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小满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是在城南旧货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周六早晨,她本来只是想去淘几本旧书,却在路过一个卖旧家具的摊位时,被一抹暗红色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幅约莫六十厘米见方的油画,被随意地倚在一个缺了条腿的梳妆台旁,画框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姑娘,看上什么了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坐在小板凳上抽着旱烟。
林小满蹲下身,轻轻拂去画上的灰尘。画中是一位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侧身站在一扇雕花木窗前,窗外是朦胧的月色。女子面容姣好,但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尤其是那双眼睛——林小满与画中人对视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画布,直抵人心。
这幅画...林小满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多少钱
哦,那个啊,老头吐出一口烟,三百块拿走。放这儿半年多了,没人要。
林小满是一名自由插画师,平时对艺术品有些研究。她仔细检查了画作的保存状况,虽然画框有些老旧,但画布本身保存完好,颜料也没有明显龟裂。最令她惊讶的是右下角那个几乎被灰尘掩盖的签名——陈墨
1935。
陈墨她小声念出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要的话二百八给你,老头以为她在犹豫价格,这画有些年头了,听上家说是民国时期的。
林小满最终以二百五十元买下了这幅画。当她抱着画走出市场时,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画框上,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林小满摇摇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回到家,林小满立刻把画挂在工作室的墙上,正对着她的绘图桌。她租住的是一栋老式公寓,工作室原本是次卧,朝北的窗户投下稳定的自然光,很适合画画。
你到底是谁呢林小满一边用软布擦拭画框,一边端详画中的女子。近距离观察下,她发现女子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镶有红宝石的戒指,左手则轻轻搭在窗台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这些细节让林小满确信,画中女子绝非虚构的人物,而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画家陈墨必定与她关系匪浅,才能将她的神态刻画得如此传神。
擦到画框背面时,林小满发现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小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小字:
婉:
若你见此,我已不在。
此画以心血绘就,望能护你周全。
墨
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看出书写时的力道与情感。林小满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这对墨和婉是谁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幅画会流落到旧货市场
她拿出手机,搜索陈墨
画家
1935,结果寥寥无几。只有一条来自本地文史论坛的帖子提到,陈墨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活跃在本市的一位画家,擅长人物肖像,但作品存世极少,生平资料也几乎空白。
夜幕降临,林小满坐在电脑前继续查找资料,却一无所获。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决定明天去市图书馆的地方志部门碰碰运气。
临睡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画中女子的眼神似乎更加忧郁了。林小满鬼使神差地轻声说:晚安,婉。然后关上了灯。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站在一座西式小楼前,院子里种满了玫瑰。二楼的一扇窗户半开着,白色纱帘随风飘动。她似乎知道该往哪里走,径直进了楼,沿着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上到二楼。走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她推开门,看到一位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女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正是画中的那个人。
女子缓缓转身,林小满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她比画中看起来更加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鹅蛋脸上点缀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嘴唇薄而精致。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恐惧。
他来了,女子——婉——颤抖着说,他要杀我。
谁谁要杀你林小满想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婉没有回答,只是惊恐地望向门口。林小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
啊!林小满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天刚蒙蒙亮。
她喘着气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自己的卧室里。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她真的穿越时空,见证了某个关键时刻。
工作室里,那幅画静静地挂在墙上。晨光中,林小满惊讶地发现画中女子左手的位置似乎变了——原本搭在窗台上的手,现在微微抬起,像是在阻挡什么。
不可能...林小满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手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定是光线变化造成的错觉。她自我安慰道,但心底已经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市图书馆的地方志阅览室里,林小满翻阅着1930年代的旧报纸微缩胶片。经过一上午的搜寻,她终于在1935年6月12日的《晨光报》上找到了一条小消息:
知名商人苏世昌之女苏婉昨日在家中突发急病去世,年仅二十二岁。苏小姐生前热心慈善,尤以资助艺术事业著称。葬礼将于三日后在苏家别墅举行。
旁边配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虽然模糊,但林小满一眼认出那就是画中的女子——苏婉。更令她震惊的是,在报道末尾提到:苏小姐生前好友、青年画家陈墨先生因悲痛过度未能出席葬礼。
找到了!林小满激动地记下这些信息。她继续往前翻找,在同年3月的一期报纸上发现了关于苏婉资助的青年画家展览的报道,配图中有一位站在画作旁的年轻男子,照片说明写着画家陈墨与其作品《春之韵》。
陈墨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高,穿着朴素的中山装,面容清秀但带着几分忧郁气质。他的眼睛很有特点——大而明亮,即使在模糊的老照片里也显得格外有神。
林小满拍下这些资料,又去查询了苏家的背景。苏世昌是当时本地的纺织业大亨,苏家别墅位于城西的高档住宅区,也就是现在的老城区一带。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租住的这栋公寓楼,前身正是苏家的一处房产,建于1920年代,后来被改造成公寓。
这太巧合了...林小满喃喃自语。她继续查找,但关于苏婉的死因和陈墨的下落,再无更多信息。1935年之后,陈墨的名字就从报纸上彻底消失了。
离开图书馆时已是傍晚,林小满顺路去了古董街,想找专业人士鉴定一下那幅画。她走进一家名为博古斋的老店,店主李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据说在古董行当干了五十多年。
李老,能帮我看看这幅画吗林小满小心地从画筒中取出那幅油画。
李老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姑娘,这画你从哪儿得来的
林小满简单说了在旧货市场的经历,李老的表情越发严肃。他取来放大镜,仔细检查了画布的质地和颜料的状况,最后指着签名说:这确实是陈墨的真迹,而且...他压低声音,这是幅魂画。
魂画林小满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旧时传说,有些画家能用特殊方法将人的魂魄封入画中。李老解释道,尤其是那些含冤而死的人,他们的魂魄不安,会附在生前最亲近的物品上。而这幅画...他指着画中女子眼睛的位置,你看,颜料在这里有明显的分层,不是一次画成的。传说陈墨掌握了一种古老的绘画技法,能用特殊颜料留住魂魄。
林小满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您是说...画中这个女子的灵魂真的在里面
李老不置可否: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幅画最好还是不要挂在家里,尤其不要挂在卧室附近。
回家的路上,林小满思绪万千。她本是个理性的人,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那个梦和画中女子手部位置的变化又确实难以解释。更令她在意的是李老最后说的话:如果这真是苏婉,那她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1935年,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
公寓楼下,林小满遇到了房东太太。小林啊,房东太太叫住她,听说你在找老房子的资料
林小满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李头给我打电话了,房东太太笑道,他是我表哥。这栋楼确实有些历史,最早是苏家的产业。说起来...她压低声音,三楼最里面那间,就是你楼上那间,一直租不出去,有人说半夜能听到女人哭。
林小满的心跳加速: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十来年了吧,房东太太摆摆手,别当真,老房子嘛,难免有些怪声。对了,你墙上那幅画是老李头说的那幅吗小心点,有些老物件确实...她没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当晚,林小满怎么也睡不着。她把画从工作室拿到了客厅,但总觉得画中女子的眼睛在跟着她移动。凌晨两点,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做了那个梦。
这一次,梦更加清晰。她看到苏婉站在窗前,一个模糊的高大男子身影逼近她。苏婉在哀求什么,但男子不为所动。突然,苏婉转身想逃,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臂...
林小满再次惊醒,这次她清楚地听到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紧接着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她浑身发抖,打开所有的灯,壮着胆子来到客厅。在明亮的灯光下,那幅画看起来只是一幅普通的油画,但当她凑近时,惊讶地发现画中女子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新鲜的泪痕,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苏婉...林小满不知哪来的勇气,轻声道,如果你真的在画里,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是谁害了你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顶着黑眼圈去了市档案馆。凭借图书馆找到的线索,她申请调阅了1935年苏婉的死亡证明。证明上写着死因:心脏病突发,但签署医生姓名的字迹明显与文件其他部分不同,像是后来添加的。
更可疑的是,她在同一时期的警方档案中发现了一份失踪人口报告,报案人是陈墨,称他的未婚妻苏婉死因可疑,要求重新调查。但报告上盖着不予立案的章,备注栏写着家属不同意,证据不足。
林小满的心砰砰直跳,她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个被掩盖了八十多年的真相。如果苏婉真的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可能就是她的父亲苏世昌,因为反对她与穷画家陈墨的恋情...
离开档案馆时,工作人员随口提到:对了,如果你对苏家感兴趣,可以去老城区看看。苏家别墅虽然拆了,但花园里那棵老槐树还在,据说有上百年历史了。
林小满立刻打车前往老城区。在一片新建的住宅区中央,果然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巨大的槐树,周围用石栏围起,树上挂着古树名木的保护牌。
她绕着槐树走了一圈,在树干背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刻痕——一颗心和两个字母S&C。这一定是苏婉和陈墨的记号。林小满伸手抚摸那个刻痕,突然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变了——
她看到年轻的苏婉和陈墨站在树下,苏婉穿着淡蓝色的旗袍,比画中看起来更加活泼。陈墨正在树干上刻着什么,苏婉在一旁笑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美好得如同梦境。
婉妹,等我的画展成功了,我就向你父亲提亲。陈墨认真地说。
爹爹其实不讨厌你,苏婉轻声道,他只是...太在意门第了。
我会证明给他看,穷画家也能给你幸福...
景象突然转换,变成了雨夜。苏婉跪在书房里,面前是暴怒的苏世昌。
那个穷画家有什么好王家少爷哪点比不上他门当户对,家财万贯!
爹爹,我爱陈墨...
爱苏世昌冷笑,你以为爱情能当饭吃我告诉你,下个月你就嫁给王少爷,否则...
否则怎样苏婉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
苏世昌的表情变得狰狞:否则我就让那个陈墨永远消失!
景象再次变换,这次是苏婉惊恐地站在卧室窗前,苏世昌手持一根绳子逼近...
不!林小满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站在槐树下,但已是黄昏时分,她竟然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
回到公寓,林小满径直走向那幅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画上,画中苏婉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我看到了,林小满轻声说,我看到你父亲...是他杀了你,对吗
画中没有任何变化,但林小满感到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幅画会流落到旧货市场,为什么苏婉的灵魂无法安息——这是一桩被掩盖的谋杀案,而陈墨,那个深爱她的画家,用特殊的方式将她的灵魂保存下来,等待真相大白的一天。
夜深了,林小满坐在画前,翻阅着今天收集的资料。她决定明天去找李老,问问是否知道更多关于魂画和陈墨的事情。就在她准备关灯休息时,余光瞥见画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凑近看,惊讶地发现画中苏婉的左手位置又变了——这次,她的手指微微指向画框的右下角,那里有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窗台上刻着一个小小的S。
林小满立刻想起槐树上的刻痕S&C。她小心地取下画框,在画布背面仔细检查,果然在对应位置发现了一个暗袋,里面藏着一封泛黄的信。
信纸已经脆弱不堪,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陈墨的笔迹:
婉:
若你见此,我已查明真相。你父为攀附王家,不惜害你性命。我已将证据藏于老地方,若我遭遇不测,望有人能为我们讨回公道。
此画以心血与特制颜料绘就,能将你的魂魄暂存其中。待沉冤得雪之日,便是你安息之时。
永远爱你的墨
信纸背面是一幅简略的地图,标注着苏家别墅某个位置的X记号。
林小满的心剧烈跳动着。她终于明白了这幅画的秘密——陈墨不仅是个画家,还是个用特殊方式为爱人伸冤的痴情人。而八十年后的今天,这个使命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她的肩上。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林小满看向画中的苏婉,惊讶地发现女子嘴角似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而眼角的那滴泪痕,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林小满彻夜未眠。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她仍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摊着那封泛黄的信和简略地图。地图上的X标记位于原苏家别墅花园的东北角,也就是现在那片住宅区的健身广场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和地图拍照存档,然后塞进钱包的夹层。窗外鸟鸣啁啾,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即将踏上一场跨越八十年的真相追寻之旅。
出门前,林小满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晨光中,苏婉的影像似乎比昨日更加清晰,那双眼睛里的忧郁被一丝期待所取代。林小满轻轻抚过画框:我会找到真相的。
博古斋刚开门营业,李老正在擦拭柜台。见林小满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李老,您昨天说的魂画...林小满压低声音,能详细告诉我吗
李老示意她到里间说话。里间是个小小的会客室,摆着几张明清风格的椅子。李老沏了杯茶递给她:先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林小满犹豫片刻,还是取出了那封信的复印件。李老看完,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您知道这件事
不全知道,但我的祖父曾是苏家的管家。李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旧相册,这是他留下的。
相册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苏家全家福。年轻的苏婉站在父母身后,面容恬静。照片边缘站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李老指着他说:这就是我祖父李顺。
林小满急切地问:您祖父有没有提过苏婉是怎么死的
李老摇头:祖父只说小姐死得蹊跷,但不敢多言。苏世昌势力很大,连警察局都要看他脸色。他翻出一张旧报纸,不过陈墨确实公开指控过苏世昌。
那是1935年6月20日的《晨钟日报》,头版下方有一则小报道:青年画家陈墨指控苏世昌谋杀其女,警方称无证据不予立案。报道旁边是陈墨的照片,他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
一周后,陈墨就失踪了。李老说,有人说他伤心过度投了江,有人说他被苏家派人害了,总之再没人见过他。
林小满想起那幅画:那画怎么会流落到旧货市场
苏家在解放后被抄家,许多东西流散各处。李老解释道,至于那幅画...陈墨的家族有些特殊。传闻他们祖上是宫廷画师,掌握一种秘法,能用特制颜料将人的魂魄封入画中。
这怎么可能...林小满喃喃道,却又想起那个逼真的梦和画中变化的细节。
信不信由你。李老意味深长地说,但既然画选择了你,必有其道理。
离开博古斋时,李老塞给她一张名片:需要帮忙随时找我。小心些,有些秘密埋藏多年是有原因的。
林小满直接前往老城区。健身广场上,几个老人正在打太极拳,孩子们在游乐区嬉戏。她对照着地图和手机上的老照片,确定X标记的位置现在是一棵大榕树下的长椅。
她在长椅周围仔细查看,没发现任何异常。正当她失望地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林小姐吗我是李老的侄子。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声,叔叔让我告诉你,找找地下。当年苏家花园有个地窖。
林小满心头一震:谢谢,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蹲下身检查长椅下方的地面。经过二十分钟的仔细搜寻,她终于在榕树根系间发现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石板边缘已经和周围的泥土长在一起,但依稀能看出人工痕迹。
她找来一根结实的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石板。下面是个一尺见方的小洞,积满了雨水和腐烂的树叶。林小满戴上随身带的一次性手套,忍着恶臭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那是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被塑料袋层层包裹。她颤抖着取出铁盒,擦去表面的泥水。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锁,已经锈死了。林小满用石头砸开锁,里面是一本皮质日记本和一枚红宝石戒指。
她一眼认出那枚戒指就是画中苏婉戴的那枚。日记本扉页写着陈墨
1934-1935,字迹已经褪色。她正要翻开,一滴雨水落在手背上。抬头看天,不知何时阴云密布。
林小满匆忙将铁盒塞进背包,刚站起身,大雨倾盆而下。她跑到附近的凉亭躲雨,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本。
前几页记录的是陈墨与苏婉相识相恋的甜蜜时光,笔触温柔细腻。但从1935年5月开始,内容变得沉重。5月15日的日记写道:
婉今日泪眼婆娑来找我,说她父亲逼她嫁给王少爷,否则就让我消失。我本不怕威胁,但婉说她父亲心狠手辣,曾为生意害死过人。我提议私奔,婉却担心连累母亲...
6月10日的日记更是令人心惊:
婉死了!说是心脏病突发,但我绝不相信。昨日她才偷偷告诉我,已拒绝王家婚事,父亲大怒。今早我去苏家,却被拦在门外。婉的贴身丫鬟小翠偷偷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只有救我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恐惧中写的。我要查明真相!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6月18日:
我已找到确凿证据。婉是被她父亲亲手扼死的!小翠亲眼所见,愿作证。更可怕的是,王少爷也参与其中,他提供了一种药物让婉无力反抗。明日我将带证据去警局,若有不测,这些资料已藏于老地方。婉,我发誓为你讨回公道...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林小满合上本子,心跳如鼓。雨仍在下,凉亭里阴冷潮湿,但她浑然不觉。现在她确信苏婉是被谋杀,而陈墨很可能也因此遇害。
回到公寓已是傍晚。林小满将日记本和戒指放在工作台上,与那幅画相对。她轻声道:我找到陈墨留下的证据了。
画中苏婉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林小满鼓起勇气继续道:你父亲和王少爷害死了你,陈墨知道真相后也遭了毒手,对吗
房间里的温度突然下降,林小满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画中苏婉的手缓缓移动,指向桌上的戒指。与此同时,林小满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摆设像是民国时期的书房。苏婉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一个五十多岁的威严男子——想必是苏世昌——站在她面前,脸色阴沉。
最后问你一次,嫁还是不嫁
爹爹...我...爱陈墨...苏婉气若游丝,却依然坚定。
苏世昌冷笑一声,从抽屉取出一根绳子:那你就别怪为父心狠了。王家这门亲事关系到家族存亡,由不得你任性!
他逼近无力反抗的女儿,将绳子绕在她脖子上...
不!林小满尖叫着惊醒,发现自己仍坐在工作台前,但全身被冷汗湿透。画中苏婉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晰的泪痕,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林小满颤抖着拿起那枚红宝石戒指,突然福至心灵:你想让我把这戒指放回画里,是吗
画中苏婉的眼睛眨了眨。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将戒指贴近画布,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戒指竟然慢慢融入画中,重新出现在苏婉的手指上!
与此同时,画中背景也开始变化。原本模糊的窗外景象逐渐清晰,显现出一棵大槐树的轮廓,正是老城区那棵。苏婉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说什么。
林小满凑近画布,听到一个极轻极细的声音,如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树下...墨...
槐树下还有陈墨的东西林小满问。
画中苏婉轻轻点头,然后恢复静止,只有那枚红宝石戒指在画中闪闪发光,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林小满立刻给李老打电话,但无人接听。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槐树下继续挖掘。夜深了,她将日记本锁在抽屉里,疲惫地躺上床,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她看到陈墨在雨夜偷偷将铁盒埋入地窖,然后匆匆离开。突然,几个黑影从树后闪出,将他打晕拖走...
叮咚——门铃声将林小满惊醒。窗外天已大亮,她揉着眼睛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块古朴的铜牌,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包裹里还有张纸条:挂在画旁可安魂。——李
林小满将铜牌挂在画的一侧,画中苏婉的表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她简单洗漱后,带着工具再次前往老城区。
槐树下,她仔细挖掘树根周围的泥土。挖了约半米深,铲子突然碰到硬物。那是一个腐朽的木盒,里面是一堆白骨和一套画笔。
林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定是陈墨的遗骸!苏家不仅杀了苏婉,还害死了陈墨,将他的尸体埋在槐树下。而那套画笔,想必是他最珍视的物品。
她正要将遗骸重新掩埋,突然注意到木盒角落有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苏世昌与王少爷合谋杀害苏婉的经过,有小翠和其他两名仆人的签字画押,日期是1935年6月19日——陈墨失踪前一天。
这是确凿的证据!林小满小心收好油纸包,将陈墨的遗骸重新安葬,并做了记号。她决定联系相关部门,为这对苦命恋人讨回公道。
回程的地铁上,林小满翻阅手机里拍下的证据照片。突然,她注意到油纸包文件背面有一行之前没发现的小字:魂画需以原画者骨灰入颜料,方可封魂。吾将不久于人世,愿化灰入画,永伴婉侧。——墨
林小满恍然大悟——陈墨不仅用特殊颜料将苏婉的灵魂封入画中,还将自己的骨灰也融入颜料,所以这幅画才能同时容纳两个灵魂!她想起画中偶尔变化的背景和那棵突然清晰的槐树,那一定是陈墨的意志体现。
回到公寓楼,林小满发现门锁有被撬的痕迹。她警觉地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抽屉被撬开,陈墨的日记本不见了。最让她心惊的是,墙上的画被人取下,画布中央被利刃划开一个大口子!
不!林小满冲过去,颤抖着捧起破损的画。画中苏婉的影像已经模糊不清,就像老照片褪色一样。铜牌掉在地上,符文面被故意刮花。
是谁干的为什么要破坏这幅画林小满突然想起李老的警告——有些秘密埋藏多年是有原因的。难道苏家还有后人,仍在掩盖当年的罪行
她将画小心放回画框,突然注意到画框背面有一道之前没发现的刻痕。凑近看,是一行极小的字:真相在颜料中。
林小满想起李老说过陈墨用的特殊颜料。她轻轻刮下一点画布边缘的颜料碎屑,发现里面确实混有不寻常的金属颗粒。也许现代科技能分析出这种颜料的秘密
正当她思索下一步行动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小满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黑影从厨房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