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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桑颖伞面上,这种声音她觉得心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高跟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精心搭配的西装裤。二十九岁生日这天的糟糕天气,仿佛是对她人生的最好注解。

    三个小时前的部门会议上,她负责了三个月的并购方案被张总一句话否决。不过创新,重做。那厚厚一沓熬了好久的文件被推回面前时,桑颖几乎要咬破自己的下唇。紧接着是老母亲的电话:你都快三十了,再不抓紧好男人都被挑完了!桑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催促她回老家相亲的老说辞。

    转过街角,一阵狂风几乎掀翻她的伞。桑颖踉跄几步,慌乱中瞥见一抹暖黄,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欢迎光——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是小心!的警告。

    已经迟了。桑颖的包带将一旁的花架勾住,她转身想解救,却落入一个带着青草香气的怀抱。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肩膀,稳住了她将要倒地的身体。

    你还好吗声音从头顶传来。

    桑颖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男人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他的左手还拿着一把修剪到一半的满天星。

    抱歉,我...桑颖这才注意到自己在他的胸前留下了明显的水渍,顿时觉得耳根发热。

    没关系。男人松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块深蓝色的手帕递过来,擦擦吧。

    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针脚细密,但又不甚工整,像是不怎么熟悉针线活儿的人缝制的。桑颖i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这块看着用料都昂贵的手帕。雨水混合着淡淡青草香,说不清是手帕上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用手帕。她试图缓解尴尬。

    老派习惯。男人笑了笑说,我奶奶说,一名合格的绅士应该随时准备一块干净的手帕。

    原来是这样。桑颖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闯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不足三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层层叠叠的花架像一个个微型花园,玫瑰与郁金香争艳,满天星和勿忘我点缀其间。最让人一眼忘不掉的还是那盆靠窗的蓝色小花,形似风铃,朦胧中泛着瓷器般的光泽。

    喜欢风铃草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

    只是觉得它很特别。桑颖不自觉地走近,我从来没有见过蓝色的。

    这是南美的品种,我托朋友带的。提起它,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它让我想...

    门铃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一位时髦的小老太太推门而进,熟稔地打招呼:小程,我的花准备好了吗

    当然,李奶奶。被称作小程的男人转身从冷藏柜里取出一束包装精美的香水曼塔玫瑰,按您说的,加了两支洋桔梗。

    桑颖站在一旁,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为老太太调整花束,耐心地听她絮叨孙女婚礼的细节。水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暗色痕迹。

    这个送你。老太太带着笑意离开后,男人将一小束花递到桑颖面前——浅粉色的郁金香搭配着白色小雏菊,用牛皮纸简单包裹着。

    我没有...

    生日礼物。男人指了指她刚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身份证,不小心看到了。这束花很适合你。

    桑颖愣住了,人生二十九年来,第一次有人在她生日时送她一束花。公司同事合买的蛋糕,母亲寄来的保健品,同学发来的祝福语——那些都不能称之为礼物。

    谢谢,但…

    程晏。男人伸出手,花店老板。

    桑颖。她浅浅回握,余光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金融分析师。

    外面雨小了。程晏看向窗外,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叫车。

    桑颖摇摇头,不用了,这里离地铁站不远。她犹豫了一下,从钱包里取出钞票放在柜台上。

    程晏挑眉:我说了是礼物。

    那就当是手帕的钱。桑颖坚持,指了指那盆蓝色风铃草,那个...真的不卖吗

    非卖品。程晏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但你可以常看看它。

    离开花店时,桑颖突然觉得今天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心情变得轻松起来。那束花在她的臂弯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与雨水的气味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安慰。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程晏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被遗忘在柜台上的、绣着向日葵的手帕。好久不见。

    转过身在留言簿再次写下:她今天也没认出我。、

    到家后,桑颖将脸埋进那束郁金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花香争相钻进鼻腔,抚平了今天所有的坏情绪。她漫不经心拨弄着花瓣,突然发现花茎间藏着一张对折的卡片。

    你微笑着不同我说什么,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很久了。——泰戈尔

    刚劲有力的钢笔字透过纸背,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像极了那人微笑时的嘴角。桑颖手指抚过纸面,嘴角上扬,回过神来又觉得荒谬——金融圈里雷厉风行的并购分析师,居然为一张花店卡片心跳加速。

    次日,恒盛会议室

    与本地商户的联合企划张总转着手中的钢笔,说说你的想法。

    桑颖调出连夜做好的PPT:目前实体经济逐渐回暖,我们可以筛选出最具特色的店铺进行资源置换。幻灯片停在某页,背景是朵蓝色风铃草剪影,比如这家时光花坊,在社交媒体上有着一定的粉丝基础,客群与我们目标客户重合度很高。

    蓝色风铃草的简约版背景图

    林妍在桌子地下轻轻踢她: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花店了

    桑颖面不改色:上周做市场调研发现的优质商户。

    落日西沉,晚霞微醺,晚风轻踩着云朵,贩卖着橙色与温柔。

    风铃声响起时,程晏正在给铜钱草换水。剪刀咔嚓悬在半空——玻璃门映出来访者穿着那套藏蓝西装,较昨日相比多了一副珍珠耳钉。

    程老板有兴趣谈个合作吗桑颖将项目企划书放在沾有水珠的工作台上,恒盛可以提供场地和流量,贵店只需要负责现场的花艺布置。

    程晏取出毛巾擦手,虎口处的刺青在灯光下泛青:报酬呢

    品牌曝光和...桑颖突然瞥见他无名指根处的伤疤,利润分配比例可以再谈。

    我想问的是,桑小姐想要什么报酬程晏抽出一支浅绿铜钱草插入她的口袋。

    空气凝滞几秒。落地窗外,一片梧桐叶随风飘荡,落在两人的倒影之间。

    铜钱草花语:财富与相遇

    蓦然,雨水在玻璃顶上炸开,彼时程晏正用镊子调整风铃草的位置。桑颖皱眉看着窗外的雨幕:天气预报也没报有雨。

    程晏指向窗台上那盆重瓣山茶花,花苞紧闭,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将自己抱成一团:它知道。今天怎么也不肯开花。

    桑颖将目光从花苞移到他挽起的袖口,小臂的肌肉线条随插花动作起伏。他给风信子剥枯叶的样子,像极了和精密仪器打交道的博士。

    高架积水了。桑颖看着地图显示的整片飘红区域,出租车要等两个小时。

    程晏点燃柏木香薰:既然这样,介意帮我整理账目吗他推来牛皮账本,纸张里夹着干枯的矢车菊。桑颖发现四月支出栏有笔巨额租金被红笔圈出。

    这里不对。职业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按店铺面积来算,这里的租金高过市场价的40%。笔尖停顿处,墨迹在周婷的签名旁晕开。这个人是

    程晏擦拭剪刀的动作一顿:前合伙人。

    停电停得猝不及防。黑暗中只有风铃草玻璃罩反射着微光。程晏划亮火柴点燃蜡烛,火苗跳动在他墨色的瞳孔里:怕黑吗

    怕账目不清。桑颖用手机照明继续核对数字,却闻到暖香逐渐逼近——程晏端来蜡烛,铜质量杯倒扣,被当做临时烛台。

    茉莉花茶的雾气中,他说起在巴塞罗那造教堂的经历:…高迪说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波浪线,所以我辞职开了这家花店。

    桑颖忽然懂了他擦花时的奇特弧度。账本翻到末尾,张圣家堂明信片映入眼帘,落款是潇洒的W。

    雨势渐弱,程晏撑开墨绿色大伞:我送你到路口。伞骨展开如同鸢尾花瓣,伞面却印满建筑图纸。

    伞很特别。

    前同事们送的告别礼。他的声音混合在雨声里,每根伞骨贴着一张辞职信。

    桑颖在伞下嗅到青草与旧图纸的气息。程晏突然揽住她的肩头:小心水坑。温热的手掌隔着潮湿的西装外套。伞面默默向她倾斜,他的左肩很快洇出深色水痕。

    红灯亮起,桑颖看着街边商铺橱窗里他们的影子:一身职业装的女人缩在男人伞下,雨滴在倾斜的伞面上滑滑梯。

    绿灯了。男人的声音拉回了桑颖的思绪,两人继续向前走。

    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这样方便以后的项目交流。桑颖抬头问道。

    程晏拿出手机打开扫码页面:我扫你。

    霓虹在十七楼的玻璃上流淌,桑颖揉着酸胀的脖颈关掉最后一个Excepl。手机弹出聊天框:抬头,看门外。

    她转过身来,程晏的身影在门外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他低着头看手机,右手举着的热可可纸杯上斜插一枝蓝色风铃草。

    地下车库里,两人坐在车里。

    花店有张税务单明天到期。程晏把钥匙串放进她掌心,风铃草吊坠碰着虎口刺青,帮我拿办公室左边抽屉里的蓝色文件夹。

    桑颖握紧钥匙,金属齿痕硌得皮肤生疼:不害怕我卷款潜逃

    你会先整理完保险柜。他嘴角扬起细微弧度,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指尖掠过她的腕表表盘,抹茶味,没加糖。

    保险柜藏在梵高《向日葵》的仿画背后。桑颖按他电话里的指示旋转密码——29-07-17,她辩论赛夺冠的日子。柜门弹开的瞬间薰衣草香扑面而来。

    蓝色文件夹下压着本建筑年鉴。桑颖抽出文件时带落书页,泛黄照片飘然落地——十七岁穿着校服的她攥着辩论稿,发圈是褪色的蓝。

    找到没程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桑颖将照片捡起放回原处:...正在找。

    凌晨一点的花店灯火通明。

    他们虚构了采购成本。桑颖在花店账本圈出连号发票,周婷用关联公司套现。计算器屏幕幽光照亮她眼下淡淡的乌青。

    程晏将茉莉花盆推到她手边:税务局的罚单...

    能推翻。桑颖撕下便签写公式,实际租金应该参照同街区面包店...

    桑颖突然顿住,满脸错愕——面包店租约签名是程晏。

    他指腹摸开窗上的雾气:我租下隔壁只是为了扩大花店。

    茉莉花苞在夜色里悄然膨胀。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朝霞。

    桑颖在花店沙发醒来时,身上毯子绣满向日葵。晨光给程晏轮廓镀上金边,他正往她咖啡杯放风铃草糖浆。

    解决了。他推来税务回执,作为报酬...

    桑颖接住他抛来的茉莉花苗,陶盆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它会替你说出不敢说的话。程晏剪下一段麻绳帮她固定花盆,绳结缠绕过两人手指。

    地铁进站的风掀起她衣摆,桑颖抱紧茉莉回头。程晏站在【暂停营业】的挂牌下,用沾着泥土的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一颗爱心。

    桑颖在税务登记表上签下最后一笔时,茉莉花在窗台绽放了第一朵花。纯白花瓣舒展的瞬间,门铃传来急促的十七声连响——母亲攥着相亲对象的资料卡站在门外,行李箱的轮子碾过她刚收好的风铃草干花标本。

    陈阿姨介绍的银行精英。母亲抽出铂金镶边请柬,餐厅都定好了,今晚七点。

    请柬飘落在茉莉花旁边,烫金字体印着云顶旋转餐厅。桑颖注视花影里变形的生日快乐,想起程晏前一天问要不要一起庆生时,自己以加班为由推拒。

    19:30,桑颖到达餐厅,电梯门映出她珍珠灰礼服裙的冷光。母亲正在为她调整项链的位置:这位徐经理年轻有为...

    电梯门打开那一刹那,所有声音都被掐灭。桑颖瞳孔里倒映出蓝色风铃的海洋——水晶吊灯下,三万支风铃草组成悬空瀑布,金融精英惊愕的脸隐没在花影深处。

    抱歉,走错...桑颖后退撞进温热的胸膛。

    程晏扶住她的胳膊,西装前袋插着盛放的茉莉:没走错,桑小姐。他朝徐经理亮出供应商工牌,餐厅今晚的鲜花布置由我负责。

    桑颖睁大眼睛看着程晏,拉着他走向一边。

    这是报复我拒绝了生日邀约桑颖高跟鞋陷进江滨栈道的缝隙里。

    程晏解开勒脖的领带:是防止你为了迁就别人憋出内伤。他突然蹲下,手指拂过她被磨红的脚踝。创口贴撕开的声音里,带着晚风传来的他的低语:二十九岁该有掀桌的自由。

    对岸灯火落在他的瞳孔时,桑颖的呼吸在距离他唇峰三厘米处。母亲的来电铃声割裂空气:你现在立刻回来!那种卖花的...

    程晏的吻最终落在她的发顶:别低头,王冠会掉。

    程氏企业弃子!网上都传遍了!母亲将相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他接近你分明就是看中恒盛的资源!

    桑颖看着茉莉花盆下的玻璃渣,捡起那半张童年照:妈,我的人生不只有结婚生子,我的价值也不在嫁人改命。她折断珍珠项链,浑圆珠子滚进沙发缝隙里,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会让你知道,不嫁人,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按您的安排,我也可以活得精彩。

    母亲颤抖着手声嘶力竭:你会后悔的!

    手机屏幕亮起,张总在部门群里@她:花店项目涉嫌利益输送,周一审计介入。

    桑颖冲进花店时,程晏正在用镊子夹出染血的玻璃渣——母亲摔相框时他用手挡住了飞向自己的玻璃。

    为什么不告诉我桑颖抓着他伤痕累累的手,周婷是你的家族派来搅局的吧

    程晏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拉下卷帘门: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茉莉花的香气随着他的逼近逐渐浓烈,要么继续做他人眼中孝顺乖巧的玩偶...

    他沾着血的手指抹过她的唇峰:要么和我一起当野火烧不尽的铜钱草。

    卷帘门缝隙里透出的光将他割裂成两半,桑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她扯开他的衬衣领口,锁骨下方那株蓝色风铃草纹身随着他的呼吸起伏——那是她大二时匿名参赛的作品。

    周一,恒盛会议室

    桑颖,上次提出过一个问题,今天我想再问一遍。张总看着她,你如实告诉我,选择时光花坊,真的没有你的私心吗

    桑颖有些疑惑,但还是坚持初心:没有,最初看中它只是因为它的优势。

    好,既然如此,那这次的周年庆就交给你负责吧。

    茶水间里,桑颖刚冲好一杯茉莉花茶,林妍端着杯子进来。

    林妍不经意的打开一个视频,顺手将手机放在桑颖能看到的地方:程氏企业继承人放弃继承权......视频里赫然就是程晏的容貌。

    桑颖,你不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吗放着万贯家财不要,跑来开一个小小的花店。林妍漫不经心的说道。

    桑颖没有理她,端着自己的杯子离开了茶水间。

    周年庆如约而至,舞池像融化的金箔,桑颖的香槟杯沿还沾着程晏的指纹。当张总宣布她晋升为亚太区总监时,掌声中林妍的冷笑格外刺耳:靠花匠上位,真新鲜呢。

    程晏突然拦住她走向领奖台的脚步:一起跳支舞吗他虎口处的刺青贴上她的后腰,未愈合的伤口在西装面料下微微发烫。乐队切换探戈舞的瞬间,茉莉花香随旋转漫开——他竟在领口别了一支新鲜茉莉。

    你从哪学的探戈桑颖喘息着被他托举,裙摆扫过宾客惊愕的脸。

    巴塞罗那的午夜教堂。程晏带着她撞开露台门,月光倾斜,有个女孩说,探戈是直白的爱恋。

    水晶吊坠在香槟塔上碎裂时,程晏正把桑颖按在鎏金柱上深吻。满地狼藉中,林妍举着手机嘶喊:程氏弃子勾引恒生高管!

    探戈舞曲依旧在废墟中流淌。程晏咬开她的珍珠耳钉:怕吗金属坠掉落在地。

    桑颖扯断裙摆缠住他流血的手腕:怕你扛不住我的麻烦。

    消防通道里,程晏用领带捆住她磨破的脚踝。月光从通风窗铁栏间投下监狱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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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加坡的调令是陷阱。他往她掌心塞了枚风铃草U盘,林妍用你的电脑伪造了数据。

    桑颖凝视着U盘上镌刻的坐标41°24N2°10E——圣家堂的经纬度。她突然撕开他的衬衫,锁骨下的蓝风铃纹身渗出新鲜血珠。

    巴塞罗那那晚,她用手指抵住伤口,你来看见我了对吗

    程晏的吻混着血腥味落下:看见你偷走高迪的马赛克碎片。

    ICU的蓝光刺进程晏的瞳孔时,桑颖正打开U盘。父亲病危通知的通知悬浮在手机屏上,桑颖的电脑上正播放她人生最狼狈的录像:

    二十岁的桑颖蜷在圣家堂脚手架下,怀里揣着刚窃取到的玻璃碎片。镜头突然推进,映出她泪痕斑驳的脸:...要砌座花园祭奠外婆...

    画面外响起程晏当年的声音:用偷来的东西

    录像终止在桑颖落荒而逃的背影。而最后一份文件,是程氏企业收购恒盛的草案——签署日期是昨天。

    手机振动,程晏发来一朵枯死的茉莉照片。

    收到消息的桑颖起身就往外跑,当她赶到花店门口时,大门已经上锁。后门被踹开的那一瞬,满地狼藉映入眼帘。风铃草标本箱躺在血泊中——有人抢先闯入过。十二格玻璃罩碎了大半,满地玻璃渣,唯有故乡那株保存完好。

    她砸碎标本框,风干花瓣里掉出微型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牢牢指向北纬31°14——外婆墓园的坐标。

    罗盘底座弹出胶卷底片。桑颖对着月光展开:

    1.程晏在病房签署放弃继承权的文件

    2.林妍与程父助理交接U盘

    3.最后一张...是她当年埋在墓园里的玻璃碎片的坐标。

    桑颖的目光投向工作台,花店的转让合同摊在上面,茉莉花盆下压着程晏的机票。桑颖的指尖扫过枯萎的叶片,盆地突然滚出一个U盘——贴着她大学学号的标签已经泛黄。

    插入电脑的瞬间,辩论赛的录像跳出来。十八岁的她正攥着话筒结辩:资本与艺术从来不是对立面!镜头突然转向观众席,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程晏正举着相机。

    视频最终定格在赛后庆功宴。醉醺醺的桑颖扑向镜头:裁判长好帅!嫁给风铃草学长也不错...画面外传来林妍的嗤笑:金融系才女暗恋建筑系幽灵

    桑颖冲进机场时,程晏的航班正在跑道上加速。地勤递来牛皮纸箱:程先生留给您的。

    箱内排列着十二格风铃草标本,每片花瓣下压着坐标签:

    巴塞罗那41°24N2°10E

    京都35°00N135°46E

    开普敦33°55N18°25E

    ...

    最后那格是空城坐标,粘着程晏的字条:你故乡的风铃草,明年花期补给你。

    桑颖颤抖着掀开垫纸,底层躺着她大二丢失的素描本。扉页被她涂改过无数次的那行字,此刻被程晏用红笔圈出:要死在开满蓝色风铃的山坡上——旁边得有个不说话的园丁。

    又是一个雨天,机场广播响起新加坡航班登机提示时,桑颖正把罗盘按进程晏留下的建筑伞手柄凹槽里。伞骨咔哒弹开,内侧贴满票据存根:

    ·外婆墓地二十年管理费

    ·圣家堂琉璃赔偿单

    ·恒盛被收购的终止协议

    登机口关闭前最后一秒,桑颖将伞掷进垃圾桶。金属伞尖刺穿收购草案,程晏的字迹在纸背洇开:你偷一块玻璃,我赎一生罪。

    大雨倾盆而来,她逆着人群冲进出租车。后视镜里,程晏的身影在航站楼落地窗前一闪而过,掌心贴着玻璃,覆盖了她十七岁在墓园哭泣的倒影。

    新加坡警笛割裂暴雨时,桑颖正蜷缩在花店保险柜里啃噬茉莉花瓣。氧气浓度降到18%的警报声里,柜门内壁突然剥落一片风铃草标本——底下压着程晏的刻字:呼吸节奏匹配探戈拍子,能减少耗氧量。

    她染血的牙齿磕在桶壁上打起节拍。咚、哒哒咚。黑夜中有新的刻痕咯着指尖,是组建筑坐标:

    北纬1°17东经103°51——是程氏家族在新加坡的制药实验室。

    桑颖踹开柜门扑向工作台。风铃草标本在酒精灯上卷曲,渗出靛蓝汁液。手机视频里,程晏被押进警车的画面突然卡顿——林妍的脸映在车窗上,口红抹得像血迹。

    程晏用赃款买的实验室。林妍发来药品专利书,可惜原料有毒呢。

    桑颖将毒汁滴进试管。显微镜下,茉莉花粉在毒液中舒展成程晏的指纹。她突然撕碎专利书吞下——纸浆混着毒液滑过喉咙。

    警察破门而入,桑颖正对着试管微笑:告诉林妍,我吞了她的摇钱树。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桑颖摸到程晏缝在病号服里的珍珠耳钉。警方监控镜头下,他指尖在她掌心划摩斯密码:.-..

    ..

    ..-.

    .(LIFE)

    桑颖突然拔掉输液针扑向窗台。二十八楼的狂风卷起她的病服,底下竟穿着探戈舞裙。直播镜头从对面大厦亮起,她对着虚空神兽:程晏先生,你还欠我一支垂直的探戈。

    特警撞开病房门的瞬间,桑颖纵身跃出窗户——降落伞轰然展开,伞面是程晏用血绘制的恒盛罪证图。

    暴雨冲刷着墓园新砌的琉璃花圃。桑颖降落伞挂在外婆墓碑上,林妍的枪管抵住她的后腰:程晏在实验室制毒证据确凿...

    桑颖突然抓起琉璃碎片扎进自己小腹:原料在这呢。鲜血浸透的布料下,风铃草标本浮现字迹——程晏的配方竟用外婆骨灰作为中和剂!

    警笛声中,程晏挣脱手铐扑来。桑颖把毒茉莉塞进他染血的唇间:咽下去。警灯蓝光的映照里,他们倒进琉璃花丛的身影像为对方殉情。

    林妍的子弹穿过两人间隙,击碎程父轮椅上的输液瓶。透明的药液缓缓滴下,枯死的风铃草在风中晃动。

    法庭的吊灯在桑颖的瞳孔里放射出光斑。她攥紧腹部的琉璃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被告席的地板

    ——每滴血落地都绽开一朵微型蓝风铃。(比喻比喻,纯靠想象)

    辩方最后陈述。法官法槌敲响时,程晏突然咬碎衬衫第三颗纽扣。桑颖看见他舌尖银光一闪,那是她跳楼时遗失的血珍珠耳钉。

    程晏将珍珠掷向投影仪。X光幕布亮起,珍珠内部竟藏有螺旋胶卷——林妍篡改实验数据的全部过程在法庭循环播放。

    证据编号17。程晏撕开领带露出锁骨纹身,请对比蓝风铃草花瓣与实验室LOGO的黄金分割比。

    桑颖突然剧烈咳嗽,琉璃花根须从她口腔蔓出。程晏用律师徽章划开自己手腕,血溅在藤蔓上瞬间开满证据编号。

    林妍的钻戒在证人席折射出红斑。她正要反驳,法庭古董钟突然倒转——程晏昨夜调换了钟摆配重,里面灌满桑颖的毒血。

    时针逆跳回案发日时,血珠从钟面溅射到林妍脸上。她抓挠面皮撕下假痣,露出底下条形码——程氏制药的员工标识。

    反对!检察官突然指向桑颖腹部。琉璃花根须正缠绕着法槌向上攀,木柄裂开露出U盘,程晏父亲的声音响彻法庭:

    ...销毁全部神经毒素样本...录音日期是桑颖盗取琉璃的前一周。

    休庭间隙,程晏将桑颖按在证人墙上输血。琉璃花根须贪婪地吮吸他的动脉,在两人之间织出蓝色血管网。

    当年你偷走琉璃是为了销毁毒素程晏齿尖混着血沫。

    桑颖咬开他的衣领,纹身下的旧疤痕里镶嵌着一枚琉璃碎片:你跟踪我三年就为了这个

    走廊脚步声逐渐逼近,程晏突然吻住她。血珍珠在他们唇齿间融化,露出里面微型注射器——里面装着足以让林妍瘫痪的神经毒素。

    当陪审团宣布程晏无罪时,桑颖腹部的琉璃花突然爆裂。蓝色花瓣如雪花般覆盖全场,每片都印着程晏手写的风铃草栽培笔记。

    林妍在癫狂中扯断珍珠项链,却不知程晏早就将证据——外婆骨灰中和剂配方,纹在了她钻石项链的内侧刻面。

    桑颖踉跄着走向程晏,腹中空洞回荡着风声。他当众解开绷带,胸腔缝合线组成经纬度——正是她当年埋琉璃的墓园坐标。

    现在,程晏将手术刀塞进她掌心,该你取回自己的东西了。

    废墟实验室的穹顶漏下三束光线,精确照射在祭坛的圣家堂碎片上。桑颖踩着玻璃渣走向程晏,婚纱下拖着的不是蕾丝,而是从腹部伤口蔓延出来的琉璃根须——它们正将地缝里的蓝色风铃草连根拔起,编织成鲜活的捧花。

    请出示戒指。牧师是当年庭审的老检察官。

    程晏解开衬衫,露出心脏位置的手术疤痕。桑颖用琉璃尖刺划开缝线,取出的不是婚戒,而是一株活体风铃草——根系缠绕着微型建筑伞骨架,花苞里面藏着血珍珠残片。

    程晏将风铃草根系刺进自己左胸瞬间,桑颖的琉璃藤蔓也扎进他右腕静脉。他们的血液在透明导管里相汇,蓝与红的交织,形成螺旋DNA链。

    静脉注射茉莉毒素3cc。程晏的伴郎,实验室助理递来针剂。

    桑颖将针头推入程晏颈动脉:现在我们是共犯了。毒素流经处,他皮肤浮现出她当年盗窃案的卷宗全文。

    废墟外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林雅越狱的新闻在所有人手机屏上爆破,而桑颖手中捧着的蓝色风铃突然集体转向东南——正对墓园方向。

    直升机的阴影笼罩祭坛时,桑颖扯断琉璃捧花掷向螺旋桨。飞旋的蓝色花瓣在气流中形成毒雾,林妍的降落伞被腐蚀出无数孔洞。

    你忘了我的血型是RH阴性。林妍隔断降落伞的绳索直坠而下,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毒剂配方,和外婆一样!

    程晏突然掀开祭坛,露出里面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整片移植的墓园的风铃草花圃。桑颖的琉璃藤蔓自主缠上林妍的脚腕,将她拖进培养液。

    欢迎参加实验。程晏按下定时器,外婆配方的中和反应,需要活体RH阴性血。

    林妍的尖叫声渐渐变成植物根系生长的窸窣声。她坠入的培养液中,外婆的骨灰与圣家堂琉璃正在结晶,逐渐包裹她成为新的人形琥珀。

    桑颖和程晏站在祭坛两侧,彼此的琉璃与藤蔓在阳光照耀下开始光合作用。老检察官宣读的婚礼誓词,其实是程氏制药的免责声明。

    当程晏咬破桑颖的琉璃伤口完成血液交换时,整个废墟实验室突然通电——所有仪器亮起绿灯,显示神经毒素100%中和。

    直升机残骸里,林妍的手机自动发送了最后一条社交动态:一张在墓园里的蓝风铃草花海照片,并配文我愿意。

    一年后,琉璃风铃法律基金会成立。桑颖腹部的伤口每年雨季仍会开花。,程晏则用藤蔓为冤案囚徒传递信件。他们总在结婚纪念日回到废墟实验室,在圣家堂碎片的光芒中,用光合作用为彼此书写新的免责声明——这次是关于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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