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吹过断墙头。吹不动白小穷胸前的七彩霓虹标语——“别管我！我擦坑！”——那六个字仿佛被焊进了虚空，倔强地喷射着足以闪瞎元婴修士狗眼的诡异炫光。胸口的“工牌”插口——也就是破碗边上扭出来的那坨金属疙瘩——散发着滚烫的温度，隔着破布烙得皮肉生疼。碗里那粒黑色光点大概是被天道认证熏嗨了，在碗底撒丫子狂转，摩擦碗壁发出一种宇宙级砂纸打磨灵魂的尖啸声。
涂山七七的嘶吼还在废墟里回荡：
“按脚印！！！签合同！！！快——！！！”
声音像个皮鞭抽打着空气。
白小穷低头。
那个被涂山七七强行套上厚厚一沓临时印刷废纸、还带着分舵主牌金血印泥的脏脚底板。不远处，那深坑尽头，宇宙幕布上投射出的巨大无比、防伪级别突破天际的沈三浪左脚拇指纹路（附带泥垢腌制天然日期款）。
还有深坑里。那亿万万面镜子。照出的亿万万双整齐码放、自带原味熏染的……情侣破草鞋。
一股混合着绝望、羞耻、以及被亿万万双破鞋注视的生理性眩晕涌上脑门。
【叮！】
【深渊维保任务更新（强制推送·天道版）：】
【新投放地标物品：‘左脚破草鞋’（编号002）状态确认，位置：坑底中心（坐标：坑01右01侧）】
【请首席擦坑专员即刻前往现场执行‘新地标初步清洁与防尘维护’作业！】
【路线导航：开启‘深坑专一感召’锁定模式！目标距离：499995里……499994里……（高速衰减中）】
【运输工具：深坑后勤保障局（临时借用）代步法宝——】
噗！
白小穷脚下那半截断墙猛地一颤！一块墙皮炸开！一个……形状极其侮辱人智慧的玩意儿蹦了出来！
那是什么？！
一个……
巨大的……
深灰色……
橡胶鸭子？！
尺寸足有成年河马那么大！油光水滑！捏着材质类似小孩洗澡玩具！就是大了万倍不止！嘴巴咧开一个极其滑稽、透着憨傻气息的大笑！两只圆溜溜、无神的黑色塑料眼睛空洞地望着白小穷。
最扎眼的是那鸭子肥硕圆滚的屁……不，是尾巴根上，歪歪扭扭烫印着几个快磨掉色的符文字：【深坑·巡坑鸭·后勤甲叁号】（旁边还有个简笔画鸭爪印公章）。
鸭子后背凹陷进去一个软绵绵的浅坑，大小刚好能……坐下一个人？
此刻那浅坑还在散发着温热的……橡胶和臭脚丫混合的亲切气息？
“嘎——！！！”
那巨型橡胶鸭子竟然还自带发声功能！突然发出一声堪比防空警报的尖锐汽笛音！对着白小穷的耳朵就是一声终极问候！
刺得他头盖骨差点飞出去！
【请专员即刻乘坐‘巡坑鸭·甲叁号’前往作业地点！预计航程：10息！（友情提示：乘坐时请固定好您的发光标语胸牌，以免被鸭嘴气流吹飞损坏）】
白小穷：“……”
他看着那只傻笑鸭子。
再看看自己胸前喷光的六个字。
最后……
目光落到鸭子后背那冒着熟悉异味儿的……坐垫坑里。
一股混合着穷途末路和某种荒诞宿命的直觉告诉他——
今天……要么被鸭子坐……要么被深坑的亿万倒影嘲笑到永恒……没第三条路。
噗通！
白小穷眼一闭，牙一咬（咬碎了半颗后槽牙），以一个视死如归（主要是不想再看那鸭子脸）的姿势，栽进了那个柔软、温暖、带着浓郁亲切（沈大爷脚臭基础款）的鸭背软坑里。
“嘎——！！！”
鸭子一声兴奋的嘹亮报丧！身体猛地一沉！肥胖的橡胶鸭屁股噗地喷出一股混合着橡胶加热、屁味儿浓缩精华的螺旋黑烟！鸭掌下方的地面瞬间炸开一个坑！整只鸭子如同被弹弓发射的铁球！
咻——！！！
原地消失！
只留下废墟里一圈震碎的石板！和涂山七七后知后觉伸出去想要拉住“合同人”的徒劳小手！
“……白大使！合同……哎！”
虚无深坑边缘。
白小穷如同烂泥般瘫在鸭子软座里。
鸭屁股喷出的黑烟早已散尽。
巨大、光滑、深不见底、绝对死寂的深坑就在眼前展开。坑壁如同镜面打磨过的星河玄铁，幽幽倒映着宇宙深处的星光……和那个鸭屁股喷射轨道留下的一缕扭曲烟迹。
以及。
坑底正中心。
那两双……如同被顽童遗弃在宇宙坟冢门口的、散发着微弱存在感的……
破鞋。
左一只。右一只。
右一只旁边再叠一只左的。
朴实。无华。味道亲切。就是……亿万万面坑壁反射的投影，让这数量级膨胀到足以让密集恐惧症原地自爆的程度。
【任务坐标抵达：坑边（边缘缓冲区A级）】
【请专员卸除‘巡坑鸭·甲叁号’装备（方式：意念退出）】
【装备回收中……】
噗！那只傻笑的巨型橡胶鸭子如同被戳破的劣质气球，瞬间干瘪！缩小！化作一团粘稠发黑的橡皮泥，“啪叽”一声，糊在了白小穷后腰破碗上！
【巡坑鸭回收完毕。剩余清洁能量：1%（已转换为深坑特色纪念挂饰：‘臭屁鸭吊坠’）】
白小穷手脚冰凉地站在坑边光滑的镜面上。
脚下一滑。
滋溜——！！！
整个人如同一条刚钓上来的咸鱼，在镜面上打着旋儿，无比丝滑地朝着坑底中心……
滋溜溜溜——————
一路狂飙！
【深坑镜面防滑功能模块升级（感谢新地标投放测试）……失败……】
【专员请注意……滋……滋溜……姿态……滋……】
风声在他耳边拉成一条惨叫般的直线！
身体在绝对光滑的坑壁上疯狂下坠旋转翻滚！
只有胸前那六个霓虹闪烁的大字——“别管我！我擦坑！”——依旧倔强地喷射着七彩光芒！在这幽深的坑洞里划出一道扭曲的、滑稽的、自我嘲讽到极致的光带！
像一条被射向宇宙尽头的……人形发光裤腰带？！
不知翻滚了多少圈，下滑了多深。
噗叽！
终于以一个五体投地、极其标准的滑跪姿势！
停在了坑底中心。
那两双……情侣破鞋……
面前。
距离近到。
他的鼻尖几乎贴到沈三浪那只带脚趾甲片（右01）的破洞上。
一股无比浓郁的、仿佛陈酿了十万年、浓缩了天地间所有脚气精华的……
终极气息。
温柔而又霸道地……
覆盖了他整张脸。
“呕……”生理性的反应快过思绪。
然而。
坑壁那亿万万面镜子反射的角度……
恰好将他这滑跪磕头，埋脸啃鞋（外观意义上），胸前“别管我！我擦坑！”标语还在发光、甚至被坑壁反射叠加成亿万倍的……
景象。
无比高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同步呈现在……
正于深坑边缘虚空临时构建、刚刚由天道后台紧急搭建完成的“深坑运维实时监控直播间（天道通明宝鉴·员工安全版）”里！
并自动同步推送到了“穷七至尊保命连锁集团·深坑文旅招商部（涂山七七私人频道）”、“万宝楼（前东家）特别关注用户（已黑化版）”、“九玄山脉原生神魔余孽流亡者互助频道（标记极端危险）”等共计三百七十二个相关（不相干）势力的公共信息公示栏（滚动播放版）上！！
白小穷甚至能“听”到那些不同频道里爆发的、跨越位面壁的声浪：
（天道后台弹幕）：
[实习生甲]：这……就是首席擦坑专员的工作仪态？（震惊.jpg）
**[维护部主管]：呕……（因设备过于高清引发通感呕吐）上报！强烈要求增配气味过滤模块！]
（涂山七七私人频道）：
**涂山七七：发财了发财了！！看看！多么敬业的形象大使！多么震撼的代言效果！（附带实时画面截图）快！所有招商文案立刻更新！关键词：‘跪式服务！’‘零距离接触珍稀地标！’‘品味最醇厚的历史原味！’买套餐赠送白大使工作照！（高清无修版）！”
（万宝楼·黑化分舵）：
血屠（代舵主）：看到了吗！青云宗的走狗！那个害得老大爆血废掉的爬虫！他现在在干什么？舔鞋底！舔得跟条狗一样！把他给我扒出来！老子要活剥了他的皮蘸着鞋底灰吃！！（狰狞语音）
（神魔余孽频道）：
火蛟残魂（尖叫）：是他！那个垃圾桶代言人！还有那个脚气源头的鞋！味道……没错！是它们！！！那晚害得我炸炉灰飞湮灭就是这股味儿！！追杀令目标锁定！优先级：爆鞋！鞭尸垃圾桶！！
白小穷：“……”（信息量过载，大脑已格式化重启中）
【紧急通知：检测到多线程高威胁仇恨锁定！】
【深渊维保任务临时升级！任务目标变更：‘首席擦坑专员工作示范流程’需同步展现‘深坑安全保障体系可靠性’！请立刻执行‘新地标001&002号初步清灰保养作业’！作业时需展现积极工作面貌！以安抚潜在投资者信心（并拉高股价）！】
嗡——！
腰间的破碗猛震！碗里那粒黑色光点如同打了鸡血！瞬间喷吐出大量粘稠如原油的黑色液体！液体在半空扭曲凝结！瞬间化作——
一把……
乌漆嘛黑！
刷毛稀疏！
带着浓郁阴沟淤泥恶臭和……过期油漆稀释剂气味的……
大！扫！帚？！
帚柄上还用歪歪扭扭刻痕写着：
【深坑环卫局特供·万界归尘帚（试用版）——赠品：宇宙灰指甲（伪）涂改液一瓶（放碗里了）】
白小穷：“……”
（低头看着坑底近在咫尺的破草鞋破洞脚趾甲片）
【任务倒计时：十！】
【九！】
【八！】
【扫！立刻扫起来！要用力！要发光！（标语加成）要有仪式感！】
扫帚似乎被那倒计时激活！嗡地一声！自动跳进白小穷僵硬的手里！一股冰冷的、如同握住了九幽寒铁的诡异触感沿着手臂爬进大脑！
同时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蛮力猛地拉扯着他的身体！
像提线木偶！
直挺挺！硬邦邦！
从滑跪埋脸（啃鞋）的姿态！
被强迫着！
拉成了……
一个极其僵硬的！
扎马步！
同时！
双臂高高举起！
将那把散发着阴沟黑泥和过期化学药剂双重臭气的……
黑毛稀疏大扫帚！
如同举着一面投降的……不！一面开荒大旗！！！
狠狠！
朝着坑底正中心！
那双崭新的、还带着沈大爷新鲜脚气封藏味道（左脚款）的草鞋！
抡了下去！！！
破风声！
带着积年黑泥的酸腐！
带着过期油漆稀释剂的刺鼻！
带着……某种即将毁灭工作（名誉、尊严、最后一丝理智）的决绝！！
砸向——
那对被视为“情侣鞋套至尊艺术地标”核心部件的……
沈三浪破草鞋之·左脚版·002号！！！
“住手——！！！！”
一声嘶哑到变调、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咆哮！如同天罚般从深渊上空炸开！！！
是涂山七七！！！
她不知动用了什么压箱底的时空跳跃卷轴（估计是刚才天降金卷的附属消耗品？），身形瞬间出现在深坑边缘！整个人如同炸毛的兔子，脸色煞白！琉璃红的眼珠几乎要瞪裂！喉咙里爆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叫：
“别扫！！！那是我刚定位的！市值至少百万中品灵石的‘纯天然脚气封藏艺术展品’！！！你扫一下味道就掉价了！！！快用！用那个涂改液！！！封！封层！！快封层！！！永久固化原味！！！！”
与此同时！
嗡！嗡！嗡！嗡！！！
深坑边缘镜面扭曲！
数个大小不一、形状狰狞的虚空裂隙同时撕开！
左边！万宝楼血屠带领的黑衣执法队（带着腥风血雨）！
右边！几道裹挟着地火怨毒的残魂虚影（锁定垃圾桶）！
身后！还有几道看热闹不嫌事大、试图浑水摸鱼的各色遁光（疑似神魔余孽邻居）！
杀意！贪婪！混乱！
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坑底！
那个高举着泥臭扫帚！
胸前标语还在喷光！
身侧漂浮着一个装着半瓶浑浊不明、散发着可疑异味的“宇宙灰指甲涂改液”的小瓶子！
僵硬地！
被任务倒计时（还有三秒！）胁迫着！
即将扫下去！
扫？！
扫掉价值百万灵石的“原味”艺术？（涂山七七心脏骤停）
不扫？！
任务失败变宇宙化肥？（白小穷神魂颤抖）
还是涂？！
用那可疑液体把草鞋变成“防灰指甲艺术品”？（好像也不太对劲？）
时间。
凝固在倒计时最后一格。
扫帚悬停在那双破左脚草鞋上方一厘米处。
破碗在狂震。
涂改液在晃荡。
倒映的亿万面镜子。
亿万双眼睛。
都在等着看。
这位胸前挂着“别管我！我擦坑！”发光标语的……
首席（倒霉蛋）专员。
接下来的……
史诗级操作！！
就在这足以让宇宙逻辑崩盘的当口——
噜噜……”
一声如同闷鼓在棉被里敲响、带着亿万级疲惫与不耐烦的打鼾声……
从深坑尽头……坑壁倒映的无限嵌套镜像最深处……
那亿万万双破鞋堆叠的混沌核心……
幽幽传来。
鼾声不大。
却带着一股……绝对抹平性的无聊困意！
嗡——！！！
白小穷高举的扫帚！
白小穷身旁漂浮的涂改液瓶子！
他身上喷着七彩标语的破木牌！
插在腰碗口的流光工牌！
甚至坑边所有探头探脑的万宝楼打手、神魔残影、涂山七七……
整个世界！
整个深坑！
乃至那倒数的数字！
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还带着热乎睡意的眼……
随意地！
扫！了！一！眼！
凝固。
绝对的凝固。
连思绪都被冻结。
只有那鼾声在无尽嵌套的镜面深渊里……
越传越远……
越来越轻……
像一床厚实、破旧、但绝对能把你捂得死死的……
棉被。
涂山七七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我百万灵石！！”的惊愕和凝固的肉痛。
血屠举起的血刀僵在半空。
残魂的怨毒冻结成冰。
白小穷举着扫帚僵在半空，眼睛还茫然地瞪着那双破草鞋。
破碗里的黑色光点吓得“吧唧”一下，糊在碗底装死。
仿佛过了一个纪元。
又似乎只过了千万分之一秒。
那凝固的、冰封的、死寂的世界……
如同雪崩后的第一缕暖阳……
噗嗤。
一声轻响。
解冻了。
扫帚柄一软。
涂改液瓶子“啪嗒”掉在坑底光洁的镜面上，滚了几滚，盖子都没开。
七彩标语光……灭了？（被吓得暂时性断电）
流光工牌……也不闪了？（卡屏了）
腰碗口的鸭子橡皮泥挂饰……抖了一下。
坑边的所有人，都像刚从一场宏大无边的荒诞噩梦中被强行唤醒，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坑底那个姿势定格在滑稽扫地模样的人。
【叮。】
【深渊维保任务：……滋……滋……受不明高维……滋……休憩模式……干扰……】
【任务自动转入……待机状态……】
【首席专员工作状态判定：高度紧张导致作业中断！建议（非强制）原地休……息……】
白小穷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高举扫帚的手酸麻发颤，再也撑不住，“哐当”一声，黑泥扫帚脱手落地。他自己也两腿一软，“噗通”一屁股坐倒在光滑冰冷、还倒映着自己失魂落魄造型的坑底。
累。
死一般的累。
还有……劫后余生的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低头。
看着旁边那双散发亲切（主要习惯了）味道的情侣破鞋。
鞋子旁边。
还躺着那个没盖盖子的、散发着可疑“宇宙灰指甲特效”气味的涂改液瓶子。
一缕浑浊的、像过期变质酸牛奶的浓稠液体……正顺着瓶口……
缓慢地……
淌了出来……
粘乎乎地……
爬上了……
沈三浪左草鞋……
那开了洞、露出一点黑褐色脚趾甲片前缘的……
左脚大！拇！指！破！洞！区！域！！！
液体渗了进去。
一丝极其轻微。
但……
绝对！惊世骇俗！
的……
五彩混合光晕！！
瞬间！
如同激活了某种远古封印符文！！！
从那被涂改液浸润的破洞区域……
爆发出来！！！
然后……
又迅速褪色！凝固！
将那破洞区域！脚趾甲片！连带周围的草鞋纤维！
糊成了一个……
光溜溜！滑溜溜！还微微反光！散发着劣质指甲油味道的……
涂！改！液！封！装！平！面！
白小穷：“……？？？”
涂山七七眼睛瞬间直了！！（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五彩光！）
血屠：“……那是什么玩意儿？”
神魔残影：“……嘶……气息……更邪门了……”
就在所有人（包括瓶子）都没搞清状况时！
“吵死了……”
一个带着浓浓鼻音、被窝温度、沙哑含糊的嘟囔声……
不知从深坑嵌套镜像的最深处……
还是……
从那双被涂改液糊平脚趾甲的破鞋里……
幽幽飘出……
那声音……
仿佛在说——
都闭嘴！再吵老子起来……（继续）睡……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