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玲花的哭声，戛然而止。</p>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从恳求变成了慌乱。</p>

    “语语，你……你在说什么？”</p>

    我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p>

    “我说，演完了，就该谈生意了。”</p>

    在我开口之前，我早就为今天的重逢，做足了准备。</p>

    启明科技上市的消息，瞒不过任何人。</p>

    而我那个所谓的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p>

    我花钱请的私家侦探，报告就锁在我的抽屉里。</p>

    父亲林肖的公司“华美服饰”，听着光鲜，实则早已被时代淘汰，靠着借新还旧的贷款苟延残喘，资金链断裂只在旦夕之间。</p>

    而我那个好弟弟，林天赐。</p>

    “天赐”之子，上天赐予的宝。</p>

    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p>

    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欠下了一屁股还不清的债。</p>

    他们，早就走投无路了。</p>

    所以，一定会来找我。</p>

    王玲花终于不演了。</p>

    她收起眼泪，脸上的憔悴变得真实起来。</p>

    “你……你都知道了？”</p>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p>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开始诉说。</p>

    说的，无非是我早已知道的那些事。</p>

    公司濒临破产，债主天天上门。</p>

    林天赐在外面被人扣下，再不还钱就要被打断腿。</p>

    “语语，你爸一夜白头，我天天以泪洗面……”</p>

    “你就看在……看在我们是亲人的份上，帮帮我们吧。”</p>

    “血浓于水啊，语语！”</p>

    她终于说到了重点。</p>

    血浓于水。</p>

    我笑了。</p>

    “王女士，你说的没错。”</p>

    我拿起内线电话。</p>

    “小陈，让财务总监上来一趟。”</p>

    王玲花眼中闪过一丝光。</p>

    她以为我心软了。</p>

    很快，财务总监敲门而入。</p>

    “林总。”</p>

    我指了指王玲花。</p>

    “给她转一笔钱。”</p>

    我看着王玲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p>

    “当年，我十六岁，你们给了我一张身份证，和两万块钱。”</p>

    “买断了我们之间的亲情。”</p>

    王玲花脸色煞白。</p>

    我继续说道：</p>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p>

    “今天，我百倍奉还。”</p>

    我转向财务总监。</p>

    “给这位王女士的账户上，转二百万。”</p>

    财务总监愣了一下，但立刻专业地点头：“好的，林总。”</p>

    王玲花呆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p>

    二百万。</p>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p>

    足以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p>

    “钱，可以解决你们一部分问题。”</p>

    “也算，还了你们的生育之恩。”</p>

    “从此，我们两清了。”</p>

    王玲花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冷漠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p>

    最终，她只是颤抖着说了声“谢谢”，便失魂落魄离开了。</p>

    不过，我却清楚，二百万，救得了急，救不了穷，更救不了烂到根子里的人心。</p>

    依着林天赐的性子，这笔钱，恐怕还不够他在赌桌上挥霍几晚。</p>

    溺爱是毒，无药可解。</p>

    只要他们还惯着林天赐，林家，就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p>

    果不其然。</p>

    还没过一周。</p>

    我的助理小陈，再一次表情为难地敲开了我的门。</p>

    “林总……您父母，又来了。”</p>

    这次，林肖也来了。</p>

    几天不见，我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岁。</p>

    头发花白，西装也皱巴巴的，再没有了当年的体面。</p>

    一见到我，王玲花就拉着林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p>

    “扑通”一声。</p>

    “语语！爸爸错了！”</p>

    我记忆里，林肖从未对任何人低过头。</p>

    如今，他跪在我的面前，老泪纵横。</p>

    “是爸爸混账！是爸爸对不起你！”</p>

    “爸爸当年不该那么对你……求你，救救林家的公司吧！”</p>

    王玲花也在一旁哭天抢地：</p>

    “语语，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公司要是没了，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p>

    他们打出了最后一张牌。</p>

    亲情，下跪，忏悔。</p>

    真是好大一场戏。</p>

    我甚至都懒得再叫他们起来。</p>

    “你们没错。”</p>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他们两个人的哭声，都停了下来。</p>

    他们愕然地抬头看我。</p>

    我慢慢开口，字字诛心。</p>

    “你们没有错。”</p>

    “你们只是赌输了而已。”</p>

    “当年，你们赌我离了你们会活不下去，会回来摇尾乞怜。”</p>

    “你们赌那个叫林天赐的，能光宗耀祖。”</p>

    “你们甚至赌我的命格是『劫』，注定要为你们承受苦难。”</p>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p>

    “现在，你们的赌局，输得一败涂地。”</p>

    “所以，你们跑来找我这个『劫』，想让我为你们的失败买单？”</p>

    林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p>

    我笑了。</p>

    “林先生，林太太。”</p>

    “我的路，是踩着玻璃渣走出来的，你们不配踏足。”</p>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们。</p>

    “小陈，送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