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日这天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桑宁站在写字楼门口，望着如注的雨水砸在台阶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纸箱——那是她在公司的全部物品。三小时前，她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晋升机会准备报告；而现在，她成了部门裁员的第一个牺牲品。
桑宁，你知道的，这纯粹是公司结构调整。部门经理避开她的目光，你的分析报告一直很出色，但公司现在更需要...更懂人际关系的员工。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扬发来的消息：晚上七点，常去的那家餐厅，有事要说。
桑宁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气息钻进鼻腔。她看了眼手表——六点二十，如果现在冒雨跑去地铁站，应该还来得及。
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西装外套，冰凉地贴在后背上。她跑过三个街区，高跟鞋里已经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音。
推开餐厅玻璃门时，她看到周扬已经坐在那里，面前的红酒瓶空了三分之一。
你湿透了。周扬皱了皱眉，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吧。
桑宁接过纸巾，突然意识到这是三年来周扬第一次在她淋雨后没有第一时间递上自己的外套。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
我被裁员了。她直接说道，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周扬晃了晃酒杯，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他放下酒杯，直视她的眼睛：我们分手吧。
桑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湿透的纸巾，为什么
你太理性了，桑宁。周扬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个项目，三年来，我从没见你失控过。生日礼物我给你买书，情人节晚餐你讨论股市行情。我需要的是一个有温度的女朋友，不是一个...完美的工作搭档。
桑宁感到一阵荒谬，上周你还说最喜欢我的理性。
那是因为我新来的实习生太情绪化了！周扬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又压低，听着，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不合适。
窗外的雨更大了，敲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桑宁站起身，纸箱里的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祝你找到会为玫瑰流泪的人。她说完，转身走进雨幕中。
雨水和泪水在脸上混在一起，桑宁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一栋老建筑的暖黄色灯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屋檐下，解忧书屋四个字的木质招牌在风雨中轻轻摇晃，像是一个邀请。
桑宁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书店里温暖干燥，混合着纸张、油墨和木头的气息。她的眼镜瞬间蒙上一层雾气。
需要毛巾吗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桑宁摘下眼镜，模糊中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近。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接过毛巾，擦干眼镜重新戴上，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深蓝色毛衣，头发有些自然卷，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琥珀。
茶还是咖啡他问，仿佛淋成落汤鸡的顾客每晚都会造访他的书店。
茶...谢谢。
祁煜。他伸出手，这家书店的主人。
桑宁。她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触感温暖干燥。
祁煜转身去泡茶，桑宁这才有机会打量这家书店。空间不大但布局精巧，原木书架上书籍排列得错落有致，几张复古台灯点缀其间，投下温暖的光圈。角落里摆着两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扶手椅和一个小茶几。
坐吧。祁煜端着茶盘回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旁边还配着一块杏仁饼干，生日礼物。他微笑着说。
桑宁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拆礼物时留下的标签。祁煜指了指她纸箱一角露出的包装纸。
桑宁苦笑了一下，最糟糕的生日。
至少现在有茶和饼干。祁煜在她对面坐下，还有免费的心理咨询——书店老板的附加服务。
不知是茶的温度还是他平静的语气，桑宁感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环顾四周，你的书店...很特别。
二手书店总有些故事。祁煜微笑，每本书都带着前主人的痕迹。你看——
他从身旁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小王子》，这本书的第三任主人在第21页画了一颗星星，第二任主人在扉页写了给恋人的情话，而第一任主人...他翻开扉页，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桑宁问。
祁煜将书递给她，我想第一任主人就坐在我面前。
桑宁接过书，扉页上熟悉的字迹让她心跳加速——那是她大学时代的笔迹。上面写着：给小王子：愿我永远记得看日落的心情。桑宁，2016年春下方还列着一个清单：1.
在撒哈拉看星空
2.
学会弹吉他
3.
养一盆玫瑰
4.
找到驯服我的人...
这...这是我的书！桑宁的声音微微发颤，大学毕业后就不见了，我找了很久...
祁煜若有所思，三年前我从大学城的二手市场收来的，连同一批文学系的旧书。他指了指书架某一区，那些可能都曾是你的。
桑宁走向那个书架，手指轻轻抚过书脊——《月亮与六便士》《傲慢与偏见》《霍乱时期的爱情》...每一本都承载着她大学时代的记忆。她抽出一本《飘》，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自己当年写下的批注：斯嘉丽太傻了，爱情怎么能当饭吃2015.12
看来我们曾是校友。祁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我应该比你大几届。
桑宁转身，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种难以解读的情绪。窗外的雨声、刚刚失去工作的现实、分手的痛苦，此刻都变得遥远起来。在这个充满旧书气息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倒流回了她还是那个会在书页空白处写心事的女孩的年代。
你知道吗桑宁轻声说，我今天失去了工作和男朋友。
祁煜递给她那本《小王子》，那么，也许你只是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连续一周，桑宁都会在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解忧书屋。
她总是选择靠窗的那把扶手椅，面前摊开一本从祁煜书架上取下的书，手边放着一杯祁煜特调的伯爵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读什么祁煜放下新泡的茶，好奇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书。
《夜航西飞》。桑宁抬头微笑，我发现你的书架上有不少我大学时最爱的书。
祁煜在她对面坐下，那时期的书确实特别。每本都像是被认真读过，批注写得比书评人还专业。他顿了顿，尤其是某位桑小姐的笔记。
桑宁脸一热，那时候太年轻，喜欢在书上乱写乱画。
不，那些批注很珍贵。祁煜的声音很真诚，它们让二手书有了灵魂。知道前主人为什么被某段话打动，在哪个夜晚为哪个角色流泪...这是电子书永远无法替代的温度。
桑宁怔住了。周扬总嘲笑她看书太认真，又不是考试，画那么多线干嘛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把她随手写下的想法称为珍贵。
周五晚上书店有读书会，祁煜突然说，主题是中的城市意象。有兴趣吗
桑宁犹豫了一下。失业一周来，她几乎与世隔绝，连闺蜜林妍的信息都没回。
就当换个心情。祁煜补充道，来的大多是常客，很随意的。
好。桑宁听见自己说。
周五晚上七点，桑宁推开书店门时，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原本的书架被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松散的圆圈，中央放着茶点和红酒。祁煜站在人群中央，正介绍着什么，看到她进来，眼睛一亮。
我们的新朋友。他向大家介绍桑宁，金融分析师，也是我们书店的老书友——虽然她自己刚知道这点。
众人友善地笑起来。桑宁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接过旁边女孩递来的红酒。
读书会进行得很轻松。轮到桑宁发言时，她清了清嗓子：《午夜巴黎》中吉尔对1920年代巴黎的迷恋，实际上是一种逃避现实的nostalgia（怀旧情结）。从经济学角度看，这种对黄金时代的想象是一种认知偏差...
她突然停住了，注意到几个人交换的眼神——那是一种文艺青年听到经济学角度时特有的微妙表情。
请继续。祁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认知偏差怎么了
桑宁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的鼓励让她放松下来，我是说，每个时代的人都认为过去更好，就像我们总觉得童年比成年快乐。但这种记忆是经过美化的，数据表明...
她渐渐找回了在会议室做报告的感觉，条理分明地分析起来。结束时，一位戴贝雷帽的男士甚至鼓起了掌。
精彩的角度，他说，虽然我还是认为吉尔只是浪漫。
散会后，祁煜帮桑宁穿上外套，别在意安德烈，他是那种会把数据和诗意对立起来的人。
我说得太学术了。桑宁有些懊恼。
不，你说得很棒。祁煜递给她一个纸袋，杏仁饼干，带回家吃。
桑宁接过纸袋，指尖不小心碰到祁煜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谢谢。
走出书店，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扬的短信：想你了。你总是那么可靠，新来的女孩太情绪化。能见面吗
桑宁盯着屏幕，胸口泛起一阵苦涩。可靠——这是周扬能给她的最高评价。就像夸一台冰箱制冷效果好。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抬头看了看书店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她看到祁煜正在整理被挪动的书架，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周六早晨，桑宁收到祁煜的短信：新收了一批旧书，有兴趣来帮忙整理吗工资是午餐和优先借阅权。
她回复得比想象中快：半小时后到。
书店还没营业，祁煜开门时头发微乱，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身后，十几箱书堆在店中央，像一座小型纸城。
考古现场。祁煜递给她一杯咖啡，这些来自一位老教授的遗产，据说有不少绝版书。
他们并肩坐在地板上开始工作。桑宁负责分类，祁煜登记入库。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荒原》初版！祁煜突然举起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还有T.S.艾略特的签名...这太珍贵了。
桑宁凑过去看，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祁煜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和纸张混合的气息，莫名令人安心。
看这个。桑宁从箱底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诗集，《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我大学时最爱的一本。
聂鲁达。祁煜接过书，随手翻开一页，我喜欢这首——我记得你去年秋天的模样，灰色的贝雷帽，平静的心...
...晚霞的火焰在你的眼中争斗。桑宁自然而然地接上下一句。
两人同时愣住了，然后相视一笑。那一刻，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被打破了。
你也喜欢聂鲁达祁煜问。
大学时疯狂迷恋过。桑宁微笑，还在文学社朗诵过这首。
等等——祁煜突然睁大眼睛，2016年秋天，大学礼堂，中文系诗歌之夜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是你
桑宁惊讶地点头，你也在
我坐在第三排。祁煜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你朗诵完我就去买了一模一样的诗集，虽然当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这个巧合让他们沉默了片刻，各自沉浸在回忆中。桑宁偷偷打量祁煜的侧脸——他那时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可能他们曾在校园里擦肩而过
我去拿点吃的。祁煜起身，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他离开后，桑宁继续整理书籍。在挪动一个纸箱时，她注意到后面有一扇半掩的门。出于好奇，她轻轻推开门——是个小办公室，桌上摊开着一叠手写稿纸，旁边放着几本参考书。
1
偷看
桑宁走近看了看，稿纸顶端写着《解忧书屋》第一章。是祁煜的字迹。
偷看是不道德的。祁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语气里没有责备。
桑宁转身，脸颊发烫，抱歉，我只是...
我在写。祁煜放下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三明治和水果，业余爱好，从来没发表过。
能看看吗桑宁问。
祁煜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桑宁拿起第一页读起来。故事讲述一位书店老板遇到形形色色的顾客，每个顾客都有自己的故事。文字细腻温暖，带着淡淡的忧伤。
这很棒。桑宁真诚地说，你应该投稿。
祁煜摇摇头，只是写着玩。开书店已经够不赚钱了，写作更是...
更是什么
更像是在现代社会坚持一种过时的浪漫。祁煜笑了笑，就像用羽毛笔写信。
他们回到书店前厅继续工作，但气氛已经不同了。桑宁发现自己时不时会偷看祁煜专注的侧脸，思考他中那些句子背后的故事。
下午四点，书店门铃突然响起。桑宁抬头，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周扬站在门口，西装革履，与这间二手书店格格不入。
桑宁。他径直走过来，我给你发了十几条信息。
桑宁站起身，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妍告诉我的。周扬的目光扫过她身边的祁煜，眉头微皱，我们需要谈谈。
祁煜识趣地站起身，我去后面整理一下新书。
等祁煜离开，周扬压低声音：这就是你最近不理我的原因一个书店老板
我们分手了，记得吗桑宁冷冷地说，因为我不够有温度。
我错了，好吗周扬抓住她的手腕，那个实习生已经被调走了。回来吧，你甚至还没找到新工作...
放开。桑宁挣脱他的手，我很好，不需要你操心。
周扬的表情阴沉下来，你变了。才几周时间，这个破书店对你做了什么
也许我只是回到了本来的样子。桑宁平静地说。
周扬离开时狠狠摔上了门，震得风铃一阵乱响。祁煜从后面走出来，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她一杯热茶。
谢谢。桑宁接过茶杯，前男友，不太能接受被分手。
他配不上你。祁煜突然说，然后似乎被自己的直白吓了一跳，急忙补充：我是说，任何一个不懂欣赏你的人都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桑宁望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心中的郁结突然松开了。她想起《小王子》扉页上自己写下的愿望清单：找到驯服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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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是也许，那个人正站在她面前，身上沾着旧书的气息，手里拿着一本聂鲁达的诗集。
周一早晨，桑宁接到猎头电话，一家中型证券公司正在招聘高级分析师，薪资比之前高出20%。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直到CEO陈远问：你如何看待近期蓝天科技并购案中的财务数据异常
这正是桑宁被前公司裁员前正在分析的项目。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蓝天科技的现金流报告存在明显粉饰，特别是第三季度的应收账款...
一周后，她收到了录用通知，同时还有一项特殊任务——全面分析蓝天科技账目，为公司是否参与并购提供建议。
新工作比预想的更具挑战性。连续三天，桑宁加班到深夜，试图理清蓝天科技错综复杂的财务网络。周四晚上，她精疲力尽地走进解忧书屋，瘫倒在扶手椅上。
你看上去像是刚和整个华尔街打了一架。祁煜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上面漂着棉花糖。
差不多。桑宁揉了揉太阳穴，蓝天科技的账目就像迷宫，我找不到突破口。
祁煜若有所思，稍等。他走向商业区书架，抽出一本《财务侦探》，试试这个。作者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SEC工作，书里有些非常规分析技巧。
桑宁半信半疑地接过书，翻到第七章现金流魔术，很快就被内容吸引。一个小时后，她猛地抬头，天啊，这太有用了！
她顾不上多说，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祁煜安静地为她续杯，调亮台灯，然后退到书店另一端照顾其他顾客。
凌晨两点，桑宁终于完成分析报告。她伸了个懒腰，发现书店早已打烊，只有她这一角还亮着灯。祁煜在收银台后的小沙发上睡着了，一本打开的书盖在胸前。
桑宁轻轻走过去，不忍心叫醒他。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祁煜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她注意到他的毛衣肘部有个小洞，右手食指有长期写字留下的茧。
这一刻，桑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她悄悄收拾好东西，留了张字条：解决了！你是我的幸运星。明天请你看电影作为报答
第二天中午，祁煜发来短信：电影免了，不如帮我个忙书店的财务系统一团糟，税务局来信要我澄清几笔账目。
周六，桑宁带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书店。只用了一个下午，她就把祁煜三年的糊涂账整理得清清楚楚，还为他设计了简易记账系统。
现在你只需要每月在这里输入数字，她指着屏幕，系统会自动生成报表，甚至能预测淡季旺季的现金流。
祁煜看着屏幕，表情近乎敬畏，你让这些数字跳舞。
而你让文字唱歌。桑宁想起他写的，我们算是扯平了。
他们相视而笑，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滋长。
周一上班时，桑宁的分析报告获得了CEO的高度赞赏。会议结束后，陈远叫住她：周扬是你前同事他今早打电话来，暗示你的分析可能有个人情绪。
桑宁的心沉了下去。周扬现在在蓝天科技任职，显然想报复她。
我的每个结论都有数据支持。她冷静地回答。
我当然相信你。陈远拍拍她的肩，不过私人关系有时会影响判断，你懂我的意思。
那天晚上，桑宁本想直接回家，脚步却不自觉地带她走向解忧书屋。推开门，她看到周扬正站在柜台前，和祁煜说着什么。两人同时转头看她，周扬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祁煜则眉头紧锁。
桑宁，真巧。周扬走近她，我刚和你这位...朋友聊了聊。有趣的是，他似乎不知道你最近在调查什么公司。
桑宁看向祁煜，后者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我们出去谈。桑宁抓住周扬的手臂，把他拽出书店。
外面下着小雨。周扬甩开她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帮陈远查蓝天科技那个书店老板真可怜，完全不知道你在利用他。
利用
别装了。周扬冷笑，他父亲是著名财经记者祁志明，写过《上市公司黑幕调查》。你接近他，不就是想套取内幕消息吗
桑宁震惊得说不出话。她根本不知道祁煜的家庭背景。
离他远点，桑宁。周扬凑近她耳边，否则我不保证那个小书店能继续租约。房东是我舅舅。
回到书店时，桑宁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祁煜立刻拿来毛巾，他说了什么
桑宁不知从何说起。她看着祁煜关切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了解得太少。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选择开一家注定亏损的二手书店
你父亲...是祁志明她轻声问。
祁煜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放下毛巾，周扬告诉你的
桑宁点点头。
我不喜欢用父亲的名头。祁煜的声音变得生硬，这也是我改名的原因。祁煜是我母亲的姓。
我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祁煜苦笑，我逃离那个世界很久了。财经新闻、股市分析、商业阴谋...那是我父亲的王国，不是我的。
桑宁突然明白了祁煜眼中的戒备从何而来。在他眼中，她可能只是又一个被祁志明名声吸引的投机者。
我只是喜欢你...的书店。桑宁艰难地说，与你的姓氏无关。
祁煜看着她，眼神渐渐软化，我知道。抱歉，我反应过度了。他叹了口气，只是...人们总是期待我成为第二个祁志明，而我宁愿做第一个祁煜。
桑宁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发紧。过去几周的温暖感觉突然变得脆弱不堪。她抓起背包，我该走了。
桑宁...祁煜伸手想拦住她，但最终放下了手，明天还来吗
她点点头，却不确定这是否是真话。走出书店，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桑宁想起《小王子》中的一句话：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也许她一直用错了方式看待祁煜，就像周扬用错了方式看待她一样。
桑宁连续三天没去书店。
周五晚上，她的手机亮起，是祁煜的短信：屋顶有星星，想看吗
桑宁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最终回复：地址
祁煜发来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咖啡馆名字。晚上十点，桑宁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来。电梯停在顶楼，开门后她发现通往天台的楼梯旁贴着手写指示牌：观星会请上行。
推开天台门，桑宁屏住了呼吸——整个城市在她脚下展开，灯火如星河倒置。而真正的星空在头顶闪烁，比平时看到的要明亮许多。十几个人散坐在各处，有的通过望远镜观测，有的只是静静仰望。
城市光污染太严重，这里是少数还能看到星星的地方。祁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深蓝色毛衣，手里拿着两杯热饮，蜂蜜姜茶，驱寒的。
桑宁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这几天...桑宁开口。
不需要解释。祁煜指向天空，看到那组像W形的星星吗那是仙后座。希腊神话中，她因为夸耀女儿比海仙女更美而受罚...
他讲述着每个星座背后的故事，声音低沉而温柔。桑宁仰头看着星空，突然感到自己的烦恼多么渺小。
为什么开书店她突然问。
祁煜沉默了一会儿，大学毕业后，我在父亲安排的财经杂志社工作了一年。每天揭露这个造假那个欺诈...我开始怀疑一切。他喝了口茶，后来母亲病逝，留给我一小笔遗产。我买了第一批旧书，在巷子里开了家小书店。
你父亲同意吗
他说我浪费了自己的才华。祁煜苦笑，我们三年没说话了。
桑宁想起自己严厉的父亲，他总说她的感情用事会毁了事业。我能理解。
他们并肩站着，仰望星空，各自沉浸在回忆中。
周扬说...桑宁犹豫了一下，他舅舅是书店的房东
祁煜点头，下个月租约到期，他暗示要涨租50%。
这是威胁！桑宁愤怒地说，我们可以...
我们祁煜轻声重复。
桑宁愣住了，意识到自己用了多么亲密的词。她的脸热了起来，我是说...我可以帮你找法律途径。
谢谢，但不用。祁煜微笑，也许这是个信号，告诉我该向前看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给你。我写的短篇，还没给任何人看过。
桑宁接过本子，在星光下翻开第一页。故事叫《星空下的告白》，讲述一个胆小的书店老板爱上常来读书的女孩，却只敢通过书架上的书向她传递心意。
这是...
纯粹虚构。祁煜迅速说，但耳尖已经红了，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作为金融分析师的专业意见。
桑宁笑了，我的专业意见是...男主角应该勇敢一点。
万一被拒绝呢
那也比永远不知道答案强。桑宁轻声说，数据表明，89%的暗恋者高估了被拒绝的可能性。
祁煜挑眉，真的有那么精确的研究
我编的。桑宁调皮地笑了，但感觉很有说服力，不是吗
他们相视而笑，某种紧绷的东西似乎松开了。回去的路上，祁煜自然地牵起桑宁的手，而她没有挣脱。
周日，祁煜带桑宁去听了一场地下乐团的演出。主唱是书店常客安德烈，那个戴贝雷帽的文艺青年。音乐震耳欲聋，人群拥挤闷热，但桑宁发现自己享受着这种失控的感觉。祁煜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她微笑，那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活在当下。
演出结束已是深夜，天空突然下起大雨。祁煜撑开一把黑伞，示意桑宁靠近些。伞不大，他们不得不紧贴着行走，肩膀相抵。
冷吗祁煜问。
桑宁摇头，尽管她的手臂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祁煜不由分说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上面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
你的，桑宁突然说，我有个建议。
嗯
男主角可以送女主角一本书，在扉页写一首诗。这样即使他不敢开口，她也终有一天会明白。
祁煜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水帘。桑宁，他轻声说，你有没有可能...
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溅起水花，打断了这句话。祁煜急忙把桑宁拉到内侧，自己却被淋湿了半边身子。
你刚才要说什么桑宁问，心跳加速。
祁煜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我们快走吧，雨越来越大了。
那晚之后，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桑宁几乎每天下班都会去书店，有时帮忙整理书架，有时只是安静地读书。祁煜开始尝试写长篇，桑宁是他第一个读者兼编辑。他们一起参加读书会，听音乐会，在城市各处寻找能看到星星的地方。
但两人都没有再提起那个雨夜未完成的对话。就像害怕打破某种魔法，一旦说出口，眼前的美好就会消失。
一个平常的周三下午，桑宁在茶水间倒咖啡时突然意识到：她已经连续三周周末都泡在解忧书屋了。
这个认知让她手一抖，热咖啡溅到手上。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书店成了她生活的中心而那个总穿着宽松毛衣的书店老板，又是什么时候占据了她的思绪
手机震动起来，是祁煜的短信：紧急情况，能来书店吗
桑宁立刻请假赶往书店。推开门，她看到祁煜脸色苍白地站在柜台后，手里攥着一张火车票。
父亲心脏病发作，他声音沙哑，我得立刻回杭州。至少两周...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书店。
交给我。桑宁不假思索地说。
祁煜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还要工作...
我可以下班后过来，周末全天。桑宁已经拿出手机查看日程，林妍的表弟在找兼职，可以白天看店。
祁煜的眼睛湿润了，你不必...
我想这么做。桑宁坚定地说。
接下来的两小时，祁煜匆忙教她基本的店面操作——收银系统、库存管理、常客偏好。桑宁认真记笔记，不时提出问题。
还有最重要的，祁煜带她到角落的一个书架前，这些是顾客预订的书，每个人名后面都标了取书日期和特别要求。
桑宁注意到每张便签上都有祁煜工整的字迹，有些还附带小纸条：生日快乐祝面试顺利希望这本书能给你安慰...
你为每个人量身推荐桑宁惊讶地问。
祁煜有些不好意思，书知道答案，我只是个中间人。
当晚十点，他们站在火车站台。祁煜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显得异常孤单。
谢谢你。他轻声说，这两周书店就...
别担心，桑宁打断他，专心照顾你父亲。
广播响起，催促乘客上车。祁煜犹豫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桑宁。这个拥抱短暂而克制，却让桑宁心跳加速。
我走了。祁煜松开手，转身走向列车。
桑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就像合上一本心爱的书，却不知道续集何时出版。
2
解忧书屋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桑宁开始了双重生活：白天是干练的金融分析师，晚上是解忧书屋的临时店主。
起初她手忙脚乱——找错钱、记错订单、把顾客预订的书放错位置。但一周后，她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常客们友善地接纳了她，甚至有人夸她比祁老板还会推荐书。
周末，林妍的表弟小杰负责白天看店。这个19岁的大学生惊讶地发现桑宁能准确记住每位顾客的偏好。
你怎么知道张阿姨喜欢侦探但讨厌暴力描写小杰问。
桑宁微笑，祁煜的笔记很详细。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数据分析师的记忆力。
但真正让她理解祁煜对书店感情的，是周日下午的一个意外。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孩怯生生地推开门，询问有没有让人不那么怕死的书。
我妈妈...癌症晚期。女孩声音颤抖，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桑宁的心揪紧了。她想起祁煜笔记中提到过类似情况，于是走向特定书架，抽出一本《天蓝色的彼岸》。
试试这个，她轻声说，关于一个小男孩死后世界的想象，温暖而不说教。
女孩接过书，翻了几页就泪流满面。谢谢，她哽咽着说，这正是我需要的。
那一刻，桑宁明白了祁煜所说的书知道答案是什么意思。这些纸张和油墨的组合不仅是商品，更是灵魂的救生艇。
晚上打烊后，桑宁常常留在书店整理账目或祁煜留下的草稿。一天深夜，她在抽屉里寻找回形针时，发现了一个标有新篇构思的文件夹。
好奇心驱使她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十几页手稿，标题是《经济学的诗意》。桑宁本以为这是祁煜的新，读了几行后却惊讶地发现——女主角是一位理性的金融女分析师，而男主角则是感性的书店老板。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故事中那些她以为是虚构的情节——雨中的初遇、星空下的对话、未完成的告白——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而男主角的内心独白，简直像是祁煜的心声：我想告诉她，正是她那种将星星归类分析的理性，与仰望星空时的感性，让她如此特别。但我害怕打破眼前的完美...
桑宁的手微微发抖。她合上文件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膨胀，几乎要溢出来。
第二天晚上，她正在整理书架，门铃突然响起。抬头看到祁煜站在门口，风尘仆仆但面带微笑。
你回来了！桑宁惊喜地叫道，你父亲...
脱离危险了。祁煜走进来，环顾书店，看来我不在时书店运转良好。
勉强维持。桑宁微笑，小杰帮了大忙。
他们相视而笑，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流动。祁煜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突然推门而入的顾客打断了。
祁老板！你回来了！一位老顾客兴奋地招呼道，快帮我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历史...
接下来的几小时，书店不断有顾客进出，每个人都热情欢迎祁煜归来。桑宁在一旁观察他如何自然地与每个人交谈，推荐书籍，询问近况。他的眼睛在说话时会微微眯起，笑起来右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晚上十点，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后，祁煜锁上门，转身面对桑宁。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不只是为了照看书店，还有...你发给我的那些关于父亲病情的医学论文。医生用了你建议的治疗方案。
桑宁摇摇头，我只是转发了几篇文章。
不，你做了更多。祁煜向前一步，这两周我一直在想...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桑宁抱歉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公司CEO。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桑宁，蓝天科技的并购案有变，我们需要立刻重新分析数据。能来公司吗紧急情况。陈远的声音透着紧张。
桑宁看向祁煜，后者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一小时后到。她挂断电话，懊恼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必须...
去吧。祁煜微笑，工作重要。
明天见桑宁拿起外套。
明天见。祁煜点头，但眼神有些闪烁。
桑宁匆匆离开，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告诉祁煜她看了那些手稿，告诉他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命运有时就像一本被随意翻动的书，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页会迎来什么转折。
接下来的两周，桑宁几乎没时间去书店。蓝天科技并购案出现重大变故，整个团队进入紧急状态。每天工作到深夜，周末也要加班。
她给祁煜发了短信解释情况，他只回复：理解。专注工作，书店随时欢迎你。
周五晚上，桑宁终于提前下班，满心期待地走向解忧书屋。推开门，她的笑容凝固了——祁煜站在柜台后，身边是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优雅女性，两人正在亲密交谈。
桑宁！祁煜看到她，眼睛一亮，这是林珊，我大学同学。林珊，这是桑宁，我跟你提过的...
金融才女。林珊微笑着伸出手，久仰大名。祁煜总在邮件里提起你。
桑宁握了握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林珊身上散发着高级香水和自信的气息，与书店的陈旧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林珊刚从伦敦回来，祁煜解释道，她在那边做出版工作。
只是个小编辑。林珊谦虚地说，但眼神透着自豪，这次回来是看看国内市场。祁煜非要我来参观他的宝贝书店。
她的语气亲昵自然，仿佛和祁煜有说不完的共同回忆。桑宁站在一旁，突然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
你们聊，我去看看新到的书。她勉强说道，逃也似地走向书架区。
半小时后，林珊离开了。祁煜走到桑宁身边，抱歉冷落了你。林珊突然来访...
她很优秀。桑宁假装专注地整理书架，你们...曾经交往过
祁煜沉默了一下，大学时的事了。后来她去英国读研，我们就...自然地分开了。
现在她回来了。
只是暂时的。祁煜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桑宁感到一阵失落。祁煜明显在转移话题，也许他不愿在她面前谈论与前女友的关系。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的交谈变得客套而谨慎，曾经的轻松自在消失无踪。
那天之后，桑宁又开始减少去书店的频率。部分原因是工作确实繁忙，但更多的是——每次她去书店，林珊似乎总在那里。有时她和祁煜在讨论书籍，有时一起喝茶，甚至有一次桑宁看到他们头碰头地研究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
周五下午，桑宁在公司茶水间遇到了CEO陈远。
蓝天案终于结束了。陈远递给她一杯咖啡，多亏你的分析，我们避免了重大损失。董事会决定给你特别奖金。
谢谢。桑宁勉强笑了笑。
不过...陈远犹豫了一下，周扬那边有些动作。他舅舅是商业区几个重要物业的业主，包括你常去的那家...书店
桑宁的心一沉，他做了什么
只是听说租金要涨三倍。陈远耸耸肩，私人恩怨影响商业决策，很不专业。
桑宁立刻给祁煜打电话，但无人接听。下班后她直奔书店，却发现门口贴着临时闭店的告示。透过玻璃窗，她看到里面空无一人，书架上的书似乎也少了许多。
隔壁咖啡店的老板告诉她：祁老板这两天在收拾东西，听说书店开不下去了。
桑宁站在紧闭的书店门前，感到一阵窒息。就在她忙于工作时，祁煜的世界正在崩塌，而她甚至没有察觉。
连续三天，解忧书屋大门紧闭。
桑宁给祁煜发了无数短信，打了十几通电话，只收到一条简短回复：在处理书店事宜，忙完联系你。
第四天早晨，桑宁决定采取行动。她请了假，直接前往房东办公室。周扬的舅舅李总是个精明的中年商人，听完她的来意后冷笑一声。
那个书店根本不赚钱，租金连市价一半都不到。现在有人出三倍价钱租那地方，我凭什么不答应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商店！桑宁努力保持冷静，那是社区的文化地标，是...
情怀不能当饭吃，小姐。李总打断她，除非你能付更高租金，否则月底必须清空。
离开办公室，桑宁坐在路边长椅上，头脑飞速运转。她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搜集数据、制作表格、分析现金流。五小时后，一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成形了。
晚上八点，她终于打通了祁煜的电话。
我需要见你。她直截了当地说，书店旁边的小公园，半小时后
祁煜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桑宁，现在不是好时机...
求你。她轻声说。
公园长椅上，祁煜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看到桑宁，他勉强笑了笑。
抱歉这几天没联系你。林珊帮我联系了几个出版商，也许能...
看看这个。桑宁打断他，递上平板电脑。
祁煜困惑地接过平板，翻看着那份商业计划书。随着深入，他的眼睛逐渐睁大。
解忧书屋2.0复合式文化空间会员制线上订阅他抬头，这是什么
拯救书店的计划。桑宁兴奋地解释，我分析了附近三公里内的人口结构、消费习惯和文化需求。纯二手书店确实难以生存，但如果加入咖啡区、读书俱乐部、写作工坊、甚至小型出版服务...
桑宁，祁煜轻声打断她，这需要大量资金和专业管理。我只是个会写点东西的书店老板...
而我恰好是个懂财务和管理的分析师。桑宁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合伙。我有些积蓄，加上你的藏书和客户资源...
祁煜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我不能让你冒险。况且...林珊帮我联系了上海的一家出版社，他们有意向聘请我做编辑。也许该向前看了。
因为林珊桑宁的声音微微发颤。
祁煜惊讶地抬头，什么不，这只是职业选择...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样子，桑宁艰难地说，你们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共同回忆...她理解你的世界，而我只会用数据分析一切。
桑宁...祁煜想说什么，但被她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CEO陈远。桑宁，董事会刚通过决议，准备进军出版业数据分析领域。我们需要一个熟悉图书市场的人领导新部门。你感兴趣吗
桑宁愣住了，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她看向祁煜，听起来像是命运的安排，不是吗你去做编辑，我负责分析出版业...
等等。祁煜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刚才说林珊...你误会了。她确实想复合，但我拒绝了。
桑宁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
因为...祁煜深吸一口气，因为这三周来，我每天都在想你。即使林珊在身边，我也忍不住比较——她谈论书籍时像个评论家，而你读书时眼睛会发光...
桑宁的眼眶湿润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需要专注于事业。那个雨夜我想表白，却被工作电话打断...后来你越来越少来书店，我以为你改变了主意。
我疏远是因为看到你和林珊在一起！桑宁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们...
他们相视而笑，突然意识到这场误会多么荒谬。祁煜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所以...关于合伙经营书店
我有个条件。桑宁认真地说，你要继续写，我要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和编辑。
成交。祁煜微笑，不过我们得先解决租金问题。
桑宁神秘地笑了，我已经有主意了。但首先...书店还有书吗
大部分都打包了，为什么
因为我想办最后一场读书会。桑宁眼中闪着光，主题是当经济学遇上诗意。
三天后，解忧书屋举办了最后一场活动。小小的书店挤满了人——常客、邻居、文学爱好者，甚至包括几位当地媒体记者。桑宁站在临时拼凑的讲台上，讲述着一个金融女如何在一家二手书店找回自我。
...经济学告诉我们资源有限，欲望无限，必须做出选择。但诗意提醒我们，有些选择不能用数字衡量。她看向角落里的祁煜，比如一本旧书带来的温暖，一个眼神传递的理解，或者...
她突然停下，示意祁煜上台。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祁煜拿出一张泛黄的纸。
这是七年前我在大学诗歌之夜后写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给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但我从未鼓起勇气给她。
他开始朗读那封情书，文字青涩却真挚，讲述着一个害羞的文学青年如何被一位陌生女孩的朗诵打动。读到最后，他抬起头，直视桑宁的眼睛：
...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相识，但谢谢你让我相信，理性与诗意可以在同一个灵魂中共存。如果有一天命运让我们重逢，我会告诉你，正是这种矛盾让你如此美丽。
书店里鸦雀无声。桑宁站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她走向祁煜，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回答你七年前的问题，她轻声说，是的，我也相信。
三个月后，解忧书屋在原址重新开张，更名为解忧文化空间。一楼保留二手书店区，二楼增设咖啡厅和区，地下室则改造成小型活动场地。开业当天，桑宁和祁煜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紧张吗祁煜低声问，从金融分析师变成书店老板娘。
桑宁笑着摇头，只是职业转型。数据表明，文化产业的复合增长率...
祁煜用一个吻打断了她的话术。阳光下，书店崭新的招牌熠熠生辉，而《小王子》静静地躺在展示柜里，扉页上多了一行新字迹：所有大人最初都是孩子——我们终于记起来了。祁煜&桑宁，2023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