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这天气实在有些冷了。一进到室内,我先将脖子上绕了两圈的围巾拆下,身上厚重的大衣也是。将它们好好地挂在门边衣帽架,一回头,就见明珊双手环在x前,站桌後似笑非笑地看我。我知道她是在取笑我,也不恼,这屋里那麽温暖,她单穿一件薄薄毛衣还卷了袖子,对b我的慎重其事,只更显得身为屋子主人的优游自在。
明珊从後头小厨房端了一壶茶出来,倒在杯子里是深橙se。她还拿了小汤匙在挖取果酱,看她添进分给我的这杯里,我不禁问:「这什麽?」
「柠香苹果茶。」明珊回答。她的表情有点儿受到怀疑的意思。
我得了答案,便去低头看茶,听她又说:「这苹果酱有点甜,我先加了一点,之後你自己斟酌。」
明珊替两杯茶都添搅了果酱,才放下汤匙,拉了自己那一边的椅子坐下。
我也跟着坐下。这里是明珊工作室的前厅,她不晓得从哪弄来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子,漆成黯淡的绿se,和原se的有背木椅作搭配。头顶上方的灯盏也让她调成明h光,合着屋内暖气,叫人萌生几分yu睡的昏倦。就是pgu下的椅子有点y。
还未喝茶,我实实在在地打了呵欠。
明珊笑一下,只手握着杯子耳朵就这麽端着,人坐靠在椅背上,不发一语在对面看我。我感受到诡异,也不好意思问怎麽,只勉力提振jg神,让眼神清亮一些。
明珊说:「你好像每到冬天,都是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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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愣,下意识就要反驳:「有吗?」
明珊评道:「慵懒得叫人嫉妒。」
原来是说这个。我伸手去取茶杯,碰着杯耳就烫,却并非不能忍受的温度。我微笑,回应明珊:「你也知道我畏寒,恨不得冬眠过这一季节。若有动作迟缓,那也是应该的。」
她趣味地笑,笑前已滚至鼻端的那道哼声非常短促。
「原以为你要说节能减碳。」
「唔,也是可以。」
明珊放下茶杯,人往前倾些,原先端茶的那只手搁到桌上。她道:「好了,不耍嘴皮子。找你来是有正经事。」
她将桌面上的一小块东西拨到我这来。是随身碟。好似凭空一般出现的,坐下至今没注意到。我心中升起一gu奇异。
明珊道:「前几天清理旧笔电,翻到一个资料夹。」
我按着那枚随身碟稍微捡起,大厂牌最常见的小容量型号。视线略抬,明珊与我目光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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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是你毕业那天,我回去替你们拍的照片。」
我平静地注视着明珊,而她续道:「没有很多张,不过当年好像一直没给你……我是不太确定了,翻到就拷贝一份。你那边若有存档,这随身碟我就省下。」
「这里面是什麽样的照片?」不由自主,我又去看手上那件小东西。
明珊回答:「白天的。是学校一些经典场景的团t照。」
--便感觉记忆像一片海cha0,由远方悠缓地涌回来。这大约是些什麽照片,我想,无非都是能见人的。学士袍的材质不透风,学士帽时时跑歪角度,刻着校名的巨石前,能找着人拍团t照的,都笑得烂漫。
明珊那时早已毕业,背着相机却也要回来参与。我问明珊,拍照何时都能拍,为何坚持这一天?她却说,要纪念。即使仪式冗长,或离座位,这天至少要留张照片。因这是她直属学弟的毕业。
明珊说,重点在於时间。
我依然无法理解。
既然有白天的照片,当然也就有晚上的照片。我替自己倒了新的一杯茶捧着,面上露出一点笑。
从前几遍回忆过,不至刻骨铭心,好在也非全然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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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明珊道:「大四快毕业那时候,其实有个学弟追求我。」
这事我也对人提过,不是第一次说。明珊眼神缓缓凝来我脸上,想她此时的念头,应当是疑惑,但又想掐我。
她按兵不动,我也镇定。我说:「後来我感觉压力大。那时快毕业,我忙毕业旅行,忙念书准备考试,租约到了也要搬家,几乎没有完整时间留给他。」
想说的总是同一个心得:「我觉得歉疚。他越懂事,越对着我说他明白,我便越感到我无法同等地回报他。这让我有罪恶感,转而驱使我逃避。渐渐地,我不再立刻回他讯息,回应的时间越拖越长,甚至他来电话,我也不去接。」
明珊细细观察我。她盯着我开口:「你喜欢他吗?」
「喜欢。」我有些莫名地回看她。却还是点头,毫不迟疑。我说:「我当然是喜欢他的,否则他连开始都没有机会。」
明珊静了一阵,才问:「最後呢?」
我如实答,从来也是只有一个事实:「我冷淡後,他大概也知道我意思了,有天传讯息祝我考试顺利,说觉得我一定能考上,之後就没再联络了。」
明珊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如看负心人。我笑了笑,迳自喝茶。
反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若她当年处在消息第一线,肯定也是要骂我。除了可惜,当初我被说得最多一点,是不教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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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也更是没想到,只顾着自己。
邵平曾说:你如果觉得有问题,为什麽不g0u通。你这是让人家si得不明不白。
&得不明不白--阿平这一句着实震惊到我。却没错,心思隐晦如我,真诚如他,我想他并不能猜得我这头的扭曲,或许以为我是不喜欢了。
只是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能保证更年长的他必然也是优秀t贴的,而作他伴侣的人会幸福。
阿平说,等几年後他长大了,更成熟了,说不定会回来找你。当时我正和阿平走在马路边,听见随即笑了。我摇头对阿平说,这种自私的想法,还是别有了吧。
「对了,你刚刚说学弟,那是几岁?」
明珊突击似地问。一时,谁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我低头哂笑。
「大一。」面不改se。
明珊立即说不出话来,是心疼的样子。怜惜的应不是我多年後心血来cha0的真心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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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些说予明珊听,本来也是把评价的权利交出去,其实都是讨批评的--却是在犹豫。因有另一个想法,未曾和人说。
我未踌躇太久。
「我花了很久时间才想明白,有可能我是在害怕。」我藉喝茶来掩饰自己。这一刻的语言重如千斤。叙述着:「潜意识里,害怕亲密关系。」
句子在坠落途中。
我想就是掉到地上也没关系。
「也许是界线的问题。」我迅速偷换了概念。
明珊却是一针见血:「你只是要确保你随时可以ch0u身。」
她的食指在桌面无声敲了两下,口吻审慎,像老教授面对固执的ai徒终於让步,说:「我是不想推敲了……你看起来也不以为可惜。」
我笑了下,不甚经心道:「我也是有反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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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珊说:「能反省不容易。」
「要是再遇上喜欢的,总是要努力。」我说道。也不是敷衍。
明珊却惊疑地看我,真是一脸不敢确定,没有礼貌。
我正要提来打趣,只是明珊出声,试探地道:「你忘记仲城了?」
……我竟然怔住。
忽又左x刺痛一下,唤我回神。
我微缩手指,想去触碰疼痛的地方,但复作罢。反正也不感觉那器官跳动。
我聚起微笑,当真是微微的笑,对明珊道:「我怎麽可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