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耀武有责任心，锦朝也被你教得这么懂事，知知去你家，是她的福气。”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番话说得叶士兰心里十分熨帖。
“哥你也太抬举我了，”叶士兰笑，“说出来不怕你们笑，我现在做梦都还梦到自己生闺女呢。真要能领养知知，我自是把她当亲女儿看。只是我还有件事得给你们说清楚，耀武被调去东海舰队了，我这次就是去莱州岛。”
闻言，几人的神情上皆是一片震惊，叶士刚问：“去东海舰队了？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几个月。”
叶老太太道：“那边离对岸近，耀武会不会上前线啊？”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那边比较远是肯定的。”
沈耀武在北海舰队的时候，叶士兰都不是经常回娘家，现在还去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想见叶知知的时候，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周娥当即就坐不住了，然而叶士刚已经预判到她的反应，拽住她的手臂，满不在乎道：“远和近也就是一年见两次和三次的区别，回头我们想知知了，就去莱州岛看你们。”
见两次和三次的区别？
周娥瞪着叶士刚，差点被这缺心眼的家伙气死了！
叶士兰望着两人，微微一笑，“这两天先和孩子们商量一下吧，总不能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这头说完，周娥借口要去做晚饭，起身去厨房。
向叶士刚打了个眼色，待对方跟上来，她压低了声音不悦道：“你还真的打算让知知跟着士兰去莱州岛？”
“不是都说好了吗？”
“之前也没说去那么远！”周娥恨恨，“还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叶士刚没好气：“知知过去，那就是士兰的女儿了，当初你也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说这些作甚？”
做这样的决定，他也是经过考量的。若不是为了一家人好，养了五年的女儿，能说舍得就舍得？怎么搞得像是他冷血无情一样？
被凶了一句，周娥也有些委屈，“我、我这不是……舍不得嘛。我知道你的打算，就不能让书韫过去，知知留下？”
叶士刚冷着脸，抬了抬手，“怎么可能让书韫去，你以后就别提这茬了。”
***
至于被周娥惦记的叶书韫，因为和沈锦朝相处得十分愉快，度过了很开心的一天。
而且锦朝哥哥还给她说，要教她扔雪球。
叶书韫特别高兴，连叶知知生气不理她也没有在意。
次日用了早饭，叶书韫和沈锦朝就打算去外面玩。她回屋里戴手套的时候，就看到叶知知背对她，盘腿坐在床上，身边落了一堆布屑和棉花。
从昨天起，叶知知就没有和她说话了。叶书韫也不想主动开口，就走上前看了一眼，结果看见叶知知在剪衣服。
还是昨天姑姑送的那件！
“啊！”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叶知知被吓一跳，剪刀一下掉在了床上。
见是叶书韫，秀眉蹙起，十分不满，“你怎么吓我呀！”
叶书韫指着她的手上的剪刀：“你把新衣服剪坏了！”
叶知知却没有被人抓包的慌乱，她把棉衣放下，从床上下来，“我没有剪坏，是袖子太长了，我剪短一些。”
叶书韫不相信。
那衣服上明明破了一个大洞，棉花都出来了，姐姐竟然还说谎。
她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倒是叶知知眼珠一转，拉着她的手，好声好气道：“韫韫，我们两个换一下衣服好不好？”
叶士兰送给两姐妹的衣服是一样的，但于书韫而言，这是她的第一件新衣服，她都还没舍得穿，怎么可能和叶知知换？
便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衣服都坏了。”
“你可以让小姑帮你缝好啊，”叶知知说，“小姑喜欢你，你就说衣服被刮坏了，她肯定会给你缝。”
“可是第一天就把衣服弄坏，姑姑会生气的。”
“才不会！小姑是大人，她不会生我们的气。”
叶知知嘴上这么说，心头却在想她生气最好，只有生气，才会不喜欢把衣服弄坏的韫韫。
叶知知清楚，她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但那没有关系。爸爸妈妈都喜欢她超过韫韫，元生哥哥说只认她一个妹妹，就连去工厂学习的炳生哥哥也和她关系好。
所有人都理应更喜欢她的。
可是小姑和沈锦朝昨天就只对韫韫好。
如果他们知道是韫韫把衣服弄坏，肯定就不会喜欢她了。
叶知知心头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要是没有做梦的那个叶书韫，兴许就答应了。可书韫现在知道，姐姐让她帮忙时，都有坏想法。
叶书韫又摇了摇头，不肯答应。
两个小家伙在这里磨蹭的时间，外头沈锦朝已经等不及了，边进来边问：“韫韫，你怎么还没好？”
说完，他走进来看到床上的衣服，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妈送给两个妹妹的。
不过昨天还崭新的衣服现在却破了个大洞，棉絮垂在外头，一块破布就摊在床上。
沈锦朝当即黑了脸。
叶知知没想到他会闯进来，觉得这正是机会，就要嫁祸给叶书韫。一抬头，便看到男孩朝她瞪了过来，质问：“你怎么剪了韫韫的衣服？”
作者有话说：
沈锦朝：退下，接下来到我沈·鉴婊达人·锦朝出场了。
6、006
叶知知突然懵了。
准备好说的话被对方抢了过去，叶知知大脑一片空白，“我”了半天，慌张地指向叶书韫，“这不是我剪的，是韫韫！”
沈锦朝看了一眼叶书韫，慢条斯理地问：“韫韫，是你剪的吗？”
结果没等叶书韫说话，他就回过头看着叶知知，“韫韫说不是，肯定是你剪的，你撒谎！”
叶知知：“……？”
韫韫哪里说了！
叶知知第一次见沈锦朝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心韫韫？
而沈锦朝比叶知知以为的还要更过分，见她不说话，男孩哼了一声，把叶书韫护在身后，温声安慰：“韫韫你别怕，她剪坏你的衣服，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叶知知快要被沈锦朝气死了！
她憋得小脸通红，两手握成拳，甫一对上沈锦朝敌意满满的目光，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顿时泄了。
两秒后——
叶知知“哇”一声哭了出来。
周娥和叶士兰闻声进屋，忙道：“怎么了这是？”
看到周娥，叶书韫小身板一抖，拽着沈锦朝的衣服往他身后藏。
每一次叶知知哭，明明不是她的错，妈妈都会怪她，书韫很怕。
她的小动作被周娥收进眼中，又看见床上的剪刀和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好好的衣服，还没穿过呢，怎么就成这样了？
周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叶书韫从沈锦朝身后拽过来，大声训斥：“你个败家子，是不是你把姐姐衣服给剪了！自己穿不得好的，还要坏别人衣服。”
沈锦朝不满地皱皱眉，指着叶知知：“舅妈，你冤枉韫韫，明明是她剪韫韫的衣服。”
这下，叶知知哭得更伤心了。
大抵是哭会传染，叶书韫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沈锦朝唯恐天下不乱，对着周娥一脸义正词严，“舅妈，你是大人，不可以随便冤枉小孩子的。”
一顶帽子扣下，周娥能怎么说？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还是叶士兰走过来，替她解围，“嫂子，你先别急，听听几个孩子说明情况再训他们也不迟。”看向沈锦朝，“锦朝，你说说怎么回事，衣服是谁剪坏的？”
“是知知。”
叶士兰：“你亲眼看到知知剪坏的？”
沈锦朝不想帮叶知知，但也知道不能撒谎。只是他相信韫韫肯定不会剪衣服，才这么斩钉截铁地说是叶知知剪的。
“我没看见。是韫韫进来戴手套，我过来找她就看到衣服已经被剪坏了。”
叶士兰了然，对沈锦朝点点头，又问叶书韫：“韫韫，衣服是你剪坏的吗？”
叶书韫含着泪水摇头。
“我就说不是……”沈锦朝得意道，话还没说完，被叶士兰一个眼刀扫来，乖乖闭了嘴。
叶士兰继续问：“知知，韫韫说不是她剪坏的，你可以给小姑说，衣服到底是谁剪的吗？”
叶知知不敢说话，她渐渐止住哭声，委屈巴巴地朝周娥望了一眼，泪水源源从脸颊上滑落，别提有多可怜。
周娥被她这一眼望得心都快碎了，不免在心中责怪小姑子多事。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是知知剪的又如何，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干嘛搞得这么小气吧啦。还有叶书韫也是，不是她就不是她呗，当着外人的面哭，也不嫌丢人！再怎么说知知也是她姐姐，怎么还和沈锦朝一起欺负人呢。
周娥也不想管叶士兰怎么想了，给叶知知擦掉眼泪，干笑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把衣服缝好，知知和书韫也别哭了。”
“可是……”
叶士兰把儿子搂到身边，强行打断了他要给叶书韫出头的心思。
现在在周娥心里，衣服是谁剪坏的已经不重要了，人压根没想罚叶知知，再说下去兴许还会嫌弃她多事。
甚至有可能，已经怪他们多管闲事了。
把书韫和锦朝一起叫出屋子，叶士兰安抚了一下书韫，但小家伙还是恹恹的，坐在凳子上，脑袋低垂着，扎在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也耷拉下来，像根蔫了的小白菜。
沈锦朝见小表妹这么难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哄。
以前他只要保护了女孩子，对方都会很高兴，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来是他还不够厉害，以后得要变得更强大，韫韫才不会难过！
突然来这一遭，雪球也没打成。
做午饭时，叶士兰把沈锦朝支过来帮她烧柴火，顺道问：“锦朝，你讨厌知知妹妹吗？”
沈锦朝如实回答：“不讨厌。”
“那你今天怎么都不帮她？”
“因为我要帮韫韫啊，她在我面前撒谎，说是韫韫把衣服剪坏了，我才不相信呢。”
叶士兰趁机道：“那如果让知知当你的妹妹，你愿意吗？”
“她不就是我妹妹吗？”
“我是说和我们一起去莱州岛，以后一起生活的亲妹妹。”
沈锦朝听出味来了。
他年纪不大，可很多道理爸爸妈妈都说过。以前妈妈就和他商量过，接一个妹妹来家里的话，他答不答应。
沈锦朝认识的小朋友都有兄弟姐妹，就他没有，叶士兰这样问，他就答应了。不过他更想要一个哥哥，打架的时候可以帮他。不过妈妈说想要女儿，沈锦朝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他打架妹妹可以去搬救兵。
后来，他在奶奶家住，堂妹锦云很调皮，他就不喜欢妹妹了。可男子汉答应的事不能反悔，沈锦朝和叶士兰商量，要乖的妹妹，不乖的他不让进家门。
显然，叶知知不属于他认知里“乖”的范畴。
“我不要，不要知知当我妹妹。”
叶士兰又说：“可是我已经和你舅舅说好了，把知知接到咱家，和咱一起生活。”
沈锦朝不高兴了，“你以前答应过我，只要乖妹妹的。知知不乖，韫韫才乖。”提及叶书韫，小家伙灵光一闪，“妈妈，让韫韫当我的亲妹妹吧，我们要韫韫！”
“韫韫是你大舅舅妈的亲女儿，她不能和我们一起走的。”
“知知不也是大舅和舅妈的女儿吗？”
叶士兰继续解释，“知知的亲爹娘坏，他们不要知知，还把韫韫带走。现在韫韫回家了，知知却不能回自己家，很可怜的，所以才把她带去咱家。”
他第一次听说这事，瞪圆了双眼，“那不是韫韫更可怜吗，她都被坏蛋带走了！”
“……”
这儿子，脑回路还真的与众不同。
不过，这也算提醒了叶士兰。在今天之前，她收养叶知知的想法还很强烈，不说她亲生父母如何，好歹也是哥嫂抚养长大的。
可叶知知上午的表现，明显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周娥对两个丫头的态度截然不同，日常生活里，这种被偏爱的认识会渗透到叶知知的认知中。
叶士兰倒不是怕教不好一个孩子，若是沈锦朝不答应她还执意这样做，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要不要收养叶知知，还是得再考虑一下。
7、007
同样在考虑的，还有周娥。
她对把叶知知送给叶士兰的事本就不热衷，再搞这一出，心里更是万般不愿。
就说剪衣服这种小事，她人还在这里呢，叶士兰就明目张胆地听沈锦朝说的，以后知知去了他家，能不受委屈吗？
想要女儿的这种话说得再好听，和儿子一比，天平都是倾斜的，更何况还不是亲生的。
周娥越想觉得此事不可行，但想想叶士刚说的那些好处，放弃也太可惜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是能两全其美的吗？
周娥愁了一上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是把叶书韫送过去。
叶士兰的男人只是个副营长，随军家属住在岛上，日子那里有她家好过？往好了说，沈家以后要真发达了，看在她把亲闺女送过去的份上，起码也会帮她三个孩子一把。
只是……怎么让叶士兰收养叶书韫而不是知知呢？
叶士刚那里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叶士兰。
周娥想了想，觉得此事不能拖。下午，她叫上叶士兰一起，去副食厂买些东西。
今天外头没下雪，大院里的积雪都被清理到墙角，高高堆起。屋檐下垂着长短不一的冰挂，远远望去，还有些唬人。
平时热闹的家属区此时有些冷清，周娥路上遇到几个员工家属，和他们打了招呼，零零碎碎地给叶士兰说这家怎么怎么样。
家常拉了一会，她才进入正题，“士兰啊，我有个事，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
叶士兰已经猜到了，“是关于知知的事吧？”
“嗯。”
“没事的嫂子，有话你就直说。耀武事先也告诉过我，领养不了知知的话，我们就去岛上收养一个孤儿。”
周娥听她说得沈耀武很上心的模样，在心头轻嗤了一声。
有哪家男人愿意养别人的闺女啊？而且，叶士兰当年没人说亲就和沈耀武看对眼，放在一般人家，都会觉得她不检点，会看轻她，谁还会为了她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费心找闺女？
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想归想，周娥当然不会蠢到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反而露出真为叶士兰考虑的表情，“我主要是觉得，知知和锦朝有点合不来，倒是和书韫像亲兄妹，你觉得把书韫接过去怎么样？”
叶士兰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
这话从周娥口里说出来的效果，岂能是沈锦朝那个小孩子能比的，她拍了拍心口，“嫂子，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韫韫是你和我哥的女儿，我再缺闺女，也不可能把你们亲生的要了去。”
“士兰，你别多想，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孩子，”周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线，“你也知道，她小时候被抱走，没养在我和你哥身边。炳生和元生都是她亲哥哥，她一个也不亲，还和元生闹了几次。
“如果罚她，又想着她以前受的苦舍不得；罚元生呢，元生也委屈。但她和锦朝好得跟亲的一样，两个孩子不闹架，一不让你们愁，二对两个孩子也好。”
叶士兰直言：“舌头都还有碰到牙齿的时候，他们只是刚认识，时间长了，也会闹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