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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那年,我二十五岁,刚博士毕业,被聘为国家脑科学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当时经济不景气,能在毕业即有这样的工作,已经算是幸运儿了。

    实验室坐落在郊区一座被森林环绕的建筑群内,外观低调而严肃。进入大门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安保严密,每个人都佩戴着生物识别卡,走廊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

    林开,欢迎加入项目组。项目主管陈教授握着我的手说,你将参与深蓝项目,这是国家级保密研究,所以入职前需要签一系列保密协议。

    我点头如捣蒜,心底却暗自思量:到底是什么样的项目需要如此严格的保密措施

    签完保密协议,陈教授带我参观实验室区域。走廊尽头有一个被玻璃隔开的区域,里面摆放着许多高科技设备。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台巨大的机器,看起来像是某种医疗扫描设备的进阶版。

    这是思维共振仪,我们的核心设备。陈教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它能实时扫描人脑活动,精确度达到了神经元水平。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侧门走了进来。他身形修长,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眼睛深邃得几乎看不见瞳孔的颜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场。

    陈教授语气明显变得恭敬:赵明,这是我们新来的助理研究员林开。林开,这位是赵明,我们项目的安全总监。

    赵明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伸手,甚至没有点头。他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穿我,让我瞬间感到一阵寒意。

    新人背景审查做了吗他的声音低沉而不带任何情感。

    都做过了,国安部门已经批准。陈教授迅速回答。

    赵明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我忍不住问:他是做什么的

    别管他,他负责项目安全。陈教授压低声音,赵明很少与研究人员交流,你以后也尽量避开他。

    他话锋一转:说正事,明天你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第一项任务是熟悉我们的数据库和实验程序。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个名叫赵明的男人。不知为何,我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只是一切异常的开始。

    2

    接下来的日子,我快速适应了实验室的工作。深蓝项目表面上是研究人工智能与人脑的交互方式,但渐渐地,我发现这个项目似乎还有更深层次的目标。

    实验室里有一个特殊的区域,被称为柳林区,需要最高权限才能进入。每次我问起那里在做什么,同事们都闪烁其词,只说那是核心实验区。

    一天晚上,我在整理数据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通常这种文件我没有权限查看,但这次系统却神奇地让我进入了。里面是一系列实验记录,记录着一种被称为神经链接的技术——将人工智能直接与人脑连接。

    最令我震惊的是,这些实验已经进行到了人体试验阶段,而且有好几位志愿者在实验后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异常。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关闭了文件。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赵明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黑色西装在实验室的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没什么,只是在整理数据。我慌忙关闭了屏幕,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林开,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知道的。好奇心过重,对研究员来说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心跳如雷。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赵明知道我看了什么吗他会报告给上级吗我会不会因此丢掉工作,甚至遭遇更糟糕的后果

    转天,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实验室,却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人提及昨晚的事,也没有人来质问我。我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不安并未消散。

    中午休息时,我在食堂遇到了赵明。出乎意料的是,他主动坐到了我对面。

    睡得好吗他问,语气依旧冷淡。

    还行。我谨慎地回答。

    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头痛幻觉记忆混乱他的问题让我警觉起来。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赵明盯着我的眼睛:只是例行询问。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报告给我。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

    奇怪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我确实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画面——一个白色的房间,墙上挂着各种医疗设备,而我似乎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是幻觉吗还是某种被唤醒的记忆

    3

    头痛和幻觉开始变得频繁。有时是在工作中,有时是在梦里。最可怕的是,那些闪回的片段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仿佛真的是我的记忆一样。

    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场景是:我躺在手术台上,头顶的无影灯照得我睁不开眼,一个模糊的人影俯身在我上方,手里拿着某种精密仪器。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甚至考虑向实验室的医生寻求帮助。但一想到那些志愿者的下场,我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周后的一个深夜,我又做了那个梦。这次,梦境更加清晰——我看到医生将某种芯片状的物体植入我的脑部,同时在电脑上输入一系列代码。醒来后,我出了一身冷汗,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和疤痕。

    我冲到浴室,用手机的照相功能查看自己的后脑。确实有一条细小的、已经愈合的疤痕,位置与梦中完全吻合。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这不是梦或幻觉,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翻出自己的入职体检报告,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头部手术的记录。查看日历,我发现自己有整整三天的时间缺失,记忆完全是空白的。这三天被标记为培训期,但我完全不记得经历过任何培训。

    第二天,我故意在走廊上偶遇实验室的医生张教授。

    张教授,我最近总是头痛,不知道能不能做个检查我试探着问道。

    张教授皱了皱眉:头痛什么症状

    就是后脑这里,还伴随着一些奇怪的闪回。

    他的表情明显变了:闪回看到了什么

    一些手术场景,很模糊。我没有说得太具体。

    张教授的眼神闪烁: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我给你开点镇痛药吧,不用太担心。

    我能感觉到他在敷衍我。离开时,我注意到他立刻拿起电话,似乎在向某人报告。

    回到工作岗位,我开始偷偷查找关于自己的档案。利用系统漏洞,我进入了人事档案库,找到了自己的完整记录。

    最后更新日期正是那段记忆缺失的时间!

    文件显示我自愿参与了神经链接实验的初期测试,并成功植入了神经接口芯片。文件最后的备注让我浑身发冷:受试者术后记忆重置成功,暂无异常。持续监测中。

    我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原来我不仅仅是研究人员,还是一个实验品!

    就在这时,赵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来你终于发现了真相的一部分。

    4

    我猛地转身,赵明就站在我身后,脸上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但这次,我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情

    你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声音发颤。

    赵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我们后,压低声音:办公室不是谈话的地方。晚上十一点,B区地下停车场见。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

    他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惧中。

    我应该去赴约吗这会不会是个陷阱但如果我不去,恐怕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天下午,陈教授通知我,我被调到了一个新的实验组,负责测试某种人机交互界面。从他闪烁的眼神中,我能感觉到,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一些事情。

    林开,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他语重心长地说,专注于你的工作,不要去想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这句话更加坚定了我去见赵明的决心。

    晚上十点五十分,我悄悄来到了B区地下停车场。这里几乎没有监控覆盖,是整个研究所为数不多的盲区之一。

    赵明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手里拿着一包烟,但没有点燃。

    你来了。他说,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我想知道真相。我直截了当地说。

    赵明深吸一口气:你确定吗真相可能会让你崩溃。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的了。我说。

    好吧。他示意我上车,这样说话安全一些。

    我们坐进车里,赵明启动了某种干扰设备,确保没人能监听我们的对话。

    首先,你需要知道,深蓝项目的真正目的不是研究人工智能与人脑的交互。赵明开始解释,它实际上是军方和情报部门联合的一个项目,目的是创造能够通过思维控制的生物电子混合体,简单说,就是超级士兵和间谍。

    什么我难以置信。

    你不是第一个志愿者,在你之前已经有十二个人参与了实验。结果都不理想,有的变成了植物人,有的则产生了严重的精神分裂。

    那我呢我是什么情况

    赵明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读懂的情绪:你是第一个看起来成功的案例。芯片植入后,你的身体没有排斥反应,记忆重置也很完美。但芯片正在慢慢唤醒你的真实记忆,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

    我们你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赵明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一个让我彻底崩溃的事实:

    不仅是一部分。林开,你体内的芯片,其实是我的思维备份。

    5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疑问和恐惧。

    什么意思你的思维备份我的声音都变形了。

    赵明的目光变得深远:两年前,我被选中参与深蓝项目的核心实验。他们将我的大脑活动模式,记忆,思维方式,全部数字化,创造了一个AI版本的我。

    然后这个AI被植入到了我的大脑中

    不完全是。它不只是一个程序,而是一个完整的数字意识。理论上,它甚至可以逐渐取代宿主的原始意识。

    这个解释让我毛骨悚然:你是说...我可能会变成你

    或者说,你会变成另一个我。赵明纠正道,但目前看来,你的意识足够强大,正在抵抗同化。那些闪回就是证据——那是芯片中我的记忆泄漏到你的意识中。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等等,如果我是第一个成功的案例...那那些失败的实验对象是不是也...

    赵明点点头:是的,他们也被植入了我的思维备份。但他们要么完全被同化,丧失了自我,要么因为强烈排斥而精神崩溃。你是唯一一个保持了自我意识,同时能够部分接收芯片信息的人。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中我做这个实验

    赵明轻笑一声:因为你的大脑结构与我极为相似。我们的思维模式,神经连接方式,甚至某些DNA序列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简单说,你是最接近我的人。

    我试图理解这一切,但信息量太大,我感到一阵眩晕。

    那些头痛和记忆闪回,会停止吗

    不会。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只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最终,两种意识将达到某种平衡或者...一方彻底占据上风。

    有办法取出芯片吗

    赵明摇头:不可能。它已经与你的神经系统深度整合,移除它等同于脑死亡。

    一股绝望袭来,但随即被一个疑问打断: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吗

    赵明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我对这个项目有不同的看法。一开始,我相信这是为了国家安全,为了创造更强大的战士。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一群科学家在玩弄人的生命和尊严。

    所以你是在帮我

    也是在帮我自己。他看着我的眼睛,如果你能成功保持自我,同时掌控芯片的力量,那将证明这种技术可以在不毁灭人性的情况下使用。这也许是唯一的出路。

    我沉默了一会儿,消化着这些信息:那现在怎么办

    首先,继续正常工作,不要引起怀疑。其次,我会教你如何控制那些闪回,如何区分你自己的记忆和芯片的记忆。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你必须让他们相信实验是成功的,同时保持你的清醒和自我。

    我点点头,虽然心中充满疑虑,但直觉告诉我可以信任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他的数字复制品正寄生在我的大脑中。

    记住,他最后补充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非常小心。他们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的脑活动。我们的每次接触都必须极其谨慎。

    6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着双面生活。白天,我是实验室的模范研究员,积极参与实验,表现出对项目的热情;夜晚,我在赵明的指导下,学习如何控制脑中的异常活动。

    赵明教我的第一个技巧是思维分区——将我自己的记忆和他的记忆明确区分开。这需要极强的意志力和专注力,最初几天简直是折磨。每次我尝试分区,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痛,有时甚至会昏厥。

    坚持下去,赵明在又一次我头痛欲裂时说道,这是必经的过程。你的大脑正在适应两套神经模式的共存。

    一周后,我终于能够在不引发疼痛的情况下,短时间区分两套记忆。这时,赵明开始教我更深层次的技巧——如何有意识地访问芯片中的信息。

    想象你的思维是一条河流,而芯片的信息是另一条河流。两条河并行流动,你可以构建一座桥梁,随时穿越。他这样比喻道。

    慢慢地,我学会了在两种意识间自如切换。更神奇的是,我开始能够使用赵明的知识和技能——他对密码系统的了解,对人体语言的解读能力,甚至他的格斗技巧。通过梦境和冥想,我能够下载这些技能,并在醒来后使用它们。

    一天晚上,我尝试使用这种能力,成功黑入了实验室的主服务器。我找到了更多关于深蓝项目的绝密文件,包括未来的计划——在芯片技术成熟后,他们计划在军方高层和关键科学家中选择志愿者,植入思维备份,创造一个永生精英团队。

    他们把这叫做数字永生,赵明在我向他报告这个发现时说道,表面上是为了保存人类最宝贵的智慧,实际上是少数人想要掌控更多权力的野心。

    但如果技术成熟,这不是很糟糕的事情吧我不解地问,让伟大的科学家永远活下去,继续为人类做贡献...

    赵明摇头:你还不明白。芯片中的意识只是原人格的复制品,它不是真正的永生。更重要的是,如果这项技术被滥用,它将成为前所未有的监控和控制工具。想象一下,政府可以随时上传指定的思想和意识到公民脑中...

    我因为这个可怕的前景而颤抖,同时也更加坚定了阻止这项计划的决心。

    随着我对芯片能力的掌控越来越熟练,我开始能够感知到实验室中其他被植入者的存在。每当他们靠近,我的大脑就会感到一种特殊的共鸣,仿佛两个芯片之间存在某种无线连接。

    更令人震惊的是,通过这种连接,我偶尔能够感知到他们的情绪和零星的想法。大多数人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被芯片的程序所主导,只有少数几个还保持着自我意识的微弱火花。

    赵明证实了我的感知:你正在发展出芯片的高级功能——网络连接。理论上,所有植入了相同基础代码的芯片都可以在特定条件下形成一个思维网络。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你能够完全掌控这个能力,你不仅可以感知其他被植入者,还可能影响他们,甚至帮助他们重新找回自我意识。

    这个可能性既让我震惊又给了我希望——也许我可以帮助那些同样被实验的人,让他们重获自由。

    然而,就在我开始尝试联系其他被植入者的那天,实验室突然宣布了一个消息:全体研究人员需要接受强化体检。

    赵明和我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体检,而是他们发现了异常,开始进行全面检查。

    他们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赵明警告我,我们必须加快计划。

    7

    体检定在两天后。赵明和我都知道,一旦被专业设备检测,我与芯片共存的状态肯定会暴露。我们必须在体检前采取行动。

    深蓝项目的所有数据都备份在主服务器的加密区域,赵明说,如果能获取这些数据,我们就有了谈判的筹码,甚至可以向上级部门揭露整个项目的真相。

    我们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利用我对芯片功能的掌控和赵明的安全权限,潜入服务器室获取数据。

    计划在第二天晚上实施。白天,我假装一切如常,甚至主动与陈教授讨论了即将到来的体检,表示自己非常期待了解自己的健康状态。陈教授微笑着点头,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警惕。

    晚上11点,研究所的大部分人员已经离开。赵明以安全检查为由,支开了服务器室外的保安。而我,则利用芯片的能力,感知着附近是否有其他被植入者的存在。

    清场完毕,赵明通过耳机告诉我,你有20分钟的时间。服务器室的门禁我已经解除,但内部安全系统需要你亲自黑入。

    我深吸一口气,戴上实验室工作证,大步走向服务器室。门禁系统显示绿灯,门无声地滑开了。

    服务器室内温度很低,巨大的服务器排列整齐,蓝色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我直奔主控制台,将赵明给我的加密U盘插入端口。

    接下来是最危险的部分——我需要进入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让芯片的能力完全激活,以破解服务器的安全系统。赵明警告过我,这种状态下我极度脆弱,如果意识不够坚定,很可能被芯片的程序占据主导。

    我闭上眼睛,按照赵明教的方法调整呼吸,然后向内心的另一条河流伸出了桥梁。芯片中的知识如洪水般涌入我的意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眼前全是复杂的代码和安全协议。

    服务器的防火墙一层层被突破,最内层的加密数据开始自动导入U盘。整个过程中,我的意识宛如悬浮在自己身体之外,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数据传输即将完成时,警报突然响起!

    有人来了,耳机中赵明的声音无比紧张,是张教授和安保人员,至少四个人。

    我的心跳加速,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数据还有30秒才能传输完毕!

    来不及了,拔掉U盘,立刻撤离!

    不行,如果现在中断,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我做出了决定——继续完成传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耳机那端沉默了几秒,我去拦住他们,你一完成就立刻从B出口离开,我们在停车场会合。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数据传输进度条终于走到了100%,我迅速拔出U盘,藏在口袋中,然后飞快地清除了所有操作痕迹。

    我刚准备起身离开,服务器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不是张教授,而是赵明!

    他额头有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跟我来,他急促地说,他们已经确认是我们在行动,所有出口都被封锁了。

    我跟着赵明穿过一条平时没见过的狭窄通道,这似乎是某种紧急逃生路线。但我们还没走到尽头,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和脚步声。

    前面就是地下车库,赵明说着,把我拉到一根柱子后面,我的车就在B区5号位,钥匙在这里。他递给我一把车钥匙。

    你呢我们一起走!

    赵明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已经锁定了我,如果我们一起走,都会被抓住。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数据离开。

    我想要拒绝,但赵明已经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记住,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无论发生什么,都保持你自己的意识清醒。不要让他们控制你的思想。

    说完,他冲向了追兵的方向。我听到一阵打斗声,然后是赵明的怒吼,吸引了所有追兵的注意。

    我趁机冲向停车场,找到了赵明的车,发动引擎离开了研究所。

    心中满是对赵明的担忧,但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数据安全。我按照之前约定的路线,驶向城市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个安全屋。

    8

    安全屋是一间位于郊区的普通公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但基本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赵明曾经告诉我,如果我们分开行动,就在这里会合。

    我用U盘里的数据建立了一个加密的备份,然后开始分析其中的内容。数据量极大,包含了整个深蓝项目的研究进程,实验对象的详细资料,以及未来的计划。

    令人震惊的是,项目负责人不是陈教授,而是更高层的某个代号为凤凰的人物。根据记录,这个凤凰曾经是国家安全部门的高级官员,后来转入了这个秘密项目。

    更令我不安的是,我发现了一份名为收割的子计划文件。这份文件中详细记录了如何在必要时回收所有实验对象,并清除所有可能泄露项目信息的人员。回收的具体方式则是通过芯片释放某种神经毒素,可以在几秒内让宿主脑死亡。

    这意味着,植入芯片的每个人都等同于被安装了一枚定时炸弹!包括我!

    我的手因恐惧而颤抖,不禁想到了赵明的处境。如果他被抓住,他们会不会启动他体内芯片的回收程序

    就在这时,我的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是一连串混乱的图像——赵明被几个人按在椅子上,陈教授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控制器...

    这是赵明的实时记忆!芯片让我能够感知到他正在经历的事情!

    痛苦消退后,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联系比想象中更强。如果我能感知到他,是否也意味着我可以主动联系他,甚至帮助他

    我遵循赵明教过的冥想方法,集中精神,试图建立与他的直接联系。起初一无所获,但在持续尝试约一小时后,我感到一丝微弱的回应。

    林开是赵明的声音,却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赵明!你还好吗他们抓住你了

    是的...但暂时还没有对我怎样。他们想知道数据在哪里。他的精神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他们会杀了你吗

    不急着这一时...我是芯片原始意识的来源,他们还需要我。但他们可能会通过其他方式逼我说出真相...

    我把发现的收割计划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早该想到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感觉项目有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该怎么办你能逃出来吗

    不可能,这里的安保级别比你知道的还要高得多。但你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从U盘找一个叫反向协议的文件,它包含如何解除芯片控制的程序。

    我迅速查找,很快找到了那个文件。它是一段复杂的代码,看起来是用来重新编程芯片的。

    这能解除收割功能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特殊设备才能激活这个程序。安全屋地下室有一台设备,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按照指示找到了地下室的隐藏入口。里面确实有一台类似便携医疗设备的仪器,外形像是高科技头盔。

    正当我准备启动设备时,赵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听起来异常紧张:

    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联系!陈教授正在准备某种阻断设备。林开,你必须在连接断开前完成程序....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迅速启动设备,将U盘插入,然后戴上了那个像头盔一样的装置。

    一股电流穿过我的大脑,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然后是一种奇怪的清明感。我能感觉到芯片的存在变得不同了,不再是那种侵入感,而是像一个可以自由访问的工具。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与其他被植入者的连接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突然意识到,反向协议不仅解除了收割控制,还增强了芯片的网络功能,让我能够更容易地与其他被植入者建立联系。

    有了这个能力,我也许能够帮助那些像我一样的人摆脱控制,甚至...救出赵明。

    我开始制定一个新的计划,一个比之前更加疯狂,但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的计划。

    9

    接下来的三天,我一直在地下室研究那台设备和U盘中的数据。我发现反向协议的功能远不止于此——它还可以让我远程激活其他被植入者的芯片。这意味着我可以帮助他们恢复自我意识,甚至组织一场思维革命。

    从数据库中,我找到了研究所内所有被植入者的名单和他们的资料。大多是像我一样的科研人员,还有几个是军方人员。他们都被告知参与的是前沿神经科学研究,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傀儡。

    通过远程连接,我尝试唤醒几个意识较为清晰的被植入者。最初的尝试并不顺利——大多数人的自我意识已经被严重抑制,无法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但在持续尝试后,我终于成功与三名被植入者建立了稳定连接。

    第一个是李明,实验室的生物技术专家;第二个是郑华,负责安保系统的工程师;第三个是王菲,一位神经外科医生。通过芯片,我向他们传递了真相,告诉他们如何对抗芯片的控制。

    他们的反应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决心帮助我拯救其他人。特别是王菲,她的医学知识对理解芯片与大脑的交互至关重要。

    如果反向协议能够同时在多个人身上激活,王菲通过芯片联系告诉我,我们就能形成一个独立于研究所控制系统的网络。但需要一个强大的信号源,安装在研究所的主控系统附近。

    这意味着我必须回到研究所,亲自安装这个信号源。这无疑是一场自杀式任务,但也是唯一的选择。

    李明提供了实验室内部的最新情况:自从你逃走,整个实验室的安保级别提升了十倍。他们已经意识到芯片可能被黑客入侵,正在加紧研发新的防御系统。

    郑华则帮我找到了潜入研究所的最佳路线:东侧通风系统的监控有15秒的盲区,如果时机掌握得当,你可以从那里进入。

    准备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周。我将反向协议编译成一个小型设备,可以直接插入研究所的主控制系统。王菲通过芯片传授给我基本的手术知识,以应对可能的伤害;李明提供了实验室内各种化学物质的用法,可以作为应急武器;郑华则远程调试了研究所的部分安保系统,为我创造突破口。

    行动定在周日晚上——那天是轮班交接的时间,安保相对松懈。

    周日傍晚,我驾车前往研究所附近。心中既是恐惧,又有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成功与否,今晚过后,一切都将有一个结局。

    我按计划从东侧通风系统潜入。郑华远程干扰了监控,给了我足够的时间。研究所内部比我记忆中更加阴森,走廊上的灯光闪烁着蓝色的冷光。

    我小心地避开巡逻的保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服务器室移动。一路上,我能感觉到其他被植入者的存在,他们的意识像星星一样在我的感知中闪烁。

    通过芯片,李明告诉我服务器室的门禁码已经被更换,但他通过分析不同密码组合的可能性,给了我三个最可能的密码。

    第一个尝试失败,警报系统发出轻微的嘟嘟声。

    第二个也不对,警报声变得更加紧急。

    第三个——门开了!

    我迅速闪进服务器室,找到了主控制台。正当我准备插入设备时,灯光突然亮起。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我转身,看到陈教授站在门口,身后是四名荷枪实弹的保安。

    你不应该回来的,林开。陈教授摇头,我们本可以找到你,但凤凰认为你是个很好的测试样本——看看脱离控制的芯片宿主能走多远。

    我紧握着那个小设备,暗自寻找机会:所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不完全是。陈教授走近几步,你与赵明建立的联系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你对芯片的控制能力也远超我们的想象。这正是深蓝项目的终极目标——人机完美融合的典范。

    那为什么还要植入收割程序我质问道,为什么要保留杀死所有实验对象的能力

    陈教授笑了:任何伟大的科技都需要紧急切断方案。想象一下,如果芯片被外国特工入侵,或者宿主的情绪失控导致芯片功能异常...我们需要确保国家安全。

    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控制我反问。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林开,坚持住,我们快到了。

    是赵明!

    几乎是同时,整个研究所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紧急照明系统发出微弱的红光。

    怎么回事陈教授转向保安,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趁着这个混乱,我迅速将设备插入了主控制系统。一道电流瞬间穿过我的大脑,无比强烈的连接感如海啸般涌来——我能感知到整个研究所内所有被植入者的存在,他们的意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我向他们传递了一个简单的讯息:真相已经揭露,你们被控制了。现在,你们可以选择自由。

    你做了什么陈教授惊恐地看着我,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我现在就可以启动收割程序,让你和所有叛逃者瞬间脑死亡!

    他按下了按钮。

    我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反向协议成功了,芯片不再受研究所主系统的控制。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赵明带着十几名被唤醒的实验对象冲了进来。

    结束了,陈教授。赵明说道,声音中带着胜利的喜悦,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研究所,所有的数据和证据都已经备份,发送给了最高层。深蓝项目已经被叫停。

    陈教授脸色苍白,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你们不明白...这项技术的重要性...它本可以改变人类的未来...

    也许吧,我走向赵明,站在他身边,但不是以牺牲人性为代价。

    10

    三个月后,位于北京的某个高级会议室内。

    我和赵明坐在长桌的一端,对面是五位身着严肃西装的政府高官。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讨论深蓝项目的后续处理和技术应用的未来。

    项目组所有成员都已经接受了完整的医疗检查,一位戴眼镜的官员说道,芯片已经被去功能化,不再具有控制能力,但考虑到取出风险太高,暂时保留在脑内。

    陈教授和其他主要负责人呢赵明问道。

    正在接受调查,另一位官员回答,但凤凰仍未找到,我们怀疑他已经离境。

    会议结束后,我和赵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自从事件爆发后,我们都被安置在一个军方保护的社区内,既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也是为了继续研究芯片的长期影响。

    你还会做那个梦吗赵明突然问道。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从芯片被去功能化后,我依然会梦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场景,仿佛那段记忆已经永久烙印在我的潜意识中。

    偶尔会,我承认道,但已经不那么清晰了。更多的时候,我梦到的是你的记忆。

    赵明微微点头:这很正常。芯片可能已经不起作用了,但它与你的神经系统已经完全融合。我的部分记忆会永远留在你的脑海中。

    我们走了一段路,沉默不语。最终,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后悔吗参与这个项目,让自己的意识被复制...

    赵明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一开始是的。但现在...他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这个项目,我们不会相遇,真相也不会被揭露。有些事情也许是注定的。

    我们继续走着,思绪各异却又奇妙地相连。曾经,我们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如今,我们共享一部分记忆和思想,彼此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

    他们会重启项目吗我问道,在更严格的监管下

    一定会的,赵明肯定地说,这种技术的潜力太大了,无论是军事上还是医学上。关键是如何确保它被正确使用。

    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我说道,确保它不会再被滥用。

    赵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让我们继续留在项目组。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研究芯片的长期影响,实际上...

    他们需要我们的经验和知识,我接过他的话,来指导新的研究方向。

    回到宿舍后,我站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的倒影。表面上,我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眼睛。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科研助理了。

    有时,我会感到一种奇怪的分裂感,仿佛体内有两个不同的自我在对话。其他时候,这两种意识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让我拥有两个人的经验和智慧。

    赵明告诉我,这种状态可能会持续一生。芯片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无法分离,也许这就是深蓝项目无意中创造出的最伟大成果——一种全新的存在形式。

    脑海中,我依然能隐约感受到其他被植入者的存在,那种微弱的联系从未完全消失。我们都在适应这种新的生活,学习如何在保持自我的同时,接纳脑中的另一个声音。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项技术会真正造福人类——帮助瘫痪病人重获行动能力,让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恢复记忆,甚至像赵明最初希望的那样,保存人类最珍贵的智慧。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权和自由意志。正如赵明常说的那句话:技术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宿舍的墙上。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脑海中那个已经变得熟悉的存在。无论未来如何,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真正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懂我所有的恐惧和希望,因为他曾经就是我,而我也曾是他。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永生吧——不是肉体的永恒,而是意识的延续,通过与他人的联结,超越了个体的局限。

    深蓝项目或许已经结束,但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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