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毫无疑问，我爹勃然大怒。

 他让下人将我的房门锁上，命人将我严格看管。

 但这根本难不倒我，毕竟我向来无法无天，只桃音夜里给我送个饭的功夫，就偷溜出去一趟。

 许怀清看到我的出现时，大为震惊。

 这是深更半夜，我直接跳进了他家的院子。

 他温完了书，正打算吹灭蜡烛，却拿着书愣了很久。

 「想什么呢？」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正对上他瞳孔里的讶色。

 「你……」

 我挑眉，「嗯？」

 他挑开话头，抱有歉意道：「不知后来，李娘子是否因许某遭了责罚？」

 「我自找的，与你无关。」我这才来，只是想问他一件事：「你白日答应娶我，还作数吗？」

 我不知自己被关起来后的事，担心他不守承诺。

 他的视线移到了手中的书上，昏黄的烛火摇摇摆摆地跳动，「你若不悔，我便作数。」

 他又问，面容里又是白日见过的拘谨，「只是我与李娘子并不熟络，况且我家境贫寒，你也都可看到，为何要嫁于……」

 我循着他的话，环顾四周，是家徒四壁，他读书的案桌都能看出岁月痕迹，不知这案桌都辗转几手了。

 但干净整洁，墙壁虽有裂缝，却都有悉心修补过。

 我由心地讲：「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再富裕的家，若持有者挥霍无度，也迟早毁于一旦。

 我已有切身的体会。

 许怀清闻言，双眸微微一颤，「李娘子亦是极好的姑娘。」

 这话真是稀奇。

 我还从未听过有人这般形容我。

 余光中，我陡然瞥见一本《侠女传》，书页半旧，看得出他是读过的。

 「真想不出，你竟也会看这种闲书！」我略有些惊奇，从前以为他只读圣贤书，「你手中这本我曾也有过，我很佩服她们。」

 被接回上京前，我也曾向往过书里那般行侠仗义的快活日子。

 但那毕竟不现实，有悖世俗目光。

 「说来也巧，这本是我偶然捡来的。」他要将书递给我。

 我去接时，偶然触到他的指尖，有些暖意，我心头一紧，赶忙缩回了手。

 不禁稍红了脸。

 李羡春，你爬人家墙头都没害羞过，此刻怎么就怯了。

 我暗暗地捏紧了手指。

 许怀清指尖微微颤了下，红了耳根，慌乱地将书放在案角。

 「我将书放在这儿了，你自取罢。」

 他顿了顿，忽然又讲：「其实李娘子与书中的人一般，亦是侠女。」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我想起了上一世，有了想问他先前是否与我见过的心思。

 可没等我开口。

 院外忽然有了别的动静，我转身去瞧，瞧见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

 是许怀清的母亲。

 她问清了缘由，便让许怀清向我道歉：「是怀清这事做得不对，婚姻大事，你自己上门，本就不妥，让人家姑娘深夜来见你，更是错误。」

 继而看向我：「也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我儿平日并非这么莽撞的人，但这件事他做得不当，若门户合适，我必会备齐三书六礼，请媒人登门提亲。」

 他们家道中落，许怀清儿时还未记事时，父亲中了功名却早早离世，本能安稳度日的钱财田产也被叔父夺了去。

 我听着他的母亲训导，不由己地落下泪来。

 寻常的父母都该是如此教导孩子的不是？

 指出他的错误，告诉他该如何做才是对的，提出合理的解决方式。

 可我从小听到的不是责骂，就是一句漫不经心的「随她去。」

 许母话尽时，我已是泪盈满眶。

 我愣愣地道：「真羡慕你啊，许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