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将踢乱的衣摆慢整,望向盛怒之中的朱晏亭,他神情忽而软了一瞬:“你若不是非要和我最对,好好在家呆着,也不至于……”他冷笑:“你也是丹鸾台养出来的,你这么像她。我早该想到你肯定会去救李弈。不过,你和她不一样,她是天子骨血,是真的金尊玉贵,你不一样。”朱晏亭缓缓启目,她眼前站的,容貌还是那个从前有些端方儒雅,会拉着她的手带她抓青蚨的父亲,可又不是了。
三年的养尊处优,他胖了,横肉挤上脸,迫向眼角,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晦暗浑浊。
“你与男子夜会之事,今天一早已经传遍了章华郡,你觉得天家还会要你这样的媳妇么?”他顿了顿,笑道:“不过父亲还是疼你的,我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我的学生吴俪没了妻子,正索续弦,你嫁过去吧。”
朱恪所说的吴俪,是章华郡的太守,他的门生,将近而立之年,去岁刚死了发妻,膝下有两子一女,纳的是续弦。且其人好色之名,章华无人不晓,家中仆妾成群,犹在外寻觅,不知餍足。
而朱晏亭,清清白白,才一十八岁。
朱晏亭从前只是有耳闻,父亲想要促成这桩荒唐的婚事,万万没想到他竟敢真的提出来。
朱恪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递给她。
朱晏亭木然接过,慢慢张开,只见红底绢书,密密麻麻,写着雁璧束帛等纳采之物。其下落名,果真是吴俪。
她嘴角微扬,鼻中轻哼,竟是一笑,翻折绢书,递还了回去。
朱恪道:“吴俪是丹阳郡守,家里还有个表哥在长安作千石官,门庭清贵,娶你也算得上门当户对。纳采之礼,我已收下了。”
朱晏亭冷笑道:“雁璧都取来了,看来您是早有准备。所谓我与人夜奔,名声败坏之事,是否是您顺水推舟,特意让人传出去,以坏了我的名声,正好遂了你的意?你这么迫不及待抓着个由头想把我嫁出去,是怕我真与天子成了婚,返回来报复你?”
朱恪淡笑道:“你的婚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你莫不是还痴心妄想,做着作皇后娘娘的梦?也怪你娘没见识,骗了你这么些年,天子若要纳你,早立了太子妃,何必拖到现在。我已得了信,中宫之位已定了婕妤南夫人,奉常都在选吉日了。”
他袖了礼单,背手回过身去:“能嫁给吴俪已经是你的造化,你去白沙渚待嫁吧。”
白沙渚在云泽中央,两面湍流深水,就算是会水的人都极易被大浪卷下去,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朱恪厉声唤仆,数个精装力士走进来,竟要押解她走。
朱晏亭抬起手,制止他们:“我自己会走。”
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于此。
她转过头,深深看向厅中负手背立的朱恪。
深深吸一口气,喉头至心间连着一片冰凉。
每吐出一个字,亦如一把倒刃,划拨在喉口。
“圣人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古今天地、君臣、父子之道,莫不循此。”
轻揽衣袍,缓缓拜倒,躬身向前,额触冷砖,重重叩了三记响头。
“今日父亲视我如土芥,防我如贼寇,弃我如敝履……天伦恩义,就此断绝。”
第11章
章华(十一)
朱晏亭从丹鸾台离开,到云泽之畔乘上了给她备上的船。
船头放了几笥衣物、簪环、饼饵,一个粗布裹身一脸稚气的小丫头。想来就是朱恪准备的所有嫁妆了。
她船方离岸,岸上有一阵小小骚动,只见一个黑影纵身跃下滔滔江水,在众人惊呼之中,慢慢朝船游来。
靠近才看清是长公主的旧仆鸾刀。
朱晏亭惊唤“鸾刀姐姐!”
鸾刀身长,颇有勇力,竟真破过凌凌白浪,游到了船边,朱晏亭伸手给她,她握住她手,挨着船舷爬上来。
鸾刀浑身湿淋淋,才挨着甲板,便附身下跪,在木板上扣下了一滩水印:“女公子,我愿追随你。”
朱晏亭搂着她扶起来,把着手臂,见她眸中凛意昭昭,心意已定,紧紧握住她在江水中浸泡得冰凉的手,目中泪光流转,缓缓点了点头。
鸾刀是长公主的陪嫁,与兰舒云一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
鸾刀更得长公主的喜欢,从前长公主领兵打仗的时候,还让她也着甲胄,陪侍左右。因此从小朱晏亭也和她接触更多。
朱晏亭自笥中取出干爽衣袍,给她披上。
是时江上起风,波涛汹涌,风卷的竹编的船帘扑簌簌打在船壁,前后艄公仆役呼和之声,此起彼伏。
“长公主走后,女公子受苦了。”鸾刀望之年有三十许,鬓边虽还未见霜华,眼角已有风霜之色。她看了朱晏亭一眼,就不自禁落泪:“我是看到船快开了,才有机会泅水过来,可再不去了。若长公主在九泉之下见您如此模样……恐怕,心都要疼碎了。”
朱晏亭临此骤变,方与血亲决裂,此时听她提起亡母,如何忍得,嘴唇微颤,滚下泪来。
鸾刀将她搂在怀里,见她面藏一畔,隐忍抽泣,痛切若此,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不由得心痛如绞。
船遇上江风,前行缓慢,到白沙渚时已至正午时分,船只放下人后,留下些食物和水,便即反行。
白沙渚上原先也有一些亭台馆榭,是长公主在时所修,只为泛舟江上钓鱼时偶然来住,取些野趣。因此陈设并不豪华,只一院,四五间房。
房屋这些年无人休憩,任凭风吹雨打,已坍了一座墙,唯有两三间还住得人。
鸾刀领着那个稚嫩小丫头,将院落清理,拔去杂草,擦拭地壁,至日斜时方勉强收拾出来。
朱晏亭总归自小娇养之辈,受不得猛烈江风,加之前夜劳顿,到夜间发起热来,浑身滚烫,热久不下。
白沙渚上请不到大夫,鸾刀将携上来的衾被都给她覆上,以毛巾擦拭额身,急得直淌泪。
那小丫头自称名“闻萝”者,见此状况,前来献法,说以五色丝线系臂、朱砂调露点小指可祛病。
鸾刀素知楚地淫祀之风极盛,民笃信巫医,见她说得诚挚,加上此时上下无门,只得照办。
闻萝便寻来五色丝线,掀开衾被,轻轻束在朱晏亭的手臂上,又集晚间草上露珠,抹开朱砂,细细描她小指上。冲鸾刀道:“姐姐,你别担心,我弟生病了,阿娘就是这么治的。”
又望向塌上合目静睡之人:“女公子是神女,不会有事的。”
鸾刀问:“你是章华人?”
闻萝道:“是,我见过女公子从章华台出门呢。”
鸾刀微微苦笑:“那时候,你该还小。”
闻萝又说:“我虽年纪不大,却懂许多本事。我母扶过乩,说女公子来日贵不可言,我也想沾光,主动来服侍她的。”
按说这样势力浅薄的言语很招人厌,不过她直白真诚,兼之朱晏亭落魄如此,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光可沾。倒也引得鸾刀一笑:“若你真有本事,待女公子病好,我自当为她引荐你。”
闻萝生于楚地,自小便和江畔清风、野上蔓草纠缠着长大,懂些土方,以丝线和朱砂巫祀后,又寻来些药草,为朱晏亭敷治。
不知是哪一样起了效用,到后半夜,渐渐的不烧了。
鸾刀伏在榻边囫囵睡一觉,天还未亮,被沙渚上水鸟唧咋之声吵醒。
敞门一看,见江天一色白,远处闻萝挽着裤腿踩在水草之间玩耍。
湿淋淋捧着一大捧蔓菁、水蓼来,一手还挂着一只阔头细麟的江鲤,犹生龙活虎的拍打鱼尾,水花四溅。
鸾刀噗嗤一笑:“你倒厉害。”
她起一灶,煮了一锅热腾腾蔓菁饼饵,又调出雪白如冰雪的鱼羹,其上撒翡翠酸蓼提味,端给朱晏亭。
朱晏亭烧虽褪了,仍是昏昏沉沉,勉强进了两勺鱼羹,复又躺下。
躺了一会儿,竟又烧了起来,热度至日昏还未褪去。
傍晚,鸾刀正焦心之际,闻萝光着足踩在石子路上清脆的响声又疾又亮,飞奔进门来:“有人来啦!好快一艘船。”
鸾刀以为来者不善,袖了匕首立起身来,面目冷峻迎上去。
江水奔腾浩荡,江上一舟颠簸,被风吹得忽高忽低,似随时会被大浪吞没。
舟头隐约站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影在起伏之中不动如山。
接着黄昏暗淡天光,鸾刀认出他来,惊呼:“李将军?”
来人正是长公主旧部,从前的章华国都尉,如今章华郡护军李弈。
船还未靠岸,约莫还有一丈多远,他便纵身跃下来,目光寻找,问:“鸾刀姑娘,我今日才得到消息,女公子呢?她现在可好?”
鸾刀迟疑道:“还在屋里,昨晚烧了一夜,如今尚在睡着。”
李弈面色一变,立即往屋离去。
刘壁跟在他身后,将舟系了,道:“不好,我们想连夜救下女公子带走,她生病了,怎么禁得住舟车劳顿?”
鸾刀冷面不答,二人相对无言。
……
屋中昏昏的,只点了一盏灯。
白沙渚馆榭修筑时重天然,去矫饰,屋中陈设直朴,当门只几、屏、案,屏后转过去便见耳廊,竹幔低垂,走到尽头,卧房内幽光微微,昏暗灯光,笼罩着榻上昏睡之人。
李弈至今仍记得第一次看到朱晏亭的样子——他那时年十六,初得长公主赏识作她卫兵,那年朱晏亭才八岁。
登上如天阶的“一息台”,见若天人的侍婢,簇拥云裳兰佩、风姿绝代的长公主,长公主手持麈尾扇,为湘竹箪上的娇儿打风。
晕满了云梦华彩的屏障若一场浓密水雾,覆在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身上。他下跪叩首时,视线被屏障上漫天匝地的祥云挤满,洋洋洒洒逶迤脑中。
后来听他们说,这个女娃娃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秉天人之姿,生来便是人掌中珠,往后还会是帝王妻,贵不可言。
“涉浩荡江水,历增冰峨峨,经九嶷之风,越黄河九曲,怀江离与辟芷,临旧乡而不入,置芳馨阳台之下。”
这是章台当地的山野俚曲。
爱慕她的人,将自己满心诚挚奉上去,也只能作她足下踏过的一丝芳草。
昏暗灯光中,李弈神思飞驰,只觉得眼前景色调换,方才还在丹鸾台,此刻又白沙渚,她一梦未醒,不知今夕何夕。
李弈慢慢走近,看见她薄覆一被,青丝蜷在脸旁,愈衬得面白如纸,唯颊上泛怪异绯红,似还在发烫。
他不由伸出手去,指尖微颤,想试探她额上的温度,探到一半,被一声“阿娘”凝住了。
她轻轻说着胡话。
“阿娘……阿娘。”
又喃喃:“葡萄”。
李弈心里一震,想起从前她生病发烧,每每想吃冰葡萄。
和当年一样,如今又是春日,将临夜,荒芜沙渚上,何处去寻葡萄?
李弈在她榻前缓缓蹲下身,看到鸾刀放在她塌边的一块方巾,迟疑片刻,取过来轻轻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
只是巾帕挨着她的脸,感到些许她额边滚烫的热气,他就像被烫着了一般,从指尖烧到耳畔。
病中之人偏头嗫喏,嘴唇微启,前言不就后语的梦呓。
鸾刀抬水进门的时候,看见李弈似被巾帕烫了手,将那帕子从右手扔到左手,又有些手忙脚乱的放在了桌沿上,
鸾刀“扑哧”一笑,麻利躬身过来取帕子,浸以凉水,道:“将军的手是拿弓拿箭的,做不得这些活,出去罢。”
李弈应声而出,将他的亲兵留在沙渚上,只带艄夫驾船离开了。
至天大明,那艘船才再度破浪驰来,而其上李弈,身形已微摇晃,足底发虚,迈下船的时候,踏入水中,江水飞溅,亏得刘壁搀了他一把。
李弈手自拿一匣,那匣黑沉沉的发着冷,递给鸾刀。
又转身去搀船上的大夫,跟来的是章华名医徐缙,已是古稀之年,被船颠簸得颤颤巍巍,抱紧药箱,小心翼翼走下来。
鸾刀开启李弈带来的匣子一看,竟是半匣冰,冰块小心翼翼的环护着冻得冷硬的几串葡萄,晶莹可爱,还在滋滋冒着凉气。
她心里暗惊,李弈拿到这葡萄,必去了百里之外的云昌冰库,那里本是为天子储云梦之冰的御库,因声名远扬,达官贵人也能获些冰、蔬、果、奶酥等物。
李弈如今没有长公主名号罩着,却也孤身入云昌,连夜驱驰两百里,不知告了多少人情,就为了这么几串葡萄。
她记得从前长公主在时,李弈也曾做过一次,那时仆妇们凑一起闲趣时,也打趣他“此子为讨公主欢心,当真无所不能为。”
今时今日,境况天差地别,他尚能为此,鸾刀愧疚之余,暗自心惊。
……
有了正经名医徐缙来,闻萝的土方子也就退居别室了。
徐缙号了脉,说是风寒,虽不严重,只要好好卧床调养,数日内不可见风。
细细写了方子,留下药,叮嘱些熬药事项,便索李弈送他回城。
此时李弈正靠坐墙边,扶着亲卫站起来。
鸾刀见状不忍,道:“沙渚上没有人来,将军劳顿了,去别室睡一会儿再走。”
他道:“我军中还有要事,需先去了,约莫四五日后当归。”又吩咐:“刘壁,你带着他们几个留下来护卫女公子,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来也不许放进门来。”
刘壁豁然站直,铿锵而应:“喏!”
他迟疑了一瞬,似想进去看看朱晏亭醒了没有,当着鸾刀与大夫的面,终究没有转回去,径自出了门。
第12章
章华(十二)
朱晏亭醒来时,耳边有咕噜咕噜水沸之声,闻见药草香气,眼角目光扫过,一个盘螭青皿上堆满冰块,冰上震着饱满圆润,丝丝冒着凉气,皮上结了一重薄薄水珠的葡萄。
她视线触及葡萄的瞬间,怔住了。
鸾刀扶她起身,腰下垫引枕。
朱晏亭轻一握她手,问“李将军来过了?”
鸾刀抚她鬓发,只道:“李将军说还有军务,先回营了,他唯恐有人来为难女公子,留了几个亲兵守在外,女公子安心。”她缓缓端过药来:“李将军忠心耿耿,不忘旧主,此时也只有他给咱们雪中送炭,女公子烧糊涂了,想吃葡萄,他来听着,火烧火燎就从云昌冰库取来,又连夜请了大夫。不枉从前长公主提拔他、女公主又救了他一场。”
说着,舀起汤药,一勺一勺喂给她:“不过奴还是劝谏女公子,今后万不可冒进做这种事了,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寇,倘有一个闪失,可就是万劫不复之祸。”
朱晏亭知道是刘壁等在外议论,令她也得知了,慢慢喝着药,垂首听她训斥。
她转过头去看葡萄,伸手捏住一颗,剥开果肉。这些葡萄都是从西域带回的珍品,在新鲜时就被冻入冰库,慢慢融化之后,皮肉吸饱了水,有些松软。
她病重喉灼,喝完药嘴也是苦的,得一粒葡萄入口,果肉用舌尖轻轻一抵就化开了,酸甜交加,凉丝丝怡然生津。
“鸾刀姐姐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兰夫人为难你了吗?”
鸾刀沉默了片刻:“我因宫里出来的,懂礼仪,她让我教导她的女儿,对我还算尊重………从前只道她品行不堪,并不知道藏这样的祸心,要早知道他们夫妇这么待你,我便该早早先刺了她,再从一息台上跳下去。”
朱晏亭被葡萄汁水沾了一手,垂首在巾帕上轻擦:“幸亏你不知道,不然白为她赔了性命。”
鸾刀侍奉她喝完药,又打水来给她净面,解下一头如缎青丝,用茉莉、白芷、姜兰等干花浸的水,拉发持篦子篦着,道:“女公子婚事,那日奴恍然听了一声,可真定给吴俪了?”
朱晏亭对着铜鉴里的自己,伸手擦去滴落在镜面上的水珠,便露出了镜面上自己嘴边有一点冰冷的笑容。
“朱恪做主为我定了,他一意孤行,我劝他不得。”
鸾刀开口欲为她谋划,却见她并无忧色,反倒有坐观之意,不由得忧心忡忡。
蹲在她座旁,握着她的手:“女公子,现在无人为您谋划,奴僭越说一句,长公主前车之鉴在前,事关女子一生,出嫁这等大事,你不可任人摆布了。
”捏紧她手指:“在章华,朱公势力庞大,如今的局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能耐他何。既然李将军能弄到船,咱们想个法子,逃到长安去,先见见长公主的其他亲族,再作打算也不迟。”
鸾刀的手冰凉,目中殷殷切切,是在真心为她谋划。
朱晏亭心下一暖,回手覆住她手,轻轻道:“你安心,我就在白沙渚上,哪儿也不会去。”
她迟疑了片刻,忽然低下头,轻轻附到鸾刀耳边,说了一句话。
鸾刀惊得眼眸张大,手中梳子一时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清脆之响。
“这……这可是,当真?”
朱晏亭定定看着她:“此事事关重大,切切不要宣扬,还有一事,劳你替我走一趟。”
压低声音,絮絮而谈,鸾刀闻之自有计较,心下大安,后话不提。
不过多会儿,晨妆都没梳罢,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姐姐,鸾刀姐姐,又来人啦,这次好几只船。”
略微黑瘦的小丫头无礼冲进来,正是楚女闻萝,她看到朱晏亭已经醒了,啪嗒跪在地上,磕头:“请贵女安”
朱晏亭问:“什么样的船,你看清了?”
闻萝道:“是一息台的船,有一艘船艳殃殃,像是贵女用的。”
鸾刀心里生疑,询问细节,闻萝年少稚嫩,口齿不清,偏生还未问清楚,就听外头响起争吵推搡之声,兰舒云有些尖锐的声音夹杂其中,像是与刘壁几个起了冲突。
责刘壁等、说“沙渚无人”“孤男寡女”的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