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如注的深夜,陈暮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在山道上艰难前行。雨水顺着他的冲锋衣流淌而下,在手电筒的光柱中形成一道道银线。
就在前面了。带路的警察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陈暮点点头,紧了紧肩上的相机包。
就在一小时前,陈暮还借宿在城郊的农户家中,埋头整理近期拍摄的珍贵傩戏照片素材。直到门被敲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陈暮拉开门栓,门外是两名浑身湿透、面色严峻的警察。
抱歉深夜打扰,其中一人声音低沉而急促,山里发现了一具死状离奇的尸体,特征……非常特殊,跟本地民俗有关。
现在整个区域已经封锁,我们在排查所有人员。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陈暮递过证件。对方核对着信息,眼神忽然从例行公事的严肃转为惊讶,随即是如释重负的惊喜——
眼前这位借宿者,竟然是位民俗摄影界的权威,更是局里侦办多起涉民俗疑难案件时倚重的老熟人顾问。
事情立刻变得简单,陈暮是附近唯一的专家,警方急需他的专业意见去解读其中可能潜藏的非正常信息。无需繁复手续,一纸紧急聘书便说明了一切。
拐过一个急弯,几束强光手电在雨幕中交织。
七八个警察围成一圈,中间用警戒线隔出了一片空地。陈暮走近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位置。
尸体的模样让陈暮倒吸一口凉气。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面目已经有些浮肿,但最诡异的是他的七窍——耳朵、鼻孔、嘴巴、眼睛,全部被某种灰白色的物质封死了。那东西看起来像是蜡,在雨水的冲刷下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态。
封蜡尸。陈暮脱口而出。
您认识这种死法负责此案的刘队长立刻凑了过来。
陈暮摇摇头:只是在一些古籍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传说中,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诅咒术,要让死者的灵魂永远被困在躯体里,不得超生。
他举起相机,开始从各个角度拍摄。透过取景器,他注意到死者的双手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左手握拳,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天空。
就在快门按下的瞬间,陈暮感觉眼前一花。一团浓黑如墨的雾气从尸体上升腾而起,在雨幕中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那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发出无声的嘶吼,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陈暮本能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警察。再定睛看时,那黑雾已经消失无踪,只有尸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怎么了刘队长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陈暮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景象,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刚才那一幕,绝非幻觉!
最近几个月,他偶尔会捕捉到一些旁人无法察觉的、模糊的残影或异动,为此他私下查过资料、问过隐晦的问题,却始终查无结果,只能将其归咎于疲惫或错觉。
然而今晚看到的,完全不同——那轮廓之清晰,细节之分明,清晰得令人窒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拍摄。可是,每按一次快门,那黑雾就会在他眼前浮现一次,而且越来越浓烈。到最后,整个尸体都被黑雾包裹,仿佛一个充满怨恨的恶灵正在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
这具尸体必须尽快送去尸检。陈暮收起相机,眉头紧锁,封蜡的手法很专业,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而且……他话锋微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尸体。
而且什么刘队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追问道。
你们注意到了吗陈暮指向死者凝固的双手,这个手势非常独特,它精准指向一种极为古老的仪式系统——极可能与傩文化深层结构有关。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显凝重,
解读这种特定化符号需要顶尖专精的知识。我建议立刻联系局里的民俗学专家。
刘队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这方面的民俗学专家,我倒是认识一个。市立民俗研究所的苏禾博士,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陈暮心中一动。苏禾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据说是个年轻的女学者,对西南地区的巫傩文化体系很有研究,找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尸体被装进尸袋,准备运往市立殡仪馆。陈暮跟着警车下山,一路上都在思考刚才看到的黑雾。
那种浓烈的怨气,绝对不是普通的仇杀能够产生的。这个死者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深重的怨念
······
回到市区已经是凌晨三点。陈暮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工作室。他需要立刻冲洗照片,看看相机是否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工作室位于老城区的一栋旧楼里,推开门,熟悉的显影液味道扑面而来。陈暮熟练地进入暗房,开始冲洗胶片。
当第一张照片在显影液中慢慢浮现时,陈暮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照片清晰地捕捉到了尸体额头上的诡异纹路——一张狰狞的面具图案,獠牙突出,圆眼怒瞪。
这处细节在现场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辨识,但通过相机的特写镜头和补光拍摄,其完整的轮廓与狰狞的细节在照片中暴露无遗。
傩纹。陈暮喃喃自语。
作为民俗摄影师,他对傩文化并不陌生。傩是中国古老的驱鬼逐疫仪式,傩面则是仪式中使用的面具。但是,傩纹出现在死者身上,这意味着什么
他继续冲洗其他照片。每一张上都有那个傩纹,而且随着拍摄角度的变化,纹路似乎也在变化,仿佛活物一般。
当最后一张照片浮出显影液,傩纹的獠牙仿佛在红光中蠕动了一下——隔着相纸在对他冷笑。
陈暮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几乎捏不住照片。
他强压着心头的悸动,下意识地将所有冲洗好的照片在红灯下摊开,目光慌乱地扫过一张又一张。
就在这仓促的扫视中,比傩纹的异动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在照片的背景里,那团本应无形的黑雾,赫然显出了模糊的轮廓!
第二章:山神食髓
他死死盯住那些轮廓,难以置信——相机竟然真的捕捉到了!反复查看这些照片,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已泛白。
晨光刺眼,陈暮食不知味地啃了几口早饭。
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满腹疑问,他匆匆赶往市立民俗研究所。
这是一座仿古建筑,青砖黛瓦,在周围的现代建筑中显得格格不入。
请问苏禾博士在吗陈暮向前台询问。
在的,她的办公室在三楼东侧。不过...前台小姐欲言又止,苏博士不太喜欢被打扰,您最好有预约。
我是陈暮,刘队长应该已经联系过她了。
听到这个名字,前台小姐的表情立刻变了:哦,您就是陈老师!苏博士说您来了直接上去就行。
陈暮有些意外,但还是道了谢,乘电梯上楼。
苏禾的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墙上挂满了各种傩面具,书架上堆满了线装古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陈老师,久仰大名。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陈暮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从里间款步而出。她一袭月白罗裙,衣袂轻软,随着步履微微漾开,长发松松挽就的云髻间斜簪一支素玉簪,整个人清雅如画。
苏博士。陈暮微微点头,刘队长应该已经跟您说过情况了。
封蜡尸,确实罕见。苏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您带照片来了吗
陈暮递过照片。苏禾接过后,脸色瞬间变了。她快速翻看着每一张照片,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您之前见过这样的傩纹吗陈暮试探地问。
苏禾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止是傩纹。陈老师,您应该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吧
陈暮心中一震。这个女人竟然知道他能看到那些黑雾
见他不说话,苏禾继续说道:在民俗学界,我们把您这种能力叫做阴视,有些人天生具备,也有些……是被某些力量激发的,比如诅咒。
诅咒陈暮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词像冰锥刺入脑海。
苏禾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惊疑与翻涌的思绪,却不再深究,只是将照片轻轻推到陈暮面前,指尖精准地点在尸体的手势上:
您可知这手势的意味
陈暮摇头。
山神食髓。苏禾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一个古老祭祀中的手语,意思是——山神要吃掉祭品的骨髓。
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陈暮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禾站起身,走到窗边:在某些偏远山区,至今还保留着祭山神的习俗。传说山神喜食人之精髓,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献上活人作为祭品。而这个手势,就是祭品临死前的标记,告诉后人——我已经被山神选中了。
可这里是城市郊区,哪来的山神祭祀
这正是问题所在。苏禾转过身,陈老师,您注意到死者的衣着了吗
陈暮回想了一下:户外装备,看起来像是...
像是去采风的。苏禾接过话头,警局刘队长查过记录,半个月前,一个民俗采风团在附近山区失踪,至今杳无音信。这个死者,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采风团陈暮皱眉,哪个机构组织的
云巅文旅。苏禾表情凝重,专做深度民俗游,主打傩祭。
陈暮心头一凛。这种民俗旅游项目他见多了,多是噱头。但若真牵扯人命……尤其还是涉及傩祭这种古老仪式的……
陈老师,苏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傩祭本就与古老秘仪甚至诅咒关联极深。这采风团偏偏在接触云巅文旅的项目时出事,调查他们,很可能是找到诅咒线索的关键。您……愿意一起吗
一起陈暮有些意外。
是。苏禾语气笃定,您有阴视之能,能见常人所不能见。而我懂些门道。我们联手,或许能揭开真相。
好!陈暮点头,正要细说云巅的事,脑中却猛地闪过一条本地新闻——等等!昨天那个傩公骗局!
苏禾一怔:傩公
对!陈暮语速加快,新闻细节瞬间清晰起来:报道说骗子用了专业傩面具,还念了段快失传的古咒语!普通骗子哪搞得到这些
他猛地盯住苏禾,寒意爬上脊背:云巅文旅——就在复刻这些!面具、古咒语……那傩公的东西,源头很可能就在云巅!是他们泄露的还是……他们在测试什么
苏禾眼中精光一闪:查这骗子,就能摸到云巅的根!就从他开始!话音未落,她已拿起手机快速操作起来。
片刻后,报案人李先生的信息,我托报社的朋友查到了。苏禾利落地将地址和手机号发给陈暮。
下午三点,清心茶楼,一起见他。到时候你出示一下警局特聘专家的身份,他更容易配合。
陈暮离开研究所时,心情复杂。这个叫苏禾的女人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温柔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不管怎样,能有个懂行的人一起调查,总比他单打独斗要好。
······
下午三点,清心茶楼。见到李先生后,陈暮直接出示了证件:李先生,我是一起案件的特聘专家陈暮,这位是苏顾问。想了解您被骗的细节。
李先生看着证件,愁容满面的脸上立刻显出希望:专家同志!太好了!你们一定要帮我追回来啊!
说下具体情况。陈暮表情专注地说道。
那个傩公是朋友介绍的,说是很灵验。李先生苦笑着说,他戴着个吓人的面具,说我撞了邪,需要做法事驱邪。
面具是什么样的苏禾问。
李先生想了想:青面獠牙,眼睛瞪得老大。对了,额头上还有个奇怪的花纹,像是...像是一张脸。
陈暮和苏禾对视一眼。傩纹!
后来呢
他说要准备法器,让我先付了五万块钱。然后就没影了,电话也打不通。李先生懊恼地说,我这才知道被骗了。
您还记得见面的地点吗陈暮问。
记得,就在城西的一个旧仓库。我可以带你们去。
……
两个小时后,三人来到了那个废弃的仓库。暮色四合,仓库内的光线愈发昏暗。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仓库很大,堆满了各种杂物,地上散落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就是这里。李先生指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他就在那儿给我做法。
陈暮走过去,发现桌上还残留着一些香灰和符纸。他拿出相机开始拍照,而苏禾则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符号。
这些不是普通的符咒。苏禾指的地上说说,倒像是某种地图。
地图
你看,这些线条的走向,还有这些标记点...苏禾用手指比划着,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附近山区的地形图。
陈暮心中一震:你是说,这个假神棍其实是在找什么东西
很有可能,线索都指向这个方向...
苏禾的话音未落,一阵令人心悸的窸窣声便从仓库深处猛然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堆积的杂物间快速移动。陈暮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几束手电光束交错着刺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谁在那里出来!陈暮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回应他们的只有那持续不断、忽左忽右的窸窣声,仿佛在故意撩拨他们的神经,距离却诡异地越来越近。
突然,就在李先生下意识地侧身查看另一个方向阴影的瞬间——
一道戴着狰狞傩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李先生身旁一堆高大货箱的阴影死角里猛然窜出!
目标明确,动作迅捷如电,手中粗糙的木棍带着风声,直劈向李先生的头颅!
就是他!李先生惊叫着后退。
陈暮反应很快,一把将李先生拉到身后,一脚向对方踹去。对方结实地挨了一脚,吃痛的动作一滞,苏禾趁机绕到他身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然一下子就将人制服了。
面具掉落,露出一张惊恐的胖脸,约莫三十多岁,满脸横肉。
别、别动手!钱……钱我一定还!男人慌忙喊道,显然误会了来意。
苏禾冷冷地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假扮傩公骗人
我...我叫王胖子,男人缩着脖子,声音发颤,是...是别人雇我的...
谁陈暮的声音低沉,同时亮出了证件,冷光一闪,警局特聘专家,陈暮。想清楚再说。
王胖子瞳孔猛缩,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云巅文旅的周老板!他让我在这装神弄鬼,说是...说是制造神秘气氛好招揽游客...
陈暮和苏禾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又是云巅文旅!
只是这样苏禾冷冷地追问,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地上那些特殊符号呢别告诉我也是用来招揽游客的!
王胖子被苏禾点破细节,浑身一哆嗦,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在两人冰冷的目光下彻底崩溃:
还...还有别的!周老板...他让我特别留意那些对民俗感兴趣的人,尤其是摄影师和学者,想办法把他们引荐给公司
...至于那地上的符号...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是...是周老板自己弄的!他好像在找什么线索...
他到底在找什么陈暮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王胖子快哭了,拼命摇头,我就是个跑腿的,周老板的事我哪敢多问!他只说...说留意懂行的人和...和特别的东西...
陈暮不再追问,掏出手机,迅速调出相册里那张凌晨拍摄的封蜡尸照片,直接怼到王胖子眼前:这个人,你见过吗
王胖子只看了一眼,瞬间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张...张哥!他...他怎么...
你认识他苏禾紧盯着他的反应。
他叫张大海,是云巅文旅的导游!半个月前带团进山,就再也没回来……
周老板说还派人去找过,但什么都没找到...
王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正是我们要查的。苏禾直起身,周身散发着寒意,这个周老板,现在人在哪里
公司在城东的写字楼,不过周老板很少在公司。他……王胖子艰难地又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下去。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里的那个……那个云顶度假村。
度假村
对,云巅文旅在建了个度假村,说是要打造民俗文化体验基地。但那地方邪门得很,晚上经常有怪声,附近的村民都不敢靠近。
陈暮和苏禾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个云巅文旅的水很深。
他们报了警,将王胖子交给赶来的警察。临走前,陈暮又问了王胖子一个问题:你这个傩面具是从哪来的
周老板给的。王胖子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说这是真正的古董,让我一定要保管好。
陈暮拿起那个面具仔细端详。确实是老物件,木质已经有些朽化,但面具额头上的傩纹依然清晰可见。透过面具的眼孔,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在流动。
陈老师苏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没事。陈暮将面具装进证物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去整理一下线索。苏禾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封蜡尸、傩纹、山神食髓、云巅文旅...这些看似无关的东西,背后一定有某种联系。
······
回到研究所,苏禾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云巅文旅的信息。陈暮则在整理今天拍的照片。
找到了。苏禾指着屏幕说,云巅文旅,去年注册成立,法人代表周啸林。主营业务是民俗文化旅游,但奇怪的是,他们的采风线路都集中在西山一带。
西山...那里确实有不少古老的村落。陈暮若有所思,我三年前去过一次,拍了不少傩戏的照片。
三年前苏禾突然转过头,能给我看看那些照片吗
陈暮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照片在我工作室,要现在去拿吗
如果方便的话。苏禾的表情很认真,我有种预感,你那些照片里可能有重要线索。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陈暮的工作室。这是陈暮第一次带女性来这里,看着她在暖光里的侧影,心绪微漾。
工作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贴满了各种民俗照片,书架上摆着厚厚的相册。陈暮走到一个柜子前,翻找起来。
应该在这里...找到了。他拿出一本相册,这是我
2021
年在西山拍的。
苏禾接过相册,一页页地翻看着。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陈暮凑过去看。
苏禾指着一张照片,声音有些颤抖:你看这个。
那是一张傩戏表演的照片,几个戴着面具的演员正在跳舞。照片本身没什么特别,但苏禾指的不是演员,而是背景里的观众。
在人群中,有几个人的耳后都有一个淡淡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这是...陈暮瞪大了眼睛。
傩纹。苏禾深吸一口气,和封蜡尸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陈暮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连忙翻看其他照片,越看越心惊。在他拍摄的上百张照片中,至少有十几个人的身上出现了这种纹路,有的在额头,有的在脖子,有的在手臂。
这不可能...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
因为这些纹路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显现。苏禾的声音很低,陈老师,你最好检查一下自己。
什么陈暮一愣。
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纹路。
陈暮犹豫了一下,走到镜子前。他脱下外套,仔细查看着暴露在外的皮肤。手臂、脖子、胸前……都没有。
转过身。苏禾说。
陈暮转身背对着镜子,努力扭头想看清自己的后背。
苏禾的脸色突然变了:陈老师,你的耳后...
陈暮的心猛地一沉。他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耳后拍了一张照片。
手机屏幕上,耳后傩面赫然在目——而纹路边缘渗出的一丝血痕,正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第三章:死亡相册
那是一张狰狞的傩面。
与死者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陈暮站在镜子前,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不停地用手触摸着耳后的位置,虽然皮肤光滑,摸不出任何异常,但手机照片上的傩纹却清晰无比,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印记。
别慌。苏禾的声音异常冷静,先坐下来,我们需要理清楚这件事。
陈暮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有些发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苏禾沉思片刻,从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你还记得三年前在西山的具体行程吗
记得一些。陈暮努力回忆,那次是跟一个摄影团去的,主要是拍摄当地的傩戏表演。在山里待了一个星期,住在一个叫石门村的地方。
石门村……苏禾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笔尖在本子上悬停了一瞬,才落下去快速记录,仿佛只是单纯记下一个地名。
她的声音维持着平稳:哪个摄影团是谁组织的
陈暮想了想:好像是一个叫寻踪文化的机构,专门组织民俗采风活动。不过后来这个机构就销声匿迹了,我再也没见过他们组织活动。
还有其他团员的联系方式吗
有几个。陈暮打开手机通讯录,不过大部分人后来都失联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那些失联的人,会不会都像张大海一样,变成了封蜡尸
苏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用笔点了点本子边缘:先别自己吓自己。傩纹的出现不一定意味着死亡,可能只是某种标记。
标记
对。苏禾翻开了带来的一本子的另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怪的符号,根据我的研究,傩纹在古代有多重含义。除了诅咒,也可能是某种身份标识,甚至是...某种仪式的记号。
某种仪式的记号...
这几个字在陈暮脑海中盘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祭品。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意识,让他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是说,他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三年前参加采风的人,都被标记成了……祭品
这只是一种推测方向。苏禾合上本子,目光专注地看着陈暮。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线索来验证。陈老师,仔细想想,那次采风有没有发生过让你印象深刻、或者觉得不太寻常的事情任何细节都好。
陈暮闭上眼睛,努力搜索着记忆的碎片。三年前的采风之旅大部分都很平常,拍照、听戏、和村民聊天……等等,好像确实有一件事。
对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倒数第二天晚上,我们被邀请参加了一个特殊的仪式。
哦什么仪式苏禾的语气听起来带着恰如其分的好奇。
村长说是祈雨祭。当时正值春旱,村里组织了一场祈雨仪式。陈暮回忆道。
我们这些外来者本来是不能参加的,但那个领队说这是难得的民俗体验,软磨硬泡之下,村长才勉强同意。
陈暮继续道:在村后的山坡上,搭了个简陋的祭坛。村民们围成一圈,中间是几个戴着傩面的舞者。他们跳了很久的舞,期间还烧了一些东西,烟雾很大。后来……
他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后来好像喝了什么东西。村长递给每人一碗黑乎乎的液体,说是神水,喝了能得到山神庇佑。味道很苦,还有一股奇怪的草药味。
然后呢苏禾追问,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这个神水的细节触及了她关心的核心。
然后……记不太清了。陈暮揉着太阳穴,只记得头很晕,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等清醒过来时,仪式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苏禾快速在本子上记录着关键词:神水、黑、苦、草药味、头晕、意识模糊。她的脸色沉了下来,但并未立刻解释。
意识模糊……她沉吟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几个关键词,在那种状态下,如果有人做了什么额外的步骤,确实很难察觉。
她抬眼看向陈暮,意有所指,比如……留下某种记号
陈暮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脸色煞白:你是说……那个傩纹,就是那时候被弄上去的就在我们喝了那碗东西之后
时间点非常吻合,可能性很高。苏禾站起身,眉宇间凝聚着凝重。
陈老师,情况比预想的更急迫。如果云巅文旅和三年前的寻踪文化、石门村仪式有关联,他们很可能在延续某种危险的计划。那些傩纹标记……绝非偶然。
那我们该怎么做陈暮感到一阵寒意。
必须深入虎穴。苏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们需要潜入云巅文旅,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证据,特别是他们与寻踪文化、甚至石门村之间的联系。
陈暮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要不要先报警
报警没用。苏禾摇头,没有确凿证据,警方不会相信这些看似迷信的东西。而且,如果打草惊蛇,让他们毁掉证据就麻烦了。
她说得有道理。陈暮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好,我跟你一起去。
······
当晚十点,苏禾和陈暮驱车来到了西山深处。传说中的云顶度假村就盘踞在前方山坳的阴影里。
锈迹斑斑的大门歪斜着半开,门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夜风掠过肆意滋长的荒草和枯死的低矮灌木,发出阵阵呜咽般的怪声,正是村民们口中不敢靠近的原因。
几栋混凝土建筑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微弱昏黄的光,在死寂中更添几分诡秘。
正门那边有灯光,可能有留守的人,我们从后面绕。苏禾压低声音说道。
借着月光观察地形。度假村外围的铁丝网多处锈蚀断裂,他们轻易地找到一处缺口钻了进去。
脚下是蔓延的荒草和散落的碎石杂物,每一步都踩在荒凉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湿土和腐朽植物的特殊气味。
他们目标明确地潜向主楼——云巅文旅曾经的办公和接待中心。
大楼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阴影。入口处的玻璃门紧闭着,蒙着厚厚的灰尘,但并未碎裂。
苏禾试着推了推旁边的侧门,门轴发出一声干涩刺耳的呻吟,竟然开了条缝。一股浓重的霉变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深处一片死寂,应急灯忽明忽灭,投下惨绿的光斑。只有他们自己踩在灰尘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以及远处风声穿过空荡房间时发出的呜咽回响。
两侧分布着多个房间,门牌大多脱落或字迹被污渍覆盖难以辨认。苏禾用手电光仔细扫过墙面,光束最终停在一扇比其他门更显厚实、门框包着深色木饰板的门前。
门上方,一块相对完整的金属牌子在惨绿的光线下依稀可辨——总经理室。一把结实坚固的挂锁牢牢地锁在门栓上。
这里应该是最有可能存放重要东西的地方。苏禾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把锁。随后她从包里掏出开锁工具,动作比之前更加谨慎专注。
走廊里绝对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诡异感让陈暮心跳加速,他屏住呼吸,紧张地留意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挂锁弹开了。苏禾轻轻推开门,总经理室内的景象比外面更为凌乱,但结构尚存。宽大的办公桌上散落着被翻动过的文件和卷宗,覆满了灰尘。
一个书柜歪斜着,部分书籍滑落在地。墙面上,褪色的云顶度假村风光照片歪斜地挂着,展示着它昔日的虚假繁荣,如今只剩一片狼藉的余烬。
分头找,苏禾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死寂中潜藏的东西,
重点找和采风团有关的线索,特别是名单、照片之类的,任何看起来不该出现在普通旅游公司档案里的东西。
陈暮点点头,强忍着空气中浓重的尘埃和心头的不安开始翻查。
抽屉里大多是些被潮气浸得发软、边缘卷曲的宣传册,泛黄的合同和早已过期的行政文件。文件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空空荡荡,显然重要的东西早已被转移或清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以为这里只剩下无用的垃圾时,目光突然被角落一个被倾倒的书柜阴影半掩着的矮小保险箱吸引了。
它样式古旧,表面布满锈迹和灰尘,像是被遗弃在这里很久了。
苏禾,看这个!陈暮压低声音急促地呼唤。
苏禾立刻过来,蹲下身,用手电仔细检查保险箱。
它同样上着锁,但结构明显比门锁复杂精密得多。她迅速换了一套更精密的工具,眉头紧锁,在昏暗的光线下全神贯注地操作起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陈暮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每一次工具轻微的刮擦声都像在放大心跳。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伴随着一声沉闷而坚实的咔嗒声,保险箱厚重的门闩松动了。
苏禾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沉重的箱门。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金银财物,只有一本被包裹在透明防尘袋里、却依然透出沉甸甸质感的硬壳相册。
陈暮的心猛地一沉,小心地将相册取出,拂去袋子上厚厚的浮尘,在应急灯惨绿摇曳的光线下,缓缓掀开了硬质的封面。
只一眼,陈暮便如遭雷击,倒吸一口凉气!
相册内页贴满了整齐排列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一个神情各异的人的大头照,旁边用暗红色的墨水笔迹清晰地标注着姓名、职业、住址……
冰冷得如同某种秘密档案。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几张照片的右上角,赫然画着一个刺目的、仿佛由鲜血凝固而成的红色叉号!
陈暮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急切地翻动着厚重的纸页,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孔。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张大海那张带着几分憨厚的脸赫然在列!
照片旁的信息分毫不差,而那个刺眼的红叉,像一道判决,冰冷地宣告着他的结局。
陈暮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继续翻看,辨认出更多熟悉的面孔——三年前一起参加西山采风团的团友!那些被画上猩红十字标记的,正是后来人间蒸发、杳无音讯的几个!
但相册的内容远不止于此。除了采风团成员,还有更多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男女老少,各行各业。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照片旁的红叉触目惊心。这份名单的规模与残酷远超陈暮的想象。
陈暮攥紧了相册边缘,指节微微发白,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强迫自己的目光向后翻去。然后,在接近末尾的一页,他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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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近期拍的,旁边详细记录着他的个人信息,甚至包括工作室地址。而在照片的右上角,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圈——一个未完成的标记,却比红叉更令人心悸。
找到什么了苏禾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紧绷的探寻。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暮瞬间的僵硬。
陈暮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情绪,沉默地将沉重的相册递给她。
苏禾接过相册,目光如电般扫过。当她的视线触及陈暮那页——特别是那个刺眼的铅笔圈时,她翻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呼吸似乎也滞涩了半秒。
但她立刻恢复了动作,迅速翻阅,在那些画着红叉的照片上停留片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却比之前更冷硬了几分:这是……一份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陈暮的声音低沉沙哑。
没错。苏禾的指尖带着压抑的力道重重点在张大海的红叉上,又划过其他几个,这些人,恐怕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等等,这后面还有...苏禾翻到最后一页,动作骤然凝固。
陈暮凑近。那一页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同样用暗红墨水写下的名字:苏禾。
第四章:深渊吊桥
你!陈暮猛地抬头,震惊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也被盯上了!
苏禾盯着那个名字,表情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警惕、了然和一丝冰冷的愤怒。
看来我的行动还是不够谨慎。之前在查一件旧案,可能被幕后的人察觉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从走廊深处传来。
陈暮和苏禾瞬间僵住,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们猛地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骇——这脚步声不是幻觉!有人来了,而且目标明确地走向这间总经理室!
脚步声在门外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连灰尘都仿佛停止了飘落。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像是某个开关被按下。
头顶上方立刻响起一阵电流通过老旧线路的滋滋噪音,原本忽明忽灭的应急灯骤然熄灭。
随即,几盏镶嵌在天花板里的老旧日光灯管猛地挣扎着闪烁了几下,发出刺眼的、不稳定的白光。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嗡——鸣响,灯光勉强稳定下来,将整个凌乱的总经理室连同门口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身影,暴露在惨白而冰冷的光线之下。
光线刺得陈暮下意识眯起了眼。他看到一个穿着深色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闲适地倚靠在已经被打开的门框上,一只手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触碰开关的余韵。
他脸上挂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的笑意,眼睛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室内的两人,以及苏禾手中那本尚未合上的沉重相册。
两位深夜到访,真是稀客。不知道是来缅怀过去的,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散落的文件、被打开的保险箱,最后定格在两人苍白的脸上,……来找不该找的东西的
周啸林。苏禾认出了他。
苏博士认识我,真是荣幸。
周啸林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彪形大汉,不过擅闯他人公司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比起你们做的事,这算不了什么。苏禾冷冷地说。
周啸林笑了:哦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事
装什么装!陈暮怒道,这本相册是怎么回事那些失踪的人都被你们害死了吧!
害死周啸林推了推眼镜,陈先生言重了。他们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什么使命
当然是成为山神的祭品。周啸林的笑容变得诡异。
三年前,你们都自愿参加了祈雨祭,喝下了神水,接受了山神的标记。从那一刻起,你们就都是山神的所有物了。
放屁!陈暮怒不可遏,什么山神,都是你们编造的谎言!
谎言周啸林摇摇头,陈先生,你能看到傩纹怨气,难道还不相信这世上有超自然的力量吗
陈暮一愣。确实,他亲眼看到的那些黑雾,用科学根本无法解释。
就算真有山神,那也不能随意杀人!
谁说是随意周啸林的表情变得狂热。
山神需要祭品来维持力量,而我们只是执行者。作为回报,山神会赐予我们财富和权力。云巅文旅能在短短一年内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你以为是靠什么
疯子。苏禾冷冷地说,你们这是在谋杀。
随你怎么说。周啸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围拢的大汉们如同收紧的绞索,沉重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
本来按顺序,陈先生还要再等等。不过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提前收割吧!
冰冷的墙壁抵住陈暮和苏禾的背脊,退路断绝。陈暮的相机包牢牢斜挎在胸前。
话音未落,左侧大汉的铁掌已带着恶风抓向陈暮持包的手腕!
陈暮眼中寒光一闪,不退反进,左臂格挡架开来爪,右拳如炮弹般自下而上,一记凶狠的勾拳狠狠砸中对方下颌!那大汉连哼都未及哼出,便如烂泥般瘫软倒地。
几乎同时,右侧另一名大汉的粗壮手臂已如铁箍般锁向陈暮脖颈!
陈暮反应如电,身体猛然后仰卸力,双手闪电般抓住对方锁喉的手臂,同时右膝带着全身力量狂暴顶出,重重撞在其肋下!清晰的骨裂声传来,那大汉惨嚎一声,捂着侧肋痛苦跪倒。
电光火石间连倒两人!
然而,第三名一直伺机而动的光头大汉,眼中凶光毕露,趁着陈暮膝撞收力的瞬间空隙,庞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猛撞上来!
陈暮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被结结实实撞得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墙壁上,眼前一黑,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挤了出来。
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压制在墙上,相机包啪地掉落在地,他奋力挣扎却一时间难以挣脱。
与此同时,两名大汉同时扑向苏禾!一人正面擒抱,一人侧面包抄,封死了她主要的闪避空间。
苏禾眼神锐利如刀,身形灵动如猫,一个矮身滑步,险之又险地从正面大汉的腋下钻过,同时右肘狠狠向后撞击逼退侧面之敌。
然而,对方人数占优且配合严密,她刚化解这一波,其他一直伺机而动的大汉便赶来围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苏禾猛地发出一声清叱!
周啸林!看这个!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
在周啸林和所有打手惊愕的目光中,她的右手探入自己后颈的衣领内侧,然后迅速抽出!
指间,稳稳地捏着一片边缘泛黄且呈不规则锯齿状的纸张——仿佛是被撕下来的半张纸,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你对这东西,不陌生吧!苏禾的目光如冰冷的箭矢,死死钉在周啸林骤然变色的脸上,声音斩钉截铁:再动一下,我就让它变成一堆废纸!
那张被捏住一角、在苏禾指间微微颤抖的泛黄纸片,仿佛拥有魔力,瞬间吸走了周啸林所有的呼吸!
住手!别撕!周啸林的尖叫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贪婪,他失态地伸出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祭祀图!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停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大汉动作纷纷停下动作!周啸林那声惊恐的别撕如同定身咒,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再进半分。
放开他!苏禾的指尖力量又加了一分,纸张发出令人心悸的绷紧声,她目光如炬,直射被按在墙上的陈暮,让你的人退开!立刻!否则我立刻撕了它!
周啸林的脸颊肌肉疯狂抽搐,眼中杀意与贪婪激烈交锋。
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却又随时可能化为乌有的祭祀图,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嘶哑:放……放开他!退后!都给我退后两步!
钳制陈暮的大汉闻令,不甘地松开了手。陈暮抄起地上的相机包,迅速站到苏禾身侧。包围苏禾的三名大汉也警惕地向后挪开两步,但依旧死死盯着她和她手中的祭祀图。
图给我!周啸林伸出手,语气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想要苏禾冷笑一声,捏着图纸的手稳如磐石,保持着随时能撕裂它的姿态,身体却极其缓慢而警惕地向门口方向移动,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留得住了!
话音未落,她和早有准备的陈暮一起冲向门口。陈暮将相机猛地掷向旁边大汉的面门!大汉鼻梁吃痛,捂脸闷哼间鲜血直流。
两人趁势冲出,朝着黑暗的走廊和楼梯全力冲刺!
废物!给我抓住她!周啸林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被戏耍的狂怒,把图毫发无损地抢回来!谁伤了图,我要他的命!快追!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像甩不掉的鬼影。
那图到底是什么陈暮强压下翻腾的气息,在颠簸的奔跑中断续追问。
苏禾没有回答。冲到一个光线昏沉的拐角,她猛地刹住脚步,毫不犹豫地将那卷至关重要的图纸用力拍进陈暮手里,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压在他掌心。
拿稳!千万不能丢了!苏禾声音急促,喘息粗重。
陈暮郑重地收好图,同时一把推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往下!快!他低喝着,带头冲进了弥漫着灰尘气味的楼梯间。
然而,仅仅冲下半层,陈暮敏锐的耳朵已捕捉到下方楼梯拐角处骤然响起的沉重脚步声和凶狠的呼喝——
该死!下面有人堵上来了!陈暮低吼一声,心猛地沉到谷底,但动作比思维更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反手一扣,抓住了苏禾的小臂,然后将她向自己身后一拽,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在了她与下方危险的楼梯之间。小心!
苏禾瞬间明白了处境。调头!往上!她压低嗓音说道。
求生的烈焰在两人眼中轰然爆发!无需言语,陈暮立刻低喝:你先跑,我断后!两人牙关紧咬,爆发出全部力量向上猛冲。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如同紧追不舍的闷雷,在狭窄的楼梯井里轰鸣、回荡,震得墙壁都在嗡鸣!
这声响如同鞭子抽在背上,两人拼尽全力冲到顶层,那扇通往天台的锈蚀铁门赫然挡在眼前!
我来!陈暮一声暴喝,没有丝毫犹豫,他沉肩、拧腰、发力冲刺,将全身的力量灌注于肩膀——
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铁门应声洞开!强劲的夜风如同冰冷的巨掌,劈头盖脸地砸来。
远处,整个城市的光晕在无边的黑暗中浮动,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此刻却只衬得这天台更加孤悬绝境。
陈暮被风吹得一个趔趄,目光仓惶扫过空旷的天台,瞳孔骤然紧缩——就在天台的另一端,赫然连接着隔壁一栋稍矮的大楼!一座狭窄的金属天桥悬于高空,在狂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那边!快!苏禾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拽住踉跄的陈暮,冲向那深渊之上唯一的、摇摇欲坠的通道。
他们刚踉跄着冲上锈迹斑斑的天桥中央——
只听轰的一声!身后的天台入口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
周啸林带着手下如狼似虎地涌出,瞬间封死了唯一的退路!站住!你们插翅难飞了!
周啸林的声音在夜风中狞笑着,蠢货!以为那边是生路天桥那头,老子的人正等着你们!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宣告,天桥另一端通往隔壁大楼的门也被猛地推开,几个黑影迅速现身,彻底截断了前路。
两人瞬间被钉死在悬空三十多米的桥中央。脚下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夜风如刀,切割着最后的希望。
把图交出来,周啸林一步步逼近,胜券在握,你们让我满意的话,或许能留你们一命。
或许苏禾嘴角掠过一丝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她死死攥紧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周啸林的话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像淬毒的冰锥,彻底刺穿了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这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戏谑,留下只会是更屈辱的死亡。
目光飞快地扫过桥下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又猛地钉在陈暮脸上。绝望与歉意在她眼中翻涌,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碾碎、凝固。
陈老师。她突然转向陈暮,声音轻得像一片即将飘零的落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有犹豫,没有等待回应。苏禾深深地、最后看了陈暮一眼。
就在陈暮瞳孔骤缩、猛然惊觉她意图的瞬间——
她已决然转身,向着那无尽的黑暗深渊,纵身跃下!
第五章:亡者指令
不——!!!
陈暮的嘶吼撕裂了夜空。他扑到栏杆边缘,徒劳地伸出手,冰冷的空气从他指缝间急速掠过,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下方,苏禾的身影在浓重的夜色中急剧缩小,她伸开双臂,如同折翼的鸟,急速坠向深渊。
疯子!贱人!!周啸林暴怒地冲到栏杆边,眼睁睁看着苏禾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视野尽头,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拳砸在铁栏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陈暮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死寂的空白。
上一刻还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的人,下一刻就这样……消失了
冰冷的铁锈硌着他的手掌,夜风卷走了他眼角滚烫的湿意,一股混杂着剧痛、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冰寒悲恸,像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苏禾——!陈暮的嘶吼在夜风中破碎,随即被一种更原始的狂暴吞噬。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再无半分理智,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恨意!
周啸林猛地转过身,脸色铁青扭曲,眼中燃烧着暴戾与贪婪的火焰,死死盯住失魂落魄、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陈暮,他对手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抓住他!既然图纸没了,就从他身上找线索。周啸林恶狠狠地说。
话音未落,他身旁几个彪形大汉已如饿虎扑食般向陈暮围拢过来。
周啸林!陈暮如同离弦的箭矢,又似出笼的疯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向那个始作俑者。他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带着失去挚友的绝望力量。
周啸林身旁两个反应稍慢的打手首当其冲。陈暮的拳头裹挟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在左边打手的太阳穴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珠瞬间翻白,软泥般瘫倒。
右边打手惊骇之下挥拳格挡,却被陈暮用更快的速度擒住手腕,顺势一拧,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紧接着一记凶狠的肘击撞在其心窝,那人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蜷缩在地,痛苦地抽搐。
周啸林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惊愕,他本能地后退,试图拔刀。但陈暮的仇恨岂容他喘息带着苏禾坠落时绝望的回响,陈暮的拳头如同重锤,结结实实印在周啸林的鼻梁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脆响。
呃啊——!周啸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鼻血狂喷,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几乎摔倒。
妈的!给我弄死他!一起上!死活不论!周啸林捂着脸,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声音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变形。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指向陈暮。
剩余的四五个打手,连同刚才被击倒又勉强爬起的一人,再无保留,如狼似虎般从四面八方向陈暮扑来!
他们吸取了同伴的教训,配合默契,拳脚、棍棒甚至匕首,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陈暮最初的狂暴源于悲愤,爆发力惊人,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他勉强躲开一根砸向后脑的甩棍,手臂却被另一人的棍棒狠狠扫中,剧痛钻心,动作顿时一滞。紧接着,一记阴狠的扫堂腿踹在他腿弯,陈暮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更多的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砸在他的后背、肩膀。他只能狼狈地就地翻滚,用双臂死死护住头脸,格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骨头仿佛要裂开。
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体力在急剧消耗,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般粗重。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徒劳地挣扎,包围圈却越收越紧,冰冷的绝望开始攫住他的心脏——苏禾的仇,难道就这样……
就在一只粗壮的大手即将抓住他染血的衣领,冰冷的刀锋也几乎贴上他脖颈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阴冷骤然降临,瞬间压制了所有的喧嚣和杀意!
陈暮眼前猛地一花,那股曾让他心悸、在苏禾坠桥前瞬间涌现又消失的诡异感觉,此刻以千百倍的强度猛烈爆发!
只见桥下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了苏禾的黑暗虚空,骤然剧烈地翻腾涌动!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雾,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它并非气体,更像是某种拥有生命的黑暗流体,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弥漫、扩张!
仅仅一个呼吸间,翻滚升腾的黑雾便彻底吞噬了整座天桥!路灯的光芒瞬间被掐灭,皎洁的月光消失无踪,周围建筑的轮廓也完全隐没。
视野所及,只剩下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将桥上所有惊骇欲绝的人影彻底吞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死寂和那无处不在、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黑雾。
怎么回事!灯呢手电!快开手电!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传来周啸林惊惶变调的嘶喊,以及打手们慌乱摸索和武器脱手落地的叮当声。一切都陷入了未知的、诡异的混沌之中。
陈暮的视野完全被黑雾占据。在浓雾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里面堆满了白骨。那些骨骸都保持着痛苦的姿势,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万人坑...
陈暮盯着桥下翻涌的黑雾,瞬间如坠冰窟,喃喃自语道,这桥下...竟埋着万人坑!
通过傩纹阴视,他骇然发现整座城市的地底,都积压着难以想象的怨气。此刻,这些深埋百年的怨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正化作粘稠如墨的黑雾,咆哮着、凝聚着,如同沸腾的熔岩,要将他彻底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陈暮猛地想起怀中之物,几乎是本能地掏出了那半张祭祀图!
图纸出现的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狂暴肆虐的黑雾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骤然一滞,随即疯狂地涌向图纸,围绕着它高速旋转!
图上那些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自行交织、组合——一幅残缺却清晰的水利地形图在光芒中显现!图中赫然标注着不可破坏的关键水脉节点。
陈暮脑中灵光炸裂:原来如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啸林的度假村……截断了一些水脉!这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揭示出灾难的根源。
轰隆——!!!
几乎在他明悟的瞬间,脚下大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裂!整座天桥发出濒死的哀鸣,剧烈震颤、扭曲!锈蚀的钢筋骨架疯狂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地、地震了!!周啸林的一个名叫陈九的手下魂飞魄散,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瞬间撕破了黑雾笼罩下的死寂。
陈暮瞳孔骤缩——不!这绝非天灾!他清晰地看到,是那积压了百年的、沸腾的怨气在撼动地脉,狂暴的力量正疯狂撕扯着脚下的土地!
跑啊——!!死亡的威胁压倒一切,不知谁发出了一声破音的嘶吼,瞬间引爆了恐慌。
周啸林和剩下的几名打手,脸上瞬间被极致的惊惧占据,再也顾不上陈暮,如同被驱赶的野兽,尖叫着、互相推搡践踏,亡命般扑向最近的大楼入口!
地面剧烈起伏,裂痕如蛛网蔓延。就在他们刚刚冲入大楼门厅的瞬间,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断裂声!
整栋大楼的主体结构在剧烈的震动中顽强地支撑着,并未倒塌。
然而,内部早已不堪重负!一块巨大的、用于装饰门厅的吊顶石膏板,连同内部的金属框架,在持续的猛烈摇晃中终于彻底脱离了固定点!
小心上面!有人嘶声预警,但已经太迟了!
轰——!
沉重的吊顶构件如同陨石般垂直砸落!目标正是那个刚才还在尖叫的陈九!
他甚至来不及抬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狠狠拍在地上!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被淹没在轰鸣里,烟尘瞬间弥漫,殷红的鲜血迅速从扭曲的石膏板边缘汩汩渗出……
这血腥惨烈的一幕让奔逃的人群更加疯狂,恐惧如同实质般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怨气撼地、混乱不堪的危急关头,陈暮手中那半张祭祀图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图纸剧烈震颤,仿佛拥有了生命!
图上描绘的水脉节点骤然亮起,一股古老而精纯的力量自发地从中涌出!
它并非源自陈暮,而是图纸本身在感应到地脉怨气彻底失控的绝境下,主动沟通并调动了地下深处那些尚未完全枯竭的、残存的水脉阵法之力!
这股力量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坚韧屏障,如同巨大的手掌,带着沛然莫御的威势,狠狠压向那沸腾翻涌的黑雾核心!
轰!
无形的碰撞在陈暮感知中炸响!地底的剧震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狂暴的怨气如同被冰水浇灌的烈焰,发出无声的尖啸,不甘地、却又无可抗拒地被这股源自水脉的古老力量重新压回了地底深处!
祭祀图上的光芒在完成那一击后,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摇曳、黯淡。图上的线条迅速模糊不清,刚刚显现的清晰水脉地形图随之隐没。整张图纸重归古朴晦暗,甚至比陈暮拿出时更加破败,显然耗尽了残存的力量。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陈暮麻木的身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亡命奔逃的人群,冲过门厅里那触目惊心的死亡现场。没有思考,只有逃离的本能。他顺着楼梯向下狂奔,冲出摇摇欲坠的大门,又凭借一股残存的力气,头也不回地冲过好几条被诡异黑暗笼罩的街巷。
直到肺叶像被撕裂般灼痛,双腿重若千钧,他才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他艰难地、缓缓地回过头——
那栋刚刚吞噬了苏禾、此刻又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大楼,在深沉的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灯火零星,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夜风呜咽,像在哀悼一个刚刚逝去的灵魂。
但陈暮知道,一切都变了。
苏禾死了,就在他眼前。
冰冷的麻木感包裹着他,巨大的悲恸像迟来的海啸,沉重地拍打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周啸林狰狞的面孔、苏禾坠落时决绝的眼神……所有画面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真相的碎片扎进血肉,阴谋的寒意深入骨髓。
他必须阻止他们。
陈暮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却发现屏幕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发件人:苏禾。
发送时间:一分钟前。
第六章:活祭真相
陈暮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苏禾还活着
他颤抖着点开信息:
去石门村,找老傩公。小心身后。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但足以让陈暮重新燃起希望。他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跟踪,然后快步走向最近的车站打车。
石门村,一切开始的地方。也许在那里,他能找到结束这一切的方法。
深夜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陈暮坐在出租车后排,不停地查看手机,希望能再收到苏禾的消息,但再也没有了。
他试着回拨电话,提示关机。
是真的还活着,还是有人用她的手机发的信息陈暮不敢深想。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苏禾还活着,相信石门村有答案。
凌晨三点,陈暮终于到达了石门村口。
这个偏僻的山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村口的大槐树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陈暮深吸一口气,走进村子。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条野狗在翻找垃圾。房屋都是老式的木结构,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窗缝里透出的微光。
老傩公住在村子最里面,陈暮还记得位置。三年前来的时候,他曾经拜访过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向他请教傩戏的历史。
咚咚咚。
陈暮轻轻敲门。
等了很久,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
傩公,是我,陈暮。三年前来拍照的那个摄影师。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老傩公浑浊的眼睛盯着陈暮看了很久,才慢慢打开门:是你啊,这么晚来做什么
我...陈暮正要说话,突然看到老傩公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看起来十来岁,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灵气。
陈暮心中一震。那个女子,和苏禾长得很像!
进来说话吧。老傩公转身走进屋里。
陈暮跟着进去,屋里点着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和香火的混合味道。
傩公,我这次来是想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老傩公打断他,你想问三年前的祈雨祭,对吧
陈暮点点头。
老傩公长叹一声: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坐下,我慢慢告诉你。老傩公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自己也坐了下来,你知道什么是活祭镇山吗
陈暮摇头。
这是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老傩公的声音很低,仿佛害怕被什么东西听到。
传说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如果得罪了山神,就会遭到报复。而要平息山神的怒火,就需要献上活人作为祭品。
但这都是迷信...
是迷信没错。老傩公苦笑,可是有人偏要利用这种迷信。三年前,有人找到我,说要复原古代的祈雨祭。他们给了我很多钱,还威胁我的家人。我...我没办法,只能照做。
那个人是谁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自称是什么文化公司的老板。
周啸林!陈暮在心里恨恨地想。
那个祈雨祭...
根本不是祈雨祭。老傩公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是标记仪式。他们在神水里下了药,让你们喝下后产生幻觉。然后用特殊的颜料在你们身上画下傩纹。那种颜料平时看不见,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显现。
什么特定情况
临死前。老傩公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悔恨,当一个人即将死去时,体温下降,血液循环减缓,那些颜料就会慢慢显现出来。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尸体上都有傩纹。
陈暮感到一阵寒意。也就是说,他身上的傩纹已经开始显现,是否意味着……
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老傩公突然说,你有阴视之能,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能力会加速傩纹的显现,但同时也给了你一线生机。
什么生机
破解诅咒的方法。老傩公站起身,走到一个老旧的柜子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布包,这是我祖传的东西,里面记载了解除傩纹诅咒的线索。本来我是不敢拿出来的,但是...
他看了看墙上孙女的照片:小禾说,如果一个叫陈暮的人来找我,就把这个给他。
小禾陈暮震惊地站起来,你是说苏禾
她没跟你说吗老傩公有些意外,小禾是我孙女,五年前死了一次,其实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她改名苏禾,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些事。
陈暮的脑子乱成了一团。苏禾竟然是老傩公的孙女……
她还活着吗他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老傩公摇摇头,今晚她给我发了条信息,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陈暮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张泛着岁月沉淀的半张纸,边缘呈不规则锯齿状。
这是祭祀图的另一半。老傩公说,和你手上的那一半合在一起,就能看到完整的真相。
陈暮连忙掏出怀中的半张图纸。两张图的边缘一相接,微光流转间,那道锯齿状的裂痕竟如朝露遇阳般无声弥合。
转瞬之间,一张完整无缺、浑然天成的山神祭祀图便呈现在眼前,其上图腾光华流转,神性盎然复苏。
这张图除了用来祭祀、沟通天地,还是一张完整的水利安全图,标注了整个西山地区的地下水脉走向。而在某些关键节点上,都画着红色的叉——那些都是绝对不能破坏的地方。
让陈暮震惊的是,图的边缘还有一行小字:
破山者,必遭天谴。护山者,永世安宁。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老傩公沉声道,这座山下,埋着无数先人的尸骨。曾有高人借助水脉之力,镇压着地底的邪祟。
若有人破坏山体,惊扰亡魂,必遭报应。而守护此山之人,则能得到亡魂的庇佑。
所以周啸林他们……
他们把恶灵奉为山神!老傩公愤怒地说,表面上打着建度假村的幌子,实则是受那恶灵蛊惑,破坏水脉,意图将其释放出来。
更可恨的是,他们通过献祭活人来换取财富和力量!为了扫清障碍,任何反对他们的人,都被用各种手段害死了。
那些被标记的采风者,有些是因为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有些则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陈暮想起了自己三年前拍的那些照片。也许在不经意间,他真的拍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他问。
阻止他们。老傩公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小禾一直在收集证据,想要揭露他们的罪行。既然她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就不能辜负她。
可是我...
你有阴视之能,这是天赐的能力。老傩公打断他,而且,你身上的傩纹已经开始显现,如果不阻止他们,你也活不了多久。
陈暮握紧了拳头。是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需要做什么
老傩公指着祭祀图:找到图上标记的那个地方,那里有能够彻底终结这一切的线索。但是要小心,周啸林的人一定也在找。
陈暮仔细看着图,发现在群山深处,有一个特殊的标记——一个圆圈里面画着一个傩面。
那是什么地方
禁祭堂。老傩公的声音变得神秘,传说那里封印着真正的山神。但封印被破坏后,如果有人试图用邪恶的方式祭祀,那可能唤醒的是恶灵...
他没有说完,但陈暮明白了,一定要赶在周啸林前面。
我这就去。陈暮站起身。
等等。老傩公叫住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
带上这个。
第七章:邪灵破封
盒子里是一个古老的铜铃,表面布满了绿锈。
这是驱邪铃,关键时刻也许能救你一命。
陈暮接过铜铃,郑重地点点头。
走出老傩公家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陈暮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平静的小村庄,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阻止周啸林,为那些无辜的亡魂讨回公道,也为了苏禾……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清晨的山路上,陈暮独自前行。手中的祭祀图和铜铃,是他唯一的武器。而在他身后,耳后的傩纹正在慢慢变深,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但他已经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在这座大山的某个地方,真相正在等待着他。而他,绝不会辜负那些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
晨雾笼罩着西山,陈暮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前行。根据祭祀图的指示,禁祭堂位于山脉深处,需要穿过好几个山谷才能到达。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陈暮来到一处断崖。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这里就是昨晚苏禾跳下的地方附近,虽然位置不完全一样,但地形相似。
他小心地沿着崖边寻找下去的路。突然,脚下的土石松动,整个人向下滑去。
啊!
陈暮本能地抓住崖边一条树根,但那根系在他重量下寸寸崩裂!就在身体即将坠落的刹那,一只手臂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
是个女人的声音!陈暮惊愕抬头——目光撞上那张脸的瞬间,他心脏骤然停跳,浑身僵住,几乎要松开紧抓的手。
是苏禾!
她还活着!尽管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擦伤,但那分明是活生生的苏禾!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心底的绝望。
在苏禾的全力拖拽下,陈暮挣扎着爬回崖边。两人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一时都失了言语,只有劫后余生的心跳在死寂中轰鸣。
你…你怎么…陈暮喉头紧锁,声音嘶哑发颤,目光死死钉在苏禾身上,仿佛要将这绝境归来的幻影烙进眼底。
从桥上…跳下去…那是…孤注一掷…没想到掉入一条暗河里苏禾气息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话语断断续续,
活着就好…
陈暮喉间忽地一松,一股暖意漾开,熨得眼皮微微发烫。
陈暮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苏禾的动作,这才注意到她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伤,显然是跳桥时受的苦。
看着那些伤痕,一股强烈的心疼和后怕再次涌上心头,但旋即又被眼前人还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巨大庆幸所淹没。
他喉头微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温柔:能再见到你,真好。
他顿了顿,目光关切地落在她的伤口上,这些…还疼吗
还好。
苏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气声,仿佛牵动了伤口。
她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手按了按臂上最显眼的一道伤痕,眉头微蹙,但立刻又强行舒展开,将那份痛楚压了下去。你去找我爷爷了
陈暮立刻点头,将老傩公告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当提到苏禾的真实身份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没想到爷爷会告诉你这些。她轻声说,五年前,我发现了一些关于西山的秘密,结果被人追杀。家里人为了保护我,对外宣称我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以苏禾的身份活着,继续调查真相。
到底是什么秘密
苏禾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这些年的调查记录。西山地下埋着的,不只是普通的尸骨。
她翻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资料。
根据县志记载,元朝时期,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当时的知县为了镇压农民起义,活埋了上万人。那些人死前都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怨气冲天。
万人坑...陈暮想起昨晚看到的幻象。
对。苏禾继续说,为了镇压这些怨气,朝廷请来了高人,用特殊的阵法将怨气封印在地下。而这个阵法的关键,就是地下水脉。
所以破坏水脉...
就会释放出积累了几百年的怨气。苏禾的表情很凝重,到时候,不只是西山,整个城市都会被怨气笼罩。
陈暮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周啸林的行为简直是在玩火。
他们知道这个后果吗
当然知道。苏禾冷笑,他们就是想利用这些怨气。通过特殊的方法,可以将怨气转化为某种力量。古代的邪教就是这么做的。
那些被标记的人...
都是祭品。苏禾的声音有些颤抖,用活人的血肉喂养怨气,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大。等到时机成熟,再一次性释放出来。
陈暮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他语气斩钉截铁。
嗯。苏禾站起身,神色凝重,从暗河出来后,我一直在跟踪周啸林的行踪,根据我的观察,周他们最近要举行一场大型祭祀,地点就在禁祭堂。
禁祭堂他眉头紧锁,他们是怎么知道那地方位置的
苏禾沉吟道:应该是他们手里还有其他地图。
两人继续前进。随着深入山区,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荒凉。树木枯死,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快看。苏禾突然指着前方。
在一片枯树林中,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建筑。那是一座古老的庙宇,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半,墙壁上爬满了枯藤。
禁祭堂。陈暮认出了门匾上的字。
两人小心地靠近。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陈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推开门缝往里看。
大殿里,十几个人正围成一圈,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周啸林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书。
...今夜子时,就是最佳时机。周啸林的声音传来,山神已经等待太久了,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
老板,那些祭品都准备好了吗有人问。
放心,都在地下室关着。周啸林阴冷地笑着,二十个活祭,足够唤醒山神了。
陈暮心中一震。二十个活祭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等山神苏醒,我们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周啸林继续说,到时候,什么政府,什么法律,都阻止不了我们。
可是老板,万一失控了怎么办另一个声音有些担心,毕竟那些怨气积累了几百年...
怕什么!周啸林呵斥道,我们有祭祀宝典图,知道如何控制。只要按照古法来,山神就会听命于我们。
陈暮与苏禾目光交汇,心头俱是一沉——果然,周啸林已经找到了祭祀图的其余部分!
就在这时,一股沉重的力量猛地砸在陈暮肩头!他悚然回身——
一个黑衣人如同鬼魅般贴在他身后,手中紧握的粗短木棍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
有人偷听!黑衣人嘶哑的吼声划破寂静。
糟了!狼狈地侧身闪避,这短暂的纠缠已足够致命。大殿内人影攒动,听到示警的同伙瞬间蜂拥而出。
陈暮和苏禾刚想突围,但四面八方已被迅速合围的人影堵得水泄不通,转眼陷入重围。
哦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周啸林踱步而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不是陈先生和苏小姐么
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苏小姐早已香消玉殒了呢。
周啸林,你这个疯子!苏禾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周啸林推了推眼镜,我在追求永恒的力量。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就掌握了这种力量。可惜被那些假道学的人破坏了。现在,我要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不是力量,是诅咒!陈暮大声说,你会害死所有人的!
死周啸林冷笑,在获得永生面前,一些人的死亡算什么况且,他们能成为山神的祭品,是他们的荣幸。
你这个恶魔!
随你怎么说。
周啸林漠然挥手,押去地下室——今晚祭祀,从他们开始。
第八章:石足镇山
几个大汉上前,想要抓住陈暮和苏禾。
就在这时,陈暮想起了老傩公给他的铜铃。他猛地掏出铜铃,用力摇晃起来。
叮铃铃——
清越的铃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在凝滞的空气中荡开涟漪。那些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大汉,脚步猛地一滞,脸上的凶悍瞬间被一片空洞的茫然所取代。
驱邪铃!周啸林脸色剧变,声音因惊怒而拔高,你竟有此物!
陈暮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手腕发力,铜铃摇动得越发急促。尖锐的铃声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激得整个禁祭堂嗡嗡震颤,仿佛触动了某种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弦。
呃啊——!
几乎在铃声攀至顶峰的同时,周啸林身体猛地一晃,脸上血色尽褪,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反噬!他身前维持仪式的某种无形力量骤然紊乱、溃散!
就是这一瞬的失控——
轰隆!
祭坛中心的地面如同被无形巨爪撕裂,一道深不见底的狰狞豁口猛然炸开!
粘稠如实质、带着刺骨阴寒的浓重黑气,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狂暴地从地底裂隙中喷薄而出!
糟了!!封印……封印破了!!凄厉的尖叫瞬间被翻涌的黑气吞没。
黑气如决堤洪流,眨眼间便淹没了大殿的每一寸空间。
在陈暮的阴视之下,那翻滚的墨色浪潮中,无数张由纯粹怨毒与痛苦凝聚而成的扭曲面孔挣扎、嘶嚎,发出足以撕裂魂魄的尖啸。
是你!都是你!!周啸林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地瞪着陈暮,粘稠如墨的黑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
那是他强行驱使被山神镇压的万千恶灵、遭受狂暴反噬的明证!狰狞的面孔在黑血映衬下如同恶鬼,你毁了我毕生所求!!
毁掉一切的,是你自己失控的贪欲!苏禾的声音冷冽如冰刃,直刺要害。
这些积攒了无尽恨意的怨灵,本就是山神枷锁下的囚徒,你从一开始就未能真正驾驭!它们只是在等你力竭的这一刻,好将你撕碎吞噬!
陈暮看着趴在地上的周啸林冷声道,若非驱邪铃护持,你早已沦为恶灵傀儡。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周啸林身上那诡异黑血中,似乎混杂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细纹,透出古老而沉重的气息……这绝非单纯恶灵反噬能有的异象!
而后,周啸林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重锤击中,赤红的双眼中疯狂之下,竟闪过一丝茫然与剧痛交织的裂痕。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喉间滚动着模糊不清的低语:不...不该是这样...难道...真的错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意志濒临崩溃的瞬间,那潜藏在污浊黑血深处的、一缕源自山神镇压之力的冰冷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藤,骤然在他灵台深处苏醒、缠绕而上!一股陌生的、蛮荒而沉重的意志,开始悄然低语……
然后,翻涌的黑气越来越浓,那些黑气开始攻击在场的人。周啸林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慌了,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场面一片混乱。
陈暮拉着苏禾的手:我们也走!
等等!苏禾挣脱他的手,地下室还有人!
对啊,那二十个祭品!
两人冲向地下室的入口。楼梯很陡,下面一片漆黑。陈暮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地下室里,二十多个人被绑在木桩上,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嘴被堵住,眼中满是恐惧。
快,帮他们解开!
陈暮和苏禾分头行动,快速解开绳索。被解救的人们连声道谢,然后慌忙逃离。
就在最后一个人被解开时,地下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不好,要塌了!
两人拉着最后几个行动不便的人往外跑。刚跑出地下室,身后就传来轰隆隆的倒塌声。
整个禁祭堂都在崩塌。那些黑气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封印彻底破了。苏禾脸色苍白,几百年的怨气全部释放出来了。
陈暮能清楚地看到,无数的冤魂从地下涌出,他们保持着临死时的姿态,有的被活埋,有的被砍头,有的被剥皮……每一个都带着深深的仇恨。
现在怎么办
必须重新封印。苏禾咬牙说,否则这些怨气会蔓延到整个城市。
怎么封印陈暮追问。
苏禾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需要……需要有人做引导。
引导陈暮心中一紧,升起不祥的预感。
用自己的生命力为引,将怨气导回地下,苏禾终于看向他,眼中是深切的痛苦与决然,这是唯一的方法。
陈暮瞬间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燃尽生命。他几乎在苏禾话音落下的同时脱口而出:我来!
不行!苏禾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发颤,这术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你根本不清楚其中关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赴死。
那你以为,我就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陈暮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目光灼灼,不容置疑。
让我来!
不,我来!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音撞在一起,眼中是同样不顾一切的决绝,那是对彼此最深沉的守护,亦是情之所至,甘愿舍己的无悔。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平静的声音响起:还是...让我来吧...
陈暮与苏禾猛地回头,只见周啸林倒在血泊中,浑身浴血,气息奄奄,显然已被自身召唤的恶灵反噬至濒死。
然而,与之前的疯狂截然不同,他那双原本赤红混沌的眼睛,此刻竟短暂地恢复了一丝近乎冷酷的清明!
这并非健康的清醒,更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强行镇压了混乱后,回光返照般的短暂平静。
我明白了...这是个囚笼...
周啸林的声音断续却清晰,带着一种被彻底洞穿后的苦涩与决绝,
我引来的...不是力量...是反噬自身的烈火...是我造的孽...就让我...亲手了结...
他说话间,一丝微弱却沉重如山岳、古老而威严的气息,极其隐晦地自他破碎的躯体中逸散出来。
陈暮瞳孔骤然一缩,苏禾也瞬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拂过心头。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股气息...绝非濒死之人能有,更不属于那些狂暴的怨灵,反而隐隐带着...一丝山神独有的古老威压!
周啸林身上发生了什么
陈暮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你有这么好心此刻出手,不过是引火烧身!
咳咳...若让这些失控的怨气彻底爆发...周啸林艰难地喘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但那眼中的清明却异常坚定,
我这点残魂...必被它们撕碎吞噬...永世沉沦...不如...借这最后一点清醒...搏个解脱...
他刻意加重了清醒二字,仿佛在强调这状态的来之不易和特殊来源。
你能引导镇压的咒语苏禾追问,语气中带着审视,目光紧紧锁住周啸林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古老沉重感。
周啸林嘴角扯出一个染血的、充满自嘲意味的弧度,他沾满黑血与诡异金纹的手,竟以一种与他濒死状态不符的稳定,缓缓抬起,指尖微颤却坚定地开始勾勒一个古老符印的雏形:
穷尽半生...钻研此道...所求皆空...没想到...最后要用这借来的...一丝镇压之力...了结自己引出的祸端...真是...讽刺啊...
那符印初现,一股更加清晰、源自山岳本源的镇压之意骤然弥漫开来!这无疑印证了陈暮和苏禾的感知——他此刻的力量,与山神有关!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漩涡中心,然后开始念诵一段古怪的咒语。
随着咒语响起,周啸林的身体开始发光。那些怨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慢慢向他聚拢。
快走...周啸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撑不了多久...
陈暮和苏禾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开。身后传来周啸林痛苦的惨叫声,但他们没有回头。
跑出很远后,两人才停下来喘气。回头望去,禁祭堂已经完全坍塌,那个巨大的漩涡也在慢慢缩小。
他成功了。苏禾轻声说。
陈暮心情复杂。虽然周啸林罪有应得,但看着一个人这样死去,心里还是感慨万千。
结束了吗他问。
苏禾摇摇头:还没有。封印只是暂时的,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怨气还会再次爆发。
那要怎么做
超度。苏禾看着远方,要让那些冤魂安息,只有通过正统的超度仪式。而能做这个仪式的,整个西山只有一个人。
谁
我。苏禾转过头,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我是世上最后的祈雨师。
祈雨师陈暮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老傩公提过,他们家世代都是守山人。
祈雨师不只是祈雨。苏禾解释道,我们的职责是沟通天地,调和阴阳。包括超度亡魂。
那你...
我需要准备。苏禾深吸一口气,今晚暴雨将至,那是最好的时机。雨水可以洗涤怨气,雷电可以净化邪祟。
陈暮看了看天空,确实有乌云在聚集。
我能做什么
苏禾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陪着我就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别说这种话。陈暮握住她的手,我们都会没事的。
苏禾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握。
······
两人下山回到村里时,已经是下午了。老傩公看到孙女平安回来,老泪纵横。
爷爷,我需要准备物品。苏禾说明了情况。
老傩公眉头紧锁,苍老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接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一字一顿,慢得让人揪心:都在……祠堂里。说完,便转过身,脚步沉重地关上了门,门后响起了哽咽的声音。
而此时在祠堂里,摆满了各种法器。铜镜、桃木剑、五色旗、香炉……每一样都有特殊的用途。
苏禾换上了一身青色的祭祀服,头发用木簪挽起。这样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圣洁感。
陈暮。她突然叫他。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今晚我出了什么事,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苏禾坚持。
陈暮只好点头:你说。
保护这座山。苏禾认真地看着他,不要让任何人再打它的主意。这里埋葬的不只是冤魂,还有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历史。
我答应你。陈暮郑重地说。
苏禾笑了,那是陈暮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灿烂的笑容。
傍晚时分,暴雨如期而至。
雨势很大,雷电交加。整个西山都笼罩在风雨之中。
苏禾站在村后的空地上,面对着禁祭堂的方向。陈暮打着伞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在雨中起舞。
那是一种古老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神圣的意味。随着舞蹈的进行,天空中的雷电似乎都在配合她的节奏。
陈暮通过阴视能看到,那些从地下冒出的怨气正在慢慢消散。冤魂们的表情从狰狞变得平和,一个个化作光点消失在雨幕中。
但是,他也看到苏禾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
超度如此多的冤魂,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苏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开始摇晃。
苏禾!陈暮想要上前。
别过来!苏禾大喊,不能中断!
陈暮只能焦急地看着。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但他毫不在意。
终于,最后一个冤魂消散了。苏禾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然后无力地倒下。
陈暮立刻冲上前,抱住了她。
苏禾!苏禾!
苏禾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成功了...
你怎么样
有点...累...苏禾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暮瞳孔骤缩——苏禾的双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灰白色自脚趾向上蔓延,无情吞噬着肌肤。
怎么回事!他声音发颤。
代价……苏禾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诉说与己无关的事,超度亡魂……总要付出代价……
不!一定有办法!陈暮低吼着,俯身欲将她抱起。
没用的……苏禾轻轻摇头,眼中是洞悉一切的苍凉,天道法则……违逆不得……
话音未落,那冰冷的石痕已贪婪地啃噬至她的小腿。
第九章:守山契约
不...不要...陈暮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祭祀图!对,祭祀图上一定有办法!
他急忙掏出那张完整的祭祀图。雨水打在图上,那些线条突然开始发光。
一行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以血为引,以心为祭,可解石化之咒。
以血为引……陈暮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图上。
祭祀图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暖流从图中涌出,包裹住苏禾的身体。
石化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没有停止。
还不够...陈暮咬咬牙,割破了手掌,让更多的血流出。
这一次,石化终于停止了。但苏禾的双脚已经完全变成了石头。
傻瓜...苏禾眼中含泪,何必呢...
因为我不能失去你。陈暮紧紧抱着她。
两人在雨中相拥。虽然苏禾失去了双脚,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雨渐渐小了,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西山恢复了平静,那些积累了几百年的怨气终于消散。但陈暮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要保护这座山,保护苏禾,也要防止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因为他现在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超自然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既可以造福人类,也可以毁灭一切。
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抱着苏禾走下山时,陈暮暗暗发誓:他会用尽一生,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身边的人。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
三个月后。
春天来了,西山重新焕发生机。那些曾经枯死的树木冒出新芽,荒芜的土地长出青草。仿佛大地也在庆祝那场灾难的结束。
陈暮坐在工作室里整理照片。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记录西山的变化。从满目疮痍到生机勃勃,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的镜头捕捉下来。
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手机,那是苏禾留给他的。自从那个雨夜之后,苏禾就消失了。老傩公说她去了山里静养,需要时间恢复。但陈暮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石化的诅咒虽然被阻止了,但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逆转。苏禾的双脚永远变成了石头,她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更让陈暮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他摸了摸耳后,那里的傩纹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而且,他的阴视能力也在增强。现在他不仅能看到怨气,还能看到一些更加玄妙的东西。
比如,他能看到植物的生命力在流动,能看到土地下面的灵脉走向,甚至能看到人们心中的情绪色彩。
这种能力让他既兴奋又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变成什么。
······
叮铃铃——
苏禾之前留给他的手机突然发出悦耳的铃声。陈暮愣了一下,赶忙拿起手机仔细查看。
一条短信浮现出来:
山歌响起时,循声来寻我。
山歌陈暮竖起耳朵倾听,果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那是一首古老的民谣,他曾经听苏禾哼唱过。
陈暮立刻起身,带上相机和一些必需品,进入西山。
越接近山区,歌声越清晰。那歌声空灵悠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循着歌声前进,穿过密林,越过溪流,最后来到一处隐秘的山谷。
山谷中央有一间石屋,看起来很古老,但保存完好。歌声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苏禾陈暮轻轻推开门。
屋里的情景让他愣住了。
苏禾坐在窗边,正在给一棵小树浇水。她穿着蓝色的衣裙,长发披散,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但陈暮注意到,她的双脚确实仍然是石头,而且……
你的脚...陈暮震惊地发现,石化的部分竟然长出了根须,深深扎进地面。
苏禾回过头,对他温柔地笑了:你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暮快步走过去。
别担心。苏禾拉住他的手,这是好事。
好事
嗯。苏禾指了指窗外,你看。
陈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以石屋为中心,方圆几里的植物都格外茂盛。那些树木高大挺拔,花草繁茂,与其他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我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了。苏禾轻声说,虽然不能走动,但我能感受到每一寸土地的呼吸,每一株植物的生长。
可是你...
我很好,真的。苏禾握紧他的手,这是祈雨师一族的宿命。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最后也要归于斯。
陈暮心中一阵酸楚。他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你。苏禾关切地看着他,傩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吧
陈暮点点头:阴视能力一直在增强,有时候看到的东西太多,头会很痛。
这是因为你还不会控制。苏禾说,来,我教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禾教陈暮如何控制阴视能力,如何过滤不必要的信息,如何保护自己的精神不受侵蚀。
记住,能力本身没有好坏,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苏禾认真地说,你有这种天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什么责任
守护。苏禾看向窗外,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里的人们,不让悲剧重演。
陈暮若有所思。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作为一个曾经的摄影师学者,突然卷入这些超自然事件,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明白了。他坚定地说,我会守护这里的。
苏禾欣慰地笑了。
两人在石屋里待了很久,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陈暮告诉她,周啸林的公司已经被查封,那些参与犯罪的人都被抓了。政府也加强了对西山的保护,禁止任何破坏性的开发。
但这只是暂时的。苏禾忧虑地说,人的贪婪是无穷的。总会有新的周啸林出现。
正说着,陈暮的手机响了。是老傩公打来的。
陈暮,快回来!老傩公的声音很急,有人来村里了!
什么人
说是什么文化基金会的,要在村里搞旅游开发!
陈暮和苏禾对视一眼。果然,新的麻烦来了。
第十章:神仙眷侣
我得回去看看。陈暮站起身。
去吧。苏禾说,谨记阴视心法,外物不扰其心。
陈暮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我等你。苏禾微笑着挥手。
匆匆赶回村里,陈暮看到村口停着几辆豪车。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在和村民们交谈,老傩公站在一旁,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基金会的宗旨是保护和传承民俗文化。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正在演讲,通过适度的旅游开发,既能增加村民收入,又能让更多人了解这里的文化。
听起来不错。有村民心动了。
是啊,总比守着这穷山沟强。
陈暮皱起眉头。这套说辞,和当初周啸林如出一辙。
请问,你们具体想怎么开发他走上前问。
中年女人看了他一眼:您是
陈暮,民俗摄影师,也是这里的...文化顾问。
哦,陈老师!女人立刻热情起来,久仰大名!我是华夏文化基金会的理事长林雅。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听起来确实很美好,但陈暮通过阴视,看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灰色气息——那是贪婪和欺骗的颜色。
抱歉,林理事长。陈暮打断她,西山刚经历过一场灾难,现在还不适合开发。
灾难林雅装作不知,什么灾难
你们应该知道周啸林的事吧。
林雅的表情微微一变:那是个别犯罪分子的行为,和正规的文化保护机构不能相提并论。
是吗陈暮冷笑,那你们知道这座山下埋着什么吗
陈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陈暮不再废话,直接掏出手机,调出他这三个月拍摄的照片。
这是灾难发生时的现场。他把手机递给周围的村民看,如果不是苏禾用生命封印了怨气,整个地区都会被毁灭。
照片虽然看不到怨气,但倒塌的禁祭堂、满地的碎石、被破坏的山体,这些都是铁证。
村民们议论纷纷。很多人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而且。陈暮继续说,根据我的调查,你们这个基金会,和周啸林的公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胡说!林雅急了,我们是正规机构!
够了。老傩公站出来,我们村不欢迎你们。请离开。
其他村民也纷纷表态,支持老傩公。
林雅见势不妙,恶狠狠地瞪了陈暮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人匆匆离开。
危机暂时解除,但陈暮知道,这只是开始。
陈暮。老傩公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陈暮说,不过,我们需要想个长久之计。总这样被动防守不是办法。
你有什么想法老傩公问。
陈暮沉吟片刻:我想成立一个真正的文化保护组织。用正确的方式保护和传承这里的文化,同时也能改善大家的生活。
老傩公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对,陈暮点头补充道,我们还要把被破坏的环境和水脉恢复过来,重新修复并加固封印。
这成了他们新计划的核心任务之一。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暮开始为这个目标多方奔走。他联系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学者、艺术家、也有环保人士。大家对保护和复兴这份独特的传统文化都怀有深厚的热情。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第一步便是凭借古老的祭祀图指引,着手恢复被破坏的水脉系统。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苏禾。每隔几天,他就会去山谷看望她,给她带去外面的消息,陪她聊天。
苏禾的状态越来越特别。她与大地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能够预知天气变化,感应山林中的异常。
昨天有盗猎者进山。她告诉陈暮,我让山雾迷了他们的路,他们转了一夜才出去。
你能控制山雾
不是控制,是请求。苏禾纠正道,我和这片山林已经是一体的了。它们愿意听从我的请求。
陈暮若有所思。如果苏禾能够守护山林,那他就负责守护山下的人间。两人配合,应该能保护好这片土地。
时间一天天过去,文化保护组织渐渐成型。他们举办傩戏表演,开设民俗讲座,组织生态游。不同于那些只想牟利的公司,他们真心实意地想要保护这里。
村民们的生活也确实得到了改善。年轻人不再外出打工,而是留在村里当导游、演员。老人们的手艺有了传人,孩子们也能在村里接受教育。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个夏日的傍晚。
陈暮正在整理新拍的照片,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立刻起身,准备去山谷找苏禾。
刚走出门,就看到天边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陈暮加快脚步。当他赶到山谷时,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石屋周围站满了人,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手持各种法器。林雅站在最前面,正在念诵着什么。
住手!陈暮的怒吼划破沉寂。
林雅缓缓回头,脸上绽开一个扭曲而狰狞的笑容:来得正好!省得我们一个个去找了,今天正好一网打尽!为周啸林大人报仇!
她的声音透着疯狂,苏禾与这方山林共生,掌控她,就等于掌控了整座山的命脉!
陈暮这才注意到,他们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正在抽取苏禾的力量。
屋里传来苏禾痛苦的呻吟声。
混蛋!陈暮目眦欲裂,猛地掏出老傩公所赠的铜铃,奋力摇动。
然而,清脆的铃声此次却显得异常微弱,如同投入泥沼的石子,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吞噬。法阵的光芒甚至未起一丝涟漪。
没用的!林雅得意地狂笑,我们早已摸透了你们那点可怜的手段!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暴雨倾盆而下。
陈暮突然想起苏禾说过的话——雨水可以洗涤邪恶,雷电可以净化邪祟。
他闭上眼睛,运用这段时间学到的方法,将阴视能力发挥到极致。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山谷的灵脉都清晰可见。而那个邪恶的法阵,正在破坏灵脉的平衡。
我明白了...
陈暮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冲进法阵中心。
找死!林雅指挥手下攻击。
但陈暮没有理会。他来到石屋前,将手按在地面上。
苏禾,能听到我吗他在心中呼唤。
陈...暮...微弱的回应传来。
相信我。
陈暮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生命力注入大地。通过脚下的土地,他和苏禾建立了联系。
两人的力量合二为一。
轰隆!
一道巨大的闪电劈下,正中法阵中心。强大的自然之力瞬间摧毁了邪恶的布置。
那些黑袍人惨叫着倒下。林雅不甘心地想要反击,但下一道闪电直接劈在她身边,将她震晕过去。
雨越下越大,将一切邪恶都冲刷干净。
陈暮脱力地倒在地上。过度使用力量让他筋疲力尽。
陈暮!
苏禾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虽然行动不便,但靠着墙壁还是能勉强移动。
我没事...陈暮虚弱地笑了。
两人在雨中相视而笑。虽然又经历了一次危机,但他们都知道,只要联手,就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们。
警察很快赶到,将林雅等人全部抓获。这一次,那些觊觎西山的势力彻底被瓦解了。
······
雨停后,天边出现美丽的晚霞。
陈暮扶着苏禾回到屋里。两人都很疲惫,但心情却很轻松。
谢谢你。苏禾轻声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陈暮握住她的手,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
那你后悔吗苏禾问,毕竟,你原本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
陈暮摇摇头:不后悔。能够守护重要的东西,守护重要的人,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苏禾眼中闪过泪光。
从那以后,陈暮正式成为了西山的守护者。他运用自己的能力,阻止一切企图破坏这片土地的人。而苏禾则在山谷中守护着自然的平衡。
两人虽然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朝夕相处,但心却紧紧相连。
有时候,陈暮会在石屋里住几天,陪苏禾看日出日落。有时候,苏禾会通过山风传递消息,告诉陈暮哪里需要帮助。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
直到某个秋天的早晨,陈暮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有了白丝。而镜子里,耳后的傩纹也变得更加深邃。
他知道,使用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但他不后悔。
来到山谷,他看到苏禾正在教几个孩子认识草药。那些孩子都是村里的,对这位仙女姐姐充满好奇。
看到陈暮,孩子们礼貌地问好,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你来了。苏禾微笑着说。
陈暮注意到,她的头发也有了白丝,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更加出尘,仿佛真的成了山中仙子。
我给你带了些新书。陈暮放下背包。
谢谢。苏禾接过书,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指了指窗外。陈暮走过去一看,惊讶地发现,在石屋旁边,两棵小树正紧紧依偎在一起生长。
这是...
我们的树。苏禾柔声说,我用我们的一缕气息种下的。等它们长大,就会成为新的守护者。
陈暮明白了。这是传承,也是希望。即使有一天他们不在了,这片土地依然会有守护者。
真好。他轻轻握住苏禾的手。
窗外,秋风送爽,满山红叶。那两棵小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与爱情的故事。
多年以后,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西山深处住着一对神仙眷侣。男的能看透人心善恶,女的能呼风唤雨。他们守护着这片土地,保佑着山下的百姓。
如果你有缘的话,也许能在山间小径上遇到一个背着相机的中年人。他会给你指路,告诉你哪里的风景最美,哪里的故事最动人。
而如果你更有缘,也许能听到山谷中传来的歌声。那歌声空灵悠远,仿佛天籁。循着歌声,你或许能找到那间传说中的石屋。
但记住,只有心存善念的人,才能得到守山人的帮助。
因为这座山,这片土地,永远属于那些懂得珍惜和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