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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姜悟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碰了一下,然后,耳垂被人揉在了指腹间。

    “殷无执。”他说:“亲朕。”

    殷无执浓黑的睫毛下,眼睑无声地红了。

    他是被迫的。

    被迫去亲吻这个昏双唇相贴的一瞬间,殷无执的眼睫变得湿漉漉。

    这一切,不是他想的。

    姜悟神色平静。

    殷无执好像哭了,就这么委屈么?之前打他都不带哼一声的,这会儿说哭就哭。

    他对于心理上的侮辱,好像看的要比身体上的折辱更加重要。

    “……”被咬了。

    不是很疼,这家伙好像把他当口香糖了,一直碾来碾去。

    但没关系,可以忍。

    肩头一凉,是殷无执的下巴下滑,挤落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姜悟抿了抿微肿的嘴唇,不忘给予对方夸奖:“做的好。”

    他嗓音慵慵懒懒,漫不经心,犹如一道冰水,直接浇在了殷无执沸腾的大脑里。

    他霍地直起了身子。

    昏君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撩开的被角露出直角的肩膀,很薄,很瘦。

    姜悟的嘴唇变得很红。

    原先,是没有那么红的。

    殷无执心神大乱,手足无措地将眼珠转向四周,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给我,下药。”

    姜悟:“?”

    这句话好像给殷无执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看着姜悟,目光变得狼戾可怖:“你对我下药。”

    察觉到杀机的姜悟心神微动,道:“是又如何,你能拿朕怎样?”

    “卑鄙,无耻。”殷无执眼睛更红了。

    他想,杀我。

    一股巨大的求死欲,撑着丧批缓缓坐起了身子,被子下滑,长发披落肩头,他认真问殷无执:“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他又能如何?

    姜悟戏弄他,作践他,折磨他,鞭抽他,陷害他,害他平白被打了一巴掌。

    如今又对他下药,妄图把他变成一条公狗。

    可就算被这样羞辱,他又能如何呢?

    姜悟是天子,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父亲也只是个异姓王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

    殷无执垂下睫毛,眸子里溢出一抹水光。

    姜悟道:“殷无执,你要杀我么?”

    “臣不敢。”

    姜悟十分失望:“你真无能。”

    殷无执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道:“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姜悟重新瘫了下去,了无生趣地道:“滚去御书房,批奏折思过。”

    殷无执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用力擦着嘴唇,避开外面人的视线,一进御书房便用力合上了门。

    背倚着门,低头看着自己的腹下,修白手指重重抠在了门板上。

    姜悟,欺人太甚。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取他狗命。

    一道抽鼻子的声音,又短又轻。

    年轻的少将大步向前,坐在了堆积如山的奏折里。

    有权势才可以为所欲为,否则,便只能被欺辱。

    寝殿内,一道黑影落在床榻前,有人拉过被子,重新把姜悟盖的严严实实。

    又寂寂站了一刻钟,才消失不见。

    殷无执连续几日都呆在御书房,虽然几步远就能见到姜悟,可却一次都没有去找他。

    姜悟更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懒懒散散,日子过的颓废而平静。

    这日阳光正好,殷无执走出御书房,先去沐浴把自己收拾干净,等到衣冠整洁,才再次出现在天子寝殿。

    尚未到午时,姜悟还在睡觉,殷无执撩开床帏,便看到了姜悟苍白的面孔。

    ……是不是又瘦了?脸好像更小了,下巴也更尖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抿了下嘴唇,想起这段时间被迫和昏君一起吃白粥的日子。

    也许是因为白粥过素,殷无执明明每顿都吃好几碗,可还是很快就会饿。

    他这样的年轻人也就算了,重要的那几个要陪陛下一起‘祈福’的老臣可承受不住,皆肉眼可见地精神恹恹。

    他离开床畔,道:“陛下最近有没有吃过别的?”

    齐瀚渺叹了口气,道:“吃什么啊,那粥每次都只喝半碗。”

    要不是知道他懒成什么德行,这模样真跟要病死了似的。

    殷无执略作思考,道:“吩咐御膳房,这次做点别的。”

    “做了也无用,此前奴才费了好大的劲儿,其他的就是喂不进去。”

    “把肉做成酱。”殷无执道:“再将红豆小米等物磨成粉,煮成糊。”

    齐瀚渺去看姜悟,道:“陛下,说过只吃白粥……”

    “齐给使呆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不会不明白,陛下不吃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单纯因为懒。”

    齐瀚渺:“……”

    你别说出来啊。

    他不安道:“其实奴才也不是没想过,可若是什么都要磨成粉,这传出去,只怕对陛下名声有损。”

    殷无执明白了。

    齐瀚渺是在等,等姜悟自己实在吃腻了白粥,自然会想要吃别的。

    毕竟堂堂天子之尊,懒到连吃都不愿动,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

    事实上殷无执刚来的那两天也是这样想的。

    可……

    几日不见,他又瘦了好多。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殷无执板着脸说:“我不想再陪他吃白粥了。”

    “但,但这……”齐瀚渺压低声音,郑重道:“此事,必须谨慎进行,绝对不可以让人发现陛下的秘密。”

    殷无执没想到他如此忠心:“你想怎样?”

    “便由,奴才和世子殿下。”齐瀚渺凑近一些,小小声道:“共谋此事。”

    一个时辰后,某个无人的角落里。

    从御药房拿的一干工具散落在四周,齐瀚渺认认真真把红豆倒在碾子里,道:“为了陛下的清誉,辛苦世子殿下了。”

    殷无执麻木地推着手里的碾子。

    所谓共谋,不过是共磨罢了。

    第13章第13章

    姜悟醒来的时候,又是大阳升起半日之后。

    他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饥饿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基本不怎么动,消耗精力不多的缘故,饥饿来的越来越晚。

    姜悟准备多多修炼,提高耐力,最好可以坚持到一日吃一次,或者两日吃一次这样。

    床帏被人拉开,姜悟在刺目的光线中闭了一下眼睛,听到殷无执的声音:“既然醒了,便起来用膳吧。”

    几日不见,如果不是有齐瀚渺一直在盯着,姜悟都怀疑他已经落荒而逃了。

    如今人又重新出现,还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泰然自若,想是已经建造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殷无执到底还是太年轻,十九岁的少年郎,怕是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也只有这样不经人事的家伙,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羞耻到落泪。

    丧批徐徐张开眼睛。

    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殷无执没有走,应该是要开始蛰伏,准备谋划弑君了吧?

    姜悟嘴还没动,便见对方弯腰,有力的手臂撑起他的肩背:“来人,为陛下净面。”

    “朕想再睡。”

    “该用膳了。”

    殷无执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修炼被迫中断,只能另觅时机。

    姜悟软软靠在他胸前,很快有婢女浸湿了手巾过来,殷无执的手顺着他的膀子下滑,轻轻托起他的手腕。

    袖口挽起,小臂落在他的掌心。殷无执虚虚收拢手指,只觉得那腕子细细白白,脆弱不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给他捏断了。

    他鬼使神差地去接婢女手中的布巾,手指伸出去,又猝然惊醒般收回,任由其他人给姜悟擦净了手脸。

    等到洗漱完毕,姜悟依旧没骨头似地靠着他,说:“朕不想动。”

    你几时想动过?

    殷无执把他抱起来,搬到桌前放下,道:“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些吃的膳食。”

    姜悟慢吞吞说:“不要。”

    殷无执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打开了桌上的几个陶罐,一股肉香飘出,姜悟更为抗拒:“不。”

    “这是鸡汤。”殷无执告诉他:“但陛下太久没有吃过荤腥,避免引起不适,待会儿再喝。”

    “这是肉羹。”殷无执继续说:“臣亲自拿杵子将肉捣碎成沫,很烂,还是因为陛下太久没有食过荤腥,所以没有用大油大炒,只是蒸了一下。”

    姜悟:“?”

    “这一份,是蛋羹。”殷无执吐息,越介绍越觉得自己像个曲意逢迎的舔狗,他沉着脸直接舀出来了一碗,道:“就先从这个吃。”

    蛋羹上面浇了芝麻油,中和了那一点微末的腥味,闻着很是鲜香,最重要的是,它那嫩黄的身姿,在勺子里摇摇摆摆的模样,吃起来肯定不费力。

    姜悟应该见过这东西,但他却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他并不是一直都在窥探这个世界,很丧很丧的时候,他会将自己完全放空,有时一放,就是好几年,甚至几十年。

    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错过了世界上的什么变化,也不在乎是否错过了什么可爱的人可爱的事物。

    就像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微不足道,所有一切对于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互相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问:“为何要弄这些?”

    殷无执吹气的动作一顿,把勺子怼到他嘴边,一本正经地道:“不要误会,臣并非为了陛下的身体,只是父亲说了陛下吃白粥一日,臣便要跟着吃一日,如今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考虑。”

    这就解释的很清楚了。

    姜悟思考着,提醒道:“你应该说,你是为了陛下考虑,希望陛下可以吃的丰富一些。”

    殷无执的脸慢慢红了,他盯着姜悟,一字一句道:“绝无此事。”

    对于殷无执来说,对他好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姜悟不失时机地宣示自己的权威,并对他进行压迫:“从今天开始,朕只想从你嘴里听到好听的话,也就是说,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嘴上都要奉承朕,阿谀朕,哄朕高兴。”

    “你……”

    “不然朕就给你下药。”丧批慢吞吞地说:“把你变成一条只会侍寝的公狗。”

    殷无执脸色铁青。

    “啊――”丧批例行羞辱完毕,张嘴开始等待投喂。

    殷无执手背跃起青筋。

    忍。

    终有一日,他要让这昏君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认错。

    蛋羹滑入喉咙。

    这是姜悟第一次吃这东西,口感滑嫩,一入口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几乎连吞咽都不需要。

    他看着殷无执手里的碗,后者正表情阴郁地对着勺子吹气,发觉到他的视线,便森森地看了过来。

    丧批:“啊。”

    殷无执喂下去第二口,蛋羹滑下去,丧批第三次张嘴。

    “……”殷无执一边投喂,一边拧眉,问:“好吃?”

    “嗯。”

    白粥其实还有些寡,流入喉咙的时候远远没有蛋羹顺畅,吃这个,简直是享受。

    这一声嗯,莫名驱散了殷无执心中的郁气,一早上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半碗蛋羹很快下肚,殷无执放下碗,道:“换别的。”

    “……”好吧。

    “这个是红豆米糊,也不费劲。”殷无执搅拌着吹凉,开始朝他嘴里送,姜悟吃了一口,然后闭紧了嘴巴。

    殷无执:“怎么,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吞。

    姜悟说:“要蛋羹。”

    “不能光吃这个。”

    “要蛋羹。”

    “先试试蒸肉羹。”

    肉羹里挂了粉,勺子穿过去很是顺滑,可以轻松按得粉碎,除此之外,上面还淋着一层浓稠的酱,入口之时,肉沫会顺着喉咙滑下,酱则遗留口齿,分外引人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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