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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景翊拿过我的手机，夏锦和其他人一样打量着车上的人，就连前面司机都皱着眉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惊慌和困惑，唯有我紧张到无法呼吸，视线慢慢下移，最后落在掐进我皮肉的指甲上。
恐怖的喘息声吐在我脖颈，伴随着前面男家长的嗤笑声一呼一吸。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这么早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一句话让全车人都放松下来，大爷说：就是，咱这都是送孩子去高考的，孩子和家长都只顾着今天最重要的考试，怎么可能有杀人犯
耳边，苏皓爸也低声说：是啊，同学，车上怎么会有杀人犯呢
我咬紧后槽牙控制自己不要抖，开口时嗓子哑了：我那是给我舅舅提供素材，他是写剧本杀的。
夏锦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晚初，你该不会是拿这个当挡箭牌，在拖延时间吧
江景翊反应过来，冷着脸拿回手机。
边说边打开手机壳：你今天太过分了，等考完试我一定要告诉叔叔阿姨，不能轻饶了你......怎么没有
他看着空挡的手机壳怔了怔，我立刻用尽全身力气抽出胳膊跑过去。
现在能证明我没拿了吧，还给我！
终于抢回手机，我弯腰把东西收进书包。
下一站还有三分钟，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前世据苏皓爸交代，他是在考点前一站挟持司机转向，等大巴车开进偏僻胡同后才开始动手。
而下一站就是倒数第二站，我必须下车！
抱紧书包，我干脆站在门边，和苏皓爸隔了一米的距离。
在我身后的江景翊思索片刻，回头问：小锦，要不你再想想，是不是落在哪里是不是在家
不会！我出门时检查过就在书包里，从出门到车上只有晚初动过我的书包，所以准考证和护身符一定在车上！
她边说边掉泪，江景翊又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抓住我袖子。
把你外套脱了，我要检查！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江景翊你疯了车上这么多人，你想当众毁了我的名声
你不交出准考证，就是毁了小锦的一辈子！
他咬牙吐出一句，不管我的拒绝直接脱下我的校服外套，露出我里面的短袖T恤。
把外套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之后，他冷下眼：难道是在裤子里。
或者是在内衣里！
夏锦的喊声引来几个跃跃欲试的男家长和学生，他们一拥而上按住我，为首的人干脆扒开我的T恤领子往里看！
放开我！救命，别碰我！
我的吼声让他们更加兴奋，我咬着牙捂住胸口，双脚胡乱踢着。
而在人群之外，江景翊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夏锦眨巴着眼睛，好像在向我挑衅。
这下，景翊就彻底属于我了。
周围的考生们都在低头背题，家长有的兴奋地拍视频，也有人不当回事，只关心自己家孩子渴不渴。
而前面后视镜里，司机也在看热闹般往后看。
他们都不想救我。
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心底越发绝望，呼救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直到有个男生失望地说：真没劲，高三了才发育这点
难怪你喜欢的男生喜欢别人，你这样的谁乐意看啊。
散了散了吧，没料也没准考证，无聊死了。
压在我身上的手悉数离开，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泪眼朦胧间，江景翊拥住了哭泣着急的夏锦，小声轻哄。
别急，会找到的。
车子到达倒数第二站，我狠狠抹了把眼泪，拿起外套贴着离苏皓爸最远的柱子，大步跑下车。
突然身后有只手碰到我的外套，我没有停留直接松开手，所幸把外套留在车上。
直到脚掌接触到地面，我的心跳也不断加快。
但我没有回头，而是向着反方向疯狂跑去。
车上，夏锦从江景翊怀里探出头，透过玻璃看到我狼狈跑走的背影。
她想笑但又忍住，故作担忧地说：晚初怎么往那边跑了，她难道是不想高考吗......
她话音刚落，车门关上。
各位考生及家长请坐稳，我们将继续前往下一站！
浩原南站！
坐在后门旁的苏皓爸也在望着我，突然间眼神骤然变暗。
他站起来走到司机旁边，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尖刀抵在司机脖间，另一只手里多了把枪。
枪口对着车内的所有乘客。
前面路口，左转！
你们谁敢报警，我就先杀了谁！
5
后视镜里，司机的脸都白了。
整车人也吓一跳，离司机近的人全都跑到后面。
一片慌乱间，江景翊和夏锦被挤到一起，听到有人小声说：刚刚那女同学说的是真的，还真有杀人犯！
另一人也压低了声音：现在知道有什么用，快报警啊！
但很快，蹲在地上偷偷打电话的人都慌了。
怎么没信号！
我这也没信号！
场面越发混乱，江景翊也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果真没有任何信号！
前面挟持了司机的苏皓爸冷眼瞥过来，语气里透着些许疯狂：
我已经把全车的信号都屏蔽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老天爷让我上了这辆车，就是在给我机会，今天你们都得给我的苏皓陪葬！
后面的十几个人都怕的不行，有家长送考的学生锁在父母怀里，独自上车的人只能缩成一团。
江景翊怀里的夏锦抖成筛子，她紧紧抱住他的腰，眼神不住地往前瞟：景翊，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
小锦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
江景翊说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他再怎么着也只是个高三的学生，在同龄人面前还能有点气势，但到了持刀杀人犯面前，就只是个纸老虎。
突然间，苏皓爸的枪口晃了晃：你们在后面聊得很开心啊，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们立刻闭上嘴巴大气都不敢出，苏皓爸满意地看向司机：前面，再右转。
司机声音颤抖：右转胡同很窄，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
让你右转！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苏皓爸愤怒低吼，随后咬着牙，竟一刀捅进司机的侧腰！
啊——
凄厉的叫声在车内响起，车子横冲直撞，几个女生和夏锦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苏皓爸握住方向盘，不耐烦地对着后面喊：闭嘴！吵死了！
狠毒的声音里夹杂了电流声，夏锦抖的幅度更大，突然间她崩溃地推开江景翊，拉开车窗就要往外跳！
小锦！不行你会摔死的！
放开我！我宁愿摔死也不想死在这里！
江景翊保住她的腰，往旁边喊：你们还看什么，快来帮忙！
但就像之前的每一站那样，车上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江景翊一瞬间有些恍惚，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又让他清醒，用力把她拽了回来。
刚扶着她站稳，夏锦裤子口袋里忽然掉下两样东西。
折起来的准考证上，清晰写着夏锦两个字。
旁边是染了黑色颜料的护身符。
这个是......
夏锦还在哭泣，江景翊却猛地想起我手机上给舅舅发的信息。
萧晚初......她舅舅是警察！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车上有杀人犯，可我却那么对她！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说到最后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惊恐地望着窗外。
江景翊随着望出去，赫然发现大巴车已经开进右转的死胡同。
左右的墙壁距离窗户只有一拳间隔，他们就算爬出去也跑不了。
前面的司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没了动静。
而苏皓爸举着枪，阴沉笑着慢慢往后车厢走去。
另一只手里，刀尖正在滴血。
现在，轮到你们了。
6
我反方向跑出去后不久就打车到考点。
刚下车，爸妈的电话就打过来。
晚初你在哪，你舅舅说你的送考大巴里有杀人犯，他还从黑市买了枪！
我的眼泪直流，哽咽着说：爸妈，我已经逃出来了......
那就好......我们在国外差点被你吓死！
景翊和你在一起吗，他父母说联系不上他正着急。
我咬咬嘴唇：他和夏锦都在车上。
爸妈惊诧不已：
你的闺蜜夏锦他们什么时候......
晚初，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多亏你给舅舅发的求救信息，他们已经锁定大巴车的位置，在组织营救。
你放心，景翊不会有事的。
我眼前浮现出前世江景翊把我绑到夏锦坟前，往我头顶浇下硫酸的痛苦画面，心下一阵绞痛。
前世我是真心想救他们，才会在上车之后马上给舅舅发信息求救，还附上位置，又拼了命劝他们下车，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这一世我想远离他们，却又被当众羞辱。
我始终不明白，过去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谊，怎么会比不过夏锦的寥寥几语
爸妈，我要进去考试了。
好，你放宽心去吧，爸妈这就买票回国，早知道会这样，我们说什么也要回去陪你高考！
手机关机，我进了考场。
虽然早晨车上的事情影响了我的心态，但开考十几分钟后就集中注意力答题。
下午出考场时，爸妈已经在学校外面等我。
没等我说话，妈妈就赶紧说：晚初你别怕，景翊和夏锦他们都救出来了，只是......
她欲言又止，爸爸接着说：
景翊肚子上被扎了两刀，刚抢救过来。
你闺蜜她脸上划了好几道，吓得不轻，满嘴胡话，她父母要把她送去做心理辅导。
不过总归两个人都还活着，其他乘客死了好几个。
妈妈戳戳他的胳膊：你别吓到孩子！
我打断他们：苏皓爸爸被抓了吗
抓了，大巴车里有监控，他没得抵赖。
爸妈，我想看看监控。
爸妈带我去警察局，舅舅念在我是最初报案人的份上，点开监控给我看。
看到我被当众欺负的时候，爸妈再也坐不住，愤怒不已的咒骂起江景翊。
亏我还觉得这孩子优秀，想不到敢这么对我女儿！
不行，江家必须给晚初道歉！
爸妈义愤填膺跑出去，我独自留下。
在看到夏锦口袋里掉出她自己的准考证和护身符后，我攥紧裤子，咬紧牙关。
监控里，苏皓爸举着刀子走向后车厢时，有个人问他：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抬手用手背擦过脸颊，脸上立刻有一片鲜红色。
开口时他嗓音里带着怨恨与不甘心：你们里面有几个还是我儿子的同学，可你们从来没关心过他！
曾扒过我衣服的男生说：苏皓不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一个月吗
那是班主任胡说八道！我儿子被你们霸凌，一个月前就跳楼自杀了！
可学校却说什么高考前情况特殊，要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儿子都没了，我怎么装做没发生！
所以......
苏皓爸突然顿了顿，嘴角勾起笑意：我把你们班主任杀了，还顺便拿走了她家保险柜里的一百万......
实话告诉你们，警察正在找我，我本来打算坐这辆大巴掩人耳目，到考点就跑......可前面那一站有我儿子最喜欢的篮球场......
所以我临时起意，要杀了你们去陪他！
苏皓爸越说越激动，后面苏皓的同班同学也都吓得浑身在抖。
夏锦脸色煞白，不知道是不是警察两个字刺激到她，她突然失控大喊：萧晚初她舅舅是警察！她下车肯定是去报警！
江景翊忙捂住她的嘴，但还是来不及了。
苏皓爸皱了眉，意识到要速战速决。
于是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夏锦拉走。
她慌张地回头大喊：景翊救我！
可江景翊却咬着牙，目光里带着厌恨：要不是你冤枉晚初偷你的准考证，她不会不管我就下车！
这是你活该！
7
后面的画面过于血腥，我只敢短暂扫了两眼。
苏皓爸在夏锦脸上划了几刀口子，剧痛之下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去救她。
等到他松开时，夏锦已经神智失常了。
苏皓爸握着血淋淋的刀子捅死苏皓的同班同学，划伤几个家长。
接着又无差别捅伤几个人，最后一个才轮到江景翊。
同学，我得感谢你跟萧晚初闹得那么僵，不然她很有可能把你们都带下车。
那我不就没得玩了吗
江景翊下腹部涌出鲜血，他最后闭眼前嘴里还在喃喃。
依稀间有几个字是对不起。
几天后，江景翊终于苏醒。
我本来不想理会他，但他执拗地要见我一面，否则就不肯治疗。
他父母无奈之下来找我，甚至不惜下跪，我只好答应。
病房里，他一见到我就激动地坐起来。
晚初你终于来看我，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我轻轻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他一怔，眼里闪过慌乱，连忙说：
对不起晚初，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信夏锦，她的准考证护身符都没丢，她是故意冤枉你的！
江景翊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一手直直伸向我。
我平静看着他手背上的针头处鼓出血包。
如果是以前，看到他这样肯定要担心到哭，恨不得替他受苦。
但现在看他满脸虚弱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我心里竟有种畅快的感觉。
江景翊，你不觉得你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吗
我爸妈给我起名晚初，是因为他们相见恨晚。
但我却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那就不会受这么多侮辱！
江景翊嘴唇颤抖着，用力摇头：不......晚初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不能不要我，我们说好的长大就结婚啊！
我耻笑一声：不相信我，翻我的书包，还任由别的男生欺辱我......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
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她呢。
我拍拍手，夏锦被推了进来。
她进来前还在疯疯癫癫，进来后一看到我就尖叫着捂住自己满是伤痕的脸：
萧晚初！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短暂的清醒下，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骂我。
我双臂抱胸：是你先冤枉我的。
她怨毒地瞪着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高高在上，凭什么你有钱又学习好，这不公平！
我没有你那么好命投胎到有钱家庭，那我一定要抢走江景翊！
我勾起嘴角：你觉得你抢走了吗
你这个贱人还在跟我耀武扬威，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杀人犯，我肯定成功了！
江景翊出了声：你闭嘴，你没资格说她！
夏锦这才发现他，吼声更加尖锐：江景翊，你为什么不救我，你居然眼睁睁看着我被毁容，你却不救我！
他冷着眼：我说过那是你自作孽，如果不是你冤枉晚初，晚初不会独自下车。
否则凭我们青梅抓马的情谊，她一定会救我！
我站在墙边，想说我前世就试过救你，但这一世不会了。
但话到嘴边却是：
嗯，没有她的话，我一定会救你，那你就不会错过高考了。
你知道吗，今年高考很多考题都被你押中了，如果你去考的话......国内的好大学随你选。
8
江景翊瞬间气红了眼，自己拔下针头就冲下床，一把抓住夏锦的头发。
你害我没有参加高考！
你毁了我一辈子！
夏锦也不甘示弱，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尚未痊愈的伤口。
我也没高考！都是你们害的！
病房一片混乱，血迹落了一地。
我带着人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自由发挥。
那天的最后，夏锦精神病复发，被送回精神病院。
她家还有个乖巧优秀的妹妹，父母干脆不管她，专心培养妹妹，留她在精神病院自生自灭。
但江景翊是江家独子，父母舍不得放弃，明里暗里求着我多去看看他。
只是每次他们上门，都会被我妈赶出去。
后来上门次数太多，我爸一气之下断了和江家的所有合作，他们才终于消停下来。
出高考成绩那天，我又见到了江景翊。
他瘦了很多，腰背往前驼着，手心下意识捂在肚子上。
晚初，我要去复读了。
我刚查完成绩心情大好，只哦了一声就要走，却被他拉住：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
我知道我错得离谱，我以为咱们以后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却又想多认识几个女生，正好夏锦对我投怀送抱，我就......
晚初，真的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好吗......
我嫌恶地抽出袖子，不想让他碰我。
家里爸妈还在等着给我庆祝，我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江景翊，你自己做的孽，就别来求我原谅了，你不配。
说完我脱下外套扔进垃圾桶，大步走进家门。
从那之后，有关于他的消息我都是从同学口中得知的。
江景翊复读时总做噩梦，梦里苏皓爸手里的那把刀一直对着他的肚子。
噩梦之下他没心思学习，还跟着小混混学会抽烟喝酒打游戏。
最后只读了半年就跑去混社会，然后因为团伙盗窃被拘留。
江家父母彻底对他失望，干脆宣布和他断绝关系，把他赶出了江家。
从此了无踪迹。
而我进入大学后专心学习，拼了命填满自己的时间，才终于把前世和这一世的噩梦都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考上研究生后不久，高中同学聚会闲聊时有人提起江景翊，都觉得唏嘘。
曾经的好学生沦落到无人问津的流浪汉，他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对了，夏锦怎么样了
她啊还在精神病院呢，周围都是疯子。她虽然偶尔会清醒，但她爸妈不想管她，所以她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最后，有人看向我：晚初，要是没有高考那天的事，现在你应该和江景翊结婚了吧
我抿了口酒，摇头：不会。
那人忙赔笑：是是是，你现在继承了萧家，江景翊怎么能配得上你
我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又喝了两口，心情格外愉快。
这一世我扭转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他们的结局。
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但我自己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