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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度缓缓叩伏:“谢陛下相信臣女的忠贞。”

    然而齐凌却悠悠的说了一句:“阿姊既不相信朕,又哪来的自信,朕会相信你呢?”

    朱晏亭没有抬脸,只轻声道:“臣女没有丝毫背叛陛下的行为,若陛下实再不信,臣女不畏一死,以名我节。”

    他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向朕说实话。”

    朱晏亭道:“昨夜之事太过复杂,臣女一时之间百口莫辩,方才一时情急,失礼君前。斗胆请陛下令亲信亲审贼寇,他方才已被大将军命人拿下,审问之下,必有实言。”

    她知道那个贼寇并说不出什么,顶多能把朱恪的诡计捅出来,这也极好了。

    今上以孝治天下,她不能当着皇帝指摘朱恪的不是。

    若由天子之吏审问贼寇,朱恪的势力无从插手,他伙同贼寇害李弈的事情必将明晰君前。

    而自己奋力救人的动机,也会从李弈这个人,扩大到朱恪做的这件事。

    一可之后略消除皇帝心中对李弈与她关系的疑虑,二来可以间接传达朱恪的所作所为与自己在章华的处境。

    朱晏亭这个请求看起来十分合理,齐凌略一沉吟,便允了。

    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又问她:“那朕该如何处置你才是呢?”

    朱晏亭胸口发紧,静了一瞬,缓缓道:“臣女听凭陛下处置,无丝毫怨言。”

    齐凌望着她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纤纤一杳的楚腰塌着,被内监宽大的袍府衬得柔韧欲折,片刻之间,这截腰肢尚裸露,颤抖的挺直着,与他分庭抗礼,宁折不屈。

    他这位“准皇后”,与他想象中的模样竟然半点也不相符。

    他若有所思,声音陡然轻了——

    “对你的惩罚,等空闲了,朕要再想一想。”

    “你先回章华去闭门思过罢。”

    ……

    朱晏亭一共在乘舆上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下车之时,没有了外袍的曹舒亲自来扶的她,弓着身子,切切的说:“小殿下慢点走。”

    其情其谨,殷勤更胜来时,更传御令,使人预备车马,将骑数十骑,护送她回章华。

    而李延照、谢谊等人,见她从龙辇里出来,已换了一身衣裳,更是大惊失色,只因大驾肃然,未敢表露。

    第9章

    章华(九)

    天已大明,王安带领郡卒在芒砀清缴贼寇,探寻李弈与朱晏亭的下落,正要向东行军,忽得一传令斥候飞奔来报“圣驾偏离东巡大驾,今日至玄祀”。

    王安骇然滚下马来,忙下令罢兵,不令步卒再前。

    复又仔细询问李弈几名亲兵,得知他与朱晏亭确实是往玄祀的方向去了,既不敢前,又不敢退,只得陈兵侯在玄祀往章华通行的道畔。

    又得到消息,说二人追索贼首之际,已冲撞圣驾,陛下正在亲审。

    王安闻此,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亲卫扶他站稳,他胸中坠坠,忽上忽下,腿间筛筛,不知是福是祸,只觉日头晒得昏头转向,额上大汗淋漓。

    恐圣上顾念旧情,听她叙述,又恐圣上不念旧情,他这个章华都尉恐怕也人头不保。

    如此以来,一时一刻都是磋磨,直等到午时,才见道上一列人马走来。数匹白马,一承辎车,当前是一锦袍战将,望之官阶不低。

    李弈牵着朱晏亭那匹章华无人不知的“雪骢”,走在队列一侧。

    队列在前方数丈之远,停了下来。

    王安唯唯诺诺前拜锦袍将领,报上自己官衔,知他乃是大将军李延照的亲卫队率,官轶五品,此乃奉陛下之命,护送朱晏亭回章华。

    短短几句话,王安心里已是来回翻腾了数遭,暗自心惊朱晏亭在圣上心里的地位,又后怕昨夜之事,神色复杂的掀起眼帘,意图一窥辎车。

    只听得车内传来朱晏亭清清冷冷的嗓音:“有劳将军了,将军请回罢,有王都尉护送我回去就够了。”

    那锦袍将领迟疑了一下,策马回去,低头恭谨道:“可……女公子,大将军有命,令我送你回章华府邸方返。”

    朱晏亭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娓娓而道:“你去回禀大将军,就说会同章华都尉王安人马,他奉我父之命前来接我,请陛下和大将军尽可安心。”又道:“陛下本是中道改行,人马不够,你速去复命为要,莫误大事。”

    锦袍将领思忖一瞬,望王安属实带了数百人马。

    何况今日朱晏亭上下龙辇,更换衣袍之事,旁人不知,他是李延照的亲卫却看的一清二楚。

    这么多人盯着,陛下却堂而皇之令她更衣而出。

    就知道她就算以后不是皇后,也必为贵人。

    是以并不愿太忤逆她,寻思送到她父亲的人马手里,也算可以复命,便和王安交接,留下朱晏亭的辎车和李弈,带领其他人马拨队而返。

    此人列队返回,和李弈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弈道:“大将军说,你今日冲撞有过,护卫有功,这番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不过——好男儿正是建功立业之际,怎可蹉跎山匪徒中,听说你从前是章华国镇军将军,当个护军实在太屈才。北军羽林郎水字营还缺一人,欲调你去补,你可愿意?”

    说着,递给他一令,李弈一看,见是大将军府的通传鱼符。

    他面色一变,当即目寻辎车。

    只见帷幕轻启,露出她洁白下颌,轻轻点首。

    京中羽林营,是想建功业的男儿都想去的地方。况李弈在章华郡受了三年冷待,不少明枪暗箭,昨夜若非朱晏亭来救,业已丧命。如今朱晏亭处境艰难,他若能沙场建功,才能解她困顿。

    李延照让人送的的这枚鱼符,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当即应诺,一礼,毅然道:“请将军代为转告,末将多谢大将军赏识,愿为陛下杀敌,建功立业。”

    那锦袍将领笑着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今日这马首,你和大将军一人射中一半,正是个好彩头。看来你小子前途无量啊。”

    说罢,在李弈拜谢之中,大笑而去。

    ……

    那锦袍将领退去后,王安额上的汗水也干的差不多了。

    他抬眼,望着停在道上的辎车,此时日渐西偏,恰好将这车映照的暗影幢幢。王安目视之,只觉背后浸浸而寒。

    他与朱晏亭,一次交锋,见她斩贼入阵,二度碰面,听她片言退将,已生畏惧之心。

    单单看大将军亲卫队对她的态度,他这个沉浮官场的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却万万猜不透朱晏亭打发锦袍将领回去的用意——

    她为何不愿在大将军的亲卫簇拥之下回到章华。

    只要方才的锦袍将军送她去丹鸾台,朱恪必对她恭谨之至,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为何要推却?

    王安心里坠得发沉,又是一阵凉,只觉背后大有深意。

    忽见李弈凑近辎车,二人耳语了什么,李弈朝他走来。

    “女公子请你近前说话。”

    王安满腹忐忑,不知当以什么态度面对她。

    他缓慢走上前去,幸而有幕帘相隔,附耳车畔,躬身弯腰:“女公子。”

    朱晏亭微微一笑。

    王安是识时务的人,很快就改口,从“朱家女公子”,换成了“女公子”。

    她低声道:“我的玉指环,将军肯还给我了罢?”

    王安登时觉得怀里如揣了个炭火一样的发烫,赶紧摸那指环,双手捧上。

    帘幕微动,其下两指纤纤,拿走了指环。

    “昨夜还要感谢王将军,从贼寇之中救我性命,此恩我记下了,来日必报。”

    王安此时恨不得昨日未曾惹她胁迫,而是主动提兵帮的忙,唯唯诺诺,满口只道不敢。

    朱晏亭又道:“将军知道回去怎么跟我父亲说罢?”

    王安一怔,小声问:“说陛下派人护送您回来的?”

    朱晏亭反问他:“那我为何不让人送我到家呢?”

    王安作恍然大悟状,小心试探着问:“我就说从山上救女公子下来的?”

    朱晏亭笑了笑,轻轻,一字一顿道:“倘若你将我遇到陛下之事说出一字半句,你私扣天子下聘之物一事,我将昭之陛下。”

    王安面色骤白,嘴唇微颤,还未及说话,又听她道:“倘若你保守秘密,三月之后,你当任章华太守。”

    王安胸口突突而跳,切切挨近辎车,即便车里人看不见,还是抱手行了一礼。

    恳切应道:“诺。”

    朱晏亭又嘱咐他:“你再先去替我寻一身女子衣物送辎车中来,粗简即可。”

    王安此时自是无有不允,忙答:“诺。”

    他一转身,面上的筋还在因紧张突突而跳。

    大声道:“传令,大军开拔,回章华!今日之事,胆敢有人吐露半个字,军法从事,定斩不饶!”

    ……

    朱晏亭更换了王安送来的衣物之后,在车上睡了一觉,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现在,昨晚她救下李弈的事情朱恪多半已知情。

    精密筹备杀掉李弈的计划被她横插一脚,捣得稀烂。朱恪一定憋着一肚子的火,等待发泄在她身上。

    王安派人在前去章华传信,得到了朱恪近乎气急败坏的回信,让他将朱晏亭送去丹鸾台。

    二十年前,长公主以战功获封章华国,以王爵之制,于云泽之畔,起丹鸾台。

    金台沙渚,星罗棋布,楼阁廊曼连星河,紫阙峨峨云梦间。

    繁盛时,园囿里有衡兰、芷若、昌蒲、麋芜、巴苴、薜荔……花草芳馨,终年盛美葳蕤。引云泽之水灌溉,起燕池,吞吐云气。经云气吹拂,枝叶交叠的楩柟、豫章、桂椒、木兰疯长茂密,堆若绿云,夏日里透不出阳光,鹓雏孔鸾,白鹄青鹿徜徉其下。

    台高八丈,直入云霄,宫人上台需停留一半休憩,方能登台,故又名“一息台”。

    如今章华去国治郡,按制这样的宫阙不适宜朱家再居住。

    但因去国之时今上尚未登基,那时朱晏亭还是稳稳当当的准皇后,先帝特许这里作“凤栖之地”,留了下来,今上登基之后也没有下令收回,故按律,还属于朱恪物产。

    第10章

    章华(十)

    朱晏亭在家仆半是护送、半是羁押的跟随下步行登台,在登丹鸾台的“一息之地”,碰到了现在住在这里的,朱恪和兰舒云所生的女儿,比她小两岁的幺女朱令月。

    朱令月才过及笄之年,雪肤鹿眸,灵气逼人。她身穿葱绿罗裙,腰系碧玉芙蓉绦,正领着仆从,举丝萝网,扑青蚨玩。

    “阿姊!”

    听到这个称呼,朱晏亭怔了一怔。见朱令月正对着她努嘴,示意她不要动。

    她垂目而视,原来是一只翠色青蚨停在了自己的肩头。

    她静立不动,朱令月举网慢慢扑过来,网落她肩头,网住了青蚨。

    她欣喜不已,笑得瑶鼻都皱起来,梨涡里一汪潋滟的春光。

    她让人把青蚨装进私囊,又抱着朱晏亭腻着不放手:“阿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呀?”

    事实上,朱令月去年只去过一次朱氏老宅,通共也只见过朱晏亭一次,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姐姐而已。

    朱晏亭身子僵了一僵,她虽不齿朱恪与兰舒云卑劣的行为,然而朱令月毕竟稚子无辜。她又是天真浪漫时节,透着讨人喜欢的机灵劲,朱晏亭只得抬起手,轻轻抚她鸦雏色发顶:“你先自己玩,阿姊还有事。”

    朱令月不肯,拽着她的袖子,鼓着嘴巴:“阿姊做什么喜欢住在老宅子,都不住这里呢?这里多好呀,你改日住过来,我带你去摘杏子吃。”

    朱晏亭低垂眼帘,微笑不语。

    朱令月闻到她袖间有一个说不上来的味道,凉丝丝,幽森森的,凑近才有,细闻又没有了,她拿袖子罩面,猛吸两口:“阿姊身上哪来的这么香的味道?没有闻腻的檀木、丁香、龙脑的味道,也不像女子常用的香,真好闻。”

    朱晏亭也怔了怔,意识过来是皇帝乘舆里焚的香。

    她轻轻收回了袖子,还没来得及分辩,却听到另一个声音打断抢白——

    “她与男子野奔,厮混了一夜方回,不知沾了哪个野男人用的香。”

    兰舒云不知什么时候,严妆华服,曼立壁阶。就是她居高临下,冷出此言。

    然而朱晏亭听了这话,并未如她意料之中的愤怒,甚至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笑问“野男人?”

    兰舒云极不喜她这样的表情,欲再张口刺她,想到昨夜之事,到底心存顾忌,不愿在仆人面前堕了颜面,只道:“不管是哪个野男人,现在也帮不了你。上去吧,你父亲在燕骅堂等你。”

    ……

    燕骅堂从前叫燕骅殿,是章华台的主殿,雕梁画栋,焚香细细,殿内摆放着整个楚地最精巧的云纹九骧鼎,侍女撒入当地名士喜用的兰台香,烟气渗过鼎上云纹小孔,孤傲高洁的香味慢慢透出来,可渗入人的肌理。

    朱恪靠在坐榻上闭目养神,他年逾三十,白面微须,面貌丰朗,身着青色松云袍,足踩潇湘斑竹屐,面貌娇软的侍儿举扇为他轻轻扇着风。

    朱晏亭在偏殿梳洗过,换上干净的衣裙,丝履无声踏入正殿。

    朱恪豁地睁眼,猛地站起来,屏退了所有人,快几步走到她面前,举掌就要扇落。

    朱晏亭抬手握住他的胳膊,她跟着李弈学过几年骑射,能开劲木弓,而朱恪一直是个文士,近年更是养尊处优,一时竟拗不过她。

    他急得额上爆筋,怒喝:“朱晏亭!你心里究竟有无半点天地君父?”

    朱晏亭闻言,眼圈蓦的红了:“那父亲呢?你心里可有半点父女亲情、夫妻恩义?”

    朱恪猛收手,一个踉跄,倒退一步站稳,指着她鼻尖骂道:“陛下还未立后,你名分未定,一待嫁之女,跟随男子野奔,一夜不归,你意欲何为啊?”他指尖微微颤抖,拂袖,背着手焦躁踱步,又瞪着她骂:“我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为何物之女,是了,是了,只有你那个不知检点的母亲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朱晏亭目中泪光一闪,慢慢逼了回去,她深深吸气,声音发抖:“好好,你知廉耻为何物,你污蔑亡妻,辱我生母,与贼寇同流合污,残害母亲旧臣,闹得满城污言秽语,你现在倒跟我说起廉耻来。”

    朱恪先是惊了一惊,继而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住口!你看看你自己,是哪家家教养大的女子?我朱恪没有你这种不孝无义之女!”

    朱晏亭静默了片刻,深深呼吸,尝试着软了语气,道:“父亲,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欺瞒了?先母虽和你分居两地,但她忠诚清白,至始至终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李弈与她并无半点不可昭日月之阴私!我可以我性命为先母清白作保,倘或她曾不贞于你,叫我今日从章华台坠下去,给云泽冲了去,粉身碎骨,无葬身之地。”

    朱恪冷冷看着她,冷笑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些?”

    朱晏亭浑身一震,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掉,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倒底。

    朱恪道:“先朝公主豢养男宠为风,连天子也默许,她几百面首、几千面首,竟也不关我什么事。”他面上肌肉抽动,袖口颤抖“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她是天上的风云,我是地上蝼蚁。就连她死了,也要作我的阴云,让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我如何不恨她。”

    朱晏亭只觉得浑身似从冰窟里捞上来一样,不可自抑的颤抖着。

    她心里一直残存一念幻想,他的父亲并非是纯粹的恶意,而是受人蒙骗,不知清浊。

    若他因猜疑母亲做那些事,她只会觉得愤怒,而不会感到绝望。

    他现在说,并不猜疑母亲,只是单纯的恨意——像蝼蚁憎恶骤雨,草木怨恨北风。

    他恨她,无关与任何男女情由恩怨。

    朱恪还在接着说话。

    “若不是她随便点我尚公主,我会娶一个温顺柔婉之妻,长居长安,现在第一个孙儿也该有了。我出入就能和好友喝酒,有妻儿暖屋,享天伦之乐。而你看我在章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朱恪惨笑,指着燕骅堂的陈设:“她带着你住章华台,金尊玉贵,养尊处优。我避居老宅,连找个清谈的朋友,都不好意思请回家去。这些、这些、这些……”他忽然抬脚,猛地踢翻了云纹九骧鼎,一声钝响,香灰四溢,他袖口翻飞,指香鼎、帛画、沉香榻:“都是她的,即便现在按律法都是我的了,你们还要一遍一遍提醒我,都是她的!”

    朱晏亭胸口缓慢起伏着,覆下眼睫,泪水大滴从眼角滑落。

    “父亲当初若不情愿,为何不明陈母亲?”她轻轻问:“您既然这么恨我母亲,为何她说要带我改嫁,您又要以死相逼呢?”

    “骤风急雨过境,草木唯有蛰伏而已。”朱恪道:“她改嫁,自可不愁嫁。可她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像一缕孤魂,我岂能容她改嫁了快活?”

    朱晏亭冷笑道:“母亲当年也曾多次确认您是否愿意,二十年,您对着她无一字不愿,无片言不悦,此时又何故将罪责尽退给已作古不能反驳之人?”

    她怒火之中,血逆上脑,头中嗡嗡直响,脱口便出

    “你不过是既贪慕尚公主的荣华,又不肯丧失夫主的权威,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肯失去罢了。”

    朱恪勃然大怒,青筋暴起,举掌欲落。

    朱晏亭这次倒未躲,叩齿咬唇,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朱恪冷笑一声,收了掌,又缓缓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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