的检修记录，周延昨天提到的
断了三根钢丝绳
处，用红笔圈着
5.15
00:00，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而这个时间，正是陈小雨坠轨的精确时刻，连零秒都分毫不差。
data-faype=pay_tag>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来电显示
安然。接通的刹那，电流杂音中传来女孩压抑的抽泣，带着电梯井道的回音：夏姐，小雨的手机相册恢复了......
里面有张合影......
是三年前互助会周年庆拍的，周延哥的手表在照片里特别清楚，表带内侧刻着......
话音突然被电梯剧烈的颠簸切断，应急灯亮起，暗红光线中，林夏看见自己映在不锈钢壁上的倒影，脖子上的海鸥项链正沿着锁骨滑动，链坠背面的
周延
二字时隐时现，像道被撕开又愈合的伤口。
电梯在七楼猛地顿住，金属门颤抖着打开。林夏跌跌撞撞冲出去时，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门
砰
地关上，穿藏青色风衣的身影闪过，袖口的金属扣在消防指示灯下泛着冷光
——
是周延常穿的那款风衣，衣角掠过门框的瞬间，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水味，和三年前精神病院监控里神秘人身上的味道相同。她追过去时，只捡到半张揉皱的处方单，落款日期
2022
年
7
月
15
日，患者姓名栏写着
周延，诊断结果栏的
创伤后应激障碍
印章边缘模糊，像是被泪水洇开过，日期下方还画着个极小的海鸥，尾羽有半厘米长的划痕。
凌晨五点的便利店，热包子的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水珠，混着咖啡机的焦香，扑面而来。林夏盯着手机里的新闻推送，酒店女住客死亡现场的照片里，死者脚腕的红绳结打得格外工整，绳尾还系着个迷你海鸥挂坠
——
那是上周安然在互助会教的
双联结，说是能
困住所有恶意。配图角落，周延的警车停在路边，警徽反光的角度，与三年前精神病院监控里那个在暴雨中徘徊的神秘人完全一致，连手腕抬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需要加热吗
店员的声音惊醒了她，对方胸前的海鸥胸针晃了晃，您是受害者互助会的吧我女朋友去年在地铁被骚扰，就是靠你们教的防狼绳结逃脱的，她说绳结里藏着勇气。
林夏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收银台后的电视上。晨间新闻正在播放酒店案细节，主持人提到死者枕边有本《完美受害者》，扉页印着
献给李芳——
那是她私下为互助会成员准备的签名版，全市只送了五十本，每本编号都是手写，而陈小雨的公寓里，正摆着编号
07
的那本，书脊上的海鸥
logo
被摸得发亮，像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便利店门被推开的风铃声里，周延带着一身雨水寒气站在门口，警服下摆滴着水，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他左手腕的海鸥手表蒙着层雾气，尾羽划痕里卡着半片粉色甲片，和第二个死者指甲缝里的残留完全相同。第三个死者，
他扔来包湿巾，包装上的海鸥图案让林夏眼皮一跳，和你新书里的投毒案，连药片排列顺序都一样，就像有人照着你的手稿在犯罪。
湿巾擦过掌心时，林夏摸到粗糙的纸纹，是陈小雨房间那种泛黄稿纸，边缘印着互助会的防伪水印，每一道纹路都像道微小的伤痕。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陈小雨加入互助会时，曾指着她的手稿说：夏姐，要是我遇到危险，你会把我的故事写成完美反击吗
那时的陈小雨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而现在，那些话成了凶手模仿的剧本，每一个字都变成了现实中的伤口。
你在害怕什么
周延突然凑近，指尖划过她攥紧手机的指节，那里还留着电梯颠簸时撞出的淤青，害怕三年前在精神病院看见的，不是护工的尸体，而是我弟弟的害怕那些所谓的
完美犯罪
，不过是我按照小川的死亡现场复刻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便利店的冷光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像被无数个夜晚熬红的。
林夏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温热的蒸包柜，柜门上的水珠渗进衣服，凉津津的。她想起在安然提供的
U
盘里，陈小雨的录音清楚录下：那个戴海鸥手表的男人说，他哥哥是警察，能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变成里的结局。
此刻周延的手腕抬起，手表反光正好遮住他的眼睛，那个曾在操场教她打绳结的男孩，如今眼底只剩审视的冰冷，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实验品。
周延，
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弟弟坠楼那天，戴的是不是这块手表
她盯着他手腕的海鸥表，表带内侧的刻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三年前在精神病院，我看见停尸房的登记册上，第七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和《完美受害者》第一部的出版时间分秒不差，连死亡原因都写着
坠楼
，和小川的事故一模一样。
周延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那个刻着
小川
的表带内侧，还留着三年前他在暴雨中狂奔时的雨水侵蚀痕迹，每一道纹路都像道时光的刻痕。林夏，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你知道吗小川坠楼前，把你的手稿折成了海鸥的形状，他说这样就能飞向自由，飞向没有恐惧的地方。
便利店的电视突然发出雪花声，画面切换成某医院的监控录像。穿病号服的林夏站在走廊，手里握着带红绳的手术刀，而对面的周延
——
穿着白大褂，戴着同款海鸥手表
——
正把一叠稿纸递给她。录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22
年
7
月
15
日
03:17，正是《完美受害者》第一部出版的时刻，也是小川的忌日，那个时间，正是林夏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刻。
该醒醒了，
周延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某种解脱般的疲惫，三年前那场暴雨夜，你从精神病院逃出来时，带走的不是患者的故事，而是小川的死亡报告。那些所谓的
原型人物
，不过是我为了让你远离真相，虚构的完美受害者，包括李芳的坠楼，陈小雨的地铁事故，都是我按照小川的死亡现场设计的。
他掏出张泛黄的病历，姓名栏写着
周小川，诊断结果：创伤后应激障碍。照片上的少年总躲在周延身后，腕间戴着的正是现在周延手上的海鸥表，表带内侧的
LY
刻字，是林夏名字的缩写。她突然想起，每次新书发布后，周延总会在她床头放一杯温牛奶，杯壁上用口红画着海鸥，和陈小雨收到的书稿批注上的图案完全相同，而那些图案的轮廓，正是小川课本上的涂鸦，每个海鸥的尾羽都有半厘米长的划痕。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安然发来的短信：小雨的录音里，男人提到
互助会的海鸥项链能指引警察。附件音频中，陈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有地铁的报站声：他说...
周延哥的手表是他弟弟的遗物...
每个案发现场的海鸥标志，都是为了纪念小川...
就像小川在看着我们...
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纸箱走进来，林夏认出他是市立医院的张护士，也是互助会的志愿者。对方手腕内侧的齿痕，与第一个死者照片上的完全吻合，而他胸前的工作牌，入职时间正是小川坠楼的
2018
年
7
月，那个月，正是林夏开始创作《完美受害者》的月份。
第七个案件，
周延合上笔记本，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会在你写完新书结局时发声。
他转身走向雨中的警车，警灯的红光映在便利店玻璃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的轮廓与三年前精神病院监控里的神秘人完全重合，而这次的死者，会是最后一个见过小川的人，也是当年伤害他的人。
回到家时，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自动打开。《完美反击》第三章末尾，不知何时多了段新内容，字体带着熟悉的倾斜度，像是左手写的：女主角在电梯里发现的检修记录，其实是凶手用她的互助会信物指纹伪造的；酒店死者脚腕的红绳，是用受害者的头发编成的，绳结里藏着小川的照片碎片；而所有案件的目击证人，都戴着刻有互助会编号的海鸥手表，编号
07
正是小川在互助会的编号。
键盘上粘着张字条，是她熟悉的左手字迹，墨迹还未干透：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时，游戏就真正开始了。纸角画着的海鸥尾羽分成两叉，一叉指向周延的警徽，另一叉指向她的项链吊坠，而在海鸥的眼睛位置，画着个极小的
07——
小川在互助会的编号，也是精神病院
0715
号病房的尾号。
窗外，第三中学方向腾起暗红的火光，像某种古老的献祭仪式，火光中隐约可见海鸥的轮廓。林夏摸着脖子上的银链，突然想起周延曾说：绳结打得越紧，解开时越疼。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个绳结从七年前小川坠楼的那个午后就已系上，每个案件现场的海鸥标志，都是周延为弟弟点燃的引魂灯，而每一道划痕，都是他藏在时光里的愧疚与思念。
她望向床头的笔记本，那里夹着三年前陈小雨的便签，边角画着小海鸥。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有人在时光里精心编织的网，而她，既是网中的鱼，也是织网的人。电脑屏幕突然闪烁，文档自动保存，最新修改时间显示
03:17，那个让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时间，这次，屏幕上多了句批注：真相，藏在海鸥的翅膀里。
4
记忆裂痕
精神病院旧址的铁门在风中摇晃，生锈的合页发出的声响，像极了周延弟弟小川生前最爱的那把民谣吉他弦断时的颤音。林夏的运动鞋碾碎台阶上的梧桐落叶，鞋底沾着的泥土里混着半片海鸥形状的纸屑
——
那是三年前《完美受害者》手稿的残页，边缘还留着小川的涂鸦痕迹，被雨水泡得发皱，像片褪色的记忆。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穿透晨雾，勾出记忆里陈小雨尸体上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陈旧的铁锈味。七楼走廊的灯光每隔几秒闪烁一次，在积灰的墙面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极了周延手表秒针的反光，每一次明灭都让人心惊。林夏数着病房编号，0715
号门前的红绳结还挂在门把手上，绳尾系着的金属牌刻着
周小川，那是互助会为每个成员定制的亡者纪念牌，红绳已经褪色，却依然系得工整，像某人从未放下的执念。
推开病房的刹那，铁床的吱呀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惊起的灰尘在光柱里浮沉。床垫缝隙里掉出的照片边角卷曲，2018
年
7
月
15
日的日期戳像道伤疤：穿白
T
恤的小川戴着海鸥手表，腕间缠着红绳，站在精神病院楼顶，背后是即将出版的《完美受害者》手稿
——
那是他坠楼前最后一张照片，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像在憧憬某个未完成的故事。
床头柜抽屉里的诊疗记录写着
周小川
2018.7.14，主治医师签名是周延。患者反复临摹林夏中的防狼场景，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晕染，声称只有成为
，才能让姐姐的文字拯救更多人。
记录末尾贴着小川的涂鸦：戴警徽的海鸥叼着手术刀，尾羽滴着血，旁边写着
哥，这次换我保护夏姐，字迹带着少年的倔强，却在
保护
二字上洇开了墨点，像滴未落的泪。
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嘶哑的叫声，林夏看见对面楼顶的戴帽人影转身，左眉尾的红痣在望远镜反光中清晰
——
那是陈小雨的标志性特征，却出现在周延的工作照里。当她冲向窗边时，人影消失了，只留下半张撕碎的诊疗报告，诊断结果栏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模仿性人格构建，纸角还粘着片海鸥形状的火漆印，尾羽缺了半角。
林小姐，
穿灰制服的管理员突然在身后开口，钥匙串上的海鸥挂坠晃出残影，三年前周医生总在深夜来七楼，抱着本《完美受害者》坐在楼梯间，一坐就是整宿。
他指向楼梯间墙上的涂鸦，褪色的红漆画着七个相连的海鸥，每个尾羽都指向
0715
号病房，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他弟弟的病房，每次来都要在墙上画海鸥，说这样小川就能顺着光找到回家的路。
七楼尽头的停尸房铁门虚掩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刺得鼻腔发疼。林夏在登记册上找到
2018
年
7
月
15
日的记录，第七具尸体的姓名栏被划掉，只留下海鸥图案的印记，死亡时间
03:17，与《完美受害者》第一部的出版时间分秒不差。抽屉里的金属盒装着七枚海鸥手表，表带内侧分别刻着互助会成员的编号，其中
07
号表带上的划痕，与周延现在戴的完全一致，像是从同一块表上复制下来的伤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安然发来段视频：互助会仓库的监控显示，周延在陈小雨死亡前一晚潜入，往包裹里放入带红绳的手术刀，动作轻柔得像在放置一件珍贵的信物。夏姐，
她的语音带着颤抖，所有案发现场的红绳，都是用小川的头发编的，绳结里还缠着他的校徽碎片，就像他还在守护着每个受害者。
档案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周延的诊疗记录铺满桌面。2022
年
7
月
15
日的记录写着：首次将小川的死亡场景植入林夏的创作记忆，她在文档里写下
地铁坠轨
时的颤抖，和小川坠楼前的手势一模一样。旁边是张被泪水浸湿的便签：如果文字能让伤害变成故事，那现实中的血就当是墨水瓶打翻吧，字迹力透纸背，在
血
字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你早就知道小川的死和我有关，
周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服下露出半截海鸥项链，那是小川坠楼后他一直戴着的，他总说你的是照进黑暗的光，所以当他被骚扰者推下楼时，手里还攥着你送的海鸥书签，书签上的血迹，我至今还留着。
他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十九封未拆封的情书，每封落款都是
你的影子写手，信封上还留着小川淡淡的香水味，像极了陈小雨公寓里的茉莉香。
林夏的手指划过信纸上的涂鸦，小川画的海鸥尾羽总是多一道分叉，像极了周延手表上的划痕，每只海鸥的眼睛都望向同一个方向，那是她家的方向。他说要成为你书里的完美受害者，
周延的声音哽咽，这样你就不会再写那些让自己噩梦连连的故事，他总说，夏姐的文字能救人，却忘了，文字也会伤人。
停尸房突然传来铁门撞击声，穿白大褂的张护士抱着纸箱闯入，箱子里散落着《完美受害者》的初版书，每本扉页都贴着小川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周医生让我把这些放在案发现场，
他腕间的齿痕在灯光下泛着红痕，他说每个受害者都是小川的影子，这样小川就不会孤单，就像他还活着，看着这个世界。
林夏的视线落在周延的手表上，表带内侧的刻字终于清晰
——小川，哥哥替你飞，字迹已经磨损，却依然深刻。原来每个案发现场的海鸥标志，都是周延为弟弟点燃的引魂灯；每段自动生成的文档修改，都是他用弟弟的死亡现场改写的睡前故事，每一个字，都藏着不敢言说的愧疚与思念。
周延，
她举起小川的诊疗记录，你知道吗小川在最后一页写着：
夏姐的文字不是刀，是翅膀。
可你却把它们磨成了凶器，让每个受害者都成了小川的替身。
周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七年的执念与崩溃，像个终于被拆穿的孩子：当小川的血滴在你的手稿上时，我就明白了
——
只有让现实变成你的，才能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永远活在恐惧里，才能让小川的死有意义。
他指向窗外的火光，第三中学方向腾起的烟雾里，隐约可见海鸥形状的光影，可我忘了，小川想要的，是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被这些阴影永远困住。
回到家时，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自动翻到《完美反击》第四章，不知何时多了段小川的独白：夏姐，当你看见这段文字时，我已经变成你书里的海鸥了。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所有受害者那样。
字体带着熟悉的倾斜度，像是小川当年在课堂上偷偷写情书的样子。
键盘上粘着张字条，是小川的字迹：每个故事都需要两个作者，一个写光，一个写影。
纸角画着的海鸥正在展翅，尾羽的分叉指向两个方向
——
一边是周延的警徽，一边是林夏的钢笔，而在海鸥的眼睛位置，画着个极小的
07，那是小川在互助会的编号，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印记。
窗外，精神病院的方向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林夏摸着脖子上的海鸥项链，终于明白三年前的暴雨夜，周延在她家门口停留的十分钟，不是犹豫，而是在决定
——
究竟是让弟弟的死亡成为故事的句点，还是让现实成为的序章。而现在，她终于知道，真正的故事，应该由光来书写，而不是阴影。
她望向床头的笔记本，那里夹着三年前陈小雨的便签，边角画着小海鸥，旁边写着：夏姐，你的文字能救人。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相信，所以存在。而现在，她要写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关于光、关于救赎、关于不再成为影子的故事。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文档自动保存，最新修改时间显示
03:17，那个让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时间，这次，屏幕上多了句批注：记忆的裂痕里，藏着光的形状。
5
真相旋涡
精神病院地下室的潮气像块浸满的海绵，挤得骨髓发寒。林夏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编号
0715
的档案柜，锁孔里的海鸥钥匙链还带着体温
——
那是周延半小时前塞给她的，链坠背面的
小川
2018
刻字被磨得发亮，像被无数次触摸过的伤口。拉开抽屉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最底层的牛皮纸袋上印着
周小川死亡事件全记录，封口处的火漆印是只展翅的海鸥，尾羽恰好遮住
意外坠楼
的
意外
二字，仿佛在掩盖某个早已结痂的真相。
林夏，你终于来了。
周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金属保险扣解开的轻响，像某种枷锁的断裂。她转身，看见他手里捧着个木质相框，玻璃上蒙着薄灰，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十七岁的周延搂着弟弟小川，两人腕间戴着同款海鸥手表，背景是精神病院的旧铁门，小川的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冰淇淋。那天他说，海鸥手表能让他不再害怕黑暗，
周延的手指划过玻璃，在小川的笑脸处停顿，其实他不知道，这块表是我从霸凌者那里抢来的，带着血的温度。
录音带里突然传来钢琴声，是小川坠楼前循环播放的《月光奏鸣曲》，音符在潮湿的空气里碎成光斑。哥，你说林夏姐姐的里，受害者为什么总要等到死亡才能反击
少年的声音带着青春期的沙哑，混着电流杂音，如果我被欺负了，你会像她书里写的那样，让坏人得到报应吗
林夏的手指在纸袋上掐出月牙形的痕，她认出这是安然恢复的陈小雨录音片段，却在周延喉结滚动的瞬间，听见了七年前那个雨夜的雷声。
后来我才知道，小川在学校被霸凌时，那些人的手表都有海鸥标志，
周延指向档案柜里的七本，每本封面的海鸥尾羽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像被利刃划过的翅膀，我开始收集所有带这个标志的物品，把它们变成书里的犯罪符号，这样小川的恐惧就有了具体的形状，不再是虚无的噩梦。
档案袋里掉出的诊疗报告上，周小川的照片让林夏胸口发紧
——
那个总在互助会角落画海鸥的少年，腕间的手表表带内侧赫然刻着
LY，是她名字的缩写。他偷偷把你的名字刻在表带上，
周延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划过报告上的涂鸦，说这样就像你在保护他，就像你的文字能保护所有受害者。
地下室的灯突然亮起，白炽灯的嗡鸣盖过了安然的脚步声。她举着摄像机站在门口，镜头却在发抖，后颈的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底下的齿痕：周医生，停尸房的登记册显示，七具骸骨的死亡时间都在《完美受害者》出版前后，而死者编号...
她的声音顿住，视线落在林夏胸前的海鸥项链，和互助会成员编号完全一致，连死亡方式都对应着章节。
林夏翻开周延的笔记本，2018
年
8
月
20
日的日记墨迹未干：小川的尸检报告显示，手腕内侧有齿痕。那些嘲笑他的护工，他们的手表也有海鸥标志。林夏的能让罪恶显形，那我就用她的文字，为小川编织一个完美的复仇世界。
护工
二字上洇开的墨点，像滴在雪地上的血，七年未干。
你把护工的死亡现场，复刻成我里的场景，
林夏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惊飞了墙角的蛛网，李芳的浴缸投毒是小川坠楼的镜像，陈小雨的地铁坠轨是他被推下楼梯的重演，连红绳结都是用他的头发编的。
她指向安然手中的摄像机，甚至我电脑里的文档修改，都是你趁我服用助眠药物时，用小川的指纹解锁后操作的，因为你们兄弟的指纹，有相同的斗型纹。
周延低头凝视手腕的手表，表带内侧的
LY
刻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小川用修眉刀刻的，曾在某个夏夜映着月光，照亮过他写情书的纸页。每次看到你写时的专注，我就觉得小川还活着，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七年的疲惫，像松开了绷紧的弦，他坠楼时手里攥着你的海鸥书签，血滴在
完美受害者
四个字上，红得特别刺眼。
安然的摄像机
啪嗒
落地，她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封口的小海鸥印着小川惯用的蓝色墨水：这是在周医生办公室发现的，十九封未拆封的情书，每封都以
亲爱的影子写手
开头。
林夏的手指划过信封，想起三年前在精神病院，小川总在她笔记本边缘画海鸥，说要给她的故事配插图。信末的字迹带着少年的倔强：如果我死了，请让你的成为我的声音，让所有戴着海鸥手表的坏人，都得到应有的结局。
地下室的通风口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根逐渐收紧的绳索。周延走向林夏，从内袋掏出个银色药盒，七颗红色胶囊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滴：这是我准备的
完美结局
，每颗对应《完美受害者》的一个章节，第七颗是给我自己的。
他的手指停在第七颗胶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本打算在你写完结局时服用，让所有的罪恶都随着我的死亡消失，就像小川从未存在过。
林夏接过药盒，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触到了盒底的刻字：小川，对不起。但小川想要的，
她望向档案柜上的海鸥钥匙链，链坠在灯光下投出展翅的影，不是复仇，而是像你教他的那样，用海鸥手表的光直面恐惧。
她突然抓住周延的手，触到他腕间的旧疤，那是七年前为保护她被刀划伤的，真正的完美受害者，不是成为影子写手，而是让每个伤害都能在阳光下被看见。
周延的眼泪突然落下，滴在海鸥手表上，冲走了表盘的尘埃：你知道吗小川坠楼前，把你的手稿折成了海鸥形状，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说这样就能飞向没有恐惧的地方，飞向你书里的完美结局。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和七年前在图书馆替她捡钢笔时一样，现在我才明白，你笔下的完美反击，从来都不是以血还血，而是让真相不再沉默。
当警察推开地下室的门时，林夏正在修改《影子写手的自白》，键盘上沾着周延的眼泪：周延不是天生的凶手，而是被愧疚与爱扭曲的守墓人。他用七年时间编织的完美犯案，不过是一个哥哥，在黑暗里为弟弟点燃的，最后一盏引魂灯。
周延被带走时，将海鸥钥匙链塞回她掌心，指尖划过她手背的旧疤，像在告别一个时代。
地下室的第七个档案柜里，躺着本素描本，每页都画着戴海鸥项链的女孩，裙摆上有小川标志性的海鸥涂鸦，下方用彩色铅笔写着：林夏姐姐的文字，是能驱散阴影的光。
最后一页贴着张字条，是小川的字迹：哥，别让夏姐的故事沾满血，她的光该照亮世界。
地铁口的广告牌还在循环播放《完美受害者》的预告，林夏摸出手机，给安然发去消息：明天的互助会活动，我们该讲讲如何让海鸥的翅膀，不再沾满血迹。
雨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周延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却让她看清了新文档的标题：《光的和声》。
键盘上，文档自动生成新的段落：当光与影在纸页上相遇，所有的悬疑终将沉淀成一句：你不是影子，而是自己故事的光。
林夏摸着脖子上的海鸥项链，终于明白，每个绳结的解开，不是疼痛的终结，而是让光透进来的开始。
窗外，精神病院的方向亮起晨光，海鸥形状的云朵掠过天际，尾羽的阴影投在地下室的铁门上，像个未完成的句点。而在更远的地方，互助会的活动室里，安然正在整理小川的情书，陈小雨的兔子在笼子里啃食带海鸥图案的草纸，某个戴海鸥胸针的女孩推开窗，让阳光漫过写满故事的稿纸。
6
光的和声
法庭穹顶的水晶灯在晨雾中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撒了满穹顶的碎钻。林夏望着被告席上周延手腕的金属手铐，阳光穿过他后颈的伤疤，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影
——
那是七年前为保护她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道被拉长的问号，质问着所有被血与墨浸透的过往。
请原告出示关键证据。
她翻开木质证物盒，松木香气混着纸页的霉味溢出，十九封未拆封的情书整齐排列，每封信封口的海鸥火漆印都带着小川独特的指纹纹路
——
那是安然用光谱仪检测出的，属于少年的、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掌纹。这些是周小川的遗书，
她的声音在高挑的穹顶下回荡，惊起几声细微的回音，每封都以
亲爱的影子写手
开头，而这个邮箱名，首次出现在《完美受害者》第一部出版的凌晨三点十七分。
周延抬头凝视证物盒，手铐碰撞的声响轻得像雪粒落在铁皮上。林夏看见他眼底倒映着小川的素描本
——
那个画满戴海鸥项链女孩的本子，此刻正摆在法官面前，彩色铅笔的笔触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每只海鸥的尾羽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那是林夏家的方位。
周延的犯罪动机，
她指向大屏幕上的诊疗记录，纸张翻动时带起的风，让证物台上的海鸥钥匙链轻轻晃动，始于
2018
年
7
月
15
日，小川坠楼的那个暴雨夜。
她的手指划过
模仿性人格构建
的诊断结果，他将弟弟被霸凌的痛苦，与我中
完美受害者
的反击美学重叠，用七起案件，完成了一场以爱为名的自我惩罚。
被告席传来压抑的抽泣，安然在旁听席上埋下头，手中的海鸥项链坠子撞击着座椅扶手，发出细碎的响。那是李芳亲手戴上的信物，此刻在水晶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与证物台上染血的红绳结形成残酷的对照。
但真正的凶手，
林夏转向周延，看见他腕间的手表划痕被手铐链条遮挡了一半，是我们共同相信的
完美受害者
神话。
她展开《完美受害者》手稿，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小川的书签
——
那只折成海鸥形状的书签，边缘还留着当年的血渍，这些故事里的血腥反击，让周延误以为，只有将伤害编织成，才能让弟弟的灵魂安息。
周延突然站起，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林夏，你记得吗小川坠楼前攥着你的书签说，
夏姐的文字能让坏人害怕
。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像根绷紧七年终于断裂的弦，我只是想让那些在他手腕留下齿痕的人，永远活在你的笔尖下，这样他就不会在停尸房孤单。
法庭陷入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的嗡鸣在头顶盘旋。林夏想起地下室的药盒，第七颗胶囊的位置空了，周延终究没服下那个
完美结局。小川想要的，
她从证物袋取出素描本，翻到最后一页小川的留言，是像你教他的那样，用海鸥手表的光直面恐惧，而不是让每个案发现场都成为他的衣冠冢。
休庭时，安然递来的证物袋里，周延的海鸥手表静静躺着，表带内侧的
LY
刻字被磨得发亮，那是小川用修眉刀刻了整夜的印记。周医生在拘留所画了这个，
安然指着袋中纸条，上面是只展翅的海鸥，尾羽左侧是警徽的轮廓，右侧是钢笔的剪影，他说这是小川在天堂看见的光。
下午的庭审焦点转向停尸房登记册，林夏的手指划过七具骸骨的编号：这些受害者的手表内侧，都刻着小川被霸凌时的侮辱性绰号，而周延选择的死亡方式，正是他们施加在小川身上的暴力。
她望向周延，发现他正盯着登记册上的
03:17
死亡时间，那是属于小川的、永远定格的凌晨。
法槌敲响时，法官的声音穿过层层光晕：被告周延因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但本案揭示的，是每个灵魂对光明的渴望......
林夏望向旁听席，穿米色风衣的女孩正把小川的字条折成海鸥形状，左眉尾的红痣在阳光下像颗小太阳。
三个月后的互助会周年庆，安然调试的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海鸥轮廓，背景是翻新后的精神病院外墙，曾经斑驳的红漆涂鸦被刷成纯净的白，只留下展翅的剪影。李芳姐曾说，海鸥的翅膀是用来飞翔的，不是承载仇恨的。
安然摸着胸前的项链，链坠在灯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现在，我们要让每个受害者的身音，都能在阳光下飞翔。
林夏翻开新《光的和声》，主角站在法庭上，展示的不是带血的手术刀，而是十九封未拆封的情书。键盘旁的海鸥钥匙链指向朝阳，那是周延在地下室塞给她的，链坠背面的
小川
2018
被磨得发亮，像枚温暖的胎记。
手机震动，监狱来信的信封上盖着
海鸥监狱
的邮戳。周延的字迹工整得反常，每笔都像在偿还过往的潦草：小川的素描本里，你永远穿着米色风衣，那是他记忆中最温暖的颜色。他说，你的文字是带他飞出黑暗的翅膀。
信末的简笔画里，戴警徽的海鸥与握钢笔的海鸥并肩而飞，尾羽交织成光的形状。
地铁口的广告牌换了新图，《光的和声》封面占据整个幕墙：戴海鸥项链的女孩望向远方，脚边躺着枚没有划痕的手表，表带内侧的
LY
&
ZY
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路过的女孩们指着海报窃语，有人摸着胸前的海鸥胸针，那是互助会新设计的、不带划痕的标志。
当第一片梧桐叶落在键盘上时，林夏收到个匿名包裹。牛皮纸袋里是本《完美受害者》修订版，扉页的
已结案
火漆印旁，贴着张字条：每个故事都需要两个作者，现在换我听你写光。
周延的红笔批注落在最后一章：真正的完美结局，是让阴影里的人，都能听见光的和声。
她摸着脖子上的项链，链坠不再刻着
平安，而是小川画的展翅海鸥。窗外，精神病院方向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新建的公益图书馆正在奠基，工地上飘着的旗帜，是无数只首尾相连的海鸥，尾羽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
那里有光，有和声，有不再需要完美反击的未来。
键盘上，文档自动生成新的段落：当光与影在纸页上相遇，所有的悬疑终将沉淀成一句：你不是影子，而是自己故事的光。
林夏望向远处的海鸥云朵，终于明白，每个绳结的解开，不是终点，而是光与影开始和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