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青老公考上大学后，把别的女人接到了城里照顾。他说她孤苦无依，需要人照顾。
我却被扔在乡下五年，受尽白眼，成了人人喊打的破鞋。
直到儿女饿死家中，我忍不住进城寻亲。
老公搂着怀有身孕的女人出现，假仁假义地逼我离婚。
月如啊，虽然我只爱你一个人，但弟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忍心让孩子没有父亲吗这十块钱你拿着，就当是离婚补偿。
我被气得吐血而亡。
再睁眼，我回到了一年前。
1
我宰了家里最后那只老母鸡，用鸡蛋换到一斤米，给快要饿死的儿女煮了鸡肉粥。
眼见那两张干瘦懵懂的小脸有了生气，我忍住恨意，笑着说。
胖丫、虎娃，妈带你们去找爸爸。
在牛车上颠簸半天，我在城里找到了罗勇住的地方。
院门打开，男人看见我和孩子，马上捂住鼻子赶人。
哪来的讨口子，怎么一身牛屎味儿别赖在我家门口要饭，快滚！
就在罗勇准备关门的时候，我推着胖丫往前走了几步。
胖丫抱住罗勇的腿不撒手，哭得震天响地。
爸爸，你不认识我们了吗，胖丫好想你啊！
罗勇如遭雷劈，嘴皮子碰了半天才敢认我。
多年未见的弟妹也闻声赶来，她扎了个麻花辫，穿着干净的的确良衬衣。
而我身上的破棉衣满是补丁，甚至沾着许多牛粪和杂草。
罗勇把弟妹养得水灵，和干瘦丑陋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胖丫的哭声吸引来不少邻居的注意，罗勇立刻用草杆子把我赶进院子后，难掩烦躁地训斥。
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乡下等我去接你吗我工作还没稳定，你来了只会给我添麻烦！
我冷不丁回答。
是我没眼力见，跑到城里打扰你和弟妹过美日子了。
罗勇愣住，脸上闪过心虚。
一直没吭声的弟妹听了，当即抹着眼泪解释。
嫂子误会了，我跟姐夫可是清白的啊。你这么污蔑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是想让我被浸猪笼吗
她才刚说完，一个男孩跑出来把我撞倒在地，他护着弟妹，恶声恶气地咒骂我。
丑女人，你凭什么欺负我师母！
男孩是城里面粉厂厂长的儿子宋棋，从小成绩不好，他爸就请了罗勇做他的家教老师。
罗勇为了圆场，连忙让她领着宋棋离开。
下一秒，罗勇讨好地把我搂进怀里，却在闻到我身上的臭味时收回了手。
月如啊，小棋不懂事随口一喊，你别跟他计较。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呢你别为难弟妹，带两个孩子住下来吧。
我给孩子们洗完澡，带他们去见了公公罗老汉。
胖丫、虎娃，叫爷爷。
爷爷。
罗老汉叼着老烟杆，没有搭理两个孩子，而是突然站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你就是林月如，害死我小儿子的贱婆娘！你不要以为生了两个娃我就会认你当儿媳妇，在乡下那么多年，指不定是偷了汉子才有的小杂种！
烟杆头的火星落到胖丫手臂上，烫得她哇哇大哭。
弟妹立刻过来劝架，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
公公别气了，大嫂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可怜了我的阿浩，年起轻轻就......
她嘤嘤怯怯，惹得罗勇心疼，忍不住一直看她。
这一幕，我在上辈子就见过了。
过去五年吃的苦和前世惨死的回忆涌上心头，变成一股怨火，几乎要把我烧干。
2
七年前，罗勇和他弟弟罗浩一起参加了知青下乡行动。
我在乡下长大，爹妈早死，性子孤僻，只有罗勇愿意在干农活的时候帮我耕地。
他家里穷，没钱买书，我就掏空积蓄供他考大学。
我和罗勇结婚那天，罗浩也跟弟妹在一起了。
可好景不长，罗浩为了帮我送信，在雨天摔下山死了。
弟妹成了寡妇，搬来跟我们一起住。
她读过一些书，漂亮又聪明，不像我只知道割草喂鸡，我总能看到罗勇盯着弟妹看，眼里满是欣赏。
后来罗勇考上大学，他说弟妹柔弱，在乡下会被人说闲话，要先把人带到城里照顾。
临走前，罗勇向我承诺，等他工作稳定，就把我接去过好日子。
我生下胖丫和虎娃，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哄孩子喂奶熬到凌晨。
村子里的婆娘嘴碎，都骂我扫把星，克死爹妈和小舅子，是个被老公扔了的破鞋。
孤儿寡母最好欺负，我只能看着家里的地被抢走，粮票布票被克扣，胖丫和虎娃也差点因为没奶水喝饿死在头年冬天。
流浪的老光棍惦记我，在猪圈扒了我的衣服要我给他生儿子。
我拼命逃走给罗勇写信求助，可他却说这些事传出去难听，会影响他的前途，让我忍着。
一忍就是五年，忍到我的亲生儿女饿死，忍到我被记仇的老光棍打断了腿，我才进城寻亲。
罗勇已经是十里城乡最有出息的大学生，还从面粉厂厂长那里拿到许多教书钱。
可他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和我离婚。
我永远忘不了我像条死狗一样趴在罗家院子门口，罗勇搂着肚皮隆起的弟妹，无奈又幸福地对我说。
虽然我还爱你，但弟妹有了我的孩子，我必须给她一个家。
他拿着我给他的安身钱去养弟妹，连他带的学生都只认弟妹当师母。
他给了我虚伪的承诺，却给了弟妹最好的物质生活和爱。
罗勇用十块钱打发了我绝望痛苦的七年。
我被公公赶出门，跳河自杀了。
就在这时，罗勇虚伪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爸，你少说两句吧。月如娘仨还没吃饭呢，都是一家人，闹这么难看，可是要被说闲话的。
罗老汉冷哼，不甘心地闭了嘴。
罗勇招呼两个孩子过去吃饭。
简单的苞米糊和香椿炒鸡蛋，让胖丫和虎娃两眼放光，不要命地往嘴里塞。
罗老汉嫌弃地吐了口口水。
吃相真难看，不愧是老母猪生的小畜生，全随了你们那个妈！
罗勇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撑起笑容问我。
月如啊，你准备在这儿住多久再回去
我猜到他心思，冷漠呛声。
我是你老婆，肯定要住下来一直照顾你。
听到这话，弟妹没拿稳筷子，猛地敲在了碗沿上。
她低眉顺眼，满脸落寞，眼眶红得像兔子。
罗勇明显担心起来，严肃地训斥我。
林月如，别再任性了！你现在来得不是时候，只会给我添麻烦！难道我每个月给你寄的粮票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的话正中我下怀，我瞥向眼神躲闪的弟妹，嗤笑着说。
我可没在你寄来的信里看到半张粮票，是被偷了吗那可得找警察来查查了。
3
罗勇觉得我在污蔑他，皱眉怒骂。
要是真把警察找来闹大了事情，我以后还怎么在城里混！这五年来我每个月都会让弟妹往家里寄粮票，你不信可以问她！
谁知弟妹在罗勇的注视下，不仅没有解释，还突然哭了出来。
她跑到我脚边跪下，一遍又一遍地磕头。
嫂子，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大哥。他叮嘱我给你寄粮票，但是我操持家事太忙，居然忘记了。是我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我该死。
上一世，弟妹在我自杀前来找过我，向我炫耀她这些年做的一切。
她向罗勇示弱，故意勾引，让罗勇带她进城后偷偷扣下我跟儿女的粮票，最后凭借肚子里的娃正式上位。
弟妹从来就不是罗勇眼里那个善良柔弱的寡妇，而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被她卑微可怜的姿态气笑。
因为你一句忘了，我和两个孩子差点饿死，你倒先委屈上了
弟妹的哭声愈发娇柔，她磕破了头，鲜血顺着白净脸颊流下。
罗勇一看，原本还有些责怪的脸色立马消失。
他不满地反驳我。
林月如，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弟妹她一个人要照顾一大家子，把这事儿忘了也很正常，你能不能别像泼妇一样咄咄逼人。
我转头盯着他看。
泼妇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逼的！你不是想赶我走吗给我一千块，我现在就走。
你这个疯女人！
话音刚落，罗勇便扬起筷子抽到我脸上。
罗老汉也在旁边怒骂。
我就知道你进城不安好心，原来是嫌大勇给的票子不够，准备来讹钱呢！
就在这时，罗家院门被踹开。
宋棋带着一众邻居涌了进来，愤怒地指向我。
就是她！一上门就欺负老师和云姨，现在还狮子大开口要讹钱。乡亲们在外头都听到了吗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罗勇傻了眼。
他把打我的筷子藏在身后，愣愣地问。
我不是让你云姨领你先回家吗你怎么又来了。
宋棋一脸正义。
老师你别担心，有大伙给你出头，你不用怕被这个坏女人威胁。
有了宋棋开头，邻居们顿时把我和胖丫虎娃围起来声讨。
我在门口晾腊肉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看着挺老实可怜的，怎么心眼这么坏！
我听说啊就是她克死了罗老二，丧门星！现在还想祸害罗老师一家好人。
说不定就是假装没收到粮票，想上门讹更多！
弟妹装作愧疚地来劝和。
小棋你这是做什么呀，还不快带大家走。嫂子她只是一时糊涂，可人不坏啊。
她露出额头的伤，却又故作惊慌地遮掩。
大伙别看我，头是我自己要磕的，和嫂子没关系……
这句话彻底激起了群众的怒火，已经有人往我和孩子身上扔烂菜和臭鸡蛋。
我护住哇哇大哭的姐弟俩，只问了躲在人后当缩头乌龟的罗勇一句话。
罗勇，我供你读书，替你生儿育女，你就准备看着我和孩子被人侮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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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罗勇脸上闪过犹豫，最后却还是低下了头。
乡亲们说得有道理。月如，这次你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那道身影和记忆里年轻的他重叠，但我的心里已经没了当年的爱慕。
我对他最后的期待没了。
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我沉默地解开身上那件破棉衣。
林月如，你要干什么！还要继续丢我们罗家的人吗
罗勇震惊的话语未落，四周便响起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穿着裹胸，向他们展示这五年来的受过的苦。
脖子上的烂皮，是在村子里和流氓抢田地，被推到火坑里烧的。
这些针眼，是闹饥荒那年，我带着孩子啃了七天树皮，最后得靠卖血换米扎出来的。
我肚皮上的这条最长的疤，是难产的时候没钱找接生婆，我自己用剪刀剌开的。
罗勇啊罗勇，如果你真的给我寄了五年粮票和钱，我至于沦落成这样吗你管过我和孩子吗
我用极其平常的语气说完这一切。
原本亢奋的邻居早就不吭声了，他们不断交换眼神。
罗老师，她说的是真的吗难道您真的……
有人开始发问。
罗勇三两步走过来，眼里终于多了悔恨。
我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月如，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他并不是后悔没有早点对我好，只是后悔为什么会让我带着这么多对他影响不好的消息进城。
我打断他，嘲讽道。
我差点被强奸，写信找你帮忙。可是你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管我。
一语惊起千层浪，就连最崇拜罗勇的宋棋都吓得合不上嘴。
罗勇猛地贴近我低声求饶。
月如，我的好月如，咱还有什么家事私下说，别乱发脾气了行吗
私下说
我巴不得事情闹大。
我拍了拍胖丫和虎娃的肩膀，两个孩子明白我的意思，亮起嗓子哭。
场面更加混乱。
宋棋找来的这群街坊邻居虽然没脑子，但都是被罗勇和弟妹老好人表象迷惑的热心肠。
他们逐渐开始动摇。
再怎么说这姑娘也是大老婆，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才来投靠罗老师的吧
想不到罗老师私底下连自己老婆都不管，难道真的和老二媳妇有一腿啊，这不搞破鞋吗！
看到眼前的场景，我并没有提前高兴。
果不其然，下一秒，罗勇就正义凛然地清了清嗓子。
各位父老乡亲，我罗勇行得端坐得正，是明白礼义廉耻的大学生！这么多年了，我在城里做过的好事你们都忘了吗我承认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但是接下来我一定会对月如好。
弟妹也跟着附和，那一串子泪水显得她更加清丽可怜。
我和大哥是清白的，如果大家不信，那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她说着，奔着石柱子撞去。
眼看就要见血，乡亲们才着急忙慌把她拦住。
闹剧结束，这对虚伪的狗男女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罗勇为了堵我的嘴，狠心拿出一百块钱给我平事，也不敢再提让我回乡下这茬。
5
我领着孩子住到弟妹隔壁，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
想到前世弟妹怀孕的事情，我算算时间，意识到是时候进行我的下一步计划。
罗勇平时喜欢把书放在炕上。
我趁他出门上学，故意当着弟妹的面进去，津津有味地翻着那些书。
我一边看，一边和不明所以的胖丫感慨。
要是我当年也读些书，你爹是不是就会对我上心了。
胖丫懂事早，立马吭叽着回应。
娘，你现在读也来得及呀。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在吃饭之前，我故意和罗老汉起争执，被他罚去打扫鸡棚。干完所有的活，我又装作一副累到快晕倒的样子回到了房里。
震天响的呼噜声中，弟妹敲响了我的房门。
嫂子，你睡了吗
嫂子
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她迫不及待地离开，却没发现我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进了罗勇的房间，两人的交谈声随后响起。
大哥，现在嫂子回来了，我总是跟在你身边伺候她肯定会不开心，所以我打算搬出去住。
你一个女人能搬到哪里去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不放心啊。
罗勇这句话惹得弟妹小声抽泣。
要是我当年先嫂子一步向你表明心意，那现在能和大哥在一起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阿浩，也从来没让他碰过我，我爱的人一直是你！
透过门缝，我能清楚看见罗勇脸上的震惊。
被白月光这样表白，哪怕是块木头都会按捺不住心动。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弟妹点头，趴在罗勇腿上，故意露出雪白的肩头。
大哥，我只有你了，求你疼疼我。
我看得恶心，暗自冷笑。
看来我这好弟妹是从我这里感到威胁，生怕在罗家过不上好日子，忙着和罗勇确认关系去了。
接下来几天，罗勇满面春风，压根没心思给宋棋上课。
于是在期中考试后，宋棋的成绩一落千丈，我到罗家寻亲的事情也在此时传到宋棋他爸耳朵里。
罗勇和弟妹前脚刚出门，宋厂长便带着宋棋来了。
宋厂长是个周正老实的中年男人，他并没有像宋棋一样对我态度恶劣，反倒礼貌地问。
请问罗老师在家吗
我没管一直在翻白眼的宋棋，给宋厂长指了条明路。
他们往城南的草垛仓去了，说是要拣点干草回来添灶用。
宋厂长道谢后就走了。
我在院子坐着等待，罗老汉打完牌回来看到我这么清闲，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笤帚要来抽我。
死婆娘，我儿子娶你回来是干活的，你居然敢在这里偷懒！
可他还没打到我身上，住在隔壁的王婆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老罗啊，不好了不好了！大勇他跟老二媳妇在草垛仓亲嘴子被发现了！
我猛地站起来，假装愤怒地骂。
你造什么谣！我老公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信自己去看！俩人连衣服都没穿，还是被宋厂长抓包的！
6
等我们赶到草垛仓的时候，罗勇和弟妹已经被人群围在了中间。
他们衣衫不整，一看就是穿的时候很着急，弟妹的脖子上甚至还有深浅不一的吻痕。
站在最里头的宋厂长脸色难看，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罗勇。
罗老师，我是看你年轻有为，品行端正才愿意扶持你们罗家，让你做小棋的老师。可你在光天化日干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对得起我对你的期待吗！
罗勇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不停向宋厂长鞠躬道歉。
宋厂长，您听我解释......
他话没说完，我就挤开人群冲了进去。
我装出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绝望又悲伤。
罗勇，你不是说你和弟妹是清白的吗难怪你把我扔在乡下五年，原来真的是怕我回来之后发现你和弟妹的奸情！你给弟妹吃好的穿好的，我和胖丫虎娃只能啃树皮穿麻布，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吗！
怕哭得不够真，我还特意掐了自己一把。
有不少乡亲都知道那天在罗家发生的事情，现在又亲眼看到罗勇跟弟妹通奸，纷纷站在了我这边。
她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可不容易，结果老公还和小姨子搞上了，真惨。
抢了人家的老公，住着人家的房，平时还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罗勇半天说不出话，弟妹缩在后面，委屈巴巴地低着头。
宋厂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林啊，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城里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你有什么诉求就告诉我，我和乡亲们会给你主持公道。
我立刻回答道。
我想和他离婚。
罗勇自私又虚伪，上辈子伙同弟妹让我孤立无援，等我险些病死的时候才肯和我离婚。
因为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到处哭诉坏他名声。
可现在，他当然不会同意。
果然，罗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着急大叫。
不行！不能离婚！月如，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
我没有给他面子，嘲讽道。
那你怎么能说出轨就出轨
罗勇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巴巴地盯着我。
宋厂长看我态度坚决，当即对死皮赖脸的罗勇说。
罗老师，如果你还要死缠烂打的话，那我只能找人给你的学校送信说明这件事了，你可想清楚了。
罗勇虽然不想跟我离婚，但更不想被学校领导批评。如今作风严格，如果私生活混乱这事传到学校，说不定还会被勒令退学。
在宋厂长的监督下，我和罗勇去登记离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看见罗勇眼底闪过怨恨，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林月如，你会后悔的。
我嗤笑。
这两辈子，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他。
7
罗家院子是宋厂长借给他们暂住的，现在被收回，罗勇只能带着弟妹和罗老汉在城郊租了栋茅草屋。
乡亲们念在罗勇以前做过些好事的份上，劝说他把弟妹送走。
罗勇却舍不得，只要弟妹一哭，就能把他哄得五迷三道。
我没再去管罗家人的事，而是去找了宋厂长。
面粉厂的工作是一份肥差，好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去。宋厂长是个好人，可他没有义务因为我可怜就给我工作。
于是我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帮了他一个忙。
宋厂长想要把面粉厂开到别的城市去，但因为人脉和钱不够烦恼了许久。
我顶着宋厂长狐疑的眼神，告诉他。
城南山头有个矿洞，底下能挖出来金矿，要是能把这矿上交给国家，您和国家联合采矿，就不怕办厂没钱了。
要是换成别人，早把我当成疯子赶出去了。
宋厂长起初也不信，直到他派了几个手下去凿矿，真的从那些石头里摸出了金子。
他亲自到我住的旅店，问我。
小林同志，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金矿的
我早就想好了措辞，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闹饥荒那年家里一粒米都不剩，我只能去山上挖野菜吃的，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金矿。但我孤儿寡母，露了财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才一直瞒到现在，就当还宋厂长帮我离婚的人情了。
这处金矿的发现盘活了面粉厂，我在宋厂长的引荐下从基层工人做起，吃苦耐劳，不骄不躁，同事们都对我赞不绝口。
宋厂长还让我和孩子住进罗家原本的院子，请了新老师来继续教导宋棋。
经过上次草垛仓偷情的事情，罗勇和弟妹在宋棋心里的形象已经毁了大半。
自尊心强的男娃不能接受自己看走了眼，每天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
宋棋起初很反感和我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我不在乎他的抵触，给胖丫和虎娃做饭的时候也会给他做一份。
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算在他爸给我的伙食费里。
在遇到罗勇前，我喜欢钻研菜谱，因此做得一手好菜。
焖扁豆、拌茄泥、炒鲜莴笋......
宋棋嘴上说着不喜欢，筷子却一刻没停。
时间一久，他愣是把我看顺眼了，有时候还会主动带着胖丫跟虎娃去玩。
很快到了面粉厂工人季度评优的日子，被评上头奖的工人不仅能升职，还能拿两百块钱补贴。
所有人都说那个人会是我。
在消息传开后的第二天，我就在院子门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罗勇。
我看着他和来开门的宋棋套近乎，还总是盯着宋棋背后的虎娃看，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我托人去打探，知道了一个让我意外的消息。
没了宋厂长给的家教费，罗家的生活立刻拮据起来，罗勇自诩文化人，不肯抛头露面做营生。
最后还是弟妹主动出去摘菜卖钱。
可罗老汉烟瘾大，还爱赌博，没几天就挥霍完了这些卖菜钱。
罗勇走投无路，听到我可能成为头奖工人拿补贴，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8
从这天开始，我总是能在门缝里发现罗勇送来的情书。
他在信里忏悔，说他只是一时被弟妹蛊惑，其实他真正爱的人是我，让我给他机会赎罪。
我一封没留，全部拿来生火烧柴。
但我知道按照罗勇的性子，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下午，他就把我堵在了回家路上。
罗勇穿着一件熟悉的衬衫，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时穿的，洗得发白，有几处打着补丁。
他还用发油抹了头，香精味很浓，看上去十分正式。
罗勇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月如，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见我没搭理他，罗勇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却还是腆着脸问。
我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吗月如啊，好老婆，你以前那么爱我，我不信你铁了心要跟我离婚，你也不想胖丫和虎娃被人骂是没爹的孩子吧。
他这番大男子主义的话听得我怒火中烧。
我终于肯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问他。
你这两天是不是吃得不好我看你脸色很差。
罗勇以为我心软了，面露喜色。
对啊，我一直在想你和孩子，想得人都瘦了。
我拎着工厂下发的鸡蛋，从筐里拿出一个，像是要递给罗勇。
然而就在他准备接的时候，我猛地把鸡蛋砸到了他脸上。
腥黏的蛋液顺着罗勇的头发滑落，他爆发出震惊的怒吼。
你发什么疯！
我作势又要砸，把他吓得连忙抱头。
那暴躁又惊恐的模样十分滑稽，和我记忆里深爱的男人截然不同。
我盯着他，冷声回答。
我好心请你吃鸡蛋，你骂我干什么
罗勇这才反应过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好好谈，他骂骂咧咧地跑开，露出仿佛要把我千刀万剐的表情。
林月如，我早晚会找人弄死你！
演都不演了。
被评上优秀工人那天，我发现本该在院子里玩的虎娃不见了。
和虎娃一起不见的，还有宋棋。
丢了两个孩子，宋厂长和我几乎喊动了城里所有认识的人帮忙寻找。
就在我们急昏头的时候，我忽然在院门口的空气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精味。
和罗勇那天来找我的时候抹的发油一个味道。
我和宋厂长带人冲到了罗勇家，家里只有罗老汉一个人。
我开门见山地问。
你儿子去哪了！
罗老汉瞪着横在他脖子旁边的镰刀，吓得直叫唤。
我不知道啊！一大早就看他扛着个麻袋出去了，半天都没见到人。
我瞬间陷入了绝望。
直到宋厂长的手下说在城郊最偏僻的林子外面发现了宋棋随身佩戴的手表。
乡亲们乌泱泱地赶向荒林，最后在一个几乎不会有人去的角落发现了正在填坑的罗勇。
坑里躺着我的虎娃，他被堵住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半身子都在土里。
宋棋头上血流不止，在一旁昏迷不醒。
罗勇被发现的时候来不及逃跑，被乡亲合力按倒在地。
9
罗勇被押送到警察局，在警察的逼问下，他终于将计划全盘托出。
他说自己没想真的活埋虎娃，只是想装成人贩子从我这里勒索一笔钱。
罗勇把虎娃兜进麻袋，刚开始挖坑，就发现了一直偷偷跟在后面的宋棋。
他怕走漏风声，不得已才用铁锹把宋棋打昏。
我站在门外听着，心里最后的犹豫消失了。
我带着胖丫和虎娃辗转两辈子，知道他们对父爱的渴望，所以才一直没下定决心把罗勇送上绝路。
可今天的事情让我明白，罗勇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我永远忘不了虎娃获救后扑进我怀里，咿咿呀呀地说不要爸爸的场景。
离开警局后，我跟宋厂长在医院陪护到了后半夜，一直等到宋棋苏醒。
宋棋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炫耀。
林阿姨，我早就看出来罗老师不对劲，所以我才跟上去看情况！树林外面的那块表也是我故意丢下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快点找过来。
话音刚落，宋厂长便把他骂了一顿。
你一个小屁孩掺和什么！下次碰到这种事情要先叫大人！
我却欣慰地摇了摇头。
您儿子可不是小屁孩，他救了虎娃，他是个小男子汉。
看着宋棋的眼睛越来越亮，我知道我和他之间因为弟妹产生的嫌隙已经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联合宋厂长把罗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写成控诉信送去了他所读的大学。
抛妻弃女、和小姨子偷情、甚至质疑活埋亲生儿子，桩桩件件都足以骇人听闻。
校方谴责了罗勇的作风问题，没过几天就寄回了一封退学通知书。
罗勇被拘留释放那天，我亲自把退学通知书送了过去。
男人愣在原地半天，始终不敢相信他被劝退了。
考上大学不容易，他已经不再年轻，没了几年前的学识和志向，这封劝退书无疑是断了罗勇的命根子。
他气红了眼，像头野兽一样冲过来掐着我的脖子。
林月如你个贱人！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劝退！
我喘不上来气，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渐渐地，罗勇冷静下来。
他卸了浑身力气，扑通跪地，痛哭流涕。
都怪弟妹，是她告诉我可以用这招逼你给钱，我才对虎娃下手。可我不是真想杀了他，月如，我求求你相信我吧。
罗勇虚伪懦弱，一个人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所以这其中肯定有弟妹在推波助澜。
我猜到了这一点，所以也没打算放过她。
罗勇蹲局子这几天，我让宋厂长找人时刻留意弟妹的动向。
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抓住了和城里一个富户偷偷约会的弟妹。
原来自从弟妹知道罗勇没了家教工作还被退学之后，就再也忍不了只能靠她一个女人养家的生活。
她在卖菜的时候，和城外来的一个农户看对了眼。
10
那农户家里有不少田地，是个有名的富户，特别舍得给弟妹花钱。
两人没几天就勾搭在一起。
弟妹以为自己找到了下家，直接收拾包袱跑路，压根没管万念俱灰的罗勇。
可好景不长，农户的老婆发现了被养在城里的弟妹，找准时间上门捉奸。
正好碰见农户和弟妹在炕上恩爱，气得她在小院里大吼，把所有人都招呼来看。
农户老婆是个彪悍的，她也不管弟妹没穿衣服，抓住头发就把人往街上拖。
最后还是弟妹主动求饶，说自己已经有了农户的孩子，农户才肯保下弟妹。
听到这些消息，我忍不住嗤笑。
孩子到底是罗勇的还是农户的可不好说呢。
宋厂长还告诉我，罗勇知道真相后，去农户家门口大闹。
弟妹就是不愿意见他，还倒打一耙，说以前在罗家大院的时候罗勇就一直仗着大哥的辈分占她便宜，逼她上床。
昔日情人竟然就这么决裂了。
罗勇被气得一病不起，罗老汉却还天天念叨他没用，让他滚回去读书。
可突然有一天，罗老汉死了。
人人都说他是受不了儿子没出息，又还不上赌博欠下的债，只能喝农药自杀。
我最开始也这么以为。
直到我又见到了罗勇。
他的脸颊瘦削，头发如同杂草般蓬乱，眼窝深陷，看上去萎靡又吓人。
我正打算躲着他走，就被他拽住了衣角。
罗勇笑得小心又讨好。
月如，我想孩子了，能让我见见他们吗
你知道吗，唐云那个贱人，居然背地里和野男人通奸，你当初果然没看走眼，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烂货！根本比不上你！
一连说了许多。
我不耐烦地抽回衣角，警告他。
你要是再来恶心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到我这么绝情，罗勇愣了愣，忽然又哭又笑，随后说了句让我极度震惊的话。
老婆啊，以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欺负了。但是你放心，我已经用农药把我爹给毒死了，只要你肯回来跟我过日子，我们一定能好好的……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我挣扎着逃走后就报了警。
经过警察查证，真的在罗勇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了残余的农药，还从他的日记里翻到了他亲手写下的杀人动机。
罗勇入狱那天，还在吵着要见我。
他说我是他老婆，一辈子都是。
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语气异常温柔。
我做过一个梦，梦见胖丫和虎娃饿死在乡下，我进城之后发现弟妹怀了你的孩子，你强制跟我离婚，逼我跳河自杀。梦里的你好绝情，可不像现在这么爱我。
罗勇，你是时候该为梦里的自己赎罪了。
他犯了故意杀人罪，没多久就要被枪毙。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厂里的职位越来越高，足以养活我和两个孩子。
我一边自学高考，一边让两个孩子上了城里最好的学校。
一年之后，宋棋跑来告诉我。
林阿姨，那女人生了个男孩儿，结果农户家滴血验亲，一看居然不是亲生的，就打断了她的腿把人赶出来了。她刚刚要饭，居然要到咱们门口来了。
我站在院子里向外看，看见一个形容凄惨的女人像条死狗一样从门口爬过。
是弟妹。
我拍了拍宋棋的肩膀，淡然道。
你去给她十块钱吧，就说是我这个老朋友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