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多伤人的话都在玩笑话里脱口而出。那你养我，我做你女朋友啊。
不要，你占我便宜啊！你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情绪价值没有情绪价值的，我才不要养你。
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讨没趣。
只是尴尬的陪笑，感到些许难堪。
所有玩笑话的背后都藏着真心，我也是，他也是。
自尊不会拖着人把爱走曲折。
没有自尊才会。
我蹲在路灯下，等着酒意散去。
走啊，我送你回家。他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向我伸出手，说要送我回家，好像刚刚在KTV里的话不存在一样。
我明明心中有排斥，却还是在面上扯着笑，搭上了他的手。多谢。
成年人之间不必把脸皮撕破，反正以后就要天各一方了。
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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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很早就相识。
在小巷子里的两个疯孩子，因为抢搬走人家落下的东西争吵打架，闹得不可开交。被大人们逮住后，一起受罚挨骂。
都怪你，干什么和我抢，现在好了吧，我们都站墙根。那小子面对墙壁，对我嘟囔。
你真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先到先得，规矩不懂吗我生气地回他。
还吵！怎么你们两个还没吃够苦头是吧家长冒出头来，我们两人立马噤声。
从那以后，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就成了小巷里最吵闹的两人组。
我们一起爬树，偷摘果子，被邻居家的阿姨痛骂一顿；
我们一起去河边游泳，抓游过的小虾小鱼，弄湿衣服和头发，被大人抓回去洗澡；
我们一起淋过夏天的大雨，张大嘴巴，迎着大风，大笑着站在路边，吓唬路过的人……
我们一起做过太多的事情，好的坏的，哭的笑的，真的假的，我们做过许多事。
少年时我们互不服气，自以为天下第一聪明，互相给对方使绊子，看着对方摔倒就肆意嘲笑对方，毫无顾忌。
我们根本不怕我们的关系会断裂，我们那时对彼此都无所谓，认为自己恨得对方牙痒痒，对方死了正好，没死就继续捉弄，给自己的生活找乐子。
我们没有想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然而身边所认为最好的朋友，最密不可分的人都离开了我们，最后在一条路走下去的居然是两人互认仇敌的人。
小学，中学，甚至大学，我们都在一个学校。
后来我们选择了相同的城市，一起北漂去创造自己的事业。
我们只是巧合选择了一个地方，我们只是碰巧有共同方向的理想。
每次与他重逢，我都会骂一句孽缘或者阴魂不散的家伙，但是不肯承认我心底总会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我就知道还会遇见你。
我不得不承认，在陌生的城市里，因为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内心会放松很多。
——————
初出茅庐的我们挺胸抬头，就像骄傲的小鸭子一样，走向池塘，以为自己能游得如鱼得水。
然而我们没有那么走运，在工作上处处碰壁，在租房上也栽了坑。
在信息上告诉对方和家里自己找到了好工作，实际情况却是焦头烂额，忙碌不堪。
你工作怎么样他在电话那头问。
很好啊，工作顺利得不行。怎么，你不会遇见麻烦了吧就算诸事不顺，我也这样同他说。
切，你才遇到麻烦了。我现在可是升职了，你猜我一个月多少，比你高多了。他说。
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就是和我炫耀的无聊，幼稚，恶心！深夜里，我一边开放手机话筒，一边在电脑上敲字加班。
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键盘声，你不会还在加班吧他提出疑问。
你管那么多，我个人爱好不行吗我信口胡说。
个人爱好，你不会是在写吧大才女怎么你的文学梦还没碎掉啊你就没有这个才华，高中的时候你的作文比赛才二等奖，还不如我随便写的呢！哈哈哈哈。他在电话那头嘲笑。
当时他得了一等奖，让我嫉妒不已。任何人得一等奖我都心悦诚服，但偏偏是嘻嘻哈哈、毫不在乎的他得了，还非跑到我面前炫耀，我那时候真是恨得牙痒痒。
你得意什么高中的事还拿到现在说，你不会是从那以后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了吧我终于搞完了工作任务，拿起手机阴阳怪气地说。
我当然要得意，毕竟你赢不了我啊。哪怕是现在我的工作也赚的比你多。他笑嘻嘻地说。
快两点了，不和你说了，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总是晚上打电话过来，我们两个互相骂着聊着，居然也总聊到深夜，我正好把工作搞完，他正好把废话说完。
凭什么你说挂就挂。他每次都要多说一句。
我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向洗手间，哦，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那倒也没了。他说。
我把手机放在洗漱台，打开水龙头，将凉水泼在脸上，然后抽下毛巾，那就挂。
行吧……他沉默片刻，然后说:晚安。
电话挂断了。
我将毛巾盖在脸上，愣了好久。
——————
我怀疑我们彼此相克。
我因为客户不尊重的言语而与之起冲突，从而被辞退了；那个家伙据说是被他的组员背刺，然后被老板踢出公司了。
哈哈，倒霉倒一块去了。他嬉皮笑脸地说。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表面那么释然，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前年他父亲生了病花了一大笔钱，现在家里他是主力，被炒鱿鱼对他的压力很大。
谁要和你这个家伙一块倒霉啊！真是冤家路窄！我和以往一样怼他。
嘴硬，还嘴硬。哥们知道你心里难受，别硬撑了，走，我请你去喝酒。他说，其实是他自己想喝酒，但是我还是同意了。
离职的事，你和家里说了吗他低头看着酒杯，黑色的发顶对着我，看起来垂头丧气，不复年少时的神气。
没。我说。我是家里的长女，家里对我寄予厚望，弟弟才上初中，爷爷奶奶外婆外公那里每个月要寄钱，家里没有闲钱来支撑我，最多让我不必往家里寄钱。
哎——他长长叹息，喝下一整罐酒。你的脾气就没变过，你要是再忍忍就好了，他说他的，你介绍你的呗。
站着说话不腰疼，被开黄腔的又不是你。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怎么不认，背叛就背叛呗，你组员升职了，你巴结他呀。
我巴结他我是他师傅，我教的他，他背叛我，我还腆着脸巴结他！你疯了吧！他怒气冲冲。
活该，谁叫你不小心的，早就说了出门在外多个心眼，你放心得很，你信任人家，最后你还忍不了。我毫不留情骂他。
那破公司没眼力，不辞他辞我！他骂。
破公司没格局，不维护员工维护那个老头！我也骂。
这世界上的有钱人多我一个又能怎样看我这么折腾老天你是不是很得意！
为什么要让我吃那么多苦，让我享享福不行吗
我们碰杯，痛骂世界，又哭又笑，像疯子一样。但好在我们周围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人，无奈的只有烤串的店主。
夜晚的城市依旧美丽，各色灯光点亮高楼大厦，河流那边有烟花绽放，或许也有很多欢声笑语。
我们在小小的路边摊上，看着一个个明亮的窗户，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趴在地上看杂志，里面有一篇文章里写到：万家灯火，却没有我的归宿。
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微凉的夜风中，我们靠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恍惚之间居然有亲吻的冲动。
但只是冲动。
我看向他湿漉漉的眼睛，最终与他的额头相抵。
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平和的一次相处。
就像两只小兽互相舔舐伤口。
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我们刚好认识，只是我们刚好遇见。
只是因为那个环境，那个境遇，那种氛围……换做是其他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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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那天的酒精还存在我脑子里，我真的开始写我们的故事。
我心说正好失业了，写写说不定能赚点钱呢。
既然要写当然要先调查一下市场口味，我私以为大众还是爱看甜文的，所以我把故事都偏向美好去写。
两小无猜，吵吵闹闹，热热闹闹，欢欢喜喜，最终当然要是个圆满的结局。
我写了一篇五十万字的，写完了回首一看，原来我和他之间发生过这样多的事。
我想起小时候他摔进水泥坑里，摔得屁股一大片土，我站在一边笑出眼泪。
我想起初中的时候，他追求班上漂亮的女孩子，可惜女孩子看不上他，他败北而归，却被老师发现他写的语言不通的情书，叫了家长。
我想起他拿到作文比赛一等奖的时候得意洋洋的跑过来和我说，然后把作文拿给我看，我却一掌拍开了。后来我按不住好奇心，偷偷找来看了，他写《我的童年》，那篇作文里，一大半纸页都有我的存在。
写这篇万字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微笑。
我几乎没有停歇的写，直到最后完结了。
我一看稿费，嗯，五十块钱。
我们的故事价值五十块钱。
算是廉价还是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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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实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日久生情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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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看，我也不会主动告诉他我写了一篇以我俩为原型的。
他看了一定会嘲笑我的，我确信，尤其是我还只赚了五十块钱。
我放弃了我少女时期的文学梦，再次投入到找工作的大潮之中。我得养活我自己，不然就没有梦。
他又一次比我先找了工作，新的工作好像很好，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还问我要不要给我介绍一下。
如果是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会果断拒绝，但是现在我果断答应。
你居然点头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你求求我，我就帮你。他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太阳，然后转过头笑嘻嘻地说。
我、求、你。我咬牙切齿的说，人在生活下，不得不低头。
我顺利通过面试，和他在同一家企业工作。
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两个人认识，有人还调侃我们，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胡说八道！我会和这个女人结婚那我怕是开车撞到树了！他瞪大眼睛，一副难以想象的模样。
那你快去撞树去吧！我才要说好吧！我要是和你结婚了，那真的见了鬼了。我毫不客气。
喂！你居然敢这么说，我可是你的上司！他看着我装得威严说。
一个小组长还摆上谱了，有本事你来做这个。我说。
公司的人都习惯了我们这样互怼，坐我旁边的同事偷笑着和我说:你们两个真是欢喜冤家，要是少了一个，公司都没那么热闹了。
等你们结婚一定请我们去喝酒，我都不敢想你们的婚礼有多热闹。另一个同事开玩笑说。
不可能的！我和他异口同声。
我回头一看，瞪他: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我这是视察工作！上班时间说什么闲话！快点工作，不然扣你们工资！他一本正经，背着手走了。
同事又笑了一下，然后同我说:下班约上你家那位，我们一块去聚餐吧，附近新开了一家店，听说很好吃。
他不是我家的。
行行行，叫上小组长，我们去吃个饭，这样说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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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大家都一致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
我们在一起聚餐，玩真心话大冒险。
酒瓶旋转，转到一个又一个人。
大家给出的大冒险都比较温和，但也都红着脸，哄笑着，十分快乐。
当酒瓶转到我的时候，我好像早有预感，我笑笑说选大冒险。
朋友看了看我和他，朝我眨了一下眼，说:和你左边的人对视三十秒，谁先闭眼谁喝一瓶酒。
哦哦哦——大家鼓掌起哄。
我左边的人就是他，转头看他，问:来不来。
他笑笑说:来就来啊，谁怕谁。
于是我与他对视，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我有些不太习惯看他的眼睛，再熟悉的人对视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感到陌生
安静的他眼睛很漂亮，黑色得如一汪潭水，但我不喜欢这样的他，不带笑意，不带挑衅，不带戏弄……好像是我完全陌生的他。
他不笑，我也不笑，我们较着劲，就像小时候一样，谁也不肯先认输。
大家预想的男女脸红心跳害羞的场景不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三十秒很短，我们都赢了。
吁——有人遗憾地出声，但是大家还是配合地鼓掌，不让场子冷下来。
耶！他伸出手掌来朝我笑，我也抬手与他击掌——为我们的胜利。
下一次，瓶口转向了他。
他笑着说:来吧，有什么冒险，来点刺激的。
刺激的不后悔啊朋友也乐得玩，但她想了想，还是说:找出你最近通话的第一人，和对方告白！
哇！大家欢呼起来，快快快，打开他手机，不许作弊，是谁就是谁！要是老板你就完了！
他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在周围人的监督下翻出通话记录。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起来。
叮铃铃。我的手机铃声响起，大家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露出揶揄的笑。
我喜欢你。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只是在说一句平常的话。
哇哦！告白啦！答应他！旁边的人起哄着，他们真心笑着，以为我和他两情相悦。
可是实际上他是个狡猾的混蛋。
才怪嘞！他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违规哦，我是告白了哦！告白后面说什么话你们也没有规定对吧
切！大家齐声发出鄙夷。
我装作毫不在意，我说:我早就知道这家伙会这样。
我的声音和我好像隔了一层，我不得不安抚快速跳动又快速坠落的心脏，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太难受，几乎让我想要逃离。
但我没有，我依旧是那个所向披靡的战士，站在所有人面前，平静无波，没有人会知道我刚刚的丢脸的心动。
没错，丢脸，我怎么会为他心动。
——————
我们最近做的项目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高兴的在办公室跳了起来，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同时，一个同事也是我们的共同好友，她站起来说，她要结婚了，邀请大家到时候去她的婚礼。
好事成双啊！我们一定去，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他爽快地说。
我侧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旁边的人拍了我一下才回过神。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朋友笑着小声问我。
我笑着摇摇头，别开我玩笑了。
不是玩笑，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们最熟悉对方，性格也很搭，还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多合适啊。就是他嘴太硬，你们这都相处几年了，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人主动的。朋友说。
我只是含糊其辞。
在朋友的婚礼上，我和他勉强搭档共同入场。
今天打扮得还像个样嘛。他笑着说。
你今天也是穿得人模人样。我回。
你们两个今天就别拌嘴了，谈情说爱自己在家里哈，快快入座。同事冒出头来，带我们入座。
一盘一盘的食物递过来。
她不吃香菜。
他不吃乳制品。
我们几乎异口同声拒绝了一盘菜。
哎呦，很有默契嘛。同桌的人笑着调侃。
只是一起待久了，难免知道而已。
还不是她，明明过敏也不自己小心点。她那次吃了香菜，脸肿的吓人，把一桌人吓跑了！他夸大其词，把大家逗笑。
他才是，他那次吃了乳制品脸上长满红痘，本来就没几分姿色的脸，哎……我也不甘示弱。
忽然朋友喊他上去讲话，他立马蹦上台去，毫不怯场。
我把一勺豆腐布丁塞进嘴里，看他讲得有模有样，引得掌声笑声不断，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
他突然看向我，朝我眨了一下眼，好像在说:看我厉害吧。
我下意识移开眼睛，反应过来时再去看他，他已不再看我。
我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年少时我从来不会回避他的眼睛，我只会瞪他，认定他是我的毕生之敌。
可是我还是和我的毕生之敌在相似的路上，走过了二十多年，如果没有变故，我们甚至会一起走过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长。
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长长久久！幸福美满！他在台上举杯，台下的人纷纷应和，举起酒杯。
我也举起酒杯，透过杯中的香槟色看他，看得有些失神。
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他走下台来，坐回我的身边，笑着同我说。
我转头看向他，发觉我的心早已动过，只是我抗拒，我欺瞒，我不相信，于是直到今日，我才发觉。
——————
故事的开头总是充满期待的现实，故事的结尾总是作者编造的美满。
我们在陌生的城市打拼自己的事业，我们在深夜里通话聊着彼此。
他打散过我的失落和孤寂，即使言语并不温柔，可是那一次次夜聊真的在我的记忆里刻下很深的痕迹。
他激励过我的颓废和失败，即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存在那里，我只是看见他，就生出好胜心，我不想输给他，不想落后于他，我想要……与他并肩前行。
互怼的通话最后，他偶尔温柔的一句晚安会让我愣神很久。
失意落魄的时候，和他相互靠着，看着城市夜景的时候，我恍惚以为世界只剩下我们彼此。
事业成功后，他抱着我的肩膀欢呼的时候，我也忍不住雀跃。
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对视的三十秒，玩笑般的告白，都叫我心跳如雷。
……
从小到大，我们总是竞争着，谁也不让谁，比着成绩排名，比着竞赛奖项，比着事业高低。
他喜欢我吗
他是喜欢我的吧
如果喜欢也是一场比赛，这一次他也会与我比较谁更快动心吗是先动心者胜利，还是后动心者胜利呢
又一次聚餐，我们都喝了酒。
他笑着许愿说自己以后要赚更多的钱，买大房子，买车子，养未来的女朋友。
我开玩笑般说:那你养我，我做你女朋友啊。
他下意识回绝说:不要，你占我便宜啊！你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情绪价值没有情绪价值的，我才不要养你。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朋友都笑起来，习惯了我们互怼的说话方式，觉得我们都是在开玩笑。
可是我相信，所有玩笑话的背后都藏着真心，我也是，他也是。
我用玩笑试探他的真心，而他用玩笑袒露了他的真心。
他不喜欢我，他觉得我不漂亮，不有趣，不够格。
哈，我真是自讨没趣，自己把自己的脸往地上扔，任人踩踏。
我按了按心脏，按住那一阵刺痛，然后举起酒杯，灌了一口酒。
真难喝，酒精味真讨厌。
我从来都不喜欢喝酒，从前是，现在也是。
网上最近很流行一句话，也是一句歌词: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自尊不会拖着人把爱走曲折。
没有自尊才会。
我要自尊的爱，不要没有自尊的爱。
聚会结束后，我蹲在路灯下，等着酒意散去。
走啊，我送你回家。他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向我伸出手，说要送我回家，好像刚刚在KTV里的话不存在一样。
我真讨厌这幅若无其事的装模作样。
我扯出一个笑脸，用力搭上了他的手站了起来，我说:多谢。
成年人之间不必把脸皮撕破，只要一句话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大家都太聪明，一个回避就能知道心存芥蒂。
所以没必要说破一切，没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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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他先升职，同时也被调到别地的分公司工作。
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在飞机上我好像在逃离这座城市，但是我很高兴。
我总算摆脱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了。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最初是难熬的，但是熬过来也就那样，我结交了新的朋友，学到了更多东西，开展了新的生活。
一天晚上，他打电话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我本来以为他不会再联系我了。
毕竟我告诉了其他朋友我要离开，但没有告诉他，并且让我们的共友也不要提前告知他。
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家伙知道而已，我对他没有怨气，真的。
喂有什么事吗我问，坦然得如同那次聚会后他笑着说送我回家。
……他沉默着不说话。
不说话挂了，别浪费时间。我说。
……他还是不说话。
所以我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窗外华灯初起，突然很像吃烧烤。
喂，小丽，要不要去吃烧烤我打电话给朋友。
好啊！我们点奶茶吗点言甜家的奶茶你喜欢喝果茶我知道，喝什么多肉葡萄还是杨梅多汁对了我上次喝了桃李春风也不错……朋友干脆利落答应，顺便推荐了不少果茶，我笑得很开心。
嗯，谁喜欢喝酒，生活不易，我就喜欢喝点甜的。
——————
他竟然来了。
在公司看见他的时候，我笑得有些不自然。
我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他，我以为我们此生不会再见了。
我们的家早就不在那条小巷子里了，我们也没有在一个地方工作了，我们遇见的机会微乎其微。
你们认识吗在这个公司的同事看着我们，询问。
我摇头，他点头。
我看见他黑了脸。
我们认识。他从牙缝挤出来这句话。
我被迫承认，说:以前认识。
他来出差，谁知道为什么由他来，一般都是另一个同事来。
我们聊完工作走出会议室，在无人的长走廊里，我们一前一后，本就该分道扬镳。
我看了你写的。他突然开口。
我心头一颤，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你写的是我们对不对他问，看着我。
不是，那只是个假故事。我镇定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圆满的故事是假的，是我编造的美梦而已，价值五十块钱而已。
没有人在意那个故事，从前的我或许在意，现在的我早就失去了写那个故事时的心情了。
你骗人，你撒谎的时候，右手会背到身后。他说。
我低下头，右手确实转了方向，微微躲在了身后。
这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我并不承认，然后问他:是谁告诉你我写了。
……小雪。他说。
小雪是当年结婚的那个朋友，我有些惊讶，我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小雪确实喜欢看，但我多年写过的早就埋土了吧，而且我也没有告诉过小雪我写过。
她说她无聊的时候翻书库，找到一个叫‘不吃乳制品的7678’的作者，写的一本很有趣，叫我看看。7月6号是我的生日，7月8号是你的生日，的前半段完全是我们以前的故事，太巧了，不是吗他说。
那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起的笔名，写的，我早已忘记我写了什么话，现在被人翻出来看，我只觉得头皮发麻的尴尬。
那个故事的结尾很圆满，但是在现实里，女主角为什么要跑他问。
我没有跑，我也不是故事的女主角。我说，那只是我虚构的。
我不相信。他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抬眼看他，有必要吗
有必要问这些问题吗有必要过来找我吗有必要追溯以前的是是非非吗
当年的不喜欢是真的，当年的拒绝也是真的，即使是开玩笑，你也不曾说过喜欢我，何况我认为那并不是玩笑呢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没有必要。
有必要。他看着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在开玩笑吗我说。
不是玩笑，是我的真心话。他急切地说。
嗯。我点了一下头，看向走廊的玻璃窗，外面车水马龙，阳光正好。
我觉得还是小雪更喜欢我吧。至少是她先发现了年少的那颗真心。
——————
我拒绝了他的告白。
我们从小敌对，了解对方的癖好和习惯，了解对方的性格，了解对方的行动选择。
我觉得他不会再来了，他的心底是高傲自大的，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年轻的时候张狂得很，现在老了也不可能真的谦逊起来。
我在网页上找到了我很久以前写的那本，下面多了一些评论。
【作者大大，一定要幸福呀！看了你的故事，我好感动！】
【嘿嘿，大大，太甜蜜了，有没有番外】
【宿敌就是要在一起的！宿敌天生就是要变成爱人的！谁赞成，谁反对！】
【我赞成！我赞成！】
【不要啊，不要轻易答应男主啊！】
【女主独美好吗独美！】
……
啊，原来居然有人在意这个故事吗
我翻看着评论，眼眶有些发涩。
真好啊，好像过去的那些心情有了承接地。
——————
他再次来找我，我还是拒绝了，我还是无法完全释怀，我也不相信他真的喜欢我了。
他没有一下子放弃，他来了很多次，真的最后他调职过来。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在一次下班后，我在超市骂他。
我怕你提不动。他小声说。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一点不喜欢你！我说。
没关系，我喜欢你。他继续说。
你是不是没脸没皮！我说尽难听的话。
嗯，对你不能有脸皮。他说。
滚！我拉着购物袋转身就走。
我帮你……
滚！
手勒红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滚！
我就送你上车，然后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