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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飞机刚落地,顾澈松了口气,摘下眼罩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松散下来。

    终于清净了。他低声说,唇角带着几分疲惫和不耐。

    身旁的陆苒满脸兴奋地凑过来:哥,这次你终于把她扔在家里啦~我们能好好过几天啦!

    顾澈挑眉,刚想说话,手机却在这时嗡嗡震动起来。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

    陆苒笑着调侃:不会是苏姐又发消息了吧是不是又在催你回家她可真是缠人......

    顾澈冷哼一声,语气里透着厌烦:这个苏棠,还真是阴魂不散。放心吧,等我回去,就去把婚离了。

    真的陆苒眼睛一亮,惊喜几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来,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啦

    他低头点开震动源,是一条官方推送新闻:

    日本本州东南海域连续发生多次小型地震,气象厅正密切关注是否可能引发海啸,请游客留意官方指示。

    他将手机握紧了几分,眉头随之一拧。

    陆苒凑过来瞄了一眼,见不是苏棠的消息,便不屑地笑了:我们等会先去海滩,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说完陆苒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脸上满是兴致盎然,仿佛整片海滩都是为她而铺。

    顾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掏出来递给她看:地震预警,你看,可能会有海啸。

    哎呀,哪有那么巧!陆苒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网上天天预警,哪次真发生了你想多了啦。

    她说着一边翻出自己的自拍相册,一边扯着他往出口走:快点快点,我今天穿了新裙子,还带了防水手机壳,拍几张沙滩照就走,天色好,不拍可惜啦~

    顾澈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本想说点什么,可她抬头冲他一笑,声音又软又黏:哥~就一小会儿嘛~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妥协了。

    你就是太惯她了。

    苏棠曾经这么说过。

    你从来不会对她说不。她眼里带着疲惫,不管她怎么越界,你都护着她。

    那时候他只觉得苏棠多疑、小气,心胸狭窄。

    可如今,那句话忽然像针一样刺进了脑子。

    走啦走啦~陆苒还在拉他,等下人多了就拍不出好效果了。

    顾澈低声应了声,跟着她走出机场,叫了辆车直奔海边。

    海风很大,天色灰沉,海面一层一层卷着暗涌的浪花,远看甚至有点不安的躁动。

    他刚踩上沙滩,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岸边忽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5.

    海风呼啸,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手机屏幕再度弹出一条加粗红色警报:

    紧急预警:日本气象厅发布海啸警报,请所有沿海人员立刻撤离,远离海岸线!

    几乎是同时,岸边高音喇叭刺耳响起,日语与英文交替播放着撤离指令。

    孩子的哭声、旅客的惊叫声、翻译软件的播报声交织成混乱的噪音。

    怎么回事!陆苒惊慌地抓住顾澈的胳膊,整个人吓得脸色煞白。

    顾澈脸色铁青,一把扯住她:快走!往高处跑!

    两人拼命朝疏散人群方向冲去。

    不远处的天边乌云压境,远海之上,隐隐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那不是普通的潮汐——是死亡的召唤。

    顾澈死死拉着陆苒往高处跑,耳边全是尖锐的警报声和嘈杂的哭喊。

    海风灌入鼻腔,混着咸腥的味道和远处潮涌的轰鸣,压得人心跳如鼓。

    哥!我的手机掉了!陆苒一边跑一边哭喊,脚下踉跄,一双高跟鞋早已跑断,双脚踩在石子上鲜血淋漓。

    顾澈顾不上她的矫情,脸色铁青地拉着她: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手机!

    他们被安置进一处紧急避难所,人挤人、热气蒸腾,空气中混杂着汗水、恐惧和咸湿的味道。

    顾澈喘着气掏出手机,手指发颤地点开航线官网,输入搜索,页面却跳出一行刺眼的红字:

    所有出境航班已取消,请关注官方渠道最新公告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又切换通话界面,接连拨出几个号码,全是——

    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眼神一沉,翻到最下方的联系人,手指停在苏棠两个字上。

    想了想,咬牙按下拨通键。

    提示音只响了一秒,系统就弹出提示框:

    您已将该联系人拉入黑名单,是否解除后再尝试拨打

    顾澈脸色瞬间变了。

    他点开微信,想试试消息,结果界面上只写着: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请先发送好友申请。

    拉黑、删除、断联,全是他亲手操作的。

    他愣了几秒,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表情前所未有地慌乱。

    哥,现在怎么办啊陆苒哭得梨花带雨,抱着他胳膊摇来摇去,我怕......

    闭嘴!顾澈烦躁地甩开她,第一次语气这么恶劣。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都是你非要去海边才......

    他没再说下去。

    巨大的愤怒、焦虑与无助在胸口翻腾。

    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想联系苏棠,却连一个入口都没有。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在他眼里唠叨烦人、没情趣的女人,

    才是那个在所有灾难到来时,他真正能依靠的家。

    但现在,回不去了。

    6.

    而此刻的国内,医院最顶层的VIP病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

    我坐在病床旁,神情平静,手中捏着一杯温水,静静等着顾母苏醒。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苍白的病房带着一丝晦暗的沉寂。

    床上的顾母缓缓睁眼,声音沙哑:阿澈呢

    我站起身,语气不紧不慢:他陪陆苒去日本了。

    我接到您生病的消息就试着联系他,但他手机关机了。

    顾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像是被这句话激起了所有积怨。

    你怎么搞的为什么他接到你电话会关机又是你折腾了什么事

    嫁给他这么多年,连讨个男人欢心都不会

    我抿唇不语,只是默默把水杯递过去。

    她却怒火中烧,猛地挥开我的手:你别给我装可怜,我才不吃你这套!

    我之所以同意你嫁进顾家,是因为当年大师算过,说你命旺,能给我们顾家传后。可现在呢结婚几年了连动静都没有!

    我声音发凉:那是因为顾澈身体不好。

    他身体不好她冷笑出声,满眼讽刺,你还真会推锅。明明就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好意思怪别人

    她靠在床头,嘴角带着一抹轻蔑:还好我早就安排了陆苒,要不然,真等你这棵歪脖树,顾家怕是要断子绝孙。

    我眼神一沉,盯着她:您什么意思

    顾母斜睨我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碍眼的外人:你不会真以为顾澈是自己喜欢陆苒的如果不是我点头,她连进我们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你放心,她要是能生出来,顾家不会亏待你。

    她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刀:毕竟你也在我们家待了几年,到时候好聚好散,该给你的钱,我们一分不会少。

    我指尖一紧,缓缓收回了手:也就是说......这一切您不仅知道,还是您一手安排的

    顾母冷笑一声:别说得那么难听,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

    我怔住了。

    心底那点残存的幻想,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

    婚后这些年,她虽然对我疏远,但我始终以为她还顾忌脸面。

    可现在看来,她从一开始就准备放弃我。

    她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你要真有点觉悟,就别拖着顾澈不放。识相点,把位置让出来,好歹还能体面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依旧保持着温柔口吻:您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医生说,不能情绪波动,会影响恢复。

    别拿医生吓我!她一拍床沿,瞪着我吼,我这点小病,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她的视线上下扫过我,厌恶毫不掩饰:看见你我就烦。怪不得阿澈成天不回家,连电话都懒得接。都是你作的!

    我站起身,缓缓将水杯放回托盘。

    走到病房一角,我拿起遥控器,随手打开了电视。

    妈,您别生气了。我语气温和,像是还在扮演那个听话的儿媳,要不您先看看电视,放松一下,我去安排您后续的治疗。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看我。

    我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眼。

    她正皱着眉看着电视,脸色阴沉。

    我唇角缓缓扬起,勾出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

    差不多时间了。

    新闻,马上就到了。

    7.

    不一会儿,病房里突然传来顾母的尖叫:出事了!快来人!苏棠,快——!

    只见她拿着遥控器手忙脚乱地按着,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电视画面切换成了新闻紧急插播:

    本台最新快讯:日本本州东南海域发生7.6级强震,已引发严重海啸,多地被淹,交通全面中断,生还者通讯受阻......

    画面中是断裂的堤岸、倒塌的建筑,以及惊慌失措逃命的人群。

    顾母的手抖得控制不住,声音颤抖:阿澈......他不是就在那边吗!你快想办法啊!苏棠你快点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我拿出手机,点开顾澈的号码,故意放大了手机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顾母脸色唰地一白:不通!那你就多打几次啊!找外交部也行啊,他在外头出事了怎么办!

    我却慢慢垂下手机,目光淡淡:我已经试了很多次,日本那边现在通讯全断,谁都联系不上。

    她气得发抖,正要再骂,突然整个人一歪,砰地一声撞在床头,昏死过去。

    医生!我大喊,外头早守着的医护人员立刻冲进来。

    一阵紧急抢救后,医生面色凝重地摘下口罩:病人情绪过度激动,导致脑血管破裂,情况不容乐观。

    目前虽然救回来了,但初步判断左侧身体偏瘫,言语功能可能会受损,今后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站在一旁,神情恰到好处地惊慌失措,却在医生话落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冷若冰霜。

    几个小时后,顾母终于醒来。

    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迟钝:阿,阿澈呢......

    我眼眶泛红,声音低哑:还没联系上。

    据说那边已经断水断电,机场关闭,救援船都调过去了,如果真的......

    话还没说完,顾母猛地抄起床头的水杯,砸向我:就知道哭!顾澈要是出事了,你也别活了!

    我下意识侧身,水杯擦着我的肩飞过去,重重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滚出去!你就是灾星!他就是被你拖累的!她嘶声力竭,双目赤红。

    旁边的护工见状赶紧冲上来,一边按住顾母的手,一边急急劝阻:顾老太太,您不能太激动!苏小姐她现在怀着孩子,万一伤到了就不好了!

    什......什么顾母动作一顿,眼神猛地转向我。

    你说什么

    我怔怔捂着腹部,像被吓到一般后退半步,嘴唇颤抖,低声开口:我,怀孕了。

    顾母瞪大眼:你你怀上了

    我轻轻点头,声音虚弱:是,刚刚才查出来的。原本想着等他从日本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可现在......

    话未说完,我再次捂住嘴,仿佛压不住情绪,低声呜咽。

    顾母整个人呆住了,几秒后猛地扑过来,双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你要把孩子生下来!听到没有

    苏棠,这是我们顾家的命根子,是阿澈的血脉,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我咬着唇,低头不语,一副被惊吓后还在努力承受的模样。

    可现在......阿澈也没了消息,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没有!她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转头对着站在旁边的私人律师吼道:快,去拿股权文件来!

    我这里还有股份,阿澈的那些——不管他在不在,全部都归苏棠!

    8.

    律师愣住,迟疑着问:您是说......全部转让

    对!全部!顾母一拍床边的扶手,眼神急切,我现在就立遗嘱!

    我要她名正言顺!她肚子里怀的是顾家的种,一切都是她的!

    我连忙摇头,眼神惊慌:不行,这太多了......我怎么能要......

    顾母却抓紧我不放,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别说这些废话,现在顾家就靠你了!只要你能把孩子生下来,顾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赶紧,律师,立字据,把我和阿澈名下的股份,全部过给她!现在就写!

    律师匆匆取出公文包,在顾母指示下飞快拟文。

    我站在一旁,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身子微微发颤,像个无助的寡妇。

    可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我的指甲正死死扣进掌心。

    低头,轻轻擦掉一滴眼泪,心底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

    这顾家,彻彻底底,是我的了。

    我签完最后一份转让文件,手还没从笔杆上松开,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中国驻日领事馆。

    我眸光微动,按下接听键,故意将通话外放。

    您好,请问是顾太太吗对面是一道平稳冷静的男声。

    我们在福岛沿海的一处搜救区,发现了两具遗体。

    女性,身份核实为陆苒;男性遗体暂未完全确认,但随身携带的物品比对初步显示,是顾澈。

    房间陡然安静。

    顾母原本还靠在床头喘息,听到这句话,像被雷劈中一般,瞪大眼,下一秒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阿澈!!!

    她双手胡乱地抓着被子,整个人扑过去就要下床,可左半边身体根本动不了,手脚扭曲在一起,哆哆嗦嗦,倒在床边。

    妈!我一边喊人一边冲过去扶她,但她眼珠翻白,早已失去了意识。

    医生飞快赶到,电击抢救、注射、心肺按压......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尽力了。

    我垂下眼睫,没有哭,只是轻轻握住了顾母冰凉的手,低声念了一句:您放心,我会让他去陪您的。

    9.

    三天后,陆苒两人的遗体从日本运回。

    整个顾家上下人心惶惶,媒体连日追踪报道,股东会紧急召开,财务、市场、人事全线动荡。

    但我稳坐在顾氏总部顶层办公室,冷静指挥着一切:

    安排葬礼,接待宾客,发布新闻声明,配合遗产申报。

    晚上九点,落地窗外是城市灯火,我靠在椅背闭目片刻,秘书敲门走进来,语气小心:

    苏总,明天的高层会,需要我安排......

    等等。我睁眼,语气平静,我想托你办两件事。

    秘书一怔:您说。

    我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推过去。

    秘书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沉默了几秒,抬头盯着我:您这是确定要这样吗

    我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顾家谁说了算

    他顿了顿,点头低声道: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二天顾家老宅正厅,白幡高挂,花圈整齐排布。

    我穿着黑色素衣,站在顾澈的遗像前,眼神平静无波。

    律师、公证员、公司秘书、基金会代表,陆续向我递来一份份正式文件。

    顾氏集团总裁遗产继承声明。

    顾老夫人名下股份已由生前授权,正式转由苏棠女士接管。

    股东会通过表决:由苏棠女士暂代顾氏集团CEO一职,全面统筹集团业务。

    我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利落。

    秘书低声道:苏总,媒体都在等您发声。

    我点点头,拿起讲稿,走上发布台,台下无数镁光灯亮起。

    我站在话筒前,望着一众摄像机,声音清晰、从容:

    我站在话筒前,身穿黑色素衣,目光从容,顾先生与陆小姐在海外意外遇难,我们深感痛惜。

    根据顾母的遗愿,我将代为守护顾家,守护顾氏。

    话音刚落,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很快,有人站起身来,语气不善:

    苏小姐,您毕竟不是顾家人,现在顾氏群龙无首,是否该让董事会推举继任者——

    凭什么由你代为掌权你一个外人,怎配掌管顾氏

    我垂下眼帘,似乎一瞬黯然,再抬眸时,声音如刀般割裂嘈杂:

    顾家的血脉,并未断绝。

    全场一顿。

    我缓缓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怀有顾先生的孩子。

    几乎是一句落地,整个会场瞬间炸开,媒体快门声此起彼伏,惊呼声、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我继续开口,声音依旧稳得像一口沉井:

    未来的顾氏,我会和他一起撑起。

    此时,顾氏的首席律师上前,出示一份文件:这是顾老太太生前所签立的代管授权书,以及股份转让协议。

    紧随其后,主治医生也走上前,拿出医疗报告:这是苏女士的怀孕记录和试管成功证明,受精卵为顾先生与苏女士配型受精。

    所有质疑戛然而止,沉默中,掌声悄然响起。

    无数怜惜的目光汇聚而来。

    而我,微笑含泪,姿态从容。

    可眼底那一抹漆黑如墨的深沉,却没有任何人能读懂。

    没人知道,我的包里,死死压着一份刚拿到的绝密文件。

    文件最后一行加粗的字迹:

    死者最终DNA比对结果:与顾澈本人,不符。

    我什么都没说。

    不需要说。

    顾家现在姓苏了。

    他就算没死,也不重要。

    我只需要,慢慢等他,一无所有、苟延残喘地从废墟里爬出来,

    再一寸一寸,看着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如何被我亲手碾碎成灰。

    10.

    灾后第十天,我以顾氏集团名义,代表企业援助受灾区域,飞往日本。

    我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带着捐款公文、医药箱、口罩和一群媒体记者。

    站在废墟边,我神情冷静,面容庄重。

    外人以为我是在悼念,怜悯。

    没人知道,我在等待一个人。

    走出临时救济点,穿过人群时,有人突然拉了我一下袖口。

    苏总。小助理低声提醒,那边......有个人在看你,很怪。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堆倒塌的废铁和木板之间,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一半焦黑,一半布满疤痕,嘴角流着涎水,眼神却死死盯着我。

    只见他的四肢扭曲,似乎断过又接错了,像个被命运碾碎的残渣。

    他是谁

    随行的当地地陪赶忙上前低声解释:身份查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明文件。前几天因为跟人抢救济粮,被砸断四肢,好像声带也被打坏了,之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那人看见我走近,猛地朝我冲来,像狗一样咿咿呀呀,试图挤出什么音节来。

    我从随身包里取出一块压得变形的面包,冷漠地扔到他面前。

    他猛地抬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气音。

    看清我的那一瞬间,

    他的瞳孔像针一样缩紧了。

    我见他眼神发疯般激烈,嘴唇颤动,想喊却喊不出,痛苦又愤怒。

    我俯下身,镜片遮住了眼中情绪。

    顾总,好久不见。

    他眼神剧烈一颤,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像破损风箱一样泄着气,手在地上疯狂地抓着,想挪动身体却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

    怎么样,这次旅行,你还满意吗

    哦对了,我微微一笑,你上飞机前,我说你妈生病了,我可没有骗你。

    她是真的生病了。本来呢,抢救过来了,

    我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了几分:但后来她看到你‘死亡’的新闻,太激动,脑血管破裂,当场气死。

    顾澈全身剧烈颤抖,眼泪混着尘土滴落,拼命想向我扑过来。

    可他双膝反折,腿骨错位,只能在地上像狗一样拖行,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咿呀呀。

    想知道是谁告诉她的消息我歪头,目光温柔,是我。

    11.

    对,我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而且,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次海啸。

    他眼睛赤红,整个人快疯了一样,手指抓得地面生出血痕,却连一句话都喊不出。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理了理风吹歪的西装外摆。

    现在的顾家,姓苏了。

    股份、房子、名誉、遗产,一切都归我。

    我俯身靠近他,贴近那张扭曲烧毁的脸,轻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因为我终于怀孕了。

    他身体猛地一震,瞪大双眼。

    我却忽而一笑: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国宣布......孩子发育停止,自然流产。

    毕竟,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出于爱才来的,只是筹码罢了。

    而你,顾澈,你肮脏的基因,连在世上留下痕迹的资格都没有。

    他眼角疯狂地抽搐,像是想嘶吼,想痛哭,想撕碎我。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趴在地上,像只被踩断脊柱的野狗,抽搐着、呻吟着。

    别费劲了。我收回视线,拍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

    他拼命朝我爬来,膝盖在碎石上摩擦出血,嘴巴一张一合,只能发出破布划过喉咙般的声音。

    就在他冲到马路中间的瞬间,

    砰!

    一辆运输车急刹不及,结结实实地将他撞飞出去,倒在地上时血肉模糊,终于不再挣扎。

    小助理吓得捂住嘴:他死了吗

    我低头看着远处那个扭曲的尸体,轻声道:既然遇到了,就帮忙处理后事吧。

    烧了,骨灰倒进海里。

    我转身,登上车厢,末了仿佛想起什么,轻声一句:

    顾澈,你不是最爱陆苒吗

    你放心,我早给她选了块好墓地,漂亮得很。

    我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点讥讽。

    可惜啊,只是空坟而已。她的骨灰,早被我倒进了下水道。

    既然你这么爱,你们就去地狱团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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