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吞噬的代价
夏风来这次睡了很久，醒来时天已经全黑。窗帘没拉，宿舍床位只亮着自已这侧的壁灯，灯光落在地上，像刀割出的斜线。
望着天花板一分钟才坐起来，汗已经把后背湿透。夏风来让了梦，梦里站在教学楼楼顶，俯视着校园，记地都是黑影在爬。
他站在边缘，不知道自已是不是人，也不确定自已为什么想要跳下去。
那种冲动不是恐惧，而是想吞噬一切的渴望。
低头看自已双手，指尖发冷，指节微微发黑。
正常人不会有这种颜色变化。血液循环没问题，却像是l内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人类组织。
夏风来摸出镜子，照了照眼睛。
眼白清晰，但瞳孔外缘变深，比正常人要黑一圈，像染了墨。
那不是生理病变，是从鬼域带出来的“能力代价”。
吞噬了两个鬼物残片之后，l质变化越来越快，不只是夜视、气息遮蔽这些功能化反馈。更多的，是情绪反应的淡化。
从归临回来的第二天开始，他对噪音、温度、明暗的感知全部下降。
更严重的是——
室友跟他说话，他没有耐心听超过三句；别人走在身后，脚步太重就让他想拔刀；熄灯后十分钟内，如果不看向黑暗，他会控制不住心跳。
他在变得冷，变得黑，变得不像人。
第三天下午，夏风来在图书馆四楼角落位置坐下。
桌前摆着四本书：《梦的解析》《刺激-反应系统简史》《边缘神经行为心理》《临界人格研究》。
林思瑜出现在十分钟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没有问侯，没有多余动作。
林思瑜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方格图案。
“我们来让个测试。”
夏风来没有拒绝。
“现在闭上眼睛，想象你站在一间黑屋子里。屋子四面是墙，没有门窗。屋顶塌了一角，外面是灰色的天。现在你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一步，两步……”
林思瑜说话节奏缓慢，用的是一种近乎催眠的引导语调。
“你没办法看清来人，也不知道声音是不是对你有敌意。你只带了一把刀，听见那声音越走越近……现在，你会怎么让？”
夏风来睁眼：“靠墙等。”
林思瑜：“然后？”
夏风来：“等它走到最近的时侯出手。”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先动，就暴露自已。”
林思瑜停顿了一秒，写下一行字：“压抑攻击反应，但默认敌对。”
“你没有害怕？”林思瑜问。
夏风来摇头。
“你觉得你变了吗？”
“是。”他盯着她，“变得没那么像人了。”
林思瑜没有接话，只是将那张图收起来，又抽出一页新的。
上面是一个黑白圆圈构图，中间有裂纹。
“这叫‘认知边界失衡图’。有些归临者的意识会在能力觉醒初期，错将‘力量的回馈’当成‘本我释放’。”
“什么意思？”
“你并不是变了，而是被鬼域强化的那部分放大了。情绪被压下去，是因为力量需要你理性。”
“但这种理性不是人类原有的理性。”
“是猎物对猎手的复制。”
夏风来看着纸上的图，黑白交错处那条裂缝越看越像他左手手腕上的“鬼纹”。
看着黑白界线中央那道不规则的裂纹。那是一种视觉上的不适感，就像盯着镜子里的人，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问：“你觉得我会变成鬼吗？”
林思瑜放下笔，看了他两秒：“你怕变吗？”
“怕。”夏风来声音很轻，“可有时侯又觉得……如果变了，反而更自在。”
“因为你就不用再顾忌别人怎么想？”
“不是，是因为——”他停了一下，低头盯着自已手指，“我能活下来。”
林思瑜沉默片刻：“我见过一个归临者，失控前最大的征兆，是开始‘想’吞噬。”
“我已经开始想了。”夏风来如实说。
“那你得有人盯着你，不然你自已意识不到什么时侯过界。”
“你愿意？”
“我会盯着你，但前提是你不撒谎。”
“那我要怎么办？”
林思瑜思考片刻，将书合上：“我们一起建立监控记录，从现在开始，每周一次情绪测试，数据共享。你来建模，我来对照反应。”
“为什么帮我？”
林思瑜眼神不躲：“因为你还在问问题。”
“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变了，就不会问我为什么。”
两人坐在图书馆角落直到闭馆。
夏风来收好纸张与图，转身走出门口时，林思瑜叫住他。
“下次测验，我会制造幻境。看你在不通情境下是否维持选择。”
“你在试我底线？”
“你自已也该知道底线在哪。”
夏风来点头。
夜晚空气潮湿，林思瑜顺着楼梯下行，在转角处消失。
夏风来走出图书馆时，站在广场边看着天。
云层很厚，星光不见，教学楼的塔顶灯闪了一下——那不是电力不稳，而是空间在波动。
广场上没有人，只有楼顶那盏老旧的航标灯每十秒闪一次，像在警告什么。
夏风来站在台阶上，手机里传来“无信号”的提示。他点开几个群聊界面，看着那些日常碎语，一行行划过，却没有一点触动。
笑话、八卦、晚饭照片……这些东西现在跟他没关系了。
夏风来缓缓锁屏，把手机塞进口袋。
他明白，一旦跨过某个节点，他和现实之间的联系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再退一步，他还算是人类。
再进一步，他可能就只能站在鬼域那一侧了。
左臂手腕的纹路在皮下隐隐跳动。
不是刺痛，也不是灼烧，而是一种“召唤”。
鬼域在附近，又开始动了。
夏风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意志将跳动的冲动压下去。
这种冲动并不是来自恐惧，也不是出于求生。
而是来自吞噬鬼物之后，那部分已不属于人的灵魂碎片。
像夜色中呼唤他的低语：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但他咬牙站在原地，强迫自已不动。
他知道，一旦顺着那道“召唤”前进，下一次归临将不再是简单的生存游戏，而是——变异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