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归来
长途客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周野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五年了,自从被选入边防利刃特种大队,他就再没回过这个位于西南边陲的小山村。
清水沟到了!售票员粗哑的嗓音打断了周野的思绪。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周野拎着迷彩背包站起身。车厢里的乘客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这个身材挺拔、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右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六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灼烧着脖颈,周野站在路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本该有熟悉的稻香和松木气息,现在却掺杂着一股刺鼻的化工味。远处,村口那棵百年老榕树还在,但树冠明显稀疏了许多。
周...周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野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站在杂货店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杨老师!周野快步上前,本能地想要敬礼,又硬生生改为握手动作。老人是他小学时的班主任,曾经教过他三年。
杨老师的手像枯枝一样颤抖:真是你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野注意到杂货店的橱窗玻璃碎了几块,用报纸糊着。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几样商品,落满灰尘。
老师,我爸妈还好吗养殖场还开着吗周野迫不及待地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
杨老师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四下张望,压低声音:你...你还不知道
一阵寒意顺着周野的脊背爬上来:知道什么
你爸妈...唉...杨老师重重叹了口气,你先回家看看吧,就在老地方...不过...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周野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周野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经过几家熟悉的店铺,不是关门就是换了陌生的招牌。几个蹲在路边抽烟的年轻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交头接耳。
转过一个弯,周家的养殖场映入眼帘——或者说,曾经是养殖场的地方。围墙倒塌了大半,铁门锈迹斑斑,歪斜地挂在一侧。场院里长满杂草,几间厂房只剩下焦黑的框架。
周野的呼吸变得急促。五年前他离家时,这里是方圆百里最大的生态养殖场,养着上千只土鸡和几十头黑山羊,父母雇了六个村民帮忙打理。
主屋还在,但外墙被泼满了刺眼的红色油漆,写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等字样。周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他的配枪,但现在只有一把军用匕首。
门没锁,周野轻轻推开。屋内昏暗潮湿,弥漫着药味和霉味。一个瘦得脱相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
爸...周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轮椅缓缓转过来。周野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健壮如山的男人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左腿膝盖以下是空荡荡的裤管,右眼蒙着纱布,露出的半边脸上布满疤痕。
小野...父亲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你...怎么回来了...
周野跪在轮椅前,握住父亲枯枝般的手:爸,你的腿...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养殖场呢妈呢
父亲用仅剩的右眼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不该回来...他们说过,只要你回来就...
他们是谁周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厨房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周野冲进去,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嘴里喃喃自语。
妈!周野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女人抬起头,眼神涣散:小虎乖...妈妈在这儿...坏人不敢来...
周野这才发现,母亲怀里抱着的布偶是他小时候的玩具,一只老虎造型的布娃娃。母亲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岁。
从去年开始,她就这样了...父亲摇着轮椅来到厨房门口,把你当成你弟弟...小虎...
周野如遭雷击:小虎我弟弟怎么了
父亲的眼角渗出泪水:死了...去年冬天...被马金彪的人活活打死的...
夜幕降临,周野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翻看弟弟的日记。十九岁的周虎去年刚考上省城的农业大学,寒假回来帮父母打理养殖场,却再也没能回去上学。
1月15日,马金彪又来了,说要买下养殖场。爸不同意,他们就断了我们的水电...
1月20日,鸡舍被人投毒,死了三百多只鸡...
2月3日,姐去镇上报警,回来路上被摩托车撞了...
周野的手颤抖着。他离家时,妹妹周雯才十五岁,现在应该上大学了。
小雯呢他抬头问父亲。
父亲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省城...精神病院...被撞后就不认识人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马金彪说明天要带人来解决问题。我不怕,我要保护爸妈。哥,你要是在就好了...
周野合上日记,摸出那把军用匕首。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刀柄上刻着利刃二字——这是他在特种部队的代号,也是他五年来所有的骄傲与荣誉。
马金彪是谁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父亲叹了口气:你走后的第二年,他当上了村支书。先是强占了村里的林场,又逼着大伙把地流转给他开的公司...咱家不肯,他就...
周野想起路上那几个眼神不善的年轻人,想起杨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满墙的红色大字。这不是普通的纠纷,而是有组织的黑恶势力。
报警没用吗
报过...警察来了做个笔录就走...第二天准会出更坏的事...父亲苦笑,后来才知道,马金彪的弟弟在县里当副局长...
周野站起身,望向远处山坳里的一片灯火——那是村里新建的金彪度假山庄,据说是县里的重点扶贫项目。
爸,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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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知道你弟弟最后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别告诉哥,他会做傻事...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周野看着父亲残缺的身体和浑浊的泪眼,慢慢坐了下来。但手中的匕首,却握得更紧了。
第2章
蛰伏之刃
清晨,周野在妹妹的房间里找到了更多线索。墙上还贴着省重点中学的奖状,书桌上摊开的课本落满灰尘。抽屉里有一本相册,最新的一张全家福拍摄于三年前——父亲还站着,母亲头发乌黑,妹妹笑容灿烂,弟弟穿着崭新的大学校服。
相册后面藏着一个U盘。周野用笔记本打开,里面是几十段视频和照片:养殖场被砸的现场、父亲躺在血泊中、弟弟被围殴、妹妹呆滞的眼神...最令人震惊的是一段偷拍视频,画面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对父亲说:老周,你儿子不是在部队吗信不信我让他意外牺牲
周野认出了这个人——马金彪,村口杂货店墙上挂着优秀村支书照片里的那张脸。
这是小虎偷偷拍的...父亲摇着轮椅过来,他说要留着当证据...
周野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爸,你放心,我不会蛮干。但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
他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五年没联系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
喂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
老刀,是我,利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出一句粗口:操!你小子还活着退伍了
嗯,回来了。周野压低声音,有个事想请教你...
老刀是他特种部队的战友,去年退伍后进了省公安厅特警队。半小时的通话里,周野将情况简要说明,老刀给了他一个省扫黑办的秘密邮箱。
把证据发过去,但别抱太大希望。老刀警告他,这种案子牵扯面广,调查起来很慢。你千万别冲动,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周野将U盘内容加密后发了出去。然后他开始检查家里的安防——门窗的锁都坏了,父亲的轮椅行动不便,母亲完全没有自理能力。
得先把你们安置好。周野对父亲说。
第二天,周野去了县医院。精神科在住院部最偏远的角落,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排泄物的混合气味。
妹妹周雯被关在一个六人间里,手腕上绑着约束带。她瘦得不成人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周野的呼唤毫无反应。
你是周雯家属一个胖护士斜眼打量他,住院费欠了三个月了。
周野交了钱,又塞给护士长一个红包,请她多关照妹妹。然后他去找主治医生,一个戴着厚眼镜的中年男人。
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精神分裂症状。医生翻着病历,理论上可以好转,但她拒绝交流,治疗很困难。
是什么导致她这样的
医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病历上写的是交通事故,但...他压低声音,送她来的人说,是被几个混混拦路欺负了。警察来问过一次,后来就不了了之。
周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离开医院前,他在门口的小超市买了几个微型摄像头和录音笔。
下午,周野去了镇上的网吧。三个小时的上网时间,他查清了马金彪名下所有企业——金彪农业开发公司、清水沟度假山庄、彪哥物流...注册资本加起来超过两千万。而五年前,马金彪还只是个开小卖部的。
更可疑的是,这些企业的股东名单里都有清水沟村集体的字样,但周野问过父亲,村民从未分到过一分钱红利。
回家的路上,周野特意绕道去了弟弟的墓地。简陋的墓碑上刻着爱子周虎之墓,死亡日期是去年2月18日,年仅19岁。坟前没有花,只有几个烟头——估计是马金彪的人来示威留下的。
周野跪在坟前,将一把军用匕首插在墓碑前:小虎,哥回来了。这笔账,哥会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
接下来的一周,周野表面上安分守己,每天只是照顾父母、修葺房屋。暗地里,他摸清了马金彪的活动规律:每天早上8点去村委会,中午在度假山庄吃饭,晚上要么在镇上的KTV,要么在村里的棋牌室。
棋牌室后面有个仓库,周野潜入时发现了成箱的假烟假酒。最里间的保险柜里,放着几本账本,记录了每月给王局李所等人的分红金额。
第七天晚上,周野跟踪马金彪的侄子马小军去了县城的洗浴中心。透过门缝,他看见马小军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一个穿警服的人。
周家那小子回来了,听说是个特种兵。马小军的声音传来。
怕什么警察不以为然,当兵的最讲纪律,他敢乱来部队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叔说了,周野要是识相就赶紧滚,要是不识相...马小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野悄悄退了出去。回家的路上,他买了汽油、橡胶管和几个玻璃瓶。老刀那边还没有消息,而马金彪已经知道他回来了。
时间不多了。
第3章
出鞘之刃
周野将父母暂时安置在杨老师家的地下室。老人虽然害怕,但出于对周家的情谊,还是答应了。
最多三天。周野将一叠钱塞给杨老师,如果我没回来...U盘里的内容会自动发送到省纪委。
安顿好父母,周野开始最后的准备。他将汽油分装进玻璃瓶,制作了六个燃烧瓶。又从父亲的工具箱里找出钢锯和铁丝,做了几个简易陷阱。
午夜时分,周野穿上黑色运动服,将军用匕首绑在小腿上。临出门前,他跪在父亲轮椅前磕了三个头。
小野...父亲用颤抖的手摸着他的头,一定要回来。
周野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拥抱了父亲,然后轻轻吻了吻熟睡中母亲的额头。
清水沟度假山庄灯火通明。这里是马金彪的大本营,表面上是合法经营,实际上是赌场、卖淫和毒品交易的窝点。
周野从后山潜入,轻松解决了两个打瞌睡的保安。他将燃烧瓶分别放在油库、配电房和主楼后门,设置了延时引信。
主楼三楼的会议室里,马金彪正在和几个心腹开会。透过通风口,周野看见那个胖得流油的男人叼着雪茄,面前摊开着村里的规划图。
周家那块地必须拿下!马金彪拍着桌子,省里来的考察团下周就到,要在这里建高尔夫球场!
可是周野回来了...一个瘦子犹豫道,听说在部队是特种兵...
特种兵个屁!马金彪吐了口痰,我已经跟王局打过招呼了,他敢动一下,立刻按涉黑涉恶抓起来!
周野悄悄退开。时间到了。
第一声爆炸来自油库,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村庄。紧接着是配电房,整个度假山庄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熊熊烈火提供照明。
混乱中,周野潜入主楼。第一个遇到的是马小军,那小子正提着裤子从一间客房跑出来。周野一个手刀砍在他喉结上,然后拧断了他的脖子。
尖叫声、哭喊声、爆炸声混成一片。周野像幽灵一样在走廊里穿行,解决掉每一个马金彪的打手。这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五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比任何人都擅长这种近距离格杀。
最后,他在车库堵住了试图逃跑的马金彪。这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村霸现在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周...周兄弟...有话好说...你弟弟的事是意外...
周野一脚踹在他脸上,踢碎了他满口金牙。然后揪着头发将他拖到燃烧的主楼前。
看着我!周野掰过马金彪的脸,记住这张脸,到了阎王那儿,告诉他是谁送你下去的!
军刀划过咽喉的声音被爆炸声掩盖。周野将马金彪的尸体扔进火海,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四章
审判之刃
黎明时分,周野站在弟弟坟前,身上的血腥味被山风吹散。远处,度假山庄的火光已经黯淡,警笛声由远及近。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我是周野,清水沟村人。马金彪是我杀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你在哪
在我弟弟坟前。周野平静地说,我会等你们来。
挂断电话,周野从背包里取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将军用匕首擦拭干净,放在墓碑前。然后他跪下来,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小虎,哥给你报仇了。
警车来得很快。周野没有反抗,顺从地伸出双手。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时,他竟感到一丝解脱。
县看守所的审讯室里,周野面对着三个警察。主审的是个中年警官,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纹。
周野,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警官的声音很严肃。
故意杀人罪。周野抬起头,我杀了马金彪和他的六个手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野将U盘放在桌上:这里有全部证据。马金彪害死我弟弟,逼疯我妹妹,把我父亲打成残疾,母亲精神失常。
警官接过U盘,示意旁边的年轻警察拿去检查。
为什么不走法律途径
我试过。周野苦笑,省扫黑办的邮箱,三天前就发了材料。
警官的脸色变了变,和旁边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审讯持续了六个小时,周野把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如何制作燃烧瓶,如何潜入,如何杀人。
最后,警官合上笔录本:周野,你曾经是军人,应该知道法律的尊严。
我知道。周野直视警官的眼睛,所以我来自首。但我绝不后悔。
一周后,周野被转移到市看守所。案子因为性质特殊,由市检察院直接起诉。令他意外的是,检察院派来的律师不是来给他定罪的,而是为他辩护的。
我叫林妍,市检察院特别调查组的。女律师三十出头,短发干练,周野,你的案子引起了省里重视。
原来,周野发给省扫黑办的邮件被一位刚调任的副主任看到了。与此同时,老刀也通过内部渠道举报了此案。省里秘密成立调查组,已经掌握了马金彪团伙的大量犯罪证据。
你的行为依然构成犯罪。林妍推了推眼镜,但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我们会申请从轻处罚。
周野摇摇头:我不需要特殊对待。我做错了事,愿意接受惩罚。
林妍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父亲被送到省医院治疗了,你妹妹也在接受专业心理治疗。这是省里特批的。
周野的眼眶突然红了。他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
第五章
新生之刃
庭审那天,清水沟来了上百个村民。他们举着严惩黑恶势力还周家公道的横幅,堵在法院门口。
周野穿着橙色囚服站在被告席上,听着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当法官询问他是否认罪时,他平静地说:我认罪。
林妍律师出示了大量证据——马金彪团伙的犯罪记录、周家的遭遇、当地警方的不作为。她还请来了周野的部队领导,证明他一贯表现优秀,曾立过二等功。
被告人是在家人遭受极端迫害后,才采取了极端手段。林妍的声音铿锵有力,请法庭考虑案件的特殊背景。
休庭合议后,法官当庭宣判:周野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考虑到自首情节和案件背景,从轻处罚。
听到判决,旁听席上的村民们哭成一片。周野转身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平静地被法警带离法庭。
监狱生活比周野想象的规律。因为当过兵,他被安排在监狱工厂做质检员。每天工作八小时,其余时间可以看书、锻炼。
入狱第三个月,林妍律师来探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省里开展的扫黑专项行动,已经查处了包括县公安副局长在内的23名公职人员。马金彪的保护伞被连根拔起。
你父亲装了假肢,已经能走路了。林妍笑着说,你妹妹也开始和人交流了。
周野第一次在狱中露出笑容:谢谢。
因为表现良好,周野获得了减刑。在狱中,他自学了法律和农业技术,还帮助几个年轻犯人改过自新。
十年后,周野提前出狱。监狱大门外,父亲拄着拐杖,妹妹搀扶着母亲,还有上百个清水沟的村民在等他。
欢迎回家,哥。已经康复的周雯哭着抱住他。
村长——现在是新选的大学生村官——走上前:周野,村里准备重建养殖场,大家推举你当负责人。
周野看着乡亲们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他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在掌心搓了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远处,清水沟的山峦在朝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周野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军旅生涯教会他如何摧毁,而未来,他将学会如何重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