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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岁被弃,十三岁惨死贫民窟,重生回到噩梦开始的那天——这一次,我亲手撕碎全家的伪善面具!

    第一章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被限制接听...

    十三岁的程暖蜷缩在贫民窟出租屋的角落,腹部的伤口已经化脓感染,高烧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她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那个偷来的老旧手机,却仍不死心地再次按下哥哥程阳的号码。

    求求你...就接一次...她啜泣着,喉咙干裂得像是被火烤过,我只要...一点买药的钱...

    同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程暖终于明白,那个曾经会偷偷给她塞糖果的哥哥,早已将她彻底从生命中抹去。

    三年前,因为弄丢了妹妹程玥,她被全家人流放到国外亲戚家。当亲戚拒绝收留她后,十岁的孩子只能在街头挣扎求生。而现在,一场帮派斗殴中留下的刀伤,即将带走她短暂而痛苦的生命。

    也好...程暖闭上眼睛,泪水滑过脏兮兮的脸颊,下辈子...别再当程家的孩子了...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妹妹得意的笑声:姐姐真笨,我就在旁边看着她到处找我呢!

    暖暖!发什么呆呢

    程暖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当她看清周围环境时,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站在市中心商场明亮的洗手间门口,而面前正是不满八岁、穿着粉色蓬蓬裙的程玥。

    这是妹妹走失的那天!

    姐姐,我要上厕所,你在外面等我哦!程玥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声音甜得像是抹了蜜,一定要等我哦,不然我会害怕的!

    程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重生了,回到了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天。

    前世的此刻,她乖乖等了半小时不见妹妹出来,冲进洗手间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惊慌失措地找遍整个商场,哭喊着妹妹的名字,最终惊动了商场保安和随后赶来的父母。

    而实际上,程玥一直躲在附近的玩具店橱窗后,看着她焦急的模样窃笑不已。当晚回家后,程玥才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是走丢了,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家人,自然将全部责任推给了没照顾好妹妹的程暖。

    姐姐程玥歪着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你听见了吗

    程暖深吸一口气,这次她不会再上当了。

    你自己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在一楼了。她平静地说,转身就走。

    程玥明显愣住了,小脸涨得通红:不行!妈妈说让你一直跟着我的!

    那你跟我一起下楼拿东西程暖故意提议,果然看到程玥眼中闪过慌乱。

    我...我要上厕所!程玥跺了跺脚,转身冲进洗手间。

    程暖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一根立柱后静静等待。不到五分钟,程玥鬼鬼祟祟地从洗手间出来,东张西望一番后,猫着腰躲进了对面的玩具店。

    透过橱窗玻璃,程暖清楚地看到妹妹躲在展示柜后面,不时探头看向洗手间方向,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程暖举起手机,冷静地拍下这一幕。拍完后,她没有像前世一样惊慌失措地寻找,而是直接转身离开商场。

    这一次,她选择逃离这个家。

    第2章

    程暖站在程家别墅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前世的这一天,她在商场疯找了妹妹三个小时,最终被保安带到办公室。父亲程建国赶来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那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十岁孩子的心。而现在,二十三岁的灵魂被困在十岁的身体里,她绝不会再给他们伤害自己的机会。

    程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路过客厅时,她瞥见保姆张阿姨正在擦拭花瓶。张阿姨抬头看到她独自一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暖暖,玥玥呢张阿姨放下抹布,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程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楼上走。她能感觉到张阿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目光里有些她前世从未注意过的东西——不是责备,而是担忧,甚至是……同情。

    程暖!

    父亲的怒吼从二楼书房传出,程暖的身体本能地僵住了。即使重生一次,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移动脚步。

    程建国大步走出书房,西装革履,面色阴沉。他身后跟着母亲林月,一袭优雅的旗袍,妆容精致,眼神冰冷。

    你妹妹呢程建国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一把抓住程暖纤细的手臂,学校打电话说你们俩都没去下午的课,玥玥在哪

    程暖忍住手臂上的疼痛,平静地抬头与父亲对视: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月的声音陡然拔高,早上是你送她去学校的!

    中午她让我陪她去商场。程暖缓慢而清晰地说,她说要上厕所,让我在门口等。我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她就不见了。

    这套说辞与前世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她脸上没有泪水,声音没有颤抖。程建国显然注意到了异常,眉头皱得更紧。

    你离开了一会儿他声音危险地压低,我有没有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好你妹妹

    程暖感到一阵讽刺的笑意涌上喉咙。是啊,无论什么时候,程玥永远排在第一。程玥的安危,程玥的感受,程玥的未来。而她程暖,不过是程玥的附属品,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保姆兼替罪羊。

    我找了她两个小时。程暖说,然后我决定回家。

    你什么林月尖声叫道,你把妹妹弄丢了就自己回家程暖,你是不是疯了

    程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掏出手机,调出那张照片,举到父母面前:我没弄丢她。她躲在玩具店后面,看着我到处找她。我觉得很好玩,就拍下来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程建国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林月一把抢过手机,放大照片仔细查看,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

    这……这不可能。林月摇着头,玥玥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你……是你逼她躲起来的!

    程暖差点笑出声来。即使证据摆在眼前,母亲的第一反应仍是维护程玥,指责她。多么熟悉的剧本啊。

    照片上有时间戳。程暖轻声说,下午2点17分。那时候我已经找了她快一个小时了。

    程建国夺过手机,死死盯着屏幕。程暖能看出他在思考,在权衡。不是权衡两个女儿谁在说真话,而是权衡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才能最小化对程玥的影响。

    把照片删了。最后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危险,这件事到此为止。等玥玥回来,谁也不准再提。

    程暖接过手机,当着他的面删除了照片。但她知道,云端备份早已存在。这一次,她不会再毫无防备。

    现在,回你的房间去。程建国转身走向书房,等你妹妹回来,我要看到你向她道歉。

    道歉程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你诬陷她。林月冷冷地补充,还有,今晚不许吃饭。好好反省一下你的行为。

    程暖站在原地,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证据、逻辑、真相,在这个家里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程玥。

    她慢慢走上楼梯,在拐角处遇到了张阿姨。老保姆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和几块饼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暖暖……张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把托盘塞到她手里,拿着吧,别饿坏了。

    程暖接过托盘,突然注意到张阿姨手腕上的一道伤疤。前世她从未在意过这个小细节,但现在,二十三岁的目光看出了异常——那伤疤太整齐了,像是被什么利器刻意划伤的。

    张阿姨,程暖压低声音,你知道程玥是故意的,对吗

    老保姆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小孩子调皮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这不是第一次了。程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张阿姨的嘴唇颤抖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程暖读不懂的情绪——是恐惧愧疚还是……同情

    暖暖,有些事情……张阿姨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不是你的错。记住这句话。

    她匆匆离开,留下程暖站在走廊上,心跳如雷。不是你的错。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前世十三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回到房间,程暖锁上门,把牛奶和饼干放在床头。她打开衣柜,拖出一个旧书包,开始往里面塞必需品:几件换洗衣服、存了三年零花钱的小猪存钱罐、生日时张阿姨送的手表。

    她刚把存钱罐砸开取出里面的钞票,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程建国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你在干什么他厉声问道。

    程暖的手停在半空中,大脑飞速运转。逃跑计划提前暴露了,但她不能慌。前世二十三年的苦难教会她最重要的一件事——恐惧只会让施虐者更兴奋。

    收拾东西。她平静地回答,既然这个家不欢迎我,我离开就是了。

    程建国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显然,他从未想过十岁的女儿会有这样的反应。

    胡闹!他最终咆哮道,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程暖差点笑出声来。危险比起这个家,外面的世界简直安全得像天堂。

    我不会再当程玥的替罪羊了。她直视父亲的眼睛,如果她今天真的走丢了,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把我关在地下室三天不给饭吃

    程建国的表情变得狰狞:谁告诉你的

    这个反应让程暖心头一震。她只是随口一说,基于前世经验的猜测,但父亲的回答无疑证实了——在上次某个她不知道的事件中,他们确实那样惩罚过她。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还有多少这样的惩罚被她的大脑选择性地遗忘

    滚出去!程建国突然暴怒,一把抓起她的书包扔到走廊上,有种就别回来!我倒要看看,没有程家,你能活几天!

    程暖没有争辩,默默捡起书包,把散落的物品一件件装回去。当她弯腰捡起最后一件东西时,余光瞥见程玥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姐姐要走了吗程玥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外面有好多坏人哦,姐姐不怕吗

    程暖直起身子,书包甩在肩上。她看着妹妹那张天使般的小脸,第一次看清了那甜美外表下的恶毒本质。

    比起外面的坏人,程暖轻声说,我更怕家里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穿过富丽堂皇的客厅,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温暖得让人想哭。

    她没有哭。她只是紧了紧书包带子,迈步走向未知的世界。

    这一次,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

    三天后,城郊一家名为老陈家的小餐馆后门,老板娘红姐正把一袋厨余垃圾扔进垃圾桶。她转身时差点撞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哎哟,吓我一跳!红姐拍着胸口,小朋友,你在这儿干嘛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衣衫略显凌乱的小女孩,背着个旧书包,小脸脏兮兮的,但眼睛却出奇地冷静成熟。

    阿姨,程暖直视红姐的眼睛,你们需要帮手吗我什么都能做——洗碗、擦桌子、端菜。只要给口饭吃和个地方睡觉就行。

    红姐皱起眉头:孩子,你多大了父母呢

    十岁。程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我干活很利索,不会给您添麻烦。

    前世记忆告诉她,这家餐馆的老板夫妇是好人。十二岁那年她流浪到这里,红姐给了她一碗热汤和一个临时避雨的角落。虽然第二天就被社区工作人员发现送回了程家,但那碗汤的温暖,她记了一辈子。

    红姐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渐渐软化:进来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程暖跟着红姐走进餐馆厨房,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她已经三天没吃顿正经饭了,靠着便利店丢弃的临期面包和公园饮水机活到现在。

    红姐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放在她面前:吃吧。

    程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碗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放下碗时,她发现红姐和丈夫陈叔正低声交谈,不时看她一眼。

    孩子,最终陈叔走过来,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们不留童工,这是违法的。但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去,可以在我们这儿暂住几天,帮点小忙,等联系上你父母再说。

    程暖知道这是她能期待的最好结果了。她点点头:谢谢。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红姐叹了口气,领着她走向餐馆楼上的一间小储藏室:这里有点挤,但还算干净。厕所在一楼后面,洗澡间在——

    我知道在哪里。程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我是说……我刚才看到指示牌了。

    红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问。她找出一套干净的旧衣服和毛巾递给程暖:先洗个澡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

    当浴室门关上,热水从头顶淋下的那一刻,程暖终于允许自己流下了重生后的第一滴眼泪。热水冲刷着她瘦小的身体,也带走了部分疲惫和恐惧。

    她做到了。她逃离了那个家,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但这只是开始。手机里那张备份的照片,张阿姨欲言又止的表情,父亲对她上次受罚的反应……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程家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而她,程暖,将一层层揭开这些秘密,哪怕只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前世那个死在贫民窟的可怜虫,今生值得更好的结局。

    第3章

    清晨五点,闹钟还没响,程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老陈家餐馆楼上的储藏室只有六平米,放了一张折叠床和一个小衣柜后,几乎转不开身。但对程暖来说,这比程家的豪华卧室更让她安心——这里没有随时可能闯入的程玥,没有半夜检查她是否乖乖睡觉的母亲,更没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穿上红姐给她的旧T恤和牛仔裤。镜子里的女孩瘦小得不像十岁,苍白的脸上有一双过于成熟的眼睛。

    下楼时,陈叔已经在厨房忙活了。面团在案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蒸笼冒出腾腾热气,油锅滋滋作响。这些声音比程家的任何一首钢琴曲都更悦耳。

    暖暖,这么早陈叔头也不抬地问,手上揉面的动作没停。

    我来帮忙。程暖熟门熟路地系上小围裙,站到洗碗池前。前世十二岁到十三岁那段流浪日子里,她曾在四五家餐馆打过零工,洗碗这种活计早就烂熟于心。

    陈叔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三天前收留这个陌生女孩本是一时心软,没想到她出奇地能干——洗碗、擦桌、端菜,甚至简单的切配都能上手,勤快得不像个十岁孩子。

    今天要送二十份早餐到对面写字楼。陈叔递给她一张订单,红姐一会儿就下来,你们一起去。

    程暖点点头,麻利地开始准备一次性餐具和包装袋。前世记忆告诉她,这家小餐馆主要做周边上班族的生意,早餐和午餐时段最忙,下午就清闲了。她计划利用空闲时间开始调查程家,尤其是那张云端备份的照片——程玥躲在玩具店后窃笑的证据,或许能成为揭开家庭秘密的第一把钥匙。

    暖暖,把这个喝了。红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杯温热的豆浆塞到她手里,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程暖双手捧着杯子,热度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前世那碗救命的牛肉面就是红姐给的,如今又是她。有些人的善良,似乎与时空无关。

    谢谢红姐。她小口啜饮着,甜度刚好。

    红姐粗糙的手突然抚上她的额头,把碎发拨到一边:伤口还疼吗

    程暖下意识摸了摸额角的结痂。那是离家那晚在公园长椅过夜时,被流浪汉推搡撞到铁栏杆留下的。当时血流如注,吓得她以为要死在那里了。

    不疼了。她轻声回答。

    红姐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条粉色发绳:女孩子要打扮得精神些。来,我给你扎个马尾。

    程暖僵住了。在前世的记忆里,母亲从未给她梳过头。程玥每天都有精致的发型,而她永远是乱蓬蓬的短发,因为长头发太难打理。

    红姐的手很灵巧,三两下就扎好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程暖伸手摸了摸,突然鼻子一酸。

    怎么了红姐皱眉。

    没什么。程暖迅速眨掉眼里的湿意,我们去送餐吧。

    写字楼大堂明亮整洁,电梯门映出她扎着马尾的倒影。程暖推着送餐车,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普通的孩子,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虐待,没有偏袒,没有那些深夜里的惩罚。

    1203室,林氏贸易。红姐核对订单,听说这家公司最近在和你爸...和程氏企业谈合作。

    程暖的手一抖,差点打翻餐盒。程氏企业——父亲程建国的商业帝国,也是她噩梦的源头。前世她被流放到国外后,曾听亲戚提起程氏如何扩张壮大,而她却只能在贫民窟挣扎求生。

    我不清楚这些。她低声回答,刻意避开红姐探究的目光。

    红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暖暖,我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需要帮助...

    1203到了。程暖打断她,敲响了玻璃门。

    送完餐回餐馆的路上,程暖借口去公共厕所,拐进了路边一家网吧。十岁孩子独自进网吧本应引人注目,但网管只是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就继续打游戏了——流浪儿的打扮是最好的伪装。

    程暖用红姐给她的零花钱开了一小时电脑。登录云端账号下载那张关键照片后,她开始搜索程氏企业的最新消息。

    《程氏集团进军地产业,收购城北老旧小区引争议》

    《程氏与林氏贸易达成战略合作,共建物流园区》

    《慈善家程建国再捐百万,资助孤儿院设施升级》

    最后一条新闻让程暖鼠标一顿。孤儿院前世她从未听说过父亲对孤儿院有什么特别关注。点开报道,照片里程建国笑容可掬地将支票递给一位白发院长,背景是阳光之家儿童福利院的招牌。

    程暖皱起眉头。直觉告诉她,这所孤儿院不简单。她迅速记下地址和院长姓名,正要继续搜索,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提醒她该回去了。红姐会担心的。

    关闭网页前,她鬼使神差地搜索了程暖

    失踪。结果让她浑身冰凉——《程氏集团长女疑因偷窃离家,家人焦急寻找》,配图是程建国和林月接受采访的悲痛面孔。

    小小年纪就偷家里财物,我们也很痛心。报道中程建国叹气,希望暖暖看到新闻能回家,我们会帮她改掉坏习惯。

    程暖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前世也是这样,明明是程玥弄丢了她最喜欢的书,父母却一口咬定是她偷了东西卖掉。那天晚上,她被罚跪在书房一整夜。

    而现在,他们故技重施,提前给外界打预防针——就算程暖说出真相,也会被当成偷东西的问题儿童在撒谎。

    改掉坏习惯她冷笑一声,关掉电脑,是改掉揭穿你们的勇气吧。

    回到餐馆已近中午,用餐高峰即将开始。程暖刚系上围裙,红姐就急匆匆塞给她一个外卖袋:

    暖暖,把这个送到城东中学,高三教师办公室陈老师订的。

    程暖接过袋子,心跳突然加速。城东中学——程阳的学校。前世哥哥比她大五岁,现在应该正在读高三。如果运气好,她可能不会碰到他;如果运气不好...

    我马上去。她低声说,拎起袋子就往外跑。

    城东中学距离餐馆两站公交,程暖选择步行。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路边梧桐叶开始泛黄。她刻意放慢脚步,试图理清思绪。见到程阳该怎么办装作不认识还是质问他为何拉黑那个求救电话

    校门口保安看了她一眼就放行了——送餐的孩子显然不构成威胁。高三教师办公室在三楼尽头,程暖低着头快步走过走廊,祈祷不要遇到任何熟人。

    程暖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血液凝固。抬头看去,程阳站在楼梯拐角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脸上写满震惊。三年后的哥哥比记忆中更年轻,但眉眼间的冷漠如出一辙。

    程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程阳已经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这里干什么爸妈找你都找疯了!

    放开。程暖挣扎着,声音压得极低,我只是来送外卖。

    程阳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餐袋上,眉头皱得更紧:你...在打工

    不然呢喝西北风吗程暖讽刺地反问,麻烦让让,客人等着吃饭。

    程阳的手松了松,但没有完全放开。他上下打量着妹妹,目光在她额角的伤疤和明显大一号的衣服上停留:你...这几天住在哪

    关你什么事程暖猛地抽回手,反正没人会关心。

    她绕过程阳冲向办公室,放下餐袋收了钱就往外跑。刚跑到一楼,程阳就从后面追上来拦在她面前。

    听着,他压低声音,不管你和爸妈有什么矛盾,离家出走是最蠢的解决办法。外面很危险,你知道有多少——

    比家里更危险吗程暖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程玥那天是故意躲起来的吗你知道爸妈是怎么对我的吗

    程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恢复冷静:玥玥才七岁,她能有什么坏心思爸妈对你严格是为你好。别任性了,跟我回家。

    程暖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那张照片:自己看吧。你的天真妹妹是怎么躲在玩具店后面,笑着看我找她找得发疯的。

    程阳盯着手机屏幕,脸色渐渐变白。程暖知道他在挣扎——一边是父母灌输的程玥天真可爱、程暖问题重重的认知,一边是铁证如山的真相。

    这...这不能说明什么。程阳最终无力地辩解,也许玥玥只是...在玩捉迷藏

    然后爸妈就因为我弄丢了她,把我流放到国外程暖夺回手机,省省吧程阳,你心里清楚这个家有多扭曲。只是你选择了装睡而已。

    她转身要走,程阳却再次拦住她:等等。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进程暖手里,至少...别饿着自己。

    程暖看着手里的钱,突然想起前世那个求救电话。那时候的程阳,是不是也曾有过一丝后悔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愤怒取代——几百块钱买不回一条命。

    留着给你的宝贝妹妹买糖吧。她把钱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出校门。

    回餐馆的路上,程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恨自己的软弱——明明发誓不再为这个家流一滴泪,可程阳给钱的动作还是刺痛了她。最可笑的是,即使重生一次,她心底仍残存着一丝可悲的期待:也许这一世,哥哥会不一样

    餐馆下午的清净时段,程暖主动请缨去市场采购。红姐给了她一张清单和两百块钱,叮嘱她货比三家。市场在三个街区外,要穿过一条商业街和一个小公园。

    买完东西返回时,公园长椅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翻阅文件,身旁立着免费法律咨询的简易牌子。

    前世流浪的经验告诉程暖,这种公益律师通常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您好,她小声开口,我想咨询一些事。

    年轻男人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咨询者会是个孩子。他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白衬衫熨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着精英气质。

    小朋友,你的父母呢他合上文件,语气温和。

    我没有父母。程暖直视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如果一个孩子被家人虐待,她能怎么办

    律师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示意程暖坐下:我叫季青,是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程暖。十岁。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暂时住在朋友家。但我需要了解我的权利。

    季青点点头,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首先,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都是违法的。你有权向学校、居委会或者警方求助。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

    他耐心解释了相关法律条款,程暖认真记下每一个字。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有哪些权利,而现在,知识就是最好的武器。

    还有一件事,程暖等他说完才开口,如果...如果一个家庭领养了一个孩子,但后来虐待她,这个孩子能找到亲生父母吗

    季青推了推眼镜:这要看具体情况。有正规收养手续的话,档案是密封的,成年后才能申请查阅。但如果是非正规渠道...他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暖心跳加速。张阿姨那句不是你的错,父亲对她上次受罚的反应,还有母亲看她时那种掩饰不住的厌恶...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她可能根本不是程家的亲生女儿。

    只是好奇。她站起身,拎起购物袋,谢谢您的解答,季律师。

    季青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

    程暖接过名片,上面除了联系方式,还印着未成年人保护专项律师的字样。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脑海——这位律师或许能帮她调查程家和那所孤儿院的关系。

    但她不能贸然信任一个陌生人。前世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看似友善的面孔下,可能藏着最深的恶意。

    对了,季青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她,你刚才说你叫程暖程氏企业的程

    程暖浑身一僵:你怎么知道

    最近在新闻上看到寻人启事。季青的表情变得复杂,程家正在到处找你。

    那不是寻人启事,是通缉令。程暖冷笑,他们说我偷东西离家出走,对吧

    季青没有否认,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程暖转身要走,律师却再次开口:

    程暖,我最近在调查一起儿童拐卖案。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重砸在程暖心口,涉案的孤儿院...可能与你父亲有某种联系。如果你知道什么...

    程暖猛地回头,血液在耳边轰鸣。阳光之家儿童福利院——父亲捐款的那所孤儿院

    我需要证据。她听见自己说,证明我不属于那个家的证据。

    季青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光: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明天这个时间,我会在这里。

    程暖点点头,拎着购物袋快步离开。她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如果...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那么前世的苦难,今生的报复,都将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回到餐馆,她把采购的食材交给红姐,然后借口累了回到小储藏室。从床垫下取出笔记本,她开始记录今天获得的所有线索:

    1.

    程氏企业与阳光之家孤儿院有资金往来

    2.

    季青律师调查的拐卖案可能涉及该孤儿院

    3.

    张阿姨暗示不是我的错,可能知情

    4.

    父母对我异常的态度,尤其是上次惩罚

    写完最后一行,程暖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前世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被关地下室、被当众羞辱、被流放国外、那个永远无法接通的求救电话...

    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而如果她能证明这一点,不仅能够彻底摆脱那个家,或许还能找到真正的家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程暖握紧季青的名片,做了一个决定:明天去见律师,开始系统地调查自己的身世。无论真相多么丑陋,她都要亲眼看看,那个被程家刻意掩埋的过去。

    第4章

    程暖蹲在程氏企业总部后门的灌木丛里,掌心全是汗。

    周六早晨七点,大楼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值班保安老赵在前台打盹,每半小时例行巡逻一次。这是前世程阳带她来公司玩时透露的信息,没想到会成为今天潜入的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等老赵的脚步声远去后,迅速溜到侧门前。门禁卡是昨天从红姐丈夫陈叔那里借的——陈叔在程氏企业下属的物流公司做兼职司机,卡片权限不高,但足够进入普通办公区。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程暖闪身进入,轻车熟路地摸向电梯。前世十二岁那年,父亲曾大发慈悲带她来过公司一次,目的是向员工展示程家是如何善待这个不争气的女儿。那次参观如今成了她最好的向导。

    档案室在五楼拐角。程暖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胸腔。每个转角都可能遇到加班员工,每个摄像头都可能记录下她的行踪。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她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档案室里一定有线索。

    档案室门锁着,但旁边的窗户开了一条缝。程暖个子小,勉强能钻进去。落地时她不小心碰倒了一摞文件,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她僵在原地足足一分钟,确认没人过来查看后,才开始搜寻。档案柜按部门分类,人事档案在最后一排。灰尘在晨光中飞舞,呛得她直想打喷嚏。

    程字开头的文件夹很快找到,但里面只有程阳和程玥的资料。她的呢难道连正式员工身份都没有

    一个上锁的矮柜引起了她的注意。柜子很旧,锁也锈迹斑斑。程暖从发绳上取下小发卡,凭着前世在贫民窟学来的技巧,三两下就撬开了锁。

    柜子里只有薄薄一个文件夹,标签上赫然写着程暖(收养)。

    收养。

    这两个字像闪电劈进程暖的大脑。她颤抖着翻开文件夹,却发现关键页面都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些边角碎片和装订痕迹。翻到最后,她找到了一张被刻意保留的体检表——十年前的笔迹已经褪色,但仍能辨认出收养前体检和无明显遗传疾病等字样。

    果然...程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早该猜到的。母亲林月看她时那种掩饰不住的厌恶,父亲对她无端的惩罚,程玥肆无忌惮的欺凌...一切都有了解释。她不是程家的孩子,从来都不是。

    文件夹最底层还有一张照片,被刻意对折过。程暖小心翼翼地打开它——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程家别墅门口。女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但那婴儿襁褓上的向日葵图案,程暖在家族相册里见过,被标注为暖暖百日。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一个日期:2003年5月12日。而程家的程暖出生证明上,她的生日是2003年8月15日。

    这不可能...程暖的手指死死捏住照片边缘。如果照片日期是真实的,那么她被带到程家时已经三个月大,而程家伪造了她的出生日期。

    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程暖浑身一激灵。她迅速将照片塞进口袋,把文件夹恢复原状,然后躲到柜子后面。

    脚步声在档案室门口停住了。

    奇怪,窗户怎么开了是老赵的声音。

    程暖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如果被发现,她不仅会失去查明真相的机会,还可能被强行送回那个地狱。

    老赵嘟囔着关上了窗户,脚步声渐渐远去。程暖又等了五分钟才敢动弹,从原路溜出大楼。

    回到安全地带,她再次查看那张照片。阳光直射下,她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一行小字:李护士拍摄。

    李护士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程暖把照片藏进内衣暗袋,决定去找季青。律师也许能帮她查出这个李护士的身份。

    回餐馆的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回头看了几次,却只见到普通行人。是错觉吗还是程家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

    红姐在餐馆后门焦急地踱步,看到程暖立刻冲过来:暖暖!你跑哪去了有几个人来找你,样子凶得很!

    程暖浑身一紧:他们说什么了

    说是你亲戚,要带你回家。红姐皱眉,我说你出去办事了,他们就...就在店里闹了起来,打碎了几套餐具。陈叔差点报警,他们才走。

    程暖握紧拳头。程家动作比她预想的还快。是程阳告密了还是...

    红姐,我可能得搬走了。她轻声说,我不想连累你们。

    胡说什么!红姐一把拉住她的手,我和陈叔商量过了,你哪儿也不去。那些人再来,我们就报警!

    程暖眼眶发热,但没时间感动。如果程家派人来餐馆闹事,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她的行踪。接下来只会更危险。

    我得出去一趟。她挣脱红姐的手,如果...如果天黑前我没回来,就别等我了。

    暖暖!红姐在身后喊她,但程暖已经跑出小巷。

    季青的办公室在城东法律援助中心,公交车要坐七站。程暖一路上神经紧绷,不断回头确认没人跟踪。照片在内衣袋里发烫,像是揣着一块火炭。

    法律援助中心周末也开门,但人不多。前台告诉她季律师出去调查了,下午才回来。程暖只好在附近的小公园等他,饿得胃疼也不敢离开。

    下午三点,季青终于出现在公园长椅旁,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脸色疲惫但眼睛很亮。

    程暖他有些惊讶,你在这等多久了

    半天。程暖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东西。

    季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脸色很差。走,先去吃点东西。

    附近的小面馆里,季青点了两碗牛肉面。程暖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抬头时发现季青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面前的面几乎没动。

    你不吃吗她问。

    你吃吧。季青把另一碗推到她面前,看来你找到线索了

    程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后,才从内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今天在程氏企业的档案室发现的。文件夹上标着收养,但关键文件都被撕了,只剩下这个。

    季青接过照片仔细查看,目光在背面的日期上停留许久:你知道这个日期和你官方生日不符,对吧

    程暖点点头:差了三个月。还有这个李护士,可能是线索。

    我会调查。季青把照片还给她,不过你冒险潜入太危险了。程家已经报警找你,如果被抓住...

    他们说我偷东西离家出走,对吧程暖冷笑,经典套路。

    季青推了推眼镜:不止。今早的最新说法是,你可能被拐卖了,程家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程暖的筷子掉在桌上。这招太狠了——不仅坐实她受害者形象,还能发动全社会力量抓她回去。一旦被带回去,等待她的恐怕不止是惩罚,而是更可怕的命运。

    我需要更多证据。她声音发紧,证明我不是他们亲生的,证明他们虐待我...

    我正在查阳光之家孤儿院。季青压低声音,有线索表明,他们可能涉嫌贩卖儿童给有钱人家。如果你真的是被收养的,很可能通过这个渠道。

    程暖胃里一阵翻腾。她可能是被买来的像商品一样那她的亲生父母呢是自愿放弃了她,还是...

    还有,季青继续道,你父亲程建国最近频繁联系一位退休医生,叫李维民。巧合的是,这位医生曾经是阳光之家的医疗顾问。

    李维民...李护士程暖眼前一亮:能查到这位医生的地址吗

    太危险了。季青摇头,如果程家已经悬赏找你,任何与过去有关的地方都会被监视。给我几天时间,我...

    他的话被面馆门口的一阵骚动打断。三个穿着流里流气的青年闯了进来,为首的黄毛大声嚷嚷:听说这儿的面不错啊!老板,来三碗最贵的!

    程暖的身体瞬间绷紧。她认识那个黄毛——前世程玥上初中后,经常使唤这群混混教训不听话的同学。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季律师,她压低声音,我们得走。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季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后门在哪

    厨房右边。

    季青留下饭钱,两人悄悄起身往后门移动。刚走到厨房门口,黄毛突然大喊:哎!那不是程家大小姐吗你爸妈找你找疯啦!

    程暖拔腿就跑,季青紧随其后。后门通向一条窄巷,七拐八绕后终于甩掉了追兵。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公交站旁,程暖的腿抖得几乎站不稳。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季青皱眉问。

    程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拆开后盖——果然,一个微型追踪器粘在电池槽里。

    什么时候...她浑身发冷。手机是红姐给她的旧机子,一直放在餐馆。唯一可能动手脚的时间就是今天早上那群人来闹事的时候。

    季青接过追踪器,用力扔进路过的垃圾车:现在安全了。但你不能再回那家餐馆。

    程暖咬住嘴唇。这意味着她又要无家可归了,但比起连累红姐夫妇,这算不了什么。

    我有地方去。她撒了个谎,你能帮我查李护士和李维民吗

    季青递给她一张新名片,背面写了个地址:这是我的公寓。如果没地方去,至少那里安全。至于调查,交给我。

    程暖收下名片,但没有承诺什么。信任对她是奢侈品,前世教会她连最亲的人都可能背叛。

    两人在公交站分手,程暖决定先去图书馆过夜。公共场所有监控,程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图书馆关门后,她在附近24小时快餐店找了个角落坐下。掏出笔记本,她开始整理今天的发现:

    1.

    确认收养身份(文件被毁但留有痕迹)

    2.

    照片中的女人和李护士是关键

    3.

    阳光之家孤儿院涉嫌贩卖儿童

    4.

    程家已悬赏追踪,危险升级

    写完这些,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

    5.

    季青可信吗

    6.

    程阳知道多少

    合上笔记本,程暖望向窗外的夜色。城市的灯光像无数双眼睛,有的充满敌意,有的深不可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那个抱着婴儿的陌生女人会是她母亲吗如果是,为什么把她交给程家如果否,她又为何出现在程家门口

    太多疑问,太少答案。但有一点程暖很确定——她绝不会像前世那样任人宰割。既然重生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就要揭开所有真相,哪怕过程充满危险。

    凌晨三点,快餐店服务员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程暖识相地离开,在公园长椅上蜷缩到天亮。

    周日早晨,她买了份报纸,头条赫然是《程氏集团长女疑似被拐,家人悬赏寻人》。配图是程建国和林月泪眼婆娑的照片,声称爱女程暖可能被不法分子控制。

    真是演得一手好戏。程暖冷笑,翻到下一版。

    一则小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阳光之家孤儿院二十周年庆,诚邀各界爱心人士参与》。时间是下周六,地点在城北新校区。广告角落的联系人写着白院长。

    程暖撕下这则广告,心跳加速。这可能是潜入调查的绝佳机会。但以她现在的样子,一出现就会被认出来。她需要伪装,需要帮手...

    程暖。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暖浑身一僵,缓缓转身——程阳站在长椅后,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校服皱巴巴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你...怎么找到我的程暖警惕地后退一步,准备随时逃跑。

    程阳苦笑了一下,举起手机:你拆了追踪器,但忘了关手机定位。爸妈雇了私家侦探监控所有关联账号。

    程暖倒抽一口冷气。她太大意了!

    别紧张。程阳把塑料袋递给她,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这里有些吃的和现金,还有...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信封:今早在爸妈书房找到的。我想你应该看看。

    程暖迟疑地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同一个女人抱着同一个婴儿,但这次她抬着头,面容清晰。程暖的血液瞬间凝固:照片上的女人,和她有七分相似。

    背面。程阳声音干涩。

    程暖翻过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小暖和妈妈,永远在一起。2003.3.21

    这...这是谁程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程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照片藏在爸爸的保险箱里,和你的...收养文件在一起。他顿了顿,暖暖,我想你可能真的是被收养的。而我父母...他们对你所做的一切...

    他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痛苦和愧疚说明了一切。程暖突然意识到,程阳可能和她一样,都是这个家庭扭曲游戏的受害者。

    为什么要帮我她直视哥哥的眼睛。

    程阳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因为那张照片...程玥笑着看你找她的照片。我...我不能再假装没看见了。

    他把塑料袋塞进程暖手里,转身离去前低声说:小心点。爸妈已经疯了,他们不能承受丑闻。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是程家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你知道了真相会比离家出走危险得多。

    程暖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照片仿佛有千斤重。谜团正在一点点解开,但真相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

    她打开程阳给的塑料袋,除了食物和现金,还有一张纸条:老地方见。明天放学后。——阳

    老地方...他们小时候秘密玩耍的废弃工厂程阳想告诉她更多

    程暖把照片和纸条收好,决定冒险一见。但在那之前,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整理思绪,并想办法参加下周孤儿院的周年庆。

    她摸了摸季青给的名片,做了一个决定:是时候寻求专业帮助了。

    第5章

    季青的公寓比程暖想象中整洁得多。

    两室一厅的格局,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法律书籍和文件夹,茶几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一切镀上温暖的金边。

    你可以住次卧。季青把钥匙递给她,冰箱里有食物,浴室有热水。我这两天要去邻市调查,你可以把这里当自己家。

    程暖站在门口没动,手指紧攥着背包带:为什么帮我

    季青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坦率而平静: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法律援助中心专门帮助像你这样的未成年人。

    不只是工作。程暖盯着他的眼睛,你调查阳光之家孤儿院很久了,对吧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

    季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相框递给程暖。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孩,笑容灿烂。

    我姐姐一家。他的声音很轻,十年前,他们的小女儿在公园失踪,当时只有三岁。监控显示她被一个陌生女人带走了,线索指向阳光之家孤儿院...但证据不足。

    程暖胸口发紧:找到她了吗

    季青摇摇头,把相框放回书架:但我相信她还活着。所以大学我选了法律专业,毕业后专门处理未成年人案件...尤其是涉及孤儿院的。

    程暖突然明白了季青眼中的执着从何而来。他们都在寻找失去的家人,只是方式不同。

    我会帮你查阳光之家。她轻声承诺,如果...如果你侄女真的在那里...

    谢谢。季青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恢复了专业语气,关于你的身世,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那个李护士全名李凤英,曾经是阳光之家的护士长,现在已经退休,住在城郊的养老院。

    程暖心跳加速:地址呢

    在这里。季青递给她一张纸条,但我建议等我回来再一起去。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程家已经——

    我等不了。程暖打断他,程阳给我的那张照片...那个女人可能是我亲生母亲。我必须知道真相。

    季青看着她倔强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至少让我送你到养老院附近。明天一早,可以吗

    程暖点点头。这个妥协已经是她的极限。

    当晚,她睡在陌生的床上,却做了熟悉的噩梦——前世死在贫民窟的那晚,电话那头冰冷的提示音,腹部伤口化脓的剧痛...醒来时枕头已经湿透,窗外晨光微熹。

    季青开车送她去养老院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程暖反复翻看那张照片——抱着婴儿的女人有着和她相似的眉眼,笑容温柔而忧伤。照片背面的日期比她官方生日早了近三个月,这意味着什么

    到了。季青在距离养老院两个路口的地方停车,我下午回来接你。如果有任何危险,立刻打我电话。

    程暖点点头,戴上棒球帽和口罩——简单的伪装,但总比没有强。

    养老院是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建筑,院子里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前台护士看了程暖一眼:探视谁

    李凤英奶奶。程暖压低声音,我是...她孙女。

    护士狐疑地打量着她:李奶奶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就这几天了。305房,别待太久。

    程暖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李护士快不行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305房的门半掩着。程暖轻轻推开,一股消毒水混着药味扑面而来。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正闭目休息。

    李...李奶奶程暖轻声唤道。

    老人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程暖的瞬间突然亮了起来。

    小芸她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你终于来看我了...

    程暖僵在原地。小芸是谁

    老人吃力地撑起身子,眯起眼睛仔细看她:不...不是小芸。太年轻了...你是...暖暖

    程暖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知道我的名字

    您认识我她快步走到床边,您知道我是谁

    李凤英颤抖的手伸向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戴上后仔细端详程暖的脸:像...太像了。尤其是眼睛...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程暖的心脏狂跳起来:我妈妈...是照片上这个女人吗她掏出程阳给的照片。

    李凤英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年轻女人的脸:小芸...可怜的孩子...

    她是我妈妈程暖的声音发抖,她...她还活着吗

    老人摇摇头,眼中泛起泪光:难产死的...你出生那天。她拼了命把你生下来...临死前还求我照顾好你...

    程暖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床沿才没跌倒。她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那她为什么会到程家

    那...我父亲呢

    李凤英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程建国...那个畜生!她剧烈咳嗽起来,程暖连忙倒了杯水给她。

    程建国...是我父亲程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初恋...他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李凤英喝了水,气息平稳了些,后来程家要他娶门当户对的林家小姐...小芸当时已经怀孕三个月...他逼她打掉,小芸不肯...偷偷离开学校...

    故事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程暖的心脏。她的母亲,一个叫小芸的大学生,为了保住孩子逃离爱人,却在生产时死去。而那个爱人...是程建国

    后来呢她声音嘶哑,我怎么会在程家

    程建国结婚后一直没孩子...听说林月不能生...李凤英虚弱地说,他不知怎么打听到你的存在...那时你已经三个月大了...我本来把你寄养在乡下亲戚家...

    老人的手突然抓住程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带人来抢你!说你是他亲生女儿,有权要回去...我拦不住...小芸的遗愿是让你远离程家...我对不起她...

    程暖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如此...她不是被收养的,是被抢走的。程建国需要继承人,而林月不能生育,所以他们认回了这个私生女...直到程玥出生。

    程玥...是亲生的吗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李凤英摇摇头:听说是从孤儿院抱养的...林月视你为眼中钉,怎么可能让你继承程家所以程玥一出生,你就成了多余的人...

    一切都有了解释。林月对她的虐待,程建国的冷漠,程玥的优越感...她从来不是这个家的一员,只是一个暂时的替代品,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备胎。

    我妈妈...小芸...她还有家人吗程暖擦去眼泪问道。

    有个姐姐...在老家县城...教书的...李凤英的声音越来越弱,地址...我写在...日记本里...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颤抖地递给程暖:最后一页...我对不起小芸...没保护好你...

    程暖接过笔记本,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们冲进来,把程暖推到一边。

    请出去!病人需要急救!

    程暖被赶出房间,手里紧攥着那本日记。走廊上人来人往,她却像站在孤岛上,四周都是汹涌的海水。

    李凤英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她是程建国的私生女,母亲因生她而死,她被强行从抚养人身边夺走...而程家对她的虐待,不过是清除一个错误的手段。

    前世她死在贫民窟,对程家而言,恐怕是求之不得的结局。

    护士长走过来告诉她,李凤英暂时稳定了,但需要休息,请她改天再来。程暖点点头,麻木地走出养老院。

    她没有等季青,而是坐公交去了城郊的废弃工厂——她和程阳约定的老地方。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确认程阳知道多少。

    工厂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锈迹斑斑的铁门,破碎的玻璃窗,杂草丛生的院子。小时候她和程阳常来这里探险,那是为数不多快乐的回忆。

    你来了。

    程阳从一根倒塌的水泥柱后走出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知道多少程暖开门见山,声音冷得不像个孩子。

    程阳愣了一下:什么

    关于我的身世。程暖直视他的眼睛,我是程建国的私生女,对吧我母亲生我时死了,然后我被强行带到程家。直到程玥出生——那个你们从孤儿院抱养的孩子——我就成了多余的人。

    程阳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

    看来你知道。程暖冷笑,你知道,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虐待我看着我背黑锅看着我死在——她猛地刹住,差点说出前世二字。

    我不知道!程阳抓住她的肩膀,我只在爸妈吵架时偷听过一些...妈妈说你是爸爸的污点,说要不是当时她不能生,绝不会让你进门...我以为只是难听的话...

    程暖甩开他的手:那张照片呢你怎么找到的

    爸爸的保险箱。程阳声音发抖,我...我最近一直在查。自从看到程玥躲着笑你的照片后,我就...我就开始怀疑很多事情...

    他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文件复印件:这是我能找到的全部。你的出生证明是伪造的,真名叫林暖,随母姓...还有这个...

    最后一张纸是一份医疗记录,上面写着新生儿林暖,母亲林芸产后大出血死亡,父亲栏空白。

    程暖的视线模糊了。林暖...林芸...她终于有了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暖暖...程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愧疚,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如果我早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程暖打断他,你会站在我这边吗还是会像前世...像以前一样,假装没看见

    程阳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

    程暖想说些刻薄的话,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面前的程阳不再是前世那个冷漠的哥哥,而是一个同样被程家谎言困住的少年。也许...只是也许...这一世他们会不一样

    我需要时间。最后她说,程家不会轻易放过我,尤其是现在我知道了真相。

    你要怎么做程阳紧张地问。

    程暖翻开李凤英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果然写着一个地址和名字:林梅,青山县第一中学。

    我要找我妈妈的家人。她轻声说,然后...我要让程建国和林月付出代价。

    程阳沉默了很久,最后从书包里掏出一部旧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手机是我用零花钱买的,没登记身份。卡里有我攒的三万块,密码是你生日...不,是林暖的生日,8月15日。

    程暖没有接: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是我妹妹。程阳直视她的眼睛,不管是同父异母还是什么...你都是我记忆里那个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小暖暖。

    程暖的防线瞬间崩塌。她接过手机和卡,眼泪终于决堤。

    小心程玥。程阳临走前警告,她...不像表面那么单纯。昨天我听见她打电话,说什么必须再次处理掉这个麻烦...我怀疑她指的是你。

    程暖浑身发冷。再次处理掉...难道前世她的死,也和程玥有关

    回到季青公寓已是傍晚。律师还没回来,程暖洗了把脸,开始整理今天的收获:

    1.

    生母林芸,死于生产,程建国初恋

    2.

    被强行带到程家,原名林暖

    3.

    生母的姐姐林梅在青山县

    4.

    程玥可能参与前世她的死亡

    刚写完这些,手机响了——是季青。

    程暖你在哪我回养老院接你,他们说你早就走了!

    我在你公寓。程暖回答,我...我找到答案了。

    半小时后,季青急匆匆赶回来。程暖把今天的发现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包括程阳的警告。

    季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如果程建国和林月知道你已经发现真相...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我闭嘴。程暖平静地接上,就像前世...就像他们可能对我母亲做的那样。

    前世季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程暖意识到说漏了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部分坦白:我...有时候会做很真实的梦。在梦里,我被程家流放后死在国外...而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和梦里一样。

    季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时会产生这种既视感。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他拿出笔记本电脑,我查了青山县的林梅,确实是你母亲的姐姐。明天我开车送你去见她。

    程暖惊讶于他的爽快:你...不阻止我

    家人很重要。季青的声音有些沙哑,尤其是当你失去过他们。

    当晚,程暖辗转难眠。凌晨两点,她悄悄爬起来,翻看李凤英的日记。大部分内容都是养老院的琐事,但有几页提到了小芸的孩子和程家的威胁。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大学校门前,笑容明媚。背面写着林芸,2002年秋。

    程暖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中母亲的脸。她们有着同样的眼睛,同样的下巴弧度...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她在心里默默承诺,也会为自己。

    第二天一早,季青开车带她前往青山县。路程三小时,程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窗外飞逝的景色。她即将见到真正的家人,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温暖。

    青山县是个安静的小城,第一中学就在城中心。门卫告诉他们林梅老师正在上课,让他们在办公室等候。

    当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教师走进来时,程暖的心脏几乎停跳——这个女人有着和林芸照片中相似的眼睛,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

    你们是...林梅疑惑地看着他们。

    程暖站起来,声音颤抖:我是林暖...林芸的女儿。

    林梅手中的教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程暖听到了关于母亲的完整故事:林芸是青山县第一个考上首都大学的学生,聪明美丽;她与程建国的恋情遭到程家强烈反对;怀孕后被逼堕胎,独自离开学校;在生产时因乡镇医院条件有限大出血而死...

    程建国派人抢走了你。林梅泪流满面,我们报了警,但警察说亲生父亲有权抚养...后来我们去找过几次,都被程家的人打出来...

    她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小芸留给你的东西。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过去...提前写了信...

    程暖颤抖着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手链,和一张母女合照——林芸抱着刚出生的她,虚弱地微笑着。

    信很短:

    我的小暖: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妈妈已经变成星星了。不要难过,妈妈爱你胜过生命。这条手链是我亲手编的,希望能保护你平安长大。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值得被爱。

    永远爱你的妈妈

    程暖再也控制不住,扑进林梅怀里放声大哭。这一刻,她不是程家的弃子,不是贫民窟的流浪儿,只是一个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

    回程路上,季青一直沉默。直到快进城时,他才开口:你打算怎么做现在证据确凿,可以起诉程建国虐待和非法拘禁。

    程暖摸着腕上的红绳手链——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礼物:先公开真相。然后...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程家做了什么。

    她拿出手机,拍下所有证据:照片、信件、医疗记录...这些将成为她反击的武器。

    车停在季青公寓楼下时,天已经黑了。程暖刚下车,一辆黑色面包车突然疾驰而来,猛地刹在他们面前。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三个蒙面人冲出来,一把抓住程暖!

    救——她的呼救声被一只大手捂住。季青冲上来,却被一棍打倒在地。

    再动就杀了他!挟持她的人在耳边低吼。

    程暖僵住了。在被人粗暴地塞进车前,她只来得及看到季青满脸是血地爬向手机...以及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程玥站在路灯下,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第6章

    黑暗。疼痛。颠簸。

    程暖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后脑勺的剧痛让她想吐。嘴被胶带封住,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绳子绑着,随着车辆行驶不断摩擦皮肤,火辣辣的疼。

    她记得黑色面包车,记得蒙面人,记得季青满脸是血地倒下...还有路灯下程玥那张得意的小脸。

    车子一个急刹,程暖重重撞在前座椅背上,眼前金星直冒。车门拉开,冷空气夹杂着霉味和机油味扑面而来。两只粗壮的手臂把她拖出车厢,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透过肿胀的眼皮缝隙,程暖看到这是一个废弃仓库,生锈的钢架,破碎的玻璃窗,地上散落着油渍斑斑的零件。她被扔在一张金属椅子上,绑匪之一——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撕掉她嘴上的胶带。

    程家大小姐。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有人出大价钱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谁程暖声音嘶哑,舌头因干渴而肿胀,程建国林月还是...程玥

    刀疤脸和同伙交换了一个眼神:小丫头挺聪明。不过聪明人通常死得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拨通视频电话。屏幕亮起,程暖看到了林月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暖暖,你太让我失望了。林月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得可怕,离家出走就算了,还四处造谣,调查那些...不该你知道的事。

    程暖强迫自己直视屏幕:比如我是程建国的私生女比如你虐待我是因为恨我母亲比如程玥根本不是亲生的

    林月的表情瞬间扭曲,眼中闪过一丝程暖从未见过的狠毒:闭嘴!你以为知道这些就能威胁程家你和你那个下贱母亲一样天真!

    夫人。刀疤脸插话,按原计划处理

    林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优雅面具:对。就像十年前那样。确保这次...不会再有意外。

    视频挂断,程暖的血液凝固了。十年前那样是什么意思不会再有意外又指什么前世她的死亡...难道不是意外

    刀疤脸把手机塞回口袋,对同伙点点头:老规矩。先关几天,等风声过去再处理。

    这次真要去码头吗年轻些的绑匪问,上次那地方差点被渔民发现...

    闭嘴!刀疤脸厉声喝止,瞥了程暖一眼,不该说的别说。

    两人离开仓库,锁上了沉重的铁门。程暖被独自留在黑暗中,只有高处一个小窗户透进些许月光。

    码头。渔民。十年前。

    这些关键词在她脑海中翻腾。季青说过,他侄女十年前在码头附近失踪...难道和十年前那样处理有关程暖浑身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寒冷。她可能无意中触及了一个远比想象更庞大的黑暗网络。

    绳子深深勒进皮肉,但程暖顾不上疼痛。她必须逃出去,必须警告季青...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想到律师满脸是血倒下的画面,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她不能连累更多人因她而死。

    借着月光,程暖打量四周。仓库堆满废弃机械,最近的是一台生锈的铣床,锋利的金属边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果她能挪过去...

    她开始一点点挪动椅子,金属腿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每动一下,被绑的手腕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十分钟后,她终于靠近了铣床,背过身去,开始用锋利的金属边缘磨绳子。

    汗水浸透了衣服,手腕湿滑的血让工作更加困难。不知过了多久,绳子终于松动了。程暖挣脱双手,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踉跄着站起来。

    仓库门被锁死,窗户太高够不着。她的目光落在堆放的木箱上——如果能爬上去,或许能够到那扇小窗。

    木箱摇摇欲坠,程暖爬上去时差点摔下来。窗子比她想象的更小,但十岁孩子的身体勉强能挤出去。她深吸一口气,撞碎玻璃,不顾碎片划破手臂的疼痛,奋力爬出窗口。

    从三米高的地方跳下,程暖右腿一阵剧痛,但她不敢停留。仓库位于郊区荒地,远处有公路的灯光。她一瘸一拐地向光亮处跑去,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一切。

    身后突然传来喊叫声和手电光——绑匪发现她逃跑了。程暖加快速度,但受伤的腿拖慢了进度。追兵越来越近,她几乎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来。程阳!程暖毫不犹豫地拐向声源,被哥哥一把拉进树丛。程阳捂住她的嘴,两人屏息静气,看着绑匪从面前跑过。

    季律师没事,只是轻伤。程阳在她耳边低语,他报警了,但警察里有我爸的人。我们得自己逃。

    程暖点点头,跟着哥哥猫腰穿过灌木丛,来到一条小路边。程阳的摩托车藏在那里。

    上来!他递给她一个头盔。

    摩托车刚发动,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一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中央,车门打开,程玥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

    哥哥,你真让我失望。程玥的声音甜得发腻,爸爸说你会背叛我们,我还不信呢。

    程阳把程暖护在身后:程玥,你才八岁!怎么会参与这种事

    程玥咯咯笑起来,那笑声让程暖毛骨悚然:八岁哥哥,你太天真了。林妈妈说我比大多数大人都聪明。她转向程暖,至于你...真可惜上次没死透。

    上次前世程暖浑身发冷——程玥知道她重生的事

    不等她想明白,程玥已经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抓住他们。妈妈说...处理干净。

    两个壮汉逼近,程阳发动摩托车猛冲过去,逼得他们不得不闪避。程暖紧紧抱住哥哥的腰,摩托车呼啸着从程玥身边擦过。后视镜里,小女孩的表情狰狞得不像人类。

    去医院找季青!程阳大喊,他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摩托车在夜色中飞驰,程暖的眼泪被风吹散。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市立医院急诊部灯火通明。程阳带着程暖直奔三楼,季青的病房外站着两个警察——是真警察还是程家的人

    等等。程暖拉住哥哥,怎么确定他们可信

    程阳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病房里立刻响起铃声,其中一个警察接了电话。

    安全。程阳松了口气,是季青安排的。

    季青头上缠着绷带,左臂打了石膏,但神志清醒。看到程暖,他明显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没事。

    你说码头。程暖直奔主题,绑匪提到像十年前那样处理,还说要带我去码头。这和...和你侄女有关吗

    季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十年前...小雨就是在码头失踪的。他挣扎着坐起来,程阳,你父亲和林月...他们控制着阳光之家孤儿院,对吗

    程阳点点头:不只是控制。那家孤儿院是程氏慈善基金的下属机构,院长白玲是我妈的大学同学。

    季青的拳头握得咯咯响:我查了十年...终于确定了。阳光之家不只是贩卖儿童,他们还...处理掉那些不听话的、或者知道太多的孩子。

    就像他们前世处理掉我一样。程暖轻声说。

    程阳疑惑地看向她:前世

    程暖深吸一口气,决定全盘托出:我不是在做梦,程阳。我死过一次...十三岁那年,因为弄丢了程玥,被流放到国外,最后死在贫民窟。然后我重生回到程玥走丢的那天。

    病房里一片寂静。季青先反应过来:所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这就是你为什么能提前拍下程玥躲藏的照片。

    不止如此。程暖苦笑,我知道程家每个人的习惯、弱点...也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只是我没想到...前世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程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如果暖暖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妈...林月她...他突然掏出手机,我得确认一件事。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打开免提。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林月的声音传来:阳阳你在哪我们找了你一整夜!

    妈,程阳的声音异常冷静,我刚刚见了暖暖。她说...她是爸爸的私生女。这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林月冰冷的笑声:既然你知道了,就别装天真了。那个贱种本来就不该存在。二十年前我处理了她妈,十年前差点处理掉她,没想到这丫头命这么硬...

    程阳的手在发抖:处理你是说...谋杀

    为了程家,有些事必须做。林月的声音冷酷得不似人类,你爸的政敌、商业对手、那些碍事的女人...包括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阳阳,你是程家的继承人,这些迟早要面对。

    程阳的脸色惨白如纸:那程玥...她知道这些

    玥玥比你懂事多了。林月语气中带着骄傲,八岁就知道帮妈妈分忧。不像你,为了个野种背叛家族。

    电话突然被切断。病房里三人面面相觑,都被林月话中的冷酷震惊了。

    她承认了。季青最先恢复理智,不止程暖的母亲,还有政敌、商业对手...这已经不只是家庭纠纷,而是连环谋杀案。

    程阳突然崩溃地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我...我和杀人凶手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还帮他们虐待你...

    程暖走过去,轻轻抱住哥哥颤抖的肩膀。这一刻,她不再恨他。程阳和她一样,都是程家这个畸形牢笼的囚徒。

    我们需要证据。季青挣扎着下床,林月刚才的话被录下来了吗

    程阳点点头,举起手机:自动录音。但只有这个不够...我们需要更多。

    孤儿院。程暖突然想起什么,周年庆就在这周六...白玲会在场。如果她参与其中...

    太危险了。季青摇头,程家现在肯定全员戒备。

    程暖摸了摸腕上母亲留下的红绳手链:正因如此,他们想不到我敢去。而且...她看向程阳,我需要你帮忙。

    程阳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说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回家。程暖轻声说,假装后悔背叛,套取更多信息...尤其是关于码头和十年前的。

    程阳脸色发白,但没有拒绝:那你呢

    我和季青会准备孤儿院的行动。程暖说,但首先...我需要治疗。

    直到这时,她才允许自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床上,程暖的右腿打了石膏,手腕的伤口被妥善包扎。季青坐在床边沙发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翻阅文件。

    你醒了。他放下文件,感觉怎么样

    还活着。程暖试着坐起来,全身肌肉都在抗议,程阳呢

    回家了,按计划行事。季青递给她一杯水,警方已经正式立案找你,但负责的副局长是程建国的老同学。我们得小心。

    程暖小口啜饮着水,思绪回到昨晚林月的话。二十年前我处理了她妈...母亲林芸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季青,她突然问,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律师推了推眼镜:法律人不谈报应,只谈证据和正义。

    我重生回来...也许就是为了揭露这一切。程暖看着窗外的阳光,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那些被程家处理掉的人...包括你侄女。

    季青的眼睛湿润了:如果...如果你真的经历过前世,那么请告诉我...小雨还活着吗

    程暖摇摇头:我不知道。在前世...我根本不认识你。

    季青失望地垂下眼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揭开这个黑幕。为了小雨,为了你母亲,也为了所有被程家伤害的人。

    程暖点点头,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是时候制定计划了——周六的孤儿院周年庆,将是他们反击的最佳机会。

    但首先,她需要联系一个人——生母的姐姐,林梅。如果程家真的如林月所说,处理过那么多碍事的人,那么林梅可能是关键证人。

    毕竟,她亲眼见证了妹妹的死亡,以及外甥女被抢走的全过程...

    第7章

    消毒水的气味。

    程暖讨厌医院,前世的最后时刻就是在肮脏的诊所里度过的。但此刻市立医院的VIP病房干净明亮,窗台上的小野花在阳光下舒展花瓣,季青说是护士们特意为她采的。

    右腿的骨折需要三周才能愈合,手腕上的勒伤已经结痂。身体上的疼痛不算什么,真正让她辗转难眠的是那些证据——录音、文件、照片,拼凑出一个比想象更黑暗的真相。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程阳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到程暖醒了,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早...昨晚睡得好吗

    程阳。程暖直视哥哥的眼睛,你从家里带了什么来

    程阳的肩膀垮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爸妈...不,程建国和林月订了明天飞瑞士的机票。我偷看了爸爸的电脑,发现他最近转移了大笔资金到海外账户。

    程暖接过文件翻看,手指微微发抖。程氏企业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表,数十笔转账记录,总额超过八位数。

    他们要跑。季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石膏手臂上已经签满了护士们的祝福语,昨晚我收到警局内线的消息,针对程家的调查被紧急叫停了。副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程阳的脸色变得惨白:我回家这三天...听到他们提到几个名字。副局长陈明,市长秘书刘...还有阳光之家的白玲。他们好像是一个...一个网络。

    犯罪网络。季青冷静地补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我联系了邻市的同行,调取了近十五年与阳光之家孤儿院有关的报案记录。二十三名儿童失踪,八起可疑死亡,全部以意外或逃逸结案。

    程暖接过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阳光之家孤儿院火灾致五死,初步调查系电路老化》。日期是十年前,正是季青侄女失踪后不久。

    电路老化程暖皱眉,太巧了。

    火灾后重建的资金来自程氏慈善基金。季青指着另一份文件,而重建工程的承包商是林月表弟的公司。我查了当时的消防记录,起火点不止一处...明显是人为。

    程阳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十年前...我八岁。有天半夜醒来,听到爸妈在书房吵架。妈妈说处理干净了,爸爸说太多人了,会引起怀疑...他捂住嘴,像是要阻止自己呕吐,他们是在说...那些孩子

    病房里一片死寂。程暖想起绑匪说的像十年前那样处理,胃里一阵翻腾。前世她死在国外贫民窟,恐怕也是处理的一部分。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尤其是直接联系程家的证据。程阳,家里有保险箱或者密室吗

    程阳摇摇头,又突然停住:爸爸的书房有个老式文件柜,永远上锁。小时候我好奇想打开,被罚跪了一整夜。

    季青和程暖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文件柜里有什么程暖问。

    不知道。但从那以后,爸爸看我的眼神...程阳声音发抖,就像看一个潜在的叛徒。

    季青拿出手机查看日历:明天周六,孤儿院周年庆。白玲肯定会出席。如果程家要跑路,很可能在活动后直接去机场。

    那我们只有今天了。程暖试图下床,腿上的石膏让她动作笨拙,必须找到那个文件柜。

    太危险了!程阳拦住她,你现在这样怎么潜进程家

    程暖没回答,而是看向季青:你认识可靠的警察吗不是程家那条线上的。

    季青点点头:我大学同学,现在在省厅刑侦队。他一直怀疑阳光之家的案子,但苦于没有证据。

    联系他。程暖说,告诉他,今晚八点,程家别墅。我们需要搜查令和逮捕令,针对程建国、林月和白玲...可能还有其他人。

    你疯了程阳瞪大眼睛,就算找到证据,你怎么确保警察不通风报信如果失败...

    所以我们得有铁证。程暖摸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林月承认谋杀我母亲和试图杀我,这已经足够立案了。但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孤儿院,关于那些孩子。

    季青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程阳,你说过程玥知道这些

    程阳的表情变得复杂:她...从小就跟着林月出入各种场合。我听到过她们谈论不听话的孩子...程玥甚至能模仿林月的语气。

    程暖想起路灯下程玥那张得意的小脸。真可惜上次没死透...八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除非她早就习惯了处理这个概念。

    程玥是关键。季青敏锐地指出,如果她能指证林月...

    不可能。程阳摇头,程玥崇拜林月,她永远不会背叛她。

    程暖冷笑一声:那我们只能自己找证据了。

    三人陷入沉默。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给病房镀上一层金色。程暖看着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十岁的身体,二十三岁的灵魂,承载着两世的仇恨与痛苦。

    她曾经只想报复程家,为自己讨回公道。但现在,面对那些失踪孩子的照片,那些被伪装成意外的死亡报告...这已经不只是个人恩怨了。

    我去。程阳突然说,家里今天只有保姆和程玥。林月去参加慈善午宴,爸爸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很可能是在销毁证据。

    季青皱眉:太冒险了。如果被抓住...

    那是我家,我知道所有监控死角。程阳坚定地说,而且...我需要赎罪。

    最后那句话让程暖心头一颤。她看着哥哥眼中的决心,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冷漠旁观她受苦的少年,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

    不行!程阳和季青同时反对。

    程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当然不是要爬墙。但你需要有人在外面接应,随时准备报警。她转向季青,你能联系省厅的朋友吗

    季青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拨号。程阳则打开背包,取出一套衣服:我带了张阿姨的旧工作服和假发...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伪装一下。

    一小时后,一个中年妇女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在程家别墅区的人行道上。程暖的伪装不算完美,但足以骗过远处的监控。她在距离程家两百米的长椅上坐下,打开手机,戴上蓝牙耳机。

    我到了。她低声说。

    耳机里传来程阳的呼吸声:正门有保安,我从后院翻进去。张阿姨今天休息,程玥应该在楼上...保持联系。

    程暖捏紧手机,掌心全是汗。夕阳将别墅区的树影拉得很长,像无数伸展的鬼手。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程家车道,她的心跳瞬间加速——那不是程家的车。

    程阳,有车来了!她急促地警告。

    耳机里一阵杂音,然后是程阳压低的嗓音:看到了...是白玲!她怎么这时候来林月不在家啊。

    程暖眯起眼睛。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银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按响门铃,程玥竟然亲自开门,两人交谈几句后一起进入别墅。

    程玥认识她...看起来很熟。程暖汇报,她们进客厅了。

    我在书房。程阳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文件柜的锁很复杂...需要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程暖的腿开始隐隐作痛。突然,别墅前门再次打开,白玲匆匆走出来,脸色异常难看。她上车后几乎是飙车离开。

    出什么事了程暖对着耳机问。

    没有回应。

    程阳程阳!

    一阵杂音后,耳机里突然传来程玥尖锐的声音:哥哥,你在爸爸书房干什么

    然后是程阳慌乱的解释,程玥的冷笑,接着是一声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通讯中断了。

    程暖浑身血液凝固。她顾不上伪装,抓起拐杖就往程家冲去。刚到门口,保安就拦住了她:哎,你干什么的

    我...我是程玥的家教老师。程暖急中生智,夫人让我今天来补课。

    保安狐疑地看着她:没听说啊...而且你这腿...

    数学竞赛紧急辅导!程暖提高音量,耽误了程玥的比赛,你负责

    这一招奏效了。保安犹豫了一下,摆摆手放她进去。程暖一瘸一拐地走到主宅前,正犹豫是按门铃还是绕到后面,门突然开了。

    程玥站在那里,穿着精致的粉色连衣裙,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

    程暖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八岁的女孩眼中闪烁着成年人才有的算计和冷酷。

    程阳在哪她直接问道。

    程玥歪着头,笑容不变:哥哥不听话,在反省呢。就像你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她让开一条路,要进来吗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程暖握紧拐杖,大脑飞速运转。程玥在拖延时间,等林月回来处理...而程阳可能已经受伤。她必须冒险。

    好啊。她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姐妹好久没聊天了。

    别墅内部富丽堂皇,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程暖跟着程玥走向客厅,眼睛却扫视着每个角落,寻找程阳的踪迹。

    你在找哥哥吗程玥在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得像个贵妇,他在地下室。爸爸说,叛徒都应该待在那里。

    地下室。程暖前世最恐惧的地方。黑暗、潮湿、蟑螂横行...她被关过无数次,有时仅仅是因为程玥摔倒了怪她没扶好。

    你早就知道,对吧程暖慢慢移动,把拐杖握在手里当武器,知道我不是你亲姐姐,知道你妈妈想杀我。

    程玥咯咯笑起来:当然啦!妈妈说我比哥哥聪明多了。她说你是爸爸的污点,必须抹掉。她歪着头,上次你死在国外,妈妈可高兴了。没想到你又活过来了,真讨厌。

    程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个八岁的孩子谈论谋杀就像谈论踩死一只蚂蚁。

    白玲来干什么她突然问。

    程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不关你的事!

    她来拿东西,对吧关于孤儿院的证据程暖步步紧逼,你妈妈要逃到国外了,带着你。但你觉得...她会一直带着你吗知道这么多秘密的小女孩

    程玥的小脸涨得通红:闭嘴!妈妈最爱我了!她说我是最像她的孩子!

    是啊,连杀人都像。程暖冷笑,但你知道那些被处理的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吗被埋在码头附近还是沉到海底

    程玥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向壁炉旁的报警按钮。程暖早有准备,拐杖一挥,精准地打在程玥的小腿上。女孩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地下室钥匙。程暖用拐杖抵住程玥的喉咙,不然我就告诉林月,是你泄露了所有秘密。

    程玥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你不敢!

    我死过一次了,记得吗程暖俯下身,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码头,知道十年前的大火,知道那些失踪的孩子...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八岁的小恶魔

    程玥的嘴唇开始发抖。她指了指茶几抽屉:钥...钥匙在那里。

    程暖一手控制着程玥,一手打开抽屉。不仅有钥匙,还有一把小巧的手枪。她的血液瞬间冰凉——林月在家里放枪,显然早有准备。

    拿起枪和钥匙,程暖拖着程玥走向地下室入口:带路。敢耍花样我就开枪。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地下室的楼梯又窄又陡,黑暗中弥漫着霉味和一丝血腥气。程暖推着程玥往下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程阳她轻声呼唤。

    一声微弱的呻吟从角落传来。程暖摸索着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程阳被绑在管道上,额头有一道血痕,脸色惨白。

    暖暖...快跑...他气若游丝地说,林月马上...回来...

    程暖顾不上程玥,冲过去解开绳子。程阳瘫倒在她身上,呼吸急促。

    没事了,我带你出去...她搀扶起哥哥,却听到地下室门砰地关上,然后是上锁的声音。

    程玥得意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笨蛋姐姐!妈妈说过,对付叛徒要像打蟑螂一样,又快又狠!

    程暖把程阳扶到墙边坐下,掏出手机——没有信号。地下室的窗户只有巴掌大,还被铁栏杆封死。他们被困住了。

    对不起...程阳虚弱地道歉,我找到...文件柜里的东西了...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名单...和账本...

    程暖打开一看,是一份手写记录,详细列出了日期、金额和代号。最近的一条是三个月前:X项目,50万,处理完毕。

    这是...

    被收买的官员名单...和处理记录。程阳咳嗽着说,爸爸的笔迹...我认得。X项目...可能就是针对你的。

    程暖的手不住发抖。这份名单足以摧毁程家多年构建的保护网。但现在,他们可能等不到将它公之于众的那一刻了。

    头顶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林月回来了...还带着帮手。

    暖暖...程阳突然抓紧她的手,如果...如果我们出不去...答应我一件事。

    别胡说!我们一定能...

    答应我!程阳的眼中闪着泪光,不管发生什么...别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复仇可以...但别让仇恨吞噬你...

    程暖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贫民窟的绝望,伤口的疼痛,那个永远打不通的电话...但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变成另一个林月。

    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林月冰冷的质问:他们在哪

    程玥甜美的回答:地下室,妈妈!我抓住他们了!

    好孩子。林月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宠溺,去收拾行李,我们一小时后去机场。白院长已经先走了。

    那...哥哥和姐姐呢

    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后,林月轻声说:妈妈会处理。像以前一样。

    程暖握紧手中的枪和名单,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地下室的角落堆着一些旧工具,其中一根铁棍可能撬开门锁...但时间够吗

    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信号了!一条短信跳出来:警方五分钟后到。坚持住。——季青

    原来在她潜入前,季青就安排了后援。程暖差点哭出来,但眼下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她必须拖延时间,等警察到来。

    林月!她对着门口大喊,我知道你杀了我母亲!也知道你通过孤儿院贩卖儿童!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片刻后,林月冷静的声音传来:证据呢小暖,你总是这么天真。谁会相信一个离家出走的问题儿童

    我有程建国的亲笔记录!名单和账本!程暖晃了晃手中的纸,包括三个月前谋杀我的X项目!

    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程玥的尖叫:妈妈!你去哪

    林月逃了。程暖立刻开始用铁棍撬门锁,程阳也挣扎着过来帮忙。就在门锁松动的那一刻,地面突然传来警笛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警察!不许动!

    一声枪响,接着是更多的喊叫和奔跑声。程暖终于撬开门锁,推开一条缝隙,正好看到几名警察制服一个西装男子——程建国!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楼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程玥的尖叫。程暖顾不得腿伤,跌跌撞撞爬上楼梯。客厅里一片混乱,警察正在给程建国戴手铐,而窗外,林月正冲向一辆车...

    拦住她!程暖大喊,她要跑!

    一名警察闻声追出去,但为时已晚。林月发动车子,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瞬间冲出了大门。

    程玥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小脸上满是泪水。看到程暖,她突然冲过来,举起一个U盘:都怪你!妈妈不要我了!

    警察及时拦住了小女孩,接过U盘。程暖喘着气坐下,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季青拄着拐杖冲进来,身后跟着几名穿制服的警官。

    程建国和白玲被捕了。季青气喘吁吁地说,林月...跑了。但我们有她的犯罪证据,国际通缉令很快就会发出。

    程暖看向被警察控制的程玥。八岁的女孩此刻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哭泣着喊妈妈。

    她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还多。程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额头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那个U盘...是她从林月包里偷的。她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程暖不知道该恨这个妹妹还是可怜她。八岁就深谙背叛与算计,这是谁的错

    名单...她想起关键证据,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程建国的亲笔记录。上面有收买官员的明细和...处理记录。

    为首的警官接过名单,脸色越来越凝重:这足以撼动半个城市的权力结构。他转向程阳,你确定要作证吗即使这意味着...

    我确定。程阳挺直腰板,那些孩子...那些被处理的人...他们应该得到正义。

    程暖握住哥哥的手。在这一刻,她终于感到了一丝平静。复仇的快感或许短暂,但正义...正义会持续很久很久。

    季青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异常复杂:码头...警方在码头仓库发现了...骸骨。不止一具。

    程暖想起绑匪说的像十年前那样处理,胃部一阵绞痛。那些失踪的孩子...终于回家了。

    我们得去医院。季青看着程暖流血的腿和程阳的伤口,然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程暖点点头,望向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中,她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容。这条路还很长,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

    第8章

    闪光灯。快门声。无数伸过来的话筒。

    程暖坐在新闻发布会前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红绳手链——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三个月过去了,程家的案子已经成为全国焦点,而今天是警方公布调查结果的发布会。

    根据现有证据,程建国、林月等人涉嫌谋杀、拐卖儿童、行贿等十二项罪名...省公安厅发言人沉稳的声音在会场回荡,目前已确认八起谋杀案与程氏集团有关,另有二十三起儿童拐卖案...

    程暖的视线扫过前排就座的受害者家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紧紧抱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泪水无声滑落;一个中年男人拄着拐杖,脸上的疤痕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季青告诉她,那是十年前试图调查女儿失踪案的记者,被意外车祸夺走了健康和工作。

    程小姐,一个记者突然把话筒转向她,作为揭发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您现在是什么感受

    程暖深吸一口气。十岁的身体里装着二十三岁的灵魂,但面对这样的场面,她依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前世死在贫民窟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重回公众视野。

    我...很庆幸真相终于大白。她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那些被程家伤害的人,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他们值得一个交代。

    季青坐在她旁边,西装笔挺,石膏早已拆除,但左臂仍有些僵硬。他悄悄递给她一瓶水,眼神中满是鼓励。

    程阳先生,另一个记者转向坐在程暖另一侧的哥哥,作为程家长子,您为何选择站在妹妹这边是否考虑过这会给家族带来的影响

    程阳比三个月前瘦了许多,西装显得空荡荡的。他看了程暖一眼,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家族真正的家族不会贩卖儿童,不会谋杀无辜,更不会虐待自己的孩子。他停顿了一下,我站在正义这边,仅此而已。

    发布会持续了两小时。当记者们追问程暖如何发现线索时,她只简单提到偶然发现的身世秘密,没有提及重生——那太超现实了,而且会模糊焦点。这是她和季青商量好的策略:让公众关注案件本身,而非她的个人经历。

    走出公安局大楼,初夏的阳光刺得程暖眯起眼。程阳去应付另一波记者,季青则带她走向停车场。

    累吗他打开车门,轻声问道。

    程暖摇摇头,但一坐进车里就瘫在了座椅上。三个月来,配合调查、辨认证据、接受询问...身心俱疲。腿上的骨折已经愈合,但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就像那些记忆。

    林月有消息吗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问道。

    季青的表情变得严肃:国际刑警在瑞士发现了她的踪迹,但很快又消失了。她转移了大量资金,足够在某个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舒服地过完下半生。

    程暖握紧了拳头。在所有程家的人中,她最恨的就是林月——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前世悲剧的策划者。

    她会付出代价的。季青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没有人能永远逃避正义。

    车子驶向城郊的一栋小别墅——季青的住所,也是程暖这三个月来的家。警方原本安排她去儿童福利院,但季青以临时监护人的身份接走了她。程阳则住在附近公寓,每天都来一起处理案件相关事宜。

    别墅门前停着一辆陌生轿车,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程暖下车,她快步走过来。

    程暖小姐我是青山县民政局的王梅。女人微笑着自我介绍,林梅老师托我带些东西给您。

    程暖的心跳加速。自从上次匆匆一别,她再没见过姨妈林梅。调查期间联系过几次,但都只是简短的电话。

    王梅递过文件袋:您母亲的遗物。林老师说,您应该拥有这些。

    文件袋很轻,里面是一本日记、几封信和更多照片。程暖的手指颤抖着翻看这些珍宝——母亲的笑容、母亲的笔迹、母亲的生活片段...她突然很想立刻见到林梅,当面道谢。

    林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王梅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医生说需要静养。但她让我转告您,等事情平息了,欢迎您回家看看。

    家。青山县那个安静的小城,有母亲的坟墓,有她真正的根。

    谢谢。程暖轻声说,请告诉姨妈...我会去的。

    送走王梅后,程暖坐在客厅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翻阅母亲的日记。大部分内容是关于大学生活的——课堂趣事、社团活动、与朋友的郊游...还有关于建国的甜蜜记录,那时他们还是单纯的校园情侣。

    要喝点什么吗季青在厨房问道,牛奶果汁

    茶就好。程暖头也不抬地回答,完全沉浸在日记中。

    季青端着茶盘走过来,看到摊开的日记本,眼神变得柔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程暖摇摇头: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日记。但...她翻到最后一页,这里,在她...离开学校前一周写的。

    日记页面上有几处泪痕,字迹也比前面潦草:

    建国今天来找我,说他家里安排了婚事,是林氏集团的千金。他说这是商业需要,求我理解...理解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啊!他说可以安排手术,费用他出...他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在湖边为我读诗的建国去哪了

    下一页,也是最后一页,只有简短几行:

    决定离开学校。李护士帮我联系了乡下亲戚,说可以暂住。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小暖,妈妈会保护你,即使用生命。

    程暖的眼泪滴在纸页上,与母亲二十年前的泪痕重叠。季青默默递过纸巾,没有打扰这份跨越时空的母女对话。

    我想去青山县。程暖合上日记本,声音坚定,明天就去。

    季青没有反对,只是点点头:我安排车。程阳要一起去吗

    嗯。程暖擦干眼泪,他...也该见见真正的家人。

    第二天清晨,一辆黑色SUV停在别墅前。程阳眼下挂着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眠。自从程家倒台,他变卖了所有个人财产用于赔偿受害者,自己搬进了简陋的出租屋。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帮程暖把背包放进后备箱。里面装着母亲的遗物和那条红绳手链。

    三个小时的车程,大部分时间在沉默中度过。程阳偶尔询问案件进展,季青则分享一些法律程序上的更新。程暖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和山峦,思绪飘向那个素未谋面却为她付出一切的母亲。

    青山县比程暖想象中更美。群山环抱,溪水穿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第一中学的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林老师说在公墓等我们。王梅在县城入口接应,指引车子开往郊外的山坡。

    公墓建在半山腰,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县城。林梅站在入口处,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但看到程暖时,眼中立刻有了光彩。

    小暖...她紧紧抱住程暖,声音哽咽,你来了。

    程暖闻到了姨妈身上淡淡的药香,感受到了那双颤抖的手传递的温度。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血亲,母亲唯一的姐姐。

    姨妈,这是程阳...我哥哥。程暖轻声介绍,这是季青律师,他帮我...

    我知道他们。林梅松开怀抱,向两人点头致意,谢谢你带小暖来。小芸的墓在那边,我带你们去。

    沿着石板小路向上,两旁是整齐的墓碑。最终他们停在一块朴素的灰色石碑前,上面刻着林芸(1982-2003),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永远的爱,给小暖。

    程暖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墓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两世的记忆,所有的委屈、痛苦、愤怒和思念,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她抱着冰冷的石碑,哭得像个真正的十岁孩子。

    林梅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讲述着那些往事:林芸是如何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大学;如何在信中欣喜地描述校园生活和初恋;又是如何突然中断学业回到家乡,只说是身体原因...直到临产前,她才向姐姐坦白真相。

    她走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林梅泪流满面,求我照顾好你...可我连这点都没做到...

    程阳突然跪了下来,对着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林阿姨,对不起...我父亲...程建国他对您妹妹...对暖暖...他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颤抖。

    季青站在一旁,眼中也有泪光闪动。他轻轻拍了拍程阳的肩膀,然后走向程暖:告诉你妈妈,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程暖擦干眼泪,从背包里取出母亲的日记和照片,整齐地摆在墓前:妈妈,我很好...我找到了姨妈,还有...还有很多关心我的人。她摸了摸红绳手链,您留给我的礼物,我一直戴着...我会好好活下去,活出您希望的样子。

    一阵微风吹过,拂过程暖的脸颊,像是母亲温柔的抚摸。远处,县城钟楼敲响了十二下,清澈的钟声在山间回荡。

    离开公墓前,林梅交给程暖一个小盒子:你妈妈的东西...我一直留着。

    盒子里是一枚大学校徽、一把小钥匙和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林芸站在湖边,笑容明媚。程暖小心地收好这些珍宝,向姨妈承诺会常回来看看。

    回程路上,车内的气氛比来时轻松许多。程阳甚至主动提议在路边小店吃午饭——一家简陋但干净的面馆。

    我有个想法。等面的间隙,程阳突然说,关于我们...关于未来。

    程暖和季青同时看向他。

    程家的资产大部分被冻结了,但我个人名下的奖学金和投资还能动用一些。程阳的声音很平静,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那些被拐卖儿童的家庭...就像季律师的侄女,就像...暖暖。

    程暖睁大眼睛。前世那个冷漠自私的哥哥,如今竟有这样的想法

    我可以联系一些受害者家属。季青立即响应,法律程序上也能提供支持。

    两人同时看向程暖。

    我...能做什么她有些不确定,我才十岁...

    你是这个基金会的灵魂。程阳认真地说,你的经历,你的勇气...会激励更多人站出来。

    面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程暖小口啜饮着清汤,感受温暖从胃部扩散到全身。这个提议突然让她看到了未来——不再是复仇或逃避,而是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好。她放下筷子,眼神坚定,我们成立基金会。名字就叫...暖阳。

    程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暖取自她的名字,阳取自他的。一个全新的开始,一段真正的兄妹情谊。

    季青微笑着举起茶杯:敬暖阳基金会。

    三只杯子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回城后,筹备工作立即展开。程阳负责资金和法律手续,季青联系受害家庭和媒体,程暖则开始整理自己的经历,准备写成小册子供基金会使用。

    媒体对暖阳基金会的成立表现出极大兴趣。程暖从程家丑闻的揭发者变成了勇敢的儿童权益倡导者,她的形象开始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讲述自己的故事,呼吁更多人关注儿童拐卖问题。

    你确定要接受这个采访吗一天晚上,季青拿着某知名电视台的邀约函问道,这会让你的过去完全公开...

    程暖正在厨房尝试做蛋糕——前世在餐馆打工学的手艺。脸上沾着面粉,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果我的故事能帮助更多人,为什么不呢

    季青望着这个坚强得不像孩子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三个月来,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从最初的律师与委托人,变成了...更复杂的关系。有时他觉得自己像个监护人,有时又像个朋友,偶尔...还会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随即被他迅速掐灭。

    怎么了程暖注意到他的走神。

    没什么。季青迅速转移话题,蛋糕糊好像太稀了...

    胡说!这是正常...程暖低头查看,突然尖叫一声,啊!我忘了放鸡蛋!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大笑起来。这一刻,他们就像普通的家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仇恨,没有恐惧,只有温暖的厨房和烤焦的蛋糕。

    程阳带着披萨来救场时,发现两人正对着一个塌陷的蛋糕笑得前仰后合。

    我错过什么了他疑惑地问。

    烹饪灾难。季青擦着笑出的眼泪回答。

    兄妹默契测试失败。程暖补充道,看来我们只能心灵相通,不能厨艺相通。

    程阳放下披萨,假装严肃地说:作为基金会共同创始人,我建议把禁止下厨写进章程。

    笑声再次充满整个房间。程暖看着这两个已经成为她生命中重要一部分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的苦难似乎已经很远很远,而未来...未来充满了可能性。

    晚上,她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基金会的首份公开信。窗外星光璀璨,仿佛母亲温柔的目光。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亲爱的朋友们:

    我是程暖,今年十岁。三个月前,我揭发了一起涉及儿童拐卖和谋杀的家族犯罪。这段经历让我明白,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她停下笔,望向窗外的夜空。重生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而这一次,她不再只为复仇而活。母亲用生命保护了她,而她将用这份生命去保护更多人。

    这才是真正的重生。

    第9章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实木地板上勾勒出明亮的几何图案。程暖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程总监,剪彩仪式五分钟后开始。年轻助理在门口轻声提醒。

    马上来。程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领口。

    镜子里的女孩——不,现在应该说是年轻女性了——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瘦小惊恐的影子。二十二岁的程暖身材高挑,齐肩黑发利落地别在耳后,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在程家受尽委屈的孩子,但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暖阳基金会第一座救助中心的落成典礼,来了不少媒体和嘉宾。程暖乘电梯下楼时,大厅已经人头攒动。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程阳——哥哥比她高半个头,西装笔挺,正和几位政府官员交谈。三年来,他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变成了干练的慈善机构负责人,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笑纹。

    暖暖!程阳看到她,立刻招手,过来见一下李局长。

    程暖微笑着走过去,熟练地与各位来宾握手寒暄。谁能想到,这个谈吐优雅的年轻女性,十二年前曾是个被家族抛弃、死在贫民窟的失败品

    ...我们中心主要接收被拐卖儿童和受虐待未成年人,提供医疗、心理和法律全方位救助...程暖向参观者介绍着,声音清晰而自信,后面那栋楼是职业培训中心,年满十六岁的孩子可以学习一技之长...

    参观队伍中,一个金发女记者不断做着笔记。走到后院时,她突然问道:程小姐,您创立这个中心的灵感是否来自您的个人经历

    现场突然安静了几分。虽然程暖的故事早已公开,但直接提及仍然是个微妙的话题。

    是的。程暖坦然回答,目光扫过院子里正在踢足球的几个孩子,十二年前,我曾是被虐待、被抛弃的儿童。如果没有好心人帮助,我可能永远无法走出阴影。她停顿了一下,每个孩子都值得被爱、被保护。这就是暖阳存在的意义。

    记者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低头快速记录着。程暖继续引导参观,但思绪不自觉地飘回三年前——基金会刚成立时的艰难岁月。资金短缺、社会质疑、甚至程家残余势力的阻挠...她和程阳一步步走到今天,背后是无数个不眠之夜。

    程总监!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突然从活动室跑出来,抱住程暖的腿,看我的画!

    程暖弯腰接过蜡笔画,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人形站在彩虹下:真漂亮!这是谁呀

    你,我,还有小胖!女孩骄傲地宣布,我们是一家人!

    程暖喉咙一紧。七岁的婷婷是两个月前从一起拐卖案中解救出来的,刚来时整夜做噩梦哭醒,现在却已经能画出家了。

    我们去把它贴在展示墙上好不好她牵起婷婷的手,向参观团歉意地点点头,失陪一下。

    活动室里,十几个孩子正在志愿者指导下做手工。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画,记录着他们从恐惧到微笑的转变。程暖帮婷婷贴好画,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安静的身影——十岁左右的男孩,正专注地拼着拼图。

    那是小林,婷婷小声说,昨天刚来的。他不爱说话。

    程暖走过去蹲在男孩身边:需要帮忙吗

    男孩抬起头,眼神警惕而空洞,像极了当年的她自己。程暖心头一颤,但没有贸然靠近,只是指了指拼图的一角:这块蓝天可能在那里。

    半小时后,剪彩仪式正式开始。程暖、程阳和几位主要赞助人站在红绸前,闪光灯此起彼伏。当剪刀落下,绸带分开的瞬间,掌声雷动。

    请程暖女士说几句。主持人递过话筒。

    程暖站在阳光下,望着台下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工作人员、志愿者、受助儿童、媒体记者...还有站在最后一排的季青,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冲她微微点头。

    三年前,当我站在公安局门口揭露程家罪行时,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程暖的声音在微风中清晰可闻,有人说我是英雄,其实不是。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黑暗中仍然相信光明的人,是那些受过伤害却仍然选择去爱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孩子们的脸:这个中心不只是一栋建筑,它是一个承诺——承诺每个受伤的孩子都能找到家,承诺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承诺过去不能定义你的未来。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程暖看到季青在悄悄擦眼角,程阳则对她竖起大拇指。

    仪式后的招待会上,程暖被各路媒体和来宾团团围住。她娴熟地回答着问题,直到程阳过来解围:各位,让我妹妹喘口气吧。采访可以预约下周的新闻发布会。

    他拉着程暖溜到后院的樱花树下,递给她一杯柠檬水:累了吧

    还好。程暖啜饮着冰凉的饮料,小林情况怎么样

    心理医生说需要时间。程阳叹了口气,和当年的你一样,防御机制很强。

    程暖望向远处玩耍的孩子们:他会好起来的。只要有耐心和爱...

    程阳突然笑了:记得你刚到红姐餐馆时吗像只受惊的小猫,谁靠近就挠谁。

    而你是个自大的混蛋。程暖回敬道,但语气亲昵。

    兄妹俩相视一笑。这三年来,他们从疏离到敌对,再到如今的亲密无间,走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路程。程阳放弃了国外名校的offer,全心投入基金会工作;程暖则在家庭教育后通过特殊通道考上大学,专攻儿童心理学。

    对了,程阳突然压低声音,季青今天穿得特别正式,是不是...

    程暖脸一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他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看得出来。程阳促狭地眨眨眼,需要我今晚消失吗

    程阳!程暖作势要打他,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打扰二位了吗季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三杯香槟,我想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阳光下,律师先生的银边眼镜闪闪发光,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笑纹。三十二岁的他比初见时更加沉稳英俊,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敬暖阳。程阳接过香槟,与两人碰杯,以及所有被它照亮的人生。

    三人站在樱花树下,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粉色的雪。程暖突然想起前世死去的那个雨夜,那时的她怎会想到,重生后的生命能如此丰盛

    招待会结束后,大部分来宾都已离开。程暖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季青靠在门边等她。

    累吗他问。

    程暖摇摇头,将最后一份资料归档:习惯了。倒是你,大律师,周末还要加班

    季青走进来,随手关上门: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很久了。

    他的语气让程暖抬起头。季青站在窗前,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表情异常认真。

    暖暖,他深吸一口气,三年前,当你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时,我就知道你很特别。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必须等...等你长大,等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程暖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滑落。

    现在你二十二岁了,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方向。季青向前一步,我不想再等了。暖暖,我爱你,不只是作为一个律师对委托人的关心,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程暖望着这个陪伴她走过最黑暗岁月的男人,喉咙发紧。

    我知道这很突然,季青见她沉默,有些慌乱,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

    季青,程暖轻声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公园长椅旁,你提供免费法律咨询。

    记得。你问我被家人虐待该怎么办。

    那时的我,不相信任何人。程暖走向他,但你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值得信任。这三年来,每一次我需要你,你都在。她停在他面前,仰起脸,我也爱你,早就爱上了。

    季青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像对待一件珍宝:可以吗

    程暖的回答是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胜过千言万语。

    当他们分开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程阳探头进来:嘿,你们看到我的——哦!他立刻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程阳!程暖又羞又恼。

    我走!我马上走!哥哥倒退着往外撤,却撞上了门框,逗得季青笑出声来。

    别闹了。程暖努力板起脸,我们正要讨论下周的周年庆呢。

    周年庆可以等。程阳狡黠地眨眨眼,我先去...检查消防设施。你们继续。说完迅速关上门,还能听到他在外面喊,记得用避孕措施!

    季青和程暖面面相觑,同时笑出声来。程暖将头靠在季青肩上,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

    我们会有麻烦的,对吧她轻声问。

    值得。季青吻了吻她的发顶。

    暖阳基金会三周年庆典比救助中心开幕更加盛大。礼堂里座无虚席,大屏幕上播放着三年来的成果回顾:127名儿童获得救助,63个家庭重聚,19起案件成功起诉...

    程暖作为联合创始人发表了主旨演讲。站在聚光灯下,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腕上的红绳手链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有人问我,为什么能原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她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中回荡,我想说,原谅不是忘记,也不是软弱。原谅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对方。

    大屏幕上出现程家案件的新闻报道,然后是程建国和林月的庭审照片。

    我的生父程建国被判无期徒刑,继母林月仍在逃。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程玥在少管所接受改造。程暖平静地叙述,我每周都给她写信,虽然她从不回复。这不是因为我天真,而是我相信每个灵魂都有改变的可能。

    台下,季青和程阳坐在第一排,眼中满是骄傲。

    痛苦不会消失,但它可以变成力量。程暖举起手腕上的红绳,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礼物。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的生命,而我要用这生命去做有意义的事。

    掌声雷动,不少观众悄悄抹泪。程暖看到前排的几个受助儿童——包括已经开朗许多的小林和婷婷——正使劲鼓掌,小脸激动得通红。

    演讲结束后是晚宴。程暖被各路来宾围住,应接不暇。当她终于抽身去洗手间时,在走廊遇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程玥。

    十七岁的程玥穿着朴素的灰色连衣裙,头发剪短了,脸上没有了当年的骄纵,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表情。一名少管所工作人员站在不远处。

    姐姐...程玥的声音很轻,他们...他们允许我来参加。

    程暖浑身僵硬。三年了,程玥第一次愿意见她,第一次叫她姐姐。

    为什么现在来程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程玥低下头:我...我看了你所有的信。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我以为你会恨我...但你一直在说原谅...

    程暖的心揪了一下。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程玥得意的笑容,那句真可惜上次没死透...但眼前的女孩只是个迷途知返的孩子,和她一样是程家扭曲环境的产物。

    我不恨你。程暖轻声说,但我需要时间。

    程玥点点头,眼泪滚落:我理解。我...我只是想当面说声对不起。为所有的事。

    她转身要走,程暖突然叫住她:程玥。

    女孩回过头,眼中带着微弱的希望。

    下周是我的生日。程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写信告诉我你的近况。

    这不是原谅,但给了原谅的可能性。程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晚宴结束后,季青开车送程暖回家——她现在住在基金会附近的一套小公寓里。夜风透过车窗拂过程暖的脸颊,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今天很棒。季青握住她的手,尤其是演讲那部分。

    程暖微笑着闭上眼睛:三年了...有时候早上醒来,还以为会回到那个贫民窟的出租屋。

    季青捏了捏她的手:现在呢

    现在...程暖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灯火,现在我知道这是真实的。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你。

    季青将车停在公寓楼下,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是开始,暖暖。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到家,程暖洗去一天的疲惫,换上舒适的睡衣。书桌上放着她每天的必做功课——写给母亲的日记。这是心理医生的建议,帮助她处理那些复杂的情绪。

    她翻开精致的笔记本——这是林梅姨妈去年生日送的——开始写下今天的感受:

    亲爱的妈妈:

    今天是暖阳救助中心开幕的日子。您想象不到有多少孩子因此有了新生活。有时候我想,如果当年有人像我们帮助这些孩子一样帮助了我,一切会不会不同但现在的我明白,正是那些伤痛让我成为能帮助他们的人...

    写到一半,手机响了。是程阳发来的消息:看窗外。

    程暖拉开窗帘,楼下站着程阳和季青,手里拿着荧光棒和蛋糕。程阳夸张地比划着下来的手势,季青则举着手机,屏幕上写着惊喜生日派对!

    程暖笑出声来。她的生日其实是明天,但显然这两个男人等不及了。

    她迅速套上外套,抓起钥匙冲下楼。夜空中繁星点点,仿佛母亲温柔的目光。前世的苦难已成过去,而今生的美好才刚刚开始。

    在奔向他们的路上,程暖突然明白了重生的真正意义——不是报复过去,而是创造未来。伤痛不会消失,但它不再是锁链,而是力量。

    而她,程暖,终于学会了如何用这份力量去爱,去生活,去照亮更多黑暗中的灵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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