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年前，哥哥离家出走，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七年后，他开着劳斯莱斯出现在我面前。
跟我走，你该回到真正的位置了。
那天之后，我才知道，他不是来认亲的。
1
我在便利店洗地板。
雨下得很大，门外泥水倒灌，刚拖干净的地又湿了一片。
陆寒，老板娘喊我，外面那个车，你见过没
我抬起头，顺着她手指望出去。
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身贴着水珠，像黑曜石打磨出来的。车牌不是本地的，尾数是五个8。
这条街上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路边那台没牌的电动车。现在这车一来，像猛虎进了鸡窝。
我继续刷地。
老板娘啧了一声：可惜啊，这车肯定不是来接你的。
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
没有伞，身上却干净得像刚从沙漠里走出来。
黑色西装，冷峻五官，身形挺拔。他站在我面前，看了一眼我手里的拖把，又扫了眼我的脸。
陆寒。他说，跟我走。
便利店瞬间安静了。
我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制服，还湿着。
他叫我名字
我妈踩着楼梯冲下来：谁让你来这儿的
她一看见他，脸就僵住了。
男人没理她，从西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我手上。
照片是我小时候，穿着他买的旧棉衣，笑得像个傻子。他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提着我刚换下来的烂球鞋。
你还留着我脱口而出。
他没说话，只是把另一只手里的黑卡递给我：走吧。属于你的地方不在这里。
我妈冷笑：七年没出现，现在回来干什么想装有钱人你以为我们还认你
他说：我来接人，不是听废话的。
你以为你是谁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走向门外，给我拉开车门。
你自己选。他说。
我站着没动。
雨下得更大，风把玻璃吹得嗡嗡响。我脑子空了一瞬，但身体比我先做出了决定。
我跟了上去，坐进了那辆车。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他关上门，低声说：走。
车子启动，我看到后视镜里的便利店越来越远，我妈站在台阶上，手里抓着塑料袋，却忘了张嘴。
十分钟后，他接了个电话。
人已接触。他说。
对方在电话那头沉声道：启动第一阶段，二十四小时内送达。
他挂了。
我没问他们要去哪。
他也没主动解释。
但他从副驾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是一块深色木牌，刻着一行小篆。上面写着：
唐门·第十三代。
我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他只是平静道：你会知道的。
我没再问。他也没再说话。
车窗外的街景从熟悉变成陌生，像世界忽然翻了个面。
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驶上了高速。
他看着窗外，轻声说了句：太晚了，但总比一辈子没来强。
我侧过头，看他侧脸。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像刚从一个极远极深的地方回来。
我不知道他这七年去了哪，也不知道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2
车在暴雨中疾驰，不到一小时就开进了郊区，一处高墙深院的庄园前。
我跟着他进门，两个穿黑制服的男人低头：陆先生。
他没应声，只微微点头。
进屋，我第一眼就看见那张挂在正厅的画。
一个身穿黑袍、背负长刃的男人，站在山巅，眼神压着整座山。
下方题字三个大字：唐门主。
我不知道他们在供奉谁，但我能感觉到——这个家，跟我想象的回家，不一样。
陆夜开门见山：今晚入门试炼，成则留，不成你自己走。
什么试炼
他没回答，抬手按下一道墙板。
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下沉的暗廊。
我扫了眼他。他看着我：进去。
我走进去。
暗廊很长，两侧墙面浮雕着奇怪的图腾。最前方摆着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把匕首、一把火折子，还有一张纸。
写着：血入门，火断心。
什么意思
陆夜靠在门口，说：滴血，点火，看你体内有没有‘唐脉’。
我看了看纸，没多想，直接划破手指，血滴落在石台上。
下一秒，整块石台开始震动，一道红光从匕首柄处浮起，纸张自行燃烧，火焰腾起半米高。
合格。陆夜说。
我愣了愣。
他走进来，指尖捻了捻那火焰，火光贴着他指骨，却不烧他。
你不是普通人。他说，你是唐门第十三代——唯一血脉。
这玩意是什么玩意我问。
他没有解释，只甩给我一张名片：明天，去这个地方报到。
我接过来一看：青岳武训营·特殊级别候选人。
为什么是我
他头也不回：七年前，你本该跟我一起走。但当时你太小。
你去哪了
他停住脚步。
去了一些该去的地方，也杀了一些……该杀的人。
我皱眉。
他突然转身走来，把我摁在墙上，声音极低：从现在起，闭嘴、记事、动手。
你再多问一句，就别怪我把你送回去。
我没动。
他松手，转身离开。
我走出地下室时，外面天刚黑，庄园门口停着另一辆车。
陆夜靠着车，盯着天上的星。
有人在找你。他说。
我
你今天出现，整个‘影名册’就动了一下。他侧过头，你知道那代表什么吗
什么意思
说明你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是路人甲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上车，对司机说：送他回学校。
我刚想说话，他丢了一把钥匙过来：你住的地方太脏。新房在‘观山居’，租金交了半年。
我没说要住那。
你也没说你不想活。
车门关上，司机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名片，又看向那把写着唐门主的画。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3
青岳武训营在郊外，一块荒废的矿场改建而成，外面看上去像一座废弃厂房，里面却灯火通明。
我拿着那张黑底金字的特殊候选人名片，刚踏进大门，就被两人拦下。
哪个支线推荐的其中一人问。
唐门。
他挑了下眉：唐门你是陆夜的弟弟
我没说话，只把名片甩到他脸前。
他冷哼一声，侧身放行。
训营大厅内已经聚了不少人，男女都有，大多数面无表情、眼神警觉，一看就不是普通学生。
特殊候选，编号C-137，测试延迟三分钟，按缺席处理。
我刚到。我说。
制度里没写‘刚到’三个字。
我刚想开口，旁边一个寸头男笑了：又一个关系户唐门的人现在也招学生了
几人笑了起来，带着明目张胆的轻蔑。
我看着他，没说话。
教官走进来，是个女的，三十出头，穿着军绿色战术服，系着一根黑色马尾。
新生入场，初测开始。
所有人站到训练场中央，面前依次摆着爆发力测试仪、反应灯墙、格斗模拟舱。
寸头男跃跃欲试：看哥今天让你们开开眼。
他第一个上，打爆发力仪器，一拳输出840。
B级潜力。教官点头。
然后他冲我挑眉：你来啊，C-137。
我上前。
旁边有人低声道：新来的，别丢脸。
我没理，随手戴上测试拳套，身体一沉，脚腕微发力。
砰——！
仪器发出一声巨响，数值直接卡在顶格。
——999，溢出。
训练场安静了两秒。
教官抬起头：系统错误
仪器操作员抖了下：……不是，是真实数值，已突破A级。
我摘下手套，看向寸头男。
他脸上的笑像是被刀划过，僵硬、难堪。
教官开口：编号C-137，直接跳过三轮初测，进入综合对抗。
我没动。
寸头男突然冷笑：我申请与他对抗。
规则允许。教官点头。
我走进格斗舱。
寸头男摘掉上衣，露出一身肌肉，脚步沉稳，看得出练过。
倒计时开始。
3——2——1。
我没等1数完，动了。
一个前踏，转腰，肘击——对方直接飞出三米远，撞到护墙，晕了。
全场安静。
教官把口哨叼进嘴里，吹了一声：C-137，格斗评估：S-。
她盯着我，问：学过
没有。
你这一肘，是‘龙狮门’正统技法。
我耸耸肩：你们随便评。
这时我余光扫到监控角落，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那不是普通监控。
我突然意识到，这场测试，从头到尾都有人在看。
看得很细。
训练结束，我回到休息区，打开储物柜。
里面只有一封信。
手写的，一看就是陆夜的笔迹。
四个字：
别太快。
我盯着那四个字，沉默了三秒。
手机亮了。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
【欢迎进入编号C-137的真实档案：唐门·候补主事人。】
【启动同步备份，监听权限：已开启。】
我看着这条信息，头皮一紧。
谁在监听我
唐门，到底是什么
还有陆夜——他让我别太快……
是怕我暴露
还是怕别的
这地方，远远比我想象得复杂。
4
青岳武训营的夜很静，但从不安宁。
我半夜被拍门声惊醒。
门外是个穿制服的男人，带着耳麦，语气冷硬：编号C-137，接到紧急调令，目标单位：唐门驻地。
我盯着他几秒，穿衣起身：现在
唐门内宗，发生内乱。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越野开到营地后门，我一上车，副驾驶丢来一个耳机。
耳机里传来陆夜的声音：别出声。有人在听。
我愣住。
今天你去的测试区，监控主权不在唐门。
是谁的
你不该问。他说，但你该知道，‘唐门’三个字，在这个时代，不代表荣耀。
车突然一个急刹，司机低声道：到了。
我们到了唐门驻地，一片山谷深处。
建筑全是仿古制式，红墙黑瓦、雕梁画栋，夜色下如一座死城。
我走进大殿，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全部穿灰袍，胸口绣着不同的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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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看见我，冷哼：就是他
唐门血脉让他来分内事
陆夜站在正中，没有回头：他是我弟。陆寒，有权列席。
那人还想说什么，另一人敲了敲拐杖：闭嘴。
我站定，没说话。
桌上摆着一份布满血迹的文书，几个人脸色阴沉。
暗卫营死了三人。
执行前夜任务时被反杀，毒伤入骨，说明内门泄密。
陆夜指着伤口图：这是‘逆魂散’。
一人皱眉：那不是二十年前唐门叛出分支用的
我盯着那图案，心头微震。
我见过。
昨天测试仪器后面的墙角，就有这个图案，只不过极淡。
他们说内门泄密，那就是说……
训练营里，有人不属于唐门。
陆夜突然看向我：你第一天测试的资料，有没有人接触过
一个姓阮的操作员，一直盯着我看。
一人翻查名单，脸色瞬间变了：阮平他早在三年前就该退役了。
陆夜道：追查阮平动向，封锁营地，三天之内，不许任何人离开。
你以为你还是掌门！一人猛然站起。
掌门之位还没交接——
坐下！敲拐杖的老者低喝，你们怕什么他弟弟才刚来一日，就搅动这么多风浪
我看向陆夜，他看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众人散去，他才走到我面前，轻声问：你觉得刚才谁最反常
我没回答。
他似乎早有答案，抬手将一张小纸塞进我手里。
今晚你不住营地。去纸上这个坐标。
为什么
他盯着我：我让你来唐门，不是让你进温室，是让你明白——你活到现在，已经算幸运。
唐门不是家，是一口棺材。你想待，就得学会闭气。
他拍拍我肩：你要是怕，就现在走。
我盯着他半秒，收好纸条，转身就走。
车子在山道间穿行，纸条上的地址指向一座废弃寺庙。
我推门进去，角落的香炉旁，有人正在等我。
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坐在阴影里。
他看见我，低笑一声：第十三代，终于舍得出现了。
我眯起眼。
你是谁
他没回答，只丢给我一个文件袋。
我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
一张是陆夜十年前在某处密会的监控截图。
一张是我小时候，在医院病床上，插满管子的照片。
还有一张，是我母亲，跟一个陌生男人牵手走在夜里。
你以为你哥七年前为什么走
我攥紧照片。
他低声说：这个世界比你以为的复杂，而你——只是陆夜手里的一张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庙门。
我追出去，外面却空无一人，连脚印都没有。
风吹来，把那张监控图卷起，露出一行角落文字。
地点：东南战区，特遣部队废案代号——猎魂。
5
我在庙外站了很久。
风一直吹，照片也始终握在手里。
陆夜的照片、我小时候的照片、我妈和那个陌生男人的照片，还有最后一张——
东南战区，猎魂废案。
我没听过这个词，但猎魂这两个字，像一根冷针扎进脑子深处，疼得我太阳穴跳动。
我走出寺庙，正打算上车，却看见副驾驶多了个黑色信封。
没有署名。
我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卡片。
黑底银字，写着：
【猎魂代号·H-11，状态：激活，宿主归位。】
背面，是我全名、生日、血型和——一个被红笔圈起的编号。
C-137。
我盯着这个编号半天。
这是我在训练营分配的代号。
而它，出现在猎魂的激活卡上。
**
回到唐门庄园，陆夜在等我。
他靠着栏杆抽烟，一句话不说。
我把卡片丢在他脚边。
解释一下。
他低头扫了一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早知道我问。
猎魂……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他看向远处夜色，七年前你高烧不退，昏迷七十二小时，医院放弃了，是我带你去做了‘处理’。
处理我冷笑，你是说实验
他抬头看我，眼里没愧疚。
那时候不是救你，就是看你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吐了口烟：你现在知道了。
我盯着他半秒：你是把我当人，还是当武器
他把烟头按进石缝里：你觉得我像有选择的人吗
这句话，让我一下安静下来。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文件夹。
你体内有猎魂工程的改造因子，按原计划，你十八岁时会被回收、清除。
但你现在有选择。
我没接：什么选择
跟我，把猎魂彻底拔掉。他说，或者被那些人盯上、利用、废掉。
我盯着他：你要我信你
他没回答，只说：三天后，有个拍卖会，在白鸽会所。你去拿一样东西。
什么
猎魂计划的初始档案。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档档案里……会有我妈吗
他看了我一眼：不确定。
我沉默了几秒。
地点，时间，目标，写纸上。
我安排一个人陪你。他加了一句，她是唐门外援系统的成员，不属于内宗。
我冷笑：你连亲弟弟都不属于唐门内宗，安排谁都一样。
他说：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信我，或者信照片。
照片哪来的，我不知道。但你要是现在信了他们，你死得比猎魂回收还快。
我没再说什么。
**
三天后，白鸽会所，深夜十一点。
我站在二楼包间，一身黑衣，戴着耳麦。
旁边的女人叫苏漓，冷脸，戴手套，身上有股压迫感。
她扫了一眼场内人群：二十三号台，第四个展示品，代号‘A-0’，我们要的东西在那个盒子里。
我刚要动手，她忽然抓住我：别冲动。
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来抢‘A-0’的人
我看过去。
人群中，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正低头喝茶，身旁站着三名便衣。
苏漓低声道：军方‘猎魂二组’，也盯上这东西了。
我声音也压低：你怎么知道
她转头看我：因为我也曾是猎魂。
我一愣。
她笑了笑，眼神没有温度：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告诉你一句话——
你不是陆夜的弟弟。
我身体瞬间一僵。
她从衣袋里抽出一张残破的出生证，递给我。
这个世界上，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编号‘C-136’，两年前死在唐门实验室。
而你——
从不该存在。
6
我盯着那张出生证。
纸张泛黄，盖章模糊。左上角写着C-136，下方是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男孩照片。
苏漓站在我旁边，语气冷淡：你身上的编号C-137，不是唐门给的，是替代用的。
C-136两年前死了，实验失败。他们需要一个‘备用件’。
我掐着那张纸，指节泛白。
你确定我问。
她低头点头：我跟他一起训练过。C-136，比你疯，也比你快。他死的那天，唐门炸了一整座实验楼，但新闻没报。
我没说话。
他死后，你就出现了。她说，陆夜，把你送进了唐门。
我盯着她：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死
她笑：我来提醒你，唐门里死过多少人——都从你这个编号开始。
她抬头看场下，语速一转：拍卖会要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金丝眼镜，笑容职业：第四件藏品，来自特殊渠道的遗失代号样本——‘A-0’，开启底价拍卖。
台上，一个冰封盒子被缓缓推进，泛着低温白气。
苏漓低声道：就是它，猎魂计划的母源序列。拿到它，或许能破解你体内的因子。
我还没动，一声枪响突如其来。
会场灯瞬间熄灭，人群乱作一团。
苏漓反应极快，一脚踹翻栏杆，带我跃下楼台。
我落地时，身边两个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刀封喉。
她将我一把推向A-0封盒：打开。
我拔出腰后的备用刀，插入封锁接口，转动、击锁——
盒子弹开。
一块黑色芯片躺在冷气中，巴掌大小，背面写着：
【初始母序列：猎魂·Alpha
0。封印载体：C-0。】
我手刚碰到芯片，一股剧痛瞬间冲上大脑。
眼前天旋地转，我跌坐地上，耳朵里全是尖锐金属嗡鸣声，像有一千道声音同时在说话。
他在……他不该活着……
猎魂失控……
回收失败……
苏漓脸色一变：你触发了同步感应，快断联系！
我咬牙拔出芯片，剧痛瞬间断掉，汗水湿透了后背。
她扯住我胳膊就跑。
背后传来数十脚步声，还有电子锁降下的咔咔声。
我们穿过后场，刚逃出地下通道出口，一辆军车已经横在前面。
苏漓低声说：三秒内翻车顶，不然你死在这。
我没多想，踩着她手掌弹起，一脚蹬住挡风玻璃，翻到车顶。
她紧随其后。
军车后方，一人跳下——正是白天训练营我见过的那位军装男人。
他抬头看我，声音不高，却像雷砸在心头：
C-137，归队。猎魂二组，等你太久了。
我还没反应，身下车顶突然一震。
他启动了芯片追踪干扰器，强制激活我体内的猎魂标记。
瞬间，我全身血脉沸腾，像是被电流击穿，从脊椎炸到指尖。
苏漓咬牙按住我手臂：别失控。他们这是诱导你觉醒——但觉醒了，你就彻底失去自主权。
我牙关咬得咯咯响，体内一股冷流疯狂窜动，像要将我撕碎。
一瞬间，我眼前浮现出幻象——
火海、实验舱、十几个穿着一模一样病号服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死在针管下。
幻象里最后一个孩子，睁着眼看着我，嘴角微笑。
你终于来了，C-137。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苏漓怀里。
但在我失去意识前，耳机中陆夜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动芯片了。
……撤掉内城预警。我，亲自去接他。
7
我醒来时，手脚被固定在一张合金床上，四周一片漆黑，只剩微弱的机械音。
猎魂编号C-137，身份锁定，记录同步。
头顶灯光忽然亮起，我眯起眼，模糊中看到几个穿白制服的人站在玻璃墙后。
他醒了，准备下一阶段诱导。
危险指数提升，是否申请转‘处置程序’
等——陆夜要亲自处理。
我试着挣扎，却发现四肢毫无力气，像骨头里注了铅。
就在这时，房间大门打开。
陆夜走进来，身后无人。
他看着我，没有表情。
你该早点醒。
我咬牙：你把我交给他们
我没别的办法。
我不是你弟弟，对吧
他没说话。
我看着他：我是什么
他缓缓走近，低头看我，语气很淡。
你是C-137，是‘猎魂计划’的收尾者。
也是唐门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武器。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演了七年哥哥，现在才告诉我，我只是个备用零件
他伸手，按下仪器按钮，我手腕的束缚松开。
你不是零件。你是钥匙。
钥匙我冷笑，开什么他们的实验室，还是你心里的坟
他不接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失控，第一枪打的就是你
他忽然停住，语气冷得像冰：那你试试。
下一秒，我翻身起身，拳头朝他胸口砸去。
砰——
他抬手硬接，没有后退。
我再出肘，他横臂一架，借力侧身，一脚踢我膝弯。
我扑倒在地，刚要起身，却被他一脚踩住肩胛骨。
你以为你现在能赢我
我眼角瞥见，他的脚下在微微发颤。
不是我打不赢。
是他不敢真伤我。
我试图翻身，他却低声说：你再乱来，他们就真动手了。
我僵住。
他放开脚，蹲下，看着我：猎魂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它一旦彻底激活，会同步唤醒整个旧编号系统。
猎魂计划早就解散。
但他们等的，是你活过十八岁。
我喉头一紧。
他拉我起来，把一份芯片终止协议丢给我。
签字。今天你还活着，是因为我让他们等等。
我没接。
他看我：你想死
我盯着他：我想知道，我小时候那次高烧，是不是他们做的。
他没说话。
你七年前离开，是不是带走了C-136。
他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忽然笑：你不是我哥。
你只是——他们安排在我身边的监护人。
**
两个小时后，我被放出那个实验室，暂时自由。
但我知道，那只是另一种囚禁。
苏漓站在门口，朝我扔来一部新手机。
你做了什么
我翻开手机，最上方是条新消息。
【猎魂系统预感异常波动，启动深层自愈程序，体内异化进程已达12%。】
我手指颤了颤。
我……正在变异
苏漓点头：不是变异，是觉醒。
你身上那块母序列芯片没拿稳，接触时间太长，它已经和你神经链接了。
我脑子轰地一声。
也就是说——现在，无论是唐门、军方，还是你所谓的猎魂二组，谁想控制你都来不及了。
因为你已经不受控。
我抬头看她。
她慢慢说：陆夜说得对，你是钥匙。
但你知道钥匙用来干嘛的吗
是用来开门的。
那扇门一旦开了，所有沉睡的猎魂编号……就都会醒。
她盯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敬畏。
你，是猎魂终点。也是新一轮觉醒的起点。
8
从苏漓口中得知那句你是起点，我脑子像被灌了一桶冰水。
但没时间多想。
当天夜里，唐门庄园外围电网遭遇破坏。
两个小时后，训练营废弃区失火，五名编号成员失踪。
凌晨一点，一条内部密电传入我手机——
【编号C-089复苏，失控逃脱，疑似受主体编号牵引。】
主体编号，指的是我。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是钥匙，更是引爆器。
他们不是想激活我，而是——利用我，连锁唤醒整个沉眠编号系统。
**
我没再回庄园，而是跟苏漓一起躲进了一处废弃地铁施工井。
她带来了两件东西：一件旧实验服，一把电磁束缚枪。
我穿上实验服那一刻，后颈自发泛出淡蓝光，芯片序列被识别。
她看着我：这件衣服不是随便给的，穿上它的编号，基本都没能活过三个月。
我冷笑：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杀了实验师。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一点波澜都没有。
**
我们刚布置好下潜路线，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她一闪身扑倒我，手掌捂住我口鼻。
上方的脚步越来越近，带着机械装甲摩擦水泥地的沉重感。
猎魂编号C-101，已定位C-137信号。
我大脑一紧。
他们不是来调查，是来捕猎。
我和苏漓同时往左巷滑下，刚落地，头顶轰一声，混凝土塌陷。
我被压住一条腿，挣脱不得，苏漓冲上来想拉我。
但下秒，一道金属绳索扫过，她整个人被拽飞撞墙。
我忍住剧痛，拔出腰间束缚枪，瞄准声源一击——
蓝光射出，击中对方头盔，火花炸裂。
那人倒下，头盔脱落。
我愣住。
那是个女人，眼睛空洞，瞳孔泛灰，像是……
没有意识。
苏漓拖我起来，咬牙道：不是人了。他们在复活编号，但不打算让他们保留自我。
我头皮发麻。
那他们图什么
她一边开路一边说：图你。图猎魂唯一自然稳定觉醒的你。
别人靠药、靠注射、靠植入。
你，是唯一在‘无条件’下，自我觉醒的个体。
你在他们眼里，不是人，是模板。
**
逃出施工井后，我们联系了一个中立情报商，打算伪造离境身份。
情报商是个瘸子，笑得很猥琐。
离境可以，但你们动静太大了，猎魂、军方、唐门三拨人全都在找你。
还有一拨——你们没听说过。
我看他一眼：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启者。
我心一震：什么意思
猎魂失败那年，有个分支试图复刻一次，但不打算走政府渠道。他们叫自己‘重启者’，干的都是不在档案上的事。
你体内的母序列一旦稳定，他们就会动手。
为什么
因为你一觉醒，就等于那条死去的旧世界血路，被打开了。
而他们，早就准备好，借你重启。
我盯着他，声音低下去：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笑：因为我以前也是编号。
说完，他从左手臂下划开皮肤。
金属刻码从皮肤下滑出：B-003。
我猛然意识到，编号不仅没死，他们——早就隐藏在人群中。
他们等的，不是猎魂重启，而是猎魂落单。
而我，是诱饵，是标靶，是钥匙。
也是……靶心。
9
我跟着瘸子走出废楼，转入一条隐蔽的地道。
他走得慢，却记忆极准，转弯处从不犹豫。
你还没死，算命大。他说。
我警惕：你不是情报商
他笑了笑，咳两声：我确实卖情报，也确实活得够久。三年前，我亲手挖出自己体内的定位芯片。
B-003项目，主攻记忆锁定。他瞥我一眼，我能记得每一次实验数据、每一个死去编号的样貌。
我沉声问：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看了我一眼：因为我把猎魂主事人杀了。
我脚步一顿。
他继续往前走，像说一件寻常事：他以为我还忠诚，给我安排了最后一场终测。那天，我换了实验针管，用的是他自己的血。
你知道最讽刺是什么
他被自己培养出的体系毒死，而那个体系本身，也注定会反噬它。
现在——轮到你了。
我盯着他：我不是你。
他停下脚步，眼神落在我脸上：不，你比我强太多。
我靠拼命挣脱系统，你是系统自己跪下来请你回去。
你一醒，编号都在躁动。你一出现，连‘C-002’都动了。
我愣住：C-002
编号系统的唯一幸存者，叛逃者，曾经的编号王。
他是第一个觉醒，也是……第一个反杀整个实验室的编号。
现在，他在找你。
我瞳孔收紧：找我做什么
说不准。瘸子吐掉一口烟，可能是想杀你，可能是想立你。
但你别忘了——编号世界没有兄弟，没有恩情，只有两种人：控制者，和被控制者。
**
夜里，我们短暂停留在一处废旧港口。
苏漓正在修改替换芯片程序，我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忽然，我脑中一刺，强烈心悸感涌来。
我睁眼那一刻——
远处码头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风很大，但他一动不动，像雕像。
我站起身，他缓缓抬头，隔着百米，对上我的眼。
我看到他的眼睛。
漆黑瞳仁中央，一点红光跳动——那不是普通人类的眼。
我知道了。
他就是C-002。
他动了。
身形一闪，几乎无声，下一秒——他出现在我眼前。
没有一句废话，一掌劈来。
我下意识格挡，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米。
肋骨一阵发麻。
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低声开口：你就是C-137。
我等你很久了。
我喘息：你想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他说，编号正在醒。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自由。
有一批觉醒编号，正试图控制剩下的编号，重启系统。
我心一惊：谁
‘主协议残片’。它并未彻底销毁，而是躲在一个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天边忽然传来一阵轰鸣。
一架直升机逼近，红光扫射。
C-002眼神一变，低吼一句：他们来了——陆夜来了！
我一惊。
那一刻，我看到直升机下方，站着熟悉的身影。
陆夜。
他身穿黑衣，眼神平静，隔着风暴看我。
耳机中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回来。
系统要崩了，编号全乱了。
你回来，我能保你不死。
我盯着他：你保谁
我，还是……这个编号
他没回答。
风声掠过。
C-002转头：你看，他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你是谁了。
现在，选边站。
我站在风中，手握紧，血脉在跳。
我不是实验体，不是工具。
但我也不是他们的傀儡。
我要选第三条路。
我抬头，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
编号们，不该再被系统定义。
我，是终点。
从我开始，也从我结束。
陆夜沉默。
C-002咧嘴笑了。
远处的风，像是在为旧世界拉响丧钟。
10
直升机在风中盘旋，聚光灯如刃，锁定我与C-002。
陆夜站在舱门边，一如既往冷静，语气不含情绪：
编号C-137，启动终端同步。
我耳边响起蜂鸣，体内温度急速升高。
C-002皱眉：他在激活你体内最后的残片。
再不做决定，你就变回他们的东西。
我看着远处的陆夜，脑海中是七年来所有画面：
他曾为我挡过棍棒，深夜送我饭盒，也曾在我病危时彻夜不眠。
可现在我才知道，他守护的不是我，而是编号。
但这一刻，我突然开口。
我不启动。
耳机沉寂一秒，陆夜声音变了：
你再说一遍。
我吐出两个字：我拒绝。
下一秒，机舱上方滑出一个圆形设备，三根机械臂伸出，瞄准我头顶。
C-002低吼：他动用‘指令化终端’了！你不再有选择！
我脑中轰然爆裂，眼前一黑。
耳膜中传来无数叠音指令，像数百个陆夜在同时下令：
编号C-137，接受同步，接受命令，回归猎魂系统。
我快撑不住了，意识开始模糊。
忽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是谁
那不是外界声音。
是我自己。
你是谁
不是编号。
不是实验体。
不是钥匙。
我是——
陆寒。
轰！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一道比终端更强的信号波向外扩散。
聚光灯爆闪，直升机系统失控，整个猎魂网络一片空白。
C-002大笑：他做到了！他……不是被激活！是反向干扰了猎魂主频！！
我抬头，目光穿透飞沙。
陆夜，我不属于你。
你不是我哥。
但谢谢你，让我学会说‘不’。
机舱内，陆夜第一次，没再说话。
他看着我，半晌，将遥控器收起。
那你走吧。
**
风平浪静之后，我站在港口废墟。
苏漓找到我，递来一份资料。
主协议残片已彻底自毁，你现在没有信号，无法再被系统标记。
我接过资料，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
【猎魂计划终止令】
签发人：匿名
落款编号：L-000。
我看向苏漓。
她却摇头：不是陆夜。他不是L-000。
真正的L-000，一直都没露面。
我没再问。
一辆旧车停在岸边，驾驶座是瘸子。
他朝我挥手：终结者，要搭车吗
我笑了笑，点头。
我不是英雄，不是救世主。
我只是一个从实验编号里走出来的普通人。
但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选择。
不是猎魂，不是重启。
是自由意志。
几天后，一份地下匿名网络流出一段加密语音。
他成功脱离编号系统，主频崩塌。
你要重启吗
片刻沉默后，一个沙哑声音答：
不。
我们该开始第二阶段了——
编号之外的人，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