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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为了白月光害我惨死,重生后,我让他的白月光成了杀人犯!

    1

    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玻璃。

    我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后背。手指颤抖地摸向自己的腹部——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没有那把深深刺入的尖刀带来的剧痛。

    这不可能...我的声音在豪华公寓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

    床头的手机亮起,显示着日期:2023年5月18日。这个日期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这是我前世发现嫂子林宛如大出血的那一天,也是我命运彻底崩塌的起点。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脖子上没有那道致命的刀伤,腹部也没有被捅出七个血窟窿。

    我回来了...我颤抖着抚摸镜中的自己,我真的回来了。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如何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林宛如,如何发疯般将她送往医院,如何跪着哀求我的丈夫陆远赶来救人,而他只是冷漠地挂断电话,认为这是我为了破坏他与白月光周莹的晚餐而编造的谎言。

    林宛如死了,死于羊水栓塞。而我,成了整个陆家的罪人。

    如果不是简安故意说得不清不楚,远儿怎么会不去救人

    她就是嫉妒心强,见不得阿远对别人好。

    这个毒妇,害死了我们陆家的长孙!

    最致命的指责来自陆远的大哥陆明,那个失去妻儿的男人。在葬礼上,他猩红的双眼像地狱的恶鬼,手中的尖刀一次次刺入我的身体。

    偿命吧,简安。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水龙头里的冷水泼在脸上,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看表——上午8:15,距离前世发现林宛如的时间还有40分钟。

    这一次,我不会再当那个愚蠢的救世主了。

    我机械地换上白大褂,将医生证挂在胸前。心外科副主任医师简安,多么光鲜亮丽的头衔,却在前世被污蔑成一个因嫉妒杀人的疯妇。

    车库里的奔驰GLC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我坐进去,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车子驶出小区时,雨已经小了,但天空依然阴沉得可怕。

    熟悉的路线,熟悉的街景。我的心跳随着接近那个转角越来越快——前世就是在这里,我看到林宛如倒在那家精品店门口,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红灯。我停下车,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右看去——果然,那个穿着米色孕妇裙的身影正从精品店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购物袋。

    林宛如。

    我前世唯一真心待我的陆家人。在我被婆婆刁难时为我说话,在我生日时亲手做蛋糕,在我与陆远吵架后收留我过夜的善良女人。

    也是因我而死的女人。

    绿灯亮起。我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就在车子即将驶过精品店时,我看到林宛如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台阶上。她的表情瞬间扭曲,双手本能地护住隆起的腹部,购物袋里的婴儿用品散落一地。

    救命...我听到她微弱的呼救声,看到鲜血从她腿间涌出,在雨水中晕开成淡红色的溪流。

    前世的我立刻停车冲了过去。而今天,我只是升起车窗,将空调调大,踩下油门。

    后视镜里,林宛如挣扎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这一次,轮到你们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了。我对自己说,却尝到了嘴角咸涩的泪水。

    市中心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我穿过拥挤的门诊大厅,乘电梯直达12楼心外科。护士站的几位护士看到我,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

    简医生,3床病人今早心率不稳,已经按您昨天的医嘱处理了。

    7点送来的急诊主动脉夹层患者已经在1号手术室准备好了。

    副院长找您,说那个慈善手术的采访改到今天下午了。

    我点头应下所有信息,快步走向更衣室。十分钟后,我已经刷手消毒,站在了手术台前。

    血压9060,血氧92%,夹层已经撕裂到左锁骨下动脉。麻醉师快速汇报着。

    准备深低温停循环。我冷静地下令,联系血库再备4个单位红细胞,2个单位血小板。

    手术刀划开患者苍白的皮肤,鲜血涌出的瞬间,我的眼前却闪过林宛如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一台手术,关乎一个47岁父亲的生死。

    五小时的手术后,病人的心脏在除颤器的刺激下重新跳动。我缝合完最后一针,抬头看了眼时钟——下午2:18。

    走出手术室,我掏出静音已久的手机。23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婆婆和陆远。

    第一个回拨的是婆婆,她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我的耳膜:简安!你死到哪里去了宛如出事了!你为什么没接电话

    我刚下手术。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嫂子怎么了

    她流产大出血,现在在你们医院抢救!羊水栓塞!远儿正在手术室...婆婆的声音突然哽咽,医生说情况很危险...你为什么不早点接电话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我没见过嫂子,今天直接来的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婆婆咬牙切齿的声音:精品店老板说看到一个很像你的女人开车经过,见死不救!

    那不是我。我冷静地撒谎,我今天走的是西环线,根本没经过商业街。

    挂断电话,我靠在墙上,双腿突然失去力气。林宛如正在楼下的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主刀医生是我的丈夫陆远——全市最好的妇产科医生,此刻一定心急如焚。

    多么讽刺,前世我跪着求他来救人;这一世,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却可能依然救不回自己的嫂子和未出世的侄子。

    我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双手。

    这一次,我选择成为旁观者。这一次,我要看着陆家人在痛苦和猜疑中互相撕咬。

    这一次,我要活着看到结局。

    2

    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得刺眼。

    我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各种仪器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像一首不和谐的死亡交响曲。

    陆远在里面,他的白大褂上沾满了血,额头上布满汗珠。他正在给林宛如做最后的抢救——心肺复苏。每一次按压,林宛如毫无生气的身体都会随之震动,像一具破碎的木偶。

    前世,我跪在这扇门前哭到昏厥。而今天,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简医生...护士小李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您还好吗

    我摇摇头,视线没有离开监护室内的场景。陆远的表情越来越绝望,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机械。我知道结局已经注定——羊水栓塞,产科最凶险的并发症,死亡率超过80%。

    即使全市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亲自操刀,也无力回天。

    监护室里的心电图发出刺耳的长鸣,那条绿色的线变成了一道无情的直线。陆远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时钟,宣布了死亡时间:下午4点22分。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婆婆的来电。我没有接,只是看着陆远脱下手套,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的眼神穿过玻璃与我相遇,那里面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奇怪的...恐惧

    监护室的门被推开,陆远身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的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救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平静地回答。

    精品店的监控录像拍到了你的车。陆远逼近一步,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明明看到宛如摔倒,却开车走了!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你呢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在开会。

    和周莹一起开会我轻声问,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开会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震惊,仿佛我揭穿了一个他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

    你...你怎么会知道周莹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电梯。陆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

    放手。我冷冷地说。

    你害死了她!陆远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几个护士转头看过来,你明明可以救她,却故意——

    故意什么我打断他,故意像你一样见死不救陆远,如果要说谁害死了林宛如,那第一个该负责的人是你!我打了三个电话给你,而你,选择了和周莹共进晚餐。

    陆远的脸扭曲了,他扬起手,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但那一巴掌没有落下来。睁开眼,我看到王医生站在不远处,假装在查看病历,但目光不断往我们这边瞟。

    陆远放下手,压低声音:这事没完,简安。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皱的白大褂:当然没完。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陆远眼中的恨意让我脊背发凉,但比起前世那把捅进我腹部的尖刀,这根本不算什么。

    回到办公室,我锁上门,终于允许自己颤抖。复仇的第一口滋味比想象中苦涩,但看着陆远痛苦的表情,又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电脑屏幕上弹出邮件提醒——是医务科发来的林宛如死亡病例讨论通知。我点开附件,快速浏览着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妊娠28周,胎盘早剥,DIC,羊水栓塞...

    一张照片突然从文件夹中滑落。我弯腰捡起,呼吸为之一窒——是林宛如生前最后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她站在精品店门口,手抚着隆起的腹部,笑容温柔。照片角落,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恰好入镜——我的车。

    我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宛如的脸。在前世,她是陆家唯一真心待我的人。记得有一次我高烧不退,是林宛如连夜开车送我去医院;我生日那天,只有她记得给我买了蛋糕...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屏幕上显示陆明——陆远的大哥,林宛如的丈夫,也是前世杀我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简安。陆明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宛如...她...

    我知道。我轻声说,我很抱歉。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脏。前世的陆明在杀我时,眼中也是这样的痛苦吗

    陆远说...说你可能看到了事发经过。陆明努力控制着声音,这是真的吗

    我闭上眼睛:我今天直接去的医院,没有经过商业街。

    沉默。然后陆明低声说了句葬礼后天举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打开抽屉,取出一瓶安定片。就在我准备倒出一粒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简医生是王医生的声音,有个急诊病例需要您看一下。

    我迅速收起药瓶:马上来。

    走廊上,王医生递给我一份病历,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您还好吗家属的事情...我很遗憾。

    谢谢关心。我冷淡地回应,加快脚步走向急诊室。

    接下来的两天,医院里流言四起。有人说我见死不救,有人说陆远为了情人耽误抢救,还有人说林宛如的死另有隐情。我保持着沉默,专心处理手头的病例,拒绝一切采访。

    葬礼前一晚,婆婆突然来到我家。她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一个纸箱。

    这是宛如的遗物。她声音冰冷,陆明说应该交给你处理。

    我接过纸箱: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活着的人。婆婆的眼神锐利如刀,别以为我们相信你的谎话,简安。监控录像清清楚楚。

    我没有辩解,只是抱着纸箱回到卧室。关上门,我坐在床边,慢慢打开纸箱。

    里面是林宛如的日常用品:一支口红,一本孕期日记,几件首饰,还有她的手机。我拿起手机,按下电源键——没电了。

    插上充电器后,我翻开了那本孕期日记。大部分内容都是对未出生孩子的期待和爱,直到最后几页,笔迹突然变得潦草:

    又做噩梦了...那个声音一直跟着我...

    产检结果不对劲,陆远说没问题,但我查了资料...

    今天又看到那个女人来医院找陆远,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我必须告诉简安,她有权知道...

    我的手指停在最后一篇日记上,日期是林宛如死亡前一天:拿到了证据,明天约了简安见面。希望她能帮帮我...

    我的心跳加速。前世,林宛如确实给我发过信息说要见面,但我因为临时手术没能赴约。难道她的死不是意外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充电完成。我立刻解锁屏幕,翻看她的通讯录和短信。大部分是家人和孕妇群的聊天,但在最近联系人中,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引起了我的注意。

    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这个号码的:我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明天10点,商业街转角咖啡店,不见不散。

    我翻看之前的对话,全是空白——被删除了。职业敏感让我意识到,这绝非普通对话。

    继续翻找,我在纸箱底部发现了一张名片:周莹,康健医药有限公司,销售总监。

    周莹陆远的白月光

    名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像是银行账号。我皱起眉头,将名片和手机放进包里。正准备合上纸箱时,一张折叠的纸从日记本里滑了出来。

    展开一看,是一份产检报告,但与我平时见到的格式不同。报告显示林宛如的血检中有异常药物成分,边缘有手写笔记:与样本A一致,确认存在SSRI和苯二氮卓类。

    作为医生,我知道这些是抗抑郁和镇静药物。但林宛如从未提过她有服用这类药物,孕期也绝对禁用。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将报告和日记藏到床垫下。门被推开,陆远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明天葬礼,记得穿黑色。他冷冷地说,全家都会到场。

    包括周莹我反问。

    陆远的表情瞬间扭曲:你调查我

    不需要调查。我站起身,与他对峙,医院里谁不知道你和医药代表周莹的特殊关系

    我们只是工作往来!陆远提高了声音。

    就像你和她在丽思卡尔顿的工作会议我冷笑,林宛如知道吗

    陆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宛如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反应太奇怪了。我故意含糊其辞:她说得够多了。尤其是关于你和周莹的事。

    陆远的脸瞬间惨白,他后退一步,仿佛见了鬼:她不可能知道...我们很小心...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林宛如到底知道了什么她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滚出去。我指着门口,明天葬礼后,我会搬出去住。

    陆远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狠狠甩上门离开了。

    我锁好门,重新拿出那些可疑的物品,将它们拍照存档。然后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里面是我这几天收集的所有关于陆远和周莹的资料——通话记录、餐厅预约、酒店账单...

    现在,又多了一份死亡背后的秘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林宛如孕期日记的最后一页。在那潦草的笔迹旁边,我注意到一个之前没看到的细节——一滴干涸的泪痕。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滴泪痕,突然意识到:也许,我和林宛如都是受害者。

    而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3

    雨水顺着黑色伞面滑落,滴在我的皮鞋上。墓地里的泥土被泡得松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不踏实。

    陆家的人都穿着肃穆的黑色,站成一排。我故意迟到了十分钟,这样就不用和他们站在一起。林宛如的遗照被雨水打湿,她温柔的笑容在相框里模糊了。

    你还有脸来婆婆第一个发现了我,她红肿的眼睛里射出憎恨的光。

    我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墓穴边缘,放下一束白色百合。林宛如生前最喜欢的花。

    陆远站在家属最前排,他的身旁是——周莹。她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看起来像是来参加时装周而不是葬礼。她的手若有若无地碰触陆远的手臂,那个动作亲密得刺眼。

    陆明站在墓穴另一侧,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妻子的棺材,眼神空洞得可怕。

    牧师念完最后的祷词,工作人员开始填土。每一铲土落在棺材上的闷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

    前世,我也曾站在这里哭泣,而今天,我强迫自己面无表情。

    简安。陆明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宛如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注意到周莹的手指攥紧了陆远的袖子。

    没有。我轻声回答,我没见到她。

    骗子!婆婆尖声叫道,监控都拍到了!你开车经过,看到她倒在地上!

    陆远终于转过头看我,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妈,别在这里吵。

    为什么不吵陆明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可怕的情绪,宛如死了!我的孩子死了!而有人明明可以救她——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感受到他手中的刀刺入我的腹部。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我没有看到她。我重复道,声音比预想的要弱。

    陆明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声还令人毛骨悚然:好,很好。简安,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转身离开,背影孤绝得像一座移动的墓碑。

    葬礼后的餐会上,我坐在角落,观察着陆家每个人的互动。周莹安慰陆远的方式几乎可以称得上露骨,而更奇怪的是,婆婆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偶尔对周莹露出微笑。

    你不该来这里。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看到王医生站在我身后,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套深灰色西装,看起来几乎像个陌生人。

    什么意思我皱眉。

    字面意思。他抿了一口咖啡,目光扫过房间,这家人恨你,简医生。而恨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

    他的话让我后背发凉:你好像知道很多。

    职业病。他耸耸肩,我喜欢观察人。比如,我观察到周小姐和陆医生的关系似乎不只是商业合作。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周莹正凑在陆远耳边说着什么,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

    还有,王医生继续道,陆老夫人对儿子出轨的反应也很反常,你不觉得吗通常婆婆会对这种事很敏感。

    他说得对。婆婆一向以家风严谨自居,却对周莹的越界行为视若无睹。除非...周莹的存在对她而言有特殊价值。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警惕地问。

    王医生笑了笑:也许我只是欣赏你手术时的样子——冷静、精确、毫不留情。

    他放下咖啡杯,离开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小心周莹。她在医院的关系网比你想象的更广。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手机就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想知道林宛如死亡的真相吗今晚8点,医院地下二层档案室。别告诉任何人。

    我盯着这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是陷阱还是转机前世的我可能会犹豫,但这一世,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回到医院已经下午四点。我换上白大褂,准备晚上的值班。电梯里,我碰到了心外科的刘护士。

    简医生,您听说了吗她压低声音,张氏集团董事长夫人明天要来我们医院做子宫肌瘤手术,指定要陆医生主刀。

    我挑眉:那又怎样

    听说董事会正在考虑提拔新的副院长,刘护士意味深长地说,如果陆医生拿下这个大客户...

    电梯到达,刘护士匆匆离开,留下我独自思考。张夫人是医院最大的捐赠人之一,她的手术成功与否直接影响着陆远的晋升机会。

    一个计划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形。

    我调出张夫人的电子病历,仔细研究她的病史和用药情况。58岁,长期服用抗凝血药,有轻微肝功能异常...这些信息在我脑中组合排列,形成一个危险的方程式。

    下班前,我悄悄去了药房。

    简医生值班药师惊讶地看着我,心外科的医嘱通常不是小李负责取吗

    有个术后病人需要特殊配药。我微笑着递过处方单,麻烦你了。

    处方单上开的是常规止痛药和抗生素,但在签名处,我用了一种特殊的笔——看起来和普通墨水无异,但几小时后字迹会完全消失。

    当晚7:50,我站在地下二层档案室门前。走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

    推开门,档案室里一片漆黑。

    有人吗我轻声问,手已经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术刀。

    把门关上。一个女声从黑暗中传来。

    我照做了,同时按下手机录音键。

    灯光突然亮起,我眯起眼睛适应光线。站在档案架旁的是——护士长陈姐,医院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员工。

    是你发的信息我惊讶地问。

    陈姐点点头,她的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我没多少时间。周莹的人随时可能发现我找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林宛如死亡前一周的全部检查和用药记录,原始版本。

    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医生修改了病历。陈姐的声音颤抖,林宛如的血检显示她有药物中毒迹象,但最终版本被删除了这部分内容。

    我的呼吸一滞:什么药物

    SSRI类抗抑郁药和苯二氮卓,剂量足以导致胎儿畸形。陈姐快速说道,更奇怪的是,这些药物不在她的处方记录上。

    我想起在林宛如遗物中发现的那张异常产检报告,边缘笔记提到的正是这两类药物。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问。

    陈姐的眼神变得悲伤:因为我女儿也是产科患者,三个月前意外流产,情况和林宛如很像。她递给我一张照片,这是她流产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医院花园里,旁边是——周莹,她们似乎在交谈什么。

    周莹和你女儿认识

    不,那天是第一次见面。陈姐咬着嘴唇,我女儿说周莹给了她一杯咖啡,之后她就感觉不舒服...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

    还有多少类似的案例

    过去两年,至少五例。陈姐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U盘里有全部资料。简医生,小心周莹,她在医院高层有人。

    她匆匆离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回到办公室,插入U盘。里面是几十份病历和检验报告,全都与孕期异常有关。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名为项目A的文件夹,里面是某种药物的试验数据,署名是康健医药——周莹的公司。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电脑屏幕上最后一份文件——张夫人的术前检查报告,手术安排明天上午9点,主刀医生:陆远。

    我的视线落在报告的一行小字上:术前三天停用华法林。

    但我知道,张夫人今早的血检显示,她仍在服用抗凝血药。

    这意味着明天的手术将面临大出血风险。正常情况下,陆远会推迟手术,但如果没人告诉他这个关键信息呢

    我关上电脑,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明天,陆远将迎来职业生涯第一个重大失误。

    而这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两小时到达医院,借口查房路过术前准备区。张夫人已经被推入准备室,护士正在给她做最后的检查。

    凝血功能结果出来了吗我问值班护士。

    出来了,INR值2.8。护士皱眉,有点高,但陆医生说可以手术。

    我挑眉。INR值2.8远高于安全手术标准,陆远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除非...他根本没看报告。

    8:50,陆远神采奕奕地走进准备区,周莹跟在他身后,穿着白大褂伪装成医务人员。

    简安陆远看到我,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路过。我平静地说,听说你今天有大手术

    他得意地笑了:张夫人的手术。成功后,董事会会重新考虑副院长人选。

    祝你好运。我微笑道,不过张夫人的凝血功能似乎不太理想

    陆远的笑容僵住了:什么

    她的INR值2.8。我假装惊讶,你不知道吗

    陆远脸色瞬间煞白,他一把抓过病历翻看,然后狠狠瞪向周莹:你不是说一切都检查过了吗

    周莹慌乱地抢过病历:不可能,我明明...

    手术铃响起,麻醉师探头出来:陆医生,病人准备好了。

    陆远现在面临两难选择:推迟手术,得罪权贵;继续手术,冒大出血风险。

    我看着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内心涌起一阵快意。前世,他因为自私害死了林宛如和我;这一世,我要他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慢慢崩塌。

    继续手术。陆远最终咬牙道,准备新鲜冰冻血浆和血小板。

    我转身离开,但没走远。透过观察窗,我看到手术开始后不久,监护仪就发出刺耳的警报——大出血。

    手术室里一片混乱,陆远的声音因恐慌而尖锐:快输血浆!电凝止血!

    四个小时后,张夫人被推出手术室,直接送往ICU。她的子宫没能保住,术中失血量达到3000ml。

    陆远面色灰败地走出来,白大褂上满是血迹。等候已久的张董事长冲上去:陆医生,我夫人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了。陆远结结巴巴地说,但出血比预期严重...

    你保证过这是小手术!张董事长怒吼,我每年捐给医院几百万,就得到这种水平的治疗

    我站在走廊拐角,静静欣赏这一幕。陆远的职业生涯刚刚遭受重创,而这才是我复仇的第一步。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撞见了周莹。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化妆,眼睛红肿。

    你做了什么她拦住我,声音嘶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假装困惑。

    别装傻!她压低声音,张夫人的凝血报告被人改了,原始数据明明显示INR正常!

    我微微眯起眼睛:真奇怪。不过话说回来,药物试验数据被篡改好像更严重,对吧,周总监

    周莹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后退一步,像见了鬼:你...你知道什么

    足够多了。我轻声道,比如林宛如血液里的违禁药物,比如项目A。

    周莹的手开始发抖,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们得谈谈。私下谈。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放开她。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我们同时转头,陆明站在走廊尽头,西装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看上去像很久没睡了。

    周莹立刻松开手,匆匆离开。

    陆明走近我,身上有浓重的酒气:你和周莹认识

    不熟。我警惕地回答。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说:宛如死前一周,一直在调查周莹和陆远。她说发现了什么可怕的秘密。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以为她只是...胡思乱想。

    我的心跳加速:她有说是什么秘密吗

    陆明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我在她日记本里找到的,夹在最后一页。

    我展开纸条,上面是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像是密码。

    我看不懂。陆明痛苦地说,但如果是重要线索...也许你能查出来。你是医生,又是陆家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虽然他们现在恨你。

    我小心地收好纸条:为什么相信我

    陆明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宛如死后,没有来安慰我而是调查真相的人。

    他转身离开,背影比葬礼上更加孤独。

    我回到办公室,锁上门,仔细研究那张纸条。数字和字母看似随机,但作为心外科医生,我很快认出了其中规律——这是一组心脏超声的测量参数,但数值全部异常。

    翻出手机,我查询了这些参数对应的病症——某种罕见的心肌病,通常由特定药物引起。

    林宛如是在暗示什么她、陈姐的女儿,还有其他几位孕妇,都出现了类似的异常症状...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成形:周莹的公司可能在利用孕妇测试某种新药,而陆远是帮凶。林宛如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必须被灭口。

    我的复仇计划突然有了新的方向。不仅要让陆远身败名裂,还要揭开这个可能害死多条人命的医疗黑幕。

    窗外,夜幕降临,医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我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个曾经善良天真的简安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一个带着手术刀和仇恨归来的复仇者。

    4

    周一早晨的医院会议室座无虚席。

    我站在后排,听着院长滔滔不绝地介绍新来的心外科主任。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投影幕布上,使那张简历照片显得有些模糊。

    程谦医生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专长复杂先天性心脏病手术,曾在梅奥诊所担任...

    我的思绪飘到了上周发现的密码纸条上。经过几天研究,我确定那组数字指向某种药物引起的心肌病变,但具体关联仍是个谜。陆远自从张夫人手术失败后一直躲着我,而周莹...

    下面请程医生简单说几句。

    掌声将我拉回现实。一个高挑的身影走向讲台,白大褂下的肩膀宽阔,步伐沉稳。当他转身面对众人时,我看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下是一双异常锐利的眼睛,像能看穿一切伪装。

    谢谢大家。程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期待与各位合作,特别是心外科团队。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经过我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会议结束后,我快步走向电梯,却被护士长叫住。

    简医生,3号手术室有个急诊,主动脉夹层,程医生指名要你协助。

    我皱眉:我今天排的是门诊。

    急诊那边点名要最好的团队。护士长压低声音,病人是市委刘书记的母亲。

    十分钟后,我刷完手走进手术室。程谦已经站在手术台前,正专注地看着影像图。

    简医生。他没有抬头,我看过你去年发表的《急性主动脉综合征的术中管理》,很欣赏你的术式。

    我愣了一下:谢谢。病人情况如何

    DeBakey

    I型夹层,累及主动脉弓,右冠状动脉开口受累。他指着屏幕,我打算采用...

    深低温停循环,右腋动脉插管。我不假思索地接上。

    程谦终于抬头看我,嘴角微微上扬:正是如此。

    手术持续了七个小时。在那些命悬一线的时刻,我和程谦的配合却出奇地默契——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能领会意图。这种专业上的共鸣让我既兴奋又不安。

    最后一针。程谦缝合完伤口,抬头看了眼监护仪,生命体征稳定。漂亮的手术,简医生。

    团队合作。我轻声回应,避开他赞赏的目光。

    脱下手术服,我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刚走出手术室,一瓶冰水递到面前。

    补充水分。程谦靠在墙边,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瓶,你术中决策很果断,特别是处理那个内膜撕裂点时。

    我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放松了些:你在约翰霍普金斯时跟过Dr.

    Williams你的缝合手法很像他。

    观察力不错。他挑眉,2018年在他那里进修过半年。顿了顿,他突然问:你最近睡眠不好

    水差点从我口中喷出:什么

    你右手有轻微震颤,虽然很细微,但在缝合时能看出来。他的语气平静,像在讨论病例,加上眼睑轻微下垂和偶尔的注意力分散,典型的睡眠剥夺症状。

    我握紧水瓶。这个男人太敏锐了,敏锐得危险。

    个人问题。我简短地回答,准备离开。

    简安。他叫住我,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无论什么问题,如果需要帮助,我在1207办公室。

    我没有回头,只是举了举手表示听见了。走廊拐角处,我差点撞上正在等我的王医生。

    和新主任合作愉快吗他似笑非笑地问。

    还行。我警惕地看着他,有事

    王医生递给我一个文件夹:张夫人的术后复查报告。有趣的是,她的凝血功能在术前其实是正常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伪造了那份显示INR值2.8的报告。他压低声音,当然,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电脑的IP地址修改了电子病历。

    血液瞬间冻结在我的血管里。他怎么会知道

    别紧张。王医生微笑,我和你是一边的。事实上,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陆远电脑的备份。小心查看,尤其是那个加密文件夹。

    你为什么帮我我没有接过U盘。

    因为林宛如是我表妹。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她死前一周给我打过电话,说发现了陆远和周莹的什么秘密,很害怕。

    我慢慢接过U盘: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不知道,但她提到一个词——蓝心。

    蓝心这个词莫名让我联想到林宛如密码纸条上的心脏参数。

    回到办公室,我锁上门,插入U盘。里面有几个文件夹,大部分是陆远的病例资料和论文草稿。但最后一个名为研究数据的文件夹是加密的。

    我试了几个可能的密码——陆远的生日、周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全部错误。正当我准备放弃时,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蓝心。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系列孕产妇的病例资料,每个文件夹都以日期和编号命名。我随机点开一个,里面是某位孕妇的产检记录和血液检测报告。与普通报告不同,这些文件上都有一个蓝色心形水印,旁边写着项目A。

    快速浏览几个文件后,我发现了共同点——所有孕妇都在孕中期出现不明原因的心肌病变,伴随血液中检出SSRI和苯二氮卓类药物成分。

    最后一个文件夹名为LYR,创建日期是林宛如死亡前一天。点开后,我的呼吸停滞了——

    这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显示林宛如腹中胎儿与陆远的亲子关系概率为0.00%。报告末尾有一行手写笔记:必须处理掉,否则全部曝光。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陆远和林宛如有染不,如果是这样,胎儿有可能是他的。除非...

    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浮现:陆远在帮别人掩盖。但谁能让陆远冒险做这种事

    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明的短信:今晚能见面吗有重要事情告诉你。8点,老城区咖啡馆。

    我回复同意,然后继续查看文件。在一个隐藏子文件夹中,我发现了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周莹的公司每月向陆远的海外账户汇款大笔资金,备注都是项目A咨询费。

    这已经超出了婚外情的范畴,更像是...有组织的医疗犯罪。

    下班时间到了,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赴约。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程谦站在护士站前,正在查看病历。

    简医生。他叫住我,明天有个复杂病例讨论,希望你能参加。

    我看下排班表。我敷衍道。

    程谦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不管你卷入什么麻烦,小心王振。他在三个医院工作过,每个都发生过患者数据泄露事件。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白大褂在身后微微飘动。

    老城区咖啡馆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灯光昏暗,客人稀少。陆明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半瓶威士忌。

    你来了。他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我坐下,直奔主题:你说有重要的事

    陆明灌了一口酒,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宛如的私人物品,大部分给了她父母。但这个...我觉得应该给你。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林宛如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公园长椅上交谈,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距离,但林宛如的表情很紧张。我翻到背面,写着日期——她死亡前两周。

    信则是写给我的:

    简安,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秘密,关于陆远和周莹的项目。他们给孕妇注射某种实验药物,导致胎儿畸形然后流产,再收集胚胎组织。更可怕的是,爸和大哥可能都知道。我拿到了证据,藏在...

    信到这里中断了,像是匆忙间被搁置。

    她没写完。陆明痛苦地说,我在她抽屉里找到的,夹在一本书里。

    照片上的男人是谁我问。

    不知道,但从衣着看像是研究人员或医生。陆明又倒了杯酒,简安,你认为宛如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不认为。

    陆明的手开始发抖:我也开始怀疑。你知道吗葬礼后,陆远立刻修改了宛如的死亡证明,把羊水栓塞改成了妊娠期急性脂肪肝。

    这太奇怪了。羊水栓塞虽然凶险但有明确诊断标准,而急性脂肪肝则是完全不同的病症。

    为什么改诊断

    不知道,但周莹那天晚上来家里见了爸,他们关在书房谈了很久。陆明盯着酒杯,第二天,爸就命令全家不许再提宛如的死因。

    我正想追问,手机响了。是医院急诊科,说我负责的一个术后病人突然病情恶化。

    必须立刻赶回去。陆明坚持开车送我,虽然他已经喝了不少。路上,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林宛如生前的事。

    她最后那段时间...总是做噩梦,说有东西在追她...我以为只是产前焦虑...他的声音哽咽了。

    车子停在医院急诊入口。我下车前,陆明突然抓住我的手:简安,如果...如果宛如是被害死的,你会帮我找出真相吗

    他的眼神让我想起前世他杀我时的疯狂与痛苦。那一刻,我几乎要告诉他全部真相——关于我的重生,关于我眼睁睁看着林宛如死去...

    我会。最终我只说了这两个字。

    急诊病人稳定后已是深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发现灯亮着——陆远难得在家。

    推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陆远瘫在沙发上,领带松开,面前是半空的红酒瓶。

    终于回来了他冷笑道,和陆明约会愉快吗

    他是你大哥。我冷冷地说,而且我们只是谈林宛如的事。

    林宛如陆远突然站起来,踉跄着走向我,那个贱人死了活该!

    我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很聪明陆远的脸在酒精作用下扭曲着,偷看我的文件,拍照,威胁要曝光...她根本不知道牵扯有多大!

    我的心跳加速:她威胁你什么

    陆远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你和她是一伙的,是不是你们两个贱人想毁了我!

    他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疼得吸气。

    放开!我挣扎着,你喝醉了!

    我没醉!他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你们女人都一样,自以为是的贱货!

    第二下打在我腹部,我弯下腰,呼吸困难。陆远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听着,不管陆明跟你说了什么,都给我闭嘴。否则——

    否则怎样我艰难地喘息着,像对林宛如那样对我

    陆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你知道什么

    足够多了。我嘴角渗出血,却笑了,关于项目A,关于蓝心,关于那些被你们害死的孕妇...

    陆远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恐惧,他松开我,后退几步:谁告诉你的周莹不,她不可能会说...是王振那个叛徒...

    我擦掉嘴角的血,慢慢站起来:你猜

    陆远似乎突然清醒了,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去,连酒瓶打翻在地都没理会。

    我锁好门,立刻拿出手机拍下脸上的伤痕和凌乱的房间。然后给陆明发了条信息:陆远刚才酒后施暴,提到了林宛如是因威胁要曝光某个秘密而被灭口。

    陆明立刻回复:报警!我马上过来!

    不,我打字回复,现在报警会打草惊蛇。我拍了照片作为证据,等我们收集更多线索。

    发完这条,我又给一个熟悉的记者发了消息,暗示我有关于医疗丑闻的猛料,约明天见面。

    最后,我打开电脑,将今晚陆远的醉话全部记录下来。特别是他提到被你们害死的孕妇——这已经近乎承认谋杀了。

    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脸颊,我竟感到一丝快意。这些伤痕将成为我最有力的武器——公众同情受害者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强大。

    第二天,我故意没有用遮瑕膏掩盖脸上的淤青,就这样去上班。果然,一路上收获无数惊讶和关切的目光。

    简医生!护士小李惊呼,你的脸...

    没事,摔了一跤。我勉强笑笑,确保表情看起来像在掩饰什么。

    查房时,程谦正好也在。他的目光立刻锁定我脸上的伤,眉头紧锁,但什么也没问。

    直到中午在餐厅,他才端着餐盘坐到我面前:摔跤

    嗯。我低头吃饭,不看他。

    有意思。他声音很轻,颧骨上的淤青呈指节形状,典型的拳头伤。而且你下意识保护左侧肋骨,说明那里也有伤。

    我的叉子停在半空。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家庭问题。我简短地回答。

    程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医院有心理咨询服务,完全保密。如果需要,我可以介绍。

    谢谢,不必了。

    他点点头,起身离开前留下一张名片: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开机。

    我盯着那张名片看了很久,最终放进了钱包。

    下午门诊结束后,王医生神秘兮兮地拦住我:陆远今天没来上班,听说紧急出差了

    不知道。我冷淡地回答,我和他分居了。

    明智的选择。王医生凑近,尤其是现在周莹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我脑中炸开:什么

    昨天妇产科的小张告诉我的,周莹来做早孕检查,HCG值很高。王医生意味深长地说,有趣的是,她在登记表上填的紧急联系人是陆远。

    周莹怀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脑海中闪过DNA报告上亲子关系概率0.00%的字样。

    对了,王医生临走前说,小心程谦。他没那么简单。

    每个人都在警告我小心别人,却没人说我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晚上,我按照约定见了记者,一个叫苏雯的医疗线资深记者。我将部分证据提供给她——林宛如的信、异常血液报告、以及陆远和周莹的资金往来。

    这太惊人了!苏雯兴奋地记着笔记,如果查实,这可能是十年来最大的医疗丑闻!

    还需要更多证据。我谨慎地说,特别是关于项目A的具体内容和受害者名单。

    交给我。苏雯保证道,我有个线人在药监局,可以查查康健医药的新药申请。

    回到家,我发现门锁被换了。打电话给物业,说是陆远要求的,还出示了结婚证和房产证明——房子只登记在他名下。

    无处可去的我坐在小区长椅上,突然想起程谦的名片。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简安他的声音透着关切。

    我...暂时没地方住。我艰难地开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安全酒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地址发我,20分钟后到。

    程谦开着一辆低调的灰色SUV出现。上车后,他没有多问,只是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谢谢。我双手捧着杯子取暖,随便找个连锁酒店就行。

    我有个闲置公寓。他直视前方道路,离医院十分钟路程,安保很好。

    我想拒绝,但疲惫和伤痛让我点了点头。

    公寓不大但整洁,装修简约现代。程谦放下钥匙:冰箱里有食物,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你想住多久都行。

    租金多少

    他摇头:不必。医院有互助计划,我也是受益人之一。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我太累了,不想争辩。

    程谦离开前,突然转身: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七点,心外科会议室有病例讨论。我希望你参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最好的心外科医生之一。他的眼神真诚,别让混蛋毁了你的职业生涯。

    门关上后,我终于崩溃,滑坐在地上无声哭泣。这一刻,我分不清眼泪是为了林宛如,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已经模糊的、曾经善良的简安。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我拿出手机,看着相册里林宛如最后的照片。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毫无防备。

    我会让所有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我轻声承诺,一个都不放过。

    5

    清晨六点半,我站在程谦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朝阳为城市镀上一层金色。手指轻触脸颊,淤青已经转为黄褐色,不那么显眼了。

    手机震动,是程谦的信息:七点病例讨论别忘了。带咖啡

    美式,不加糖。谢谢。我回复道,嘴角不自觉上扬。

    过去三天,我暂住在程谦的公寓,而他则住在医院值班室。每天早上,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心外科会议室,带着两杯咖啡和一堆复杂病例。我们讨论手术方案,争论用药选择,有时甚至忘记时间直到护士来催。

    这种纯粹的专业交流让我暂时忘记复仇,忘记陆远和周莹,甚至忘记自己是个重生者。只是简安医生,一个热爱医学的心外科专家。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同事。程谦站在投影前调试幻灯片,看到我进来,他微微点头,递过咖啡。

    今天讨论的是一个罕见病例。程谦调出心脏超声图像,28岁女性,扩张型心肌病伴严重二尖瓣反流,但无家族史或明确诱因。

    我凑近屏幕,突然僵住——超声参数上的数字异常熟悉。那几个关键数值,和林宛如密码纸条上写的一模一样。

    简医生程谦注意到我的异常,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病因。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有无考虑药物诱发

    程谦挑眉:常规毒理筛查阴性。为什么这么问

    我指着几个参数:这种特定组合的心肌病变,我见过类似病例与某些抗抑郁药相关。

    会议室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意思的假设。程谦沉思道,患者确实有抑郁症病史,但自称停药两年了。

    血检能查出代谢产物吗我问。

    可以安排更专业的检测。程谦记下笔记,简医生,会后能单独谈谈吗

    病例讨论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程谦关上门,转身面对我:你知道些什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阴影,使他的表情难以捉摸。

    只是医学猜测。我避开他的目光。

    不,不只是猜测。程谦走近一步,上周你处理的那个术后病人,医嘱上开了氟哌啶醇,但护士说实际给的是劳拉西泮。

    我的心跳加速。他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护士搞错了吧。我勉强笑道。

    同一天,药房记录显示你取了一瓶地西泮,但处方单不见了。程谦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我心上,简安,你在害怕什么需要靠这些药物才能入睡

    我握紧咖啡杯,热气熏得眼睛发涩。他以为我只是药物依赖不知道那些药大部分都被我用来做实验了

    家庭问题,记得吗我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程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换了话题:那个心肌病患者,是周莹公司的前员工。

    咖啡差点从我手中滑落:什么

    她曾在康健医药担任临床试验协调员,两年前突然辞职。程谦调出一份简历,奇怪的是,康健没有她的人事记录,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又一个与周莹有关的神秘病例

    你为什么要调查周莹我谨慎地问。

    程谦关闭文件:医院考虑与康健合作一个新项目,我做背景调查时发现的异常。他顿了顿,就像我发现你最近频繁访问妇产科的电子病历系统,尽管你是个心外科医生。

    冷汗顺着我的后背滑下。他一直在监视我的电子足迹

    好奇心而已。我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门诊。

    程谦没有阻拦,只是在我走到门口时说:小心周莹。她在医院的眼线比你想象的多。

    这句话让我浑身发冷。转身想问清楚,但他已经开始整理文件,一副对话结束的样子。

    门诊比预想的忙碌。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时,天已经黑了。我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考虑是否该回程谦的公寓——虽然他说我想住多久都行,但总有种鸠占鹊巢的不安。

    走廊尽头,我看到护士长陈姐匆匆走进药房。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想起上次她给我的U盘和林宛如死亡的线索,我决定跟上去。

    药房里只有值班药师小张和陈姐。我躲在货架后,听到他们的低声交谈。

    不能再拖了,明天必须交上去。陈姐的声音很急。

    但数据不全啊!小张反驳,至少还需要三个病例的血液样本。

    周总监说先交已有的,剩下的她来处理。陈姐递过一个文件夹,签字就行,别的不用管。

    小张犹豫着:这不合规吧如果出了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陈姐不耐烦地说,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张最终签了字。陈姐匆匆离开时,我悄悄跟上。在拐角处,我假装偶然遇见她:陈姐,这么晚还在忙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掉落:简...简医生!你吓死我了!

    抱歉。我微笑,正好看到你从药房出来,想问问上次那个术后病人的用药情况。

    陈姐的眼神飘忽:哦,那个啊...一切正常。我还有急事,明天再说吧!

    她快步离开,却在擦肩而过时将一个纸条塞进我白大褂口袋。我等到她走远才打开,上面潦草地写着:小心周莹。她怀疑你了。午夜12点,地下二层储藏室。

    我看了一眼手表——11:40。时间刚好够我准备一下。

    回到办公室,我锁上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我这几天收集的装备:微型录音笔、针孔摄像头、一副医用手套,还有几片从实验室借出来的镇静剂。最后,我拿出手机,给陆明发了条信息:如果明早没收到我的消息,查看医院地下二层监控。

    11:55,我站在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口。这里的灯光比楼上昏暗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的混合气味。储藏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储藏室堆满了过期病历和废弃医疗设备。陈姐站在角落,脸色苍白:你真的来了。

    你纸条上写得很紧急。我关上门,周莹怀疑我什么

    她知道你在调查项目A。陈姐的声音发抖,昨天她调取了所有访问林宛如病历的记录,你的名字在最前面。

    这并不意外。我早就猜到周莹会注意到我的调查。

    项目A到底是什么我直接问道,为什么林宛如会因此被杀

    陈姐的眼睛瞪大了:你...你知道她是被杀的

    猜的。我谨慎地说,从她血液里的药物和那份被修改的病历来看,不像是自然死亡。

    陈姐突然哭了起来:我女儿也是...她发现药物有问题后想退出试验,第二天就意外流产了...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慢慢说。什么试验

    周莹的公司开发了一种新型抗抑郁药,代号蓝心。陈姐擦着眼泪,他们在孕妇身上做试验,声称可以预防产前抑郁,但实际上...

    实际上怎样

    药物会导致胎儿心脏畸形,诱发自然流产。陈姐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后他们收集胚胎组织,提取某种干细胞...用于另一种秘密研究。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有多少受害者

    至少二十个。陈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这是我收集的部分资料。但还不够,周莹背后有更大的保护伞。

    我接过U盘: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林宛如信任你。陈姐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她死前说,如果出事,只有你能揭开真相。

    这句话像刀子刺进我的心脏。前世的林宛如确实信任我,而我却辜负了她。这一世,我甚至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陈姐的脸色瞬间惨白:快走!不是约的这个时间!

    她推着我往货架后面躲,但已经晚了。门被推开,周莹带着两个保安站在门口。

    我就知道。周莹冷笑,陈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总监,我...陈姐颤抖着后退。

    闭嘴。周莹的目光转向我,简医生,深夜造访限制区域,有何贵干

    我冷静地迎上她的视线:陈姐约我讨论一个术后病人的用药问题。这里安静。

    是吗周莹伸手,那能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我将U盘悄悄滑进袖口:什么也没有。

    周莹对保安使了个眼色:搜她。

    就在保安靠近的瞬间,陈姐突然抓起一个玻璃瓶砸在地上:跑,简医生!

    我趁乱冲向侧门,听到身后陈姐的尖叫声和周莹的怒骂。走廊像迷宫一样曲折,我拐了几个弯,躲进一个杂物间,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经过。

    十分钟后,确认外面安全了,我才悄悄出来。正准备离开,手机震动——是程谦:你在哪公寓灯黑着。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我不舒服,但现在没时间计较:加班,马上回去。

    回到程谦的公寓已经凌晨两点。我锁好门,立刻检查陈姐给的U盘。里面是几十份病历和实验记录,全都与蓝心项目有关。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名为处置名单的文件,列出了十二位不合作受试者的名字,林宛如和我赫然在列,后面标注着已处理。

    我的手指发抖。这不是普通的医疗过失,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正准备深入查看,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程谦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外卖袋。

    看到你灯亮着。他举起袋子,想着你可能没吃晚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程谦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和我的笔记本电脑:打扰你了

    没有。我合上电脑,就是些病历研究。

    程谦放下外卖,突然伸手拂过我的额头:你在出汗。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意外的接触让我僵住了。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瞬间,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关于重生,关于复仇,关于今晚的发现...

    只是累了。我最终说道,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程谦没有追问,只是打开外卖盒:吃点东西吧。三明治和沙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们沉默地吃着。程谦偶尔看我一眼,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手机。奇怪的舒适感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我们早已习惯这种共处一室的沉默。

    为什么帮我我突然问,不只是因为同事关系,对吧

    程谦放下叉子:我在约翰霍普金斯时有个导师,Dr.

    Morrison。他教会我两件事:一是最好的外科医生要有侦探的思维,二是永远保护你的团队。

    我不在你的团队里。

    你在我心里。他平静地说,然后似乎意识到这话太过亲密,迅速补充,作为医生,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之一。看到你卷入...不管什么麻烦,我都想帮忙。

    我盯着沙拉里的樱桃番茄,不敢抬头看他。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他能看穿我的伪装,动摇我的决心。

    谢谢你的晚餐。我最终说道,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

    程谦点点头,起身离开。在门口,他停下脚步:不管你在查什么,小心周莹。她不只是个医药代表。

    你也这么说。我抬头,到底知道她多少

    足够确定她很危险。程谦的眼神变得锐利,简安,信任我一次。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会帮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屈服了。但前世被背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陆远也曾用温柔的语气骗我信任,然后转身把我推向深渊。

    晚安,程医生。我关上了门。

    靠在门上,我慢慢滑坐在地上。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份处置名单。我的名字后面画着一个问号,旁边手写着监视中。

    周莹知道我在调查她。而程谦...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也警告我小心周莹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另有所图

    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明的信息:明天是宛如的七七。家里要做法事,你能来吗我需要你。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陆明不知道我重生的事,不知道我曾被他杀死。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同样怀疑林宛如死因的盟友。

    但七七...按照传统,这是灵魂最后停留人间的日子。想到林宛如可能含冤而死,我的胸口一阵刺痛。

    我会去。我回复道。

    放下手机,我打开电脑继续查看U盘。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我发现了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周莹的公司不仅向陆远汇款,还定期向一个名为新希望的离岸账户支付大笔资金。

    追踪这个账户的IP记录,最后定位到了一个熟悉地址——陆家老宅。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陆远、周莹、甚至可能整个陆家都卷入了这个可怕的蓝心项目。而林宛如,只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浮现。我疲惫地揉着眼睛,从药盒里取出一片安定。正要吞下,想起程谦说的你在害怕什么。

    我放下药片,转而泡了杯浓咖啡。今天还有手术,我需要保持清醒。至于复仇...现在它已经不仅仅是个人恩怨,而是要为林宛如和其他受害者讨回公道。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就像我心中翻腾的情绪。程谦的关心,陆明的求助,周莹的威胁...所有线索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黑暗的真相。

    而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6

    林宛如的七七法事在陆家老宅举行。

    我站在雕花铁门外,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有按下。这座三层洋房承载了太多记忆——前世的我曾在这里被婆婆刁难,被陆远冷落,只有林宛如时常拉我坐在花园长椅上安慰我。

    深吸一口气,我按响门铃。开门的是陆明,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身上皱巴巴的黑西装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你来了。他声音嘶哑,侧身让我进门。

    灵堂设在客厅,林宛如的遗照前摆着香炉和供品。照片里的她笑容恬静,仿佛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从厨房端出她拿手的柠檬蛋糕。

    陆远和婆婆跪在垫子上诵经,周莹居然也在,穿着素雅的灰色套装,一副家属做派。看到我,婆婆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但碍于场合没有发作。

    开始吧。陆明点燃三支香递给我。

    我接过香,跪在垫子上。烟气缭绕中,我仿佛看到林宛如站在角落,对我轻轻摇头。眨眨眼,幻象消失了。

    最近小心些。陆明在我耳边低语,陆远怀疑你在查宛如的事。

    我装作整理裙摆,轻声回应:查到什么了

    他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你。陆明的呼吸里有威士忌的味道,还黑了你电脑。

    这解释了为什么我公寓的抽屉有被翻动的痕迹。幸好重要证据我都随身携带。

    法事结束后,婆婆以家宴为由委婉地让我离开。周莹得意地挽着陆远的手臂,俨然已是新女主人。

    简安。陆远在门口叫住我,我们需要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没有停下脚步。

    他抓住我的手腕:关于离婚的事。

    我转身看他。阳光下的陆远依然英俊,但眼角的细纹和紧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疲惫。张夫人手术失败后,他的职业生涯急转直下,听说董事会正在讨论是否取消他的副主任头衔。

    律师会联系你。我甩开他的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陆远压低声音,那些意外的手术事故,修改的病历记录...你在报复我。

    我微笑:想象力真丰富。也许你只是医术退步了

    陆远的脸扭曲了一下:小心点,简安。你知道我背后是谁。

    周莹我轻笑,还是你那位神通广大的父亲

    他的表情告诉我,我猜对了。陆家老爷子确实参与其中,很可能就是蓝心项目的幕后黑手。

    离开陆家,我没有回医院,而是去了程谦的公寓。这几天我暂住在这里,已经熟悉了每一个角落——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医学著作,冰箱里按保质期排列的食材,浴室里薄荷味的洗发水。

    刚进门,手机响了。是程谦:今天下午有个紧急手术,主动脉夹层,需要你协助。

    我马上到。我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我打开隐藏在林宛如相框后的U盘,插入电脑。这几天我一直在分析陈姐给的数据,发现蓝心项目不仅涉及非法药物试验,还与一个国际器官贩卖团伙有关联。

    更可怕的是,陆远名下的私立医院近两年接收了数十例慈善心脏手术患者,其中大部分术后死亡,而器官意外损毁,无法捐献。我怀疑这些器官实际上被秘密转移了。

    正要深入查看,一条新邮件提醒弹出。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主题只有一个词:小心。点开后,里面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程谦深夜站在医院档案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我的心沉了下去。程谦也在调查什么他是敌是友

    来不及多想,我匆匆赶往医院。手术持续了六小时,我和程谦配合默契,成功挽救了那位年轻母亲的生命。当监护仪显示生命体征稳定时,手术室里响起掌声。

    漂亮的缝合。程谦在更衣室门口对我说,你的手法越来越精准了。

    好老师教得好。我勉强笑笑,那张监控截图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程谦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有什么事吗

    只是累了。我避开他的目光,这几天睡得不好。

    还在为那些药物发愁他轻声问。

    我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我在找药

    别紧张。程谦举起双手,昨天你不在时,药房打电话来确认一个地西泮的处方,说系统里查不到记录。我帮你圆了过去。

    血液冲上我的脸颊。一方面因为被他发现我偷药,另一方面因为他选择保护我。

    谢谢。我艰难地挤出这个词,我...有些私人问题。

    我理解。程谦没有追问,但要小心。医院最近在查药品流失问题。

    回到公寓,我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澡,试图理清思绪。程谦知道我在偷药,却没有举报。他深夜潜入档案室,却在我面前装作普通医生。他警告我小心周莹,却不说原因。

    这个男人身上谜团太多,而我却越来越依赖他。每天早上一起讨论病例,偶尔共进晚餐,甚至习惯了公寓里他的气息...这种亲近感危险至极。

    水变凉了,我裹上浴巾出来,发现手机有未读信息。是陆明发来的照片——陆远和周莹在某个餐厅密会一个戴墨镜的男子。照片模糊,但那个侧影让我浑身发冷。

    前世的记忆闪回:我被陆明捅死后,那个站在阴影里冷笑的男人,就是这副模样。

    我立刻回电:这人是谁

    不知道,但陆远叫他刀哥。陆明声音紧张,我偷听到他们说要处理什么麻烦。

    挂断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前世杀我的人出现了,这意味着陆远和周莹已经决定对我下手。

    必须加快步伐了。

    第二天一早,我提前两小时到达医院,直奔药房。这个时间只有值班药师在,而且通常昏昏欲睡。

    早啊,李药师。我微笑着递过处方单,术后病人需要追加镇痛。

    李药师睡眼惺忪地接过处方,没有仔细核对签名就准备取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简医生,这么早

    我转身,程谦站在那里,白大褂一尘不染,手里拿着咖啡杯。他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处方单上,又移回来。

    有个病人疼痛控制不理想。我保持声音平稳。

    程谦点点头:正好,我有个病例想请教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带我走到走廊拐角,确认四下无人后,表情突然严肃:你在收集什么药物

    我说了,术后镇痛...

    别撒谎。程谦打断我,过去两周,你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取了地西泮、氟哌啶醇、甚至琥珀胆碱。这些药组合使用可以让人心脏停跳,看起来像自然死亡。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在监视我我声音发抖。

    我在担心你。程谦的眼神复杂,简安,无论你计划做什么,停下来。不值得。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咬紧牙关。

    那就告诉我。他上前一步,让我帮你。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穿过。那一刻,我几乎要全盘托出了——关于重生,关于林宛如的死,关于我的复仇计划。

    但最终,我只说了一部分:陆远和周莹害死了林宛如。他们在孕妇身上做非法药物试验,导致多人死亡。我要证据曝光,让他们付出代价。

    程谦的表情从担忧变成震惊:你有证据吗

    有,但还不够。我犹豫了一下,你...愿意帮我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这让我心跳加速。如果他拒绝,甚至举报我...

    我需要知道全部情况。程谦最终说道,今晚八点,公寓见。带上你的证据。

    一整天,我都在忐忑中度过。告诉程谦真相风险极大,但我需要盟友,尤其是他这样在医院有影响力的人。

    下午门诊结束前,护士小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简医生,听说了吗陆医生被停职调查了!

    怎么回事我假装惊讶。

    又有两例他主刀的手术出了问题。小李压低声音,董事会震怒,要求全面审查他过去一年的所有病例。

    这正是我暗中操作的结果——通过微妙的病历修改和药物调整,让陆远负责的病例接连出现并发症。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刚走出诊室,我就被两个保安拦住了:简医生,副院长请您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副院长、医务科长和几位董事会成员,气氛凝重。更让我心惊的是,陆远也在,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简医生,请坐。副院长推了推眼镜,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轮番质问我和陆远的关系,是否有不当介入他的病例。我矢口否认,表现得专业而困惑。

    奇怪的是,医务科长翻看文件,这些出问题的病例,你都在会诊名单上。

    作为心外科医生,我会诊很多病例。我平静地回答。

    陆远突然拍桌而起:她在撒谎!简安一直怨恨我和周莹的关系,她在报复我!

    证据呢我冷冷地问。

    会议室门突然打开,周莹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证据在这里!

    她将文件夹甩在桌上。里面是我电脑的浏览记录打印件——全是关于药物不良反应和病历修改方法的搜索。

    我的血液凝固了。他们确实黑了我的电脑,但这些都是表面的搜索,真正的证据我都存在加密U盘里。

    这能证明什么我强作镇定,医生研究药物反应很正常。

    那这个呢周莹又掏出一张纸,药房记录显示你多次领取未在处方系统登记的管制药物!

    这下麻烦了。我看向副院长,他的表情已经变得严厉。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再次打开,程谦走了进来:抱歉打断。简医生,3号手术室紧急情况,需要您立刻过去。

    副院长皱眉:我们在进行重要谈话...

    主动脉夹层二次破裂。程谦语气紧迫,病人正在大出血。

    医者本能让我立刻站起来。副院长无奈地挥挥手:去吧,但这事没完。

    离开会议室,程谦快步走在我身边,低声道:不是紧急情况,但我需要把你从那里弄出来。

    谢谢。我松了口气,但那些证据...

    构不成实质指控。程谦按下电梯按钮,不过你得小心,周莹显然盯上你了。

    回到办公室,我锁上门,立刻检查电脑。果然,有人远程安装了监控软件。我迅速卸载程序,然后给陆明发了条加密信息:他们开始反击了。备份所有证据。

    下班后,我直接回了程谦的公寓。刚进门就闻到饭菜香气——程谦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份牛排和沙拉。

    提前回来了我有些惊讶。

    说了八点见面。程谦头也不回,洗手吃饭吧,边吃边谈。

    这场景如此家常,几乎让我忘记我们即将讨论的是谋杀和复仇。牛排煎得恰到好处,红酒醇厚顺滑,程谦甚至点了蜡烛——不是为了浪漫,他说是因为保险丝坏了。

    现在,饭后程谦收起笑容,给我看你的证据。

    我拿出U盘,展示了林宛如的异常血检报告、被修改的死亡证明、蓝心项目资料,以及那些意外死亡患者的名单。

    程谦越看表情越凝重:这些足够刑事立案了。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因为陆家背后有人。我指着最后一份文件,看这个账户,资金来自一个离岸公司,但IP追踪指向警局副局长办公室。

    程谦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药物试验的原始记录,或者...

    或者一个活着的受害者。我接过话,我怀疑陈姐的女儿可能还活着,被他们关在什么地方。

    陈姐那个护士长程谦皱眉,她三天前辞职了,说是回老家照顾母亲。

    太巧了。就在她把U盘给我的第二天就辞职我立刻拨通陈姐的电话——已关机。

    我们得找到她。我站起身,她可能出事了。

    程谦按住我的手:别急。明天我先打听下她老家的地址。现在,说说你的药物计划。

    在烛光下,我坦白了自己如何微量调整陆远病人的用药,制造看似自然的并发症。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程谦声音严厉,如果剂量计算错误,真的会死人!

    我计算得很精确。我辩解道,只是让他们病情加重,不会致命...

    这就是你的底线程谦紧紧盯着我,不杀人,只折磨

    这个问题像刀子刺进心脏。是的,这就是我给自己设的底线——不像他们那样冷血杀人。但这样我就比他们好吗

    我不知道。我最终承认,有时候我只想让陆远尝尝痛苦的滋味,有时候...我又怀疑自己在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程谦的手覆上我的,温暖而坚定:你不是怪物,简安。你是个受伤的人,想要正义。但这条路走下去,毁掉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你自己。

    他的眼睛在烛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色,里面盛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直到电话铃声打破沉默。

    是医院急诊科,需要程谦立刻回去处理一个危重病人。

    等我回来。他匆匆穿上外套,别做任何冲动的事。

    门关上后,我坐在黑暗中,思绪万千。程谦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原本我只想复仇然后消失,但现在...我开始想象另一种可能。

    手机震动,是加密邮箱的新邮件。点开后,我浑身冰凉——照片上,陈姐躺在某个昏暗房间的地上,额头有血迹,旁边是一瓶打翻的药片。

    邮件正文只有一行字:好奇心害死猫。下一个是你吗,简医生

    7

    那封威胁邮件里的照片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陈姐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像极了前世我被陆明捅死后最后的视野——冰冷的地板,蔓延的血迹,逐渐模糊的意识。

    我反复放大照片背景,试图找出线索。昏暗的墙面,水泥地板,角落里似乎有一个排水口...像是地下室或者仓库。照片边缘隐约可见一个标牌,但太模糊了,只能辨认出储字。

    手机突然震动,我吓了一跳。是程谦:病人情况复杂,可能要通宵。别等我,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我继续研究照片。将对比度调到最高后,标牌上的字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储存室B2-17。

    B2-17医院地下二层就有编号的储藏室!我立刻打开医院平面图,发现B2-17位于最西侧,靠近废弃的老药房区域,平时很少有人去。

    看了眼时间——凌晨1:20。程谦在手术,陆远应该被停职在家,这是探查的最佳时机。

    我从衣柜深处拿出准备好的装备:黑色运动服、医用口罩、手套、小手电和那瓶从实验室借来的镇静剂。最后,我将陈姐给的U盘和手机藏在贴身口袋里。

    公寓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夜里的医院静得像座坟墓,只有急诊部的灯光依然明亮。我从侧门刷卡进入,避开值班护士的视线,沿着消防楼梯下到地下二层。

    这里的灯光比楼上昏暗许多,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

    B2区大门紧锁,需要员工卡才能进入。我掏出程谦给我的备用卡——他给我时说是为了方便我进出医院,没想到第一次用是在这种情况下。

    绿灯亮起,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

    储藏室排列得像迷宫,编号毫无规律。我沿着墙壁慢慢前进,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个个门牌:B2-9、B2-14、B2-23...

    拐过转角,B2-17终于出现在眼前。门把手上缠着铁链,但没上锁。我轻轻解开铁链,推开门——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手电筒照亮了一个可怕的场景:陈姐被绑在椅子上,额头有干涸的血迹,双眼紧闭。地上散落着针管和药瓶,其中一个瓶子上贴着蓝心-7的标签。

    陈姐!我冲过去,手指按在她颈动脉上——还有微弱的脉搏。

    我迅速解开绳索,正要打电话叫救护车,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关掉手电,我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确认她拿到了邮件是周莹的声音。

    当然。一个男声回答,我认出是那个被称为刀哥的人,按你说的,照片拍得很清楚。她一定会来。

    很好。周莹冷笑,等抓到简安,就能问出她把证据藏哪了。陆远那个蠢货,连自己老婆都搞不定。

    脚步声停在门外。我环顾四周,发现储藏室尽头有个通风管道。拖着陈姐躲进去几乎不可能,但独自逃跑又意味着放弃她...

    门被推开的前一秒,我做出了决定。快速拍下现场照片后,我将陈姐重新绑回椅子上,在她手心塞了一张纸条:坚持住,我会带人回来。然后闪身躲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我的肘部和膝盖很快被磨得生疼。身后,周莹的尖叫声回荡在储藏室里:她来过!东西被动过了!

    我加快爬行速度,管道在一个分叉口向上延伸。顺着它,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像是某种简易实验室,墙上贴满了孕妇的超声图和血液检测报告。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操作台上那几个冷藏箱,上面贴着标签:心脏组织样本A-7、肾脏组织样本B-3...这是器官保存箱!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是程谦:手术结束。你在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了:发现陈姐和周莹的犯罪证据。在地下二层实验室,需要支援。

    刚发完,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躲到操作台下,看着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走进来。

    检查完了,她不在B2区。皮鞋的主人说,我认出是陆远的声音。

    那贱人肯定还在医院!周莹气急败坏,继续找!如果她把证据交给警方,我们都完了!

    冷静点。陆远的声音异常冰冷,简安不会报警,她太骄傲了,想亲手报复我。我们只需要在她行动前找到她。

    你确定她没备份周莹质问。

    我黑了她电脑和云盘,只找到些皮毛。陆远顿了顿,但程谦最近和她走得很近...

    听到程谦的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怀疑程谦了

    那个新来的心外科主任周莹的声音突然警惕起来,查查他的背景。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他们离开后,我又等了五分钟才从藏身处出来。实验室的电脑还亮着,我快速插入U盘,拷贝了几个看起来最重要的文件。正要离开,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林宛如站在医院花园里,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照片一角有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

    照片旁边的文件架上标着待处理,里面只有一份文件:《举报信-林宛如》。我颤抖着翻开,是林宛如亲笔写的举报信副本,详细记录了她发现的蓝心项目真相和陆远、周莹的罪行。信末写道:我已将所有证据备份并寄给简安医生。如果我有任何不测,请调查我丈夫陆远和周莹。

    原来如此。林宛如确实寄了证据给我,但前世的我可能因为忙于工作没注意到,或者...被陆远拦截了。

    将举报信拍照后,我准备离开,却听到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轻,更谨慎。我抓起桌上的手术刀,躲在门后。

    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影闪进来。就在我举刀的瞬间,对方抓住了我的手腕——

    简安!是我!

    程谦。他穿着黑色T恤,脸上有汗水和血迹,呼吸急促。

    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他拉着我就往外走,周莹的人正在搜查每个楼层。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但陈姐还在B2-17!她需要急救!

    程谦脸色一变:我刚从那边过来,房间是空的。

    不可能!十分钟前她还...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话——远处传来爆炸声,整栋楼都轻微震动起来。

    该死!他们在销毁证据!程谦拽着我跑向紧急出口,医院有地下通道连接旁边的科研楼,跟我来!

    我们沿着狭窄的维修通道狂奔,身后传来更多的爆炸声和喊叫声。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程谦刷卡开门,我们冲了进去。

    科研楼安静得诡异。程谦带着我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小型实验室。

    暂时安全。他锁上门,让我看看你找到的证据。

    我将U盘递给他,同时注意到他左臂有一道伤口,正在渗血。

    你受伤了!

    小伤。程谦皱眉查看U盘内容,这些足够立案了。特别是这份器官转移记录...

    程谦,我拿出急救包给他包扎,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还有,这些爆炸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该说多少:我收到匿名短信,说周莹要对你下手。至于爆炸...我猜是他们销毁实验室的极端手段。

    匿名短信我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程谦深吸一口气,正要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一眼屏幕,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警方已经行动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周莹的人可能会狗急跳墙。

    等等,你说警方你报警了

    不是我。程谦拉着我往外走,可能是你发给陆明的证据起作用了。

    我们刚走到一楼大厅,就听到外面警笛声大作。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十几辆警车将医院团团围住。

    后门。程谦改变方向,现在露面太危险了。

    太迟了。后门被撞开,三个持刀男子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照片上那个刀哥,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眼神冷酷。

    简医生,他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周小姐想见你。

    程谦挡在我前面: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放下武器,还能从轻处理。

    处理刀哥大笑,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作对吗

    他挥刀冲来,程谦侧身闪避,但还是被划伤了肩膀。我抓起消防斧,狠狠砸在另一个打手背上,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跑!程谦踹开第三个打手,拉着我冲向侧门。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去的瞬间,刀哥从背后扑来,匕首直刺程谦后心——

    小心!我尖叫着推开程谦,但为时已晚。

    刀锋刺入肉体的闷响让我血液凝固。程谦踉跄了一下,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刀尖,表情几乎是...平静的。

    刀哥拔出刀,程谦像慢动作一样倒下。我接住他,感受到温热的血液迅速浸透了我的衣服。

    简...安...程谦的嘴唇颤抖着,鲜血从嘴角溢出,证据...交给...

    别说话!我撕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左胸靠近肩部,可能伤及肺叶,出血严重。我迅速用衣物按压止血,同时大喊:救命!有人吗!

    刀哥冷笑着逼近:别急,马上送你们一起上路。

    就在他举刀的瞬间,警笛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

    放下武器!

    刀哥咒骂一声,转身就跑,但很快被按倒在地。更多的警察涌入,有人在对讲机里呼叫救护车。

    坚持住,程谦!我继续按压伤口,眼泪模糊了视线,救护车马上就到...

    程谦的手微弱地动了动,似乎想摸我的脸,但中途失去了力气。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呼吸变得越来越浅。

    不,不,不!看着我!我拍打他的脸,程谦!看着我!

    救护人员终于赶到,将我拉开。看着他们给程谦插管、止血、上监护仪,我像个木偶一样呆立着,手上全是他的血。

    血压6040,心率140,血氧75%...救护员快速报告着,需要立即送医!

    我是心外科医生!我抓住救护员,让我一起上车!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我在车上协助急救。程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监护仪上的数字令人心惊。

    肺叶贯穿伤,疑似心包填塞。我向急救医生说明情况,需要紧急开胸手术。

    医生点头,已经开始准备心包穿刺包。我握住程谦冰冷的手,突然崩溃大哭。

    你不能死...求你...我还没告诉你全部真相...我还没...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宛如的血,陆明的刀,我自己的死亡。而现在,程谦,这个闯入我复仇计划的男人,可能也要因我而死。

    救护车一个急转弯,程谦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室颤。

    除颤器!200焦耳!急救医生大喊。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开!电击!

    程谦的身体在电流作用下弹起又落下。监护仪上的直线继续无情地延伸着。

    再次电击!

    第二次,第三次...依然没有反应。

    准备肾上腺素!医生转向我,继续心肺复苏!

    我爬上担架,开始胸外按压。每一次按压都让我想起程谦的微笑,他的咖啡,他在烛光下说你在我心里的样子...

    回来...求你回来...我哽咽着,泪水滴在他苍白的脸上,我需要你...

    不知过了多久,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微弱的心跳重新出现。

    窦性心律!急救员欢呼,他回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像做梦一样。救护车抵达医院,程谦被直接推入手术室。我想跟进去,但被拦在门外。

    简医生,您情绪太激动,不适合参与手术。麻醉师委婉地说,我们会全力救治。

    手术灯亮起,我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浑身是血。警察过来做笔录,我机械地回答着问题,眼睛始终盯着手术室的门。

    陆远和周莹被捕的消息传来,据说警方在他们车上搜出了大量违禁药物和器官保存设备。陆明打来电话,说陈姐已经被找到,正在另一家医院接受治疗。

    但这些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我的世界缩小到手术室门上那盏灯,和脑海中不断回放的程谦倒下的画面。

    如果他死了,我的复仇还有什么意义

    清晨五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手术成功,但情况仍然危重。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期。

    我跟着护士将程谦推进ICU。看着插满管子的他,我突然明白了:复仇不会带来真正的平静,只会延续仇恨的循环。而程谦,这个几乎为我付出生命的男人,代表了另一种可能——宽恕与新生。

    从贴身口袋里,我掏出那个装有全部证据的U盘,交给值班警官:这里面有陆远和周莹犯罪的全部证据。包括非法药物试验、器官买卖和...至少三起谋杀。

    警官郑重地接过U盘:我们会彻查。您需要休息,简医生。

    我摇摇头,在程谦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8

    ICU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生命倒计时。

    我坐在程谦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缠满绷带的胸膛。三天了,他仍然昏迷不醒。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失血过多导致脑部短暂缺氧,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

    尤其是外科医生...主治医师欲言又止,精细手术操作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这句话像刀子插进我的心脏。程谦那双稳如磐石的手,那双能完成最复杂心外手术的手,可能再也拿不起手术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窗外,媒体正在医院门口扎营。陆远和周莹的案子成了全国头条,连带我和程谦也被卷入舆论漩涡。今早的新闻标题赫然写着:《著名妇产科医生涉谋杀案,举报者身份成谜》。

    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明。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六个未接来电。自从案件曝光,他一直试图联系我,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前世杀我的人,今世却是我的盟友。

    护士进来换药,我趁机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角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向下耷拉着。这个憔悴的面容,与前世那个被陆明捅死前的简安重叠在一起。

    复仇本该让我解脱,为什么反而感觉更痛苦

    回到病房,我发现程谦的手指动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凑近观察——他的眼皮在轻微颤抖。

    程谦我轻声呼唤,按下呼叫铃,你能听见我吗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迷茫地环顾四周,最后落在我脸上。

    简...安...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开始检查各项指标。我被挤到一旁,看着他们测试程谦的反应能力、肢体活动和认知功能。当医生问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时,程谦的回答让所有人惊讶:

    市中心医院...ICU西区...第三床。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天花板...有漏水痕迹...和上周不一样...

    医生笑着记录:定向力完好,观察力惊人。

    检查结束后,病房再次恢复安静。我站在床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对不起害你受伤所有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程谦先开口了,声音虚弱但清晰:证据...交给警方了

    我点点头:陆远和周莹已经被捕。陈姐也获救了,她证实了所有指控。

    那就好。他闭上眼睛,似乎用尽了力气。

    程谦...我鼓起勇气,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关于我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复仇。

    他重新睁开眼睛,静静等我继续。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了这辈子最艰难的坦白: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简安。或者说,我不完全是。

    程谦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我继续。

    十个月前,我被陆明——陆远的大哥,用刀捅死。原因是他们认为我故意不救林宛如,导致她死亡。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但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回到了林宛如出事的那天早上。

    程谦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他没有打断。

    我重生了。我直视他的眼睛,带着前世的记忆和仇恨。这一次,我故意没有救林宛如,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就像你看到的邮件里说的那样。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提醒着时间仍在流动。

    然后我开始复仇计划。我继续道,修改陆远的病例让他手术失败,搜集他和周莹的犯罪证据...我利用医学知识伤害他人,就像他们伤害我一样。

    眼泪终于决堤,我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但我没想过会连累你...如果知道你会受这么重的伤,我绝不会...

    简安。程谦打断我,声音虚弱但坚定,过来。

    我迟疑地靠近床边。他艰难地抬起右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重生...与否...他每说几个词就要停顿一下呼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选择。

    但我见死不救!我本可以救林宛如的!我崩溃地喊道,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程谦的手滑落到我的手上,轻轻握住:你救了...我。

    这句话击溃了我最后的防线。我趴在他床边放声痛哭,所有的愧疚、痛苦和后悔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程谦的手一直轻轻拍着我的头,像安慰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平静下来。程谦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我悄悄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他轻声说:

    林宛如...的信...

    什么

    她写给你的...信。程谦努力组织着语言,在证据里...你没看到

    我摇摇头。警方拿走了所有证据,我只看了与案件直接相关的部分。

    程谦示意我拿来他的手机。解锁后,他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有几张照片——是林宛如写给我的信,真正的信,不是举报信。

    警方...调查时...我拍的。他解释道,原件...在证物室。

    我颤抖着接过手机,读了起来:

    亲爱的简安: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最担心的事情成真了。我已经收集了陆远和周莹进行非法药物试验的证据,但恐怕他们发现了。

    我怀孕后,陆远坚持要我参加一个产前维生素研究。但服药后我开始做可怕的噩梦,心脏也不舒服。我偷偷检测了药物成分,发现根本不是维生素,而是一种代号蓝心的实验性抗抑郁药。

    更可怕的是,我查到过去两年有十几位孕妇在参加这个研究后流产或生下畸形儿。周莹的公司正在收集这些胚胎组织,用于某种秘密研究。

    简安,你是我在陆家唯一信任的人。如果我有任何不测,请找到我藏在老宅花园第三块石板下的U盘。里面有全部证据。

    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善良比复仇更能治愈灵魂。

    爱你的,

    宛如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前世的我从未收到这封信,可能它被陆远拦截了。而这一世...我选择了复仇而非善良,辜负了林宛如最后的信任。

    她...相信你。程谦轻声说。

    但我辜负了她。我擦干眼泪,两次。

    程谦摇摇头,因为动作牵动伤口而微微皱眉:现在...还不晚。

    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我起身离开,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程谦已经闭上眼睛,但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走出医院,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媒体记者立刻围了上来,闪光灯此起彼伏。

    简医生,请问您作为举报人有什么感想

    有消息称您与陆医生婚姻早已破裂,这次举报是否出于报复

    您对网上质疑您见死不救林宛如的言论有何回应

    保安护着我冲出重围。上车后,我查看手机,发现社交媒体上已经炸开了锅。有人挖出精品店监控录像,显示我的车确实经过了摔倒的林宛如,却没有停下。

    评论区两极分化:

    简医生大义灭亲,揭露医疗黑幕!

    再怎么洗也掩盖不了她见死不救的事实!

    听说她和死者是闺蜜,太冷血了!

    我将手机扔到一旁,启动车子。不知不觉间,我开到了墓园。林宛如的墓前已经堆满了鲜花和卡片,看来很多人来悼念过她。

    我跪在墓碑前,手指轻抚冰冷的石碑。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宛如在我生日时亲手做的蛋糕,我发烧时她整夜的照顾,她被陆家人排挤时我们互相安慰的夜晚...

    对不起,宛如。我的额头抵在墓碑上,我本该救你的...我本该...

    无法继续说完,我痛哭失声。这一次,不是为了复仇,而是纯粹的忏悔。为我的冷漠,为我的仇恨,为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不知哭了多久,我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抬头看去,是陆明。他胡子拉碴,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百合——林宛如最喜欢的花。

    我们相对无言。最终,陆明先开口:警方告诉我了...宛如是被谋杀的。她发现了陆远和周莹的秘密。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站起来:她留下了证据,就藏在老宅花园。

    我知道,已经交给警方了。陆明将百合放在墓前,今早我去找了...还发现了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林宛如的笔迹。

    给你的。看起来是更早之前写的。陆明的声音嘶哑,我想...她希望你能看到。

    我颤抖着接过信封,没有立即打开。

    简安...陆明突然跪下,我为前世...为所有事...道歉。我不知道...

    你记得我震惊地看着他,记得前世

    陆明摇摇头:不,但宛如...她最近总出现在我梦里,告诉我一些事...听起来像疯话,但...他抬起头,泪流满面,梦里我伤害了你,而你不该承受那些。

    阳光穿过树叶,在林宛如的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前世杀我的人跪在我面前忏悔,而我手中握着死者留给我的信。

    起来吧。我最终说道,我们都辜负了她。

    陆明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你会出庭作证吗

    会。我坚定地回答,为了宛如,也为了其他受害者。

    我也是。陆明深吸一口气,不管父亲怎么威胁,这次我要做正确的事。

    我们一起离开墓园。在停车场分别前,陆明突然说:那个程医生...他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我简短地回答。

    那就好。陆明点点头,宛如在梦里说...他会是你的救赎。

    我愣住了:她...梦里还说了什么

    很多混乱的事。陆明苦笑,说你本可以救她却没救,说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最后总是说原谅她,她需要被原谅。

    坐进车里,我终于打开了林宛如的信。这封信比墓前读到的举报信更私人,日期是她死亡前一个月:

    亲爱的简安:

    今天阳光很好,宝宝在肚子里踢个不停,我突然很想给你写这封信。

    在陆家这些年,你是我唯一的光亮。记得我刚嫁进来时,你偷偷告诉我每个家庭成员的习惯和禁忌;我被婆婆刁难时,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解围;甚至你和陆远吵架后,我们还能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笑骂男人都是混蛋。

    最近我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关于陆远和周莹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别为我报仇,简安。仇恨只会延续痛苦,而你已经承受了太多。

    我希望你幸福,真正地幸福。找一个懂你、珍惜你的人,过你想要的生活。陆家不值得你浪费生命,我也不值得你牺牲未来去复仇。

    如果真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妹,但下次换我照顾你。

    永远爱你的,

    宛如

    信纸被我的泪水打湿,字迹晕染开来。我将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

    回到程谦的公寓——现在是我的临时住所,我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眉眼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简医生男人伸出手,我是程谦的父亲,程正国。

    我惊讶地与他握手:程先生...您好。程谦已经醒了,情况稳定。

    我知道,我刚从医院过来。程正国的眼神锐利如鹰,和他儿子如出一辙,能进去谈谈吗关于我儿子受伤的...真相。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但还是点头请他进屋。

    程正国在沙发上坐下,直接切入主题:警方说程谦是在阻止一伙歹徒袭击你时受伤的。但奇怪的是,医院监控显示你们当时正在调查某个非法药物试验案。

    是的。我坦诚道,我在收集陆远和周莹的犯罪证据,程谦...帮助了我。

    帮助程正国冷笑,我儿子是药监局特别调查员,潜伏在那家医院就是为了调查蓝心项目。他接近你本是为了获取线索,但最后却为你挡刀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我脑中炸开。程谦是调查员他接近我是为了任务

    我...不知道...我声音发抖。

    当然不知道。程正国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程谦的任务报告。他怀疑你参与了蓝心项目,至少是知情者。

    我翻开文件,看到程谦的笔记:简安,心外科医生,陆远妻子。行为异常,频繁查阅敏感病历,疑似参与药物数据篡改。接近获取信任,进一步调查。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插进心脏。程谦对我的关心、照顾、甚至那句你在我心里...都只是任务需要

    但后来...程正国翻到报告最后一页,他的结论变了:简安是受害者而非共犯。她试图以个人方式寻求正义,但方法危险。建议保护并引导其配合官方调查。

    程正国合上文件:我儿子从不说谎,尤其是任务报告。但他为你改变了结论,甚至不惜违反纪律提前行动...最后差点送命。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程谦最初接近我确实是为了调查,但后来...他是真的关心我吗还是仅仅出于职业责任

    我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程正国站起身,第一,程谦可能永远无法再做外科医生了。那一刀伤到了神经,恢复几率不到30%。

    这个消息让我呼吸困难。我毁了程谦的职业生涯...

    第二,程正国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即使知道后果,他仍然说不后悔。作为父亲,我无法理解这种选择。但作为曾经的外科医生,我知道...救人是我们的本能。

    他走向门口,最后看了我一眼:别辜负他的牺牲,简医生。好好活着。

    门关上后,我瘫坐在地上,林宛如的信和程谦的报告散落一旁。两个我最在乎的人,一个劝我放下仇恨,一个为我放弃职业生涯...而我却沉浸在复仇中,辜负了他们。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我在想,如果重生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救赎...我该如何活下去

    9

    法庭的木质长椅坚硬冰冷,我挺直脊背坐在证人席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九个月过去了,陆远和周莹的案子终于进入庭审阶段。这期间,程谦经历了三次手术,陆明与家族彻底决裂,而我...学会了如何与自己的罪恶感共处。

    简医生,请向法庭说明你发现的蓝心项目实质。检察官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中回荡。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被告席上的陆远和周莹。陆远瘦了许多,昂贵的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眼神阴鸷;周莹则依然精致,只是嘴角的法令纹更深了,像两条刻在脸上的刀痕。

    蓝心表面上是抗产前抑郁的药物试验,实际上是一种诱导胎儿心脏畸形的化合物。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通过制造自然流产,他们获取胚胎组织提取一种特殊干细胞,用于抗衰老研究。

    陪审团传来一阵惊呼。法官敲了敲法槌:请保持肃静。

    你有证据支持这一指控吗检察官问。

    我点点头,示意法庭助理播放PPT。屏幕上显示出林宛如留下的实验数据、药物成分分析,以及十几位流产孕妇的病例对比。

    这些孕妇在服用蓝心后,都出现了相似的心肌病变和血液异常。我指着图表上的关键数据,而她们的胚胎组织,全部被送往这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新希望生物科技。

    检察官接过话头:经调查,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陆远的父亲,陆氏医疗集团董事长陆振华。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陆振华虽然因病未能出庭,但他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整个案件。

    简医生,陆远的律师站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你声称我当事人参与谋杀,但唯一证据是一封所谓的举报信。你不觉得这很牵强吗

    不止举报信。我平静地回答,有监控显示林宛如死亡当天,周莹曾进入医院药房调换药物;还有陆远电脑上的DNA报告,证明他知道林宛如腹中的孩子不是陆家的。

    这只能证明婚姻纠纷,不能证明谋杀!

    反对!检察官起身,证人已回答问题。

    法官点头:反对有效。辩护律师,请提问下一个问题。

    律师不甘心地翻动文件:简医生,案发当天你在哪里

    我早有准备:在医院上班。

    真的吗他突然调出监控画面,这是商业街精品店外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看时间戳,正是林宛如摔倒的时候。

    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我的车经过倒地的林宛如,减速,然后加速离开。旁听席上传来窃窃私语。

    你看到林宛如倒在地上,却没有停车相助,对吗律师逼问。

    我当时没注意到...

    没注意律师提高音量,监控显示你减速看了足足三秒!你恨陆远出轨,所以眼睁睁看着他嫂子死去,这就是你的复仇,对吗

    反对!检察官喊道,诱导性提问!

    法官刚要裁决,被告席上的周莹突然冷笑:她不仅见死不救,还计划了很久。我手上有她和陆明的密谋记录!

    法庭瞬间沸腾。法官猛敲法槌:肃静!被告,未经允许不得发言!

    混乱中,我看到旁听席上的陆明脸色惨白。这九个月来,他帮我收集证据,公开反对家族,甚至出庭作证父亲和弟弟的罪行。而现在,周莹试图将他也拖下水。

    法官大人,我提高声音,我可以解释。

    获得许可后,我直视周莹的眼睛:是的,我看到了林宛如摔倒。是的,我没有停车。但那不是预谋,而是...恐惧。

    法庭安静下来。这是我第一次公开承认这件事。

    林宛如死前曾试图警告我关于蓝心项目的危险。我怀疑她的死不是意外,所以想暗中调查。我选择性地陈述着真相,如果我当时停车救人,证据可能永远被掩盖。

    多么感人的自我辩护!周莹讥讽道,可惜谎言掩盖不了事实。你恨我们所有人,包括林宛如!

    够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法庭后方传来。程谦拄着手杖走进来,他的左臂仍固定在吊带中,但步伐坚定。

    法官大人,他说道,我是药监局特别调查员程谦。这是周莹与黑市器官贩卖团伙的通信记录,证明她不仅涉及非法药物试验,还策划了至少三起供体匹配谋杀。

    法警接过文件递给法官。程谦与我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过去几个月,他虽然无法执刀手术,却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案件调查中。

    此外,程谦继续道,我们找到了被周莹囚禁的陈护士长的完整证词,以及蓝心项目的人体实验录像。

    屏幕切换到一段模糊但骇人的视频:一个孕妇被固定在病床上,被迫服用药物后痛苦挣扎,而穿着白大褂的周莹冷静地记录着数据。

    旁听席上有人开始啜泣。陪审团成员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愤怒。

    假的!这都是栽赃!周莹尖叫起来,精致的面具终于碎裂,陆远,说点什么!

    陆远却出奇地沉默。当法官宣布休庭合议时,他突然抬头看我,嘴唇蠕动了几下。虽然没有声音,但我认出了那个口型:对不起。

    两小时后,陪审团一致裁定陆远和周莹犯有谋杀、非法人体试验和器官贩卖等十二项罪名。法官宣布择日宣判,但终身监禁已是必然。

    走出法庭时,阳光刺得我眯起眼。媒体长枪短炮立刻围了上来,但程谦用身体护住我,带我快速穿过人群。

    简安!等等!陆明追上来,脸上泪痕未干,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我停下脚步,你做了正确的事。

    陆明摇头,声音哽咽:不只是案子...是为前世...为所有事...

    程谦疑惑地看着我们,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

    宛如会为你骄傲的。我轻声对陆明说,她一直相信你心底的善良。

    陆明紧紧拥抱了我一下,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既孤独又释然。

    所以,程谦和我走向停车场,结束了

    不,我摇摇头,是刚刚开始。

    一年后,春光明媚的下午,我站在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樱花树随风摇曳。门牌上写着:医疗安全监督中心

    —

    联合创始人

    简安。

    办公桌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和程谦在机构开业典礼上的合影;另一张是林宛如,她站在医院花园里,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敲门声响起,程谦探头进来:准备好了吗首份年度报告发布会。

    马上。我拿起桌上的文件,你的手怎么样

    他活动了一下左臂:康复训练很有效。虽然不能做精细手术,但日常活动没问题。

    这一年来,程谦经历了痛苦的康复过程。神经损伤无法完全修复,但他转向医学研究领域,成绩斐然。我们共同创办的这个监督机构,已经阻止了三起类似的医疗犯罪。

    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当记者问到我们创办机构的初衷时,程谦看了我一眼,回答道:有些伤痛无法挽回,但可以转化为保护他人的力量。

    结束后,我们驱车前往墓园。林宛如的墓前已经摆满了鲜花,但我带来的是一束纯白的玫瑰——她生前最爱的花。

    我带了个人来看你。我轻声说,将玫瑰放在墓碑前,这是程谦,我的...我顿了顿,不确定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

    她的未婚夫。程谦自然地接上,手搭在我肩上,虽然她还没答应。

    我惊讶地看着他。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是求婚吗我小声问。

    是预告。他微笑,正式的会在更浪漫的地方。

    我们在墓前静默了一会儿。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林宛如的轻声回应。

    离开墓园时,程谦从车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差点忘了。整理办公室时发现的,应该是林宛如寄给你的,但被一堆医学期刊压在了下面。

    我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信封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简安

    亲启。

    坐在公园长椅上,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我和林宛如在医院天台的合影,两人对着镜头做鬼脸,背后是绚丽的晚霞。

    信写得很简短:

    亲爱的简安:

    今天是你生日,但陆远又恰好值班。所以我在天台准备了惊喜派对,就我们两个人。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突然想写这封信。

    在陆家这个冰冷的牢笼里,我们是彼此的救赎。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请记住,你值得被爱,值得幸福。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它本可以容纳那么多美好。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替我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初春的第一朵花,夏夜的流星,秋日的枫叶,冬日的初雪。然后告诉我,它们有多美。

    永远爱你的,

    宛如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程谦默默递来手帕,将我搂入怀中。

    她早就知道...我哽咽着说,知道我会被仇恨吞噬...

    但她依然相信你能走出来。程谦轻抚我的头发,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程谦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向停车场。他的左手还不太灵活,但握得很紧。

    所以,他故作轻松地问,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

    求婚啊。他眨眨眼,我需要准备什么样的戒指才能打动一个重生过的女人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至少要比陆远当年那个大。

    成交。他假装严肃地点头,不过我得警告你,药监局调查员的工资可负担不起太夸张的钻石。

    我们相视而笑。在这一刻,前世的痛苦,复仇的执念,所有的黑暗记忆都暂时退去,只剩下阳光、微风和彼此手心的温度。

    回到公寓——现在是我们共同的家,程谦开始准备晚餐,而我则整理着明天要用的资料。电话响起,是陆明。

    简安,我刚收到消息。他的声音有些激动,父亲...陆振华在狱中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幕后黑手的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你还好吗我问。

    出乎意料地...平静。陆明深吸一口气,宛如去世后,我才看清这个家族的扭曲。现在,我终于自由了。

    挂断电话,我走到阳台上。夜空繁星点点,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另一片星空。程谦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声说,手臂环住我的肩膀。

    我靠在他身上,想起林宛如信中的话: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它本可以容纳那么多美好。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不是今天,也许不是明天,但终有一天,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进窗户,我会发现,那些曾经的伤痛,已经化作了生命年轮的一部分,不再刺痛,只是存在。

    而这就是重生真正的意义——不是为复仇,而是为了第二次机会,为了学会如何更好地活着。

    程谦的唇轻轻印在我的发顶。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们会继续为医疗安全奔走,会帮助更多受害者,会记得那些逝去的生命。但今晚,就让我们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中,让星光洗净所有的悲伤与疲惫。

    在漫长的黑夜之后,黎明终将到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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