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萧渊唇角笑容一滞,冷冷瞪了凌辰逸一眼。“还不滚。”
凌辰逸两手一摊,“我除了在你府里晃悠,还能滚去哪?”
萧渊瞥了他一眼,脸上笑意却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库房里的聘礼点一点,还有你娘,也回去通知一声,明日下聘。”
他要长公主亲自陪同去下聘。
凌辰逸点点头。
他一个侯府世子,都快成他小跟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要他来操心。
他走后,萧渊回了卧房,对着铜镜捯饬了好一会儿。
庆安和庆丰都守在外面,也不知晓主子在里面干什么,直到两刻钟后,房门才终于打开。
二人看着走出来的主子,都愣了好半晌,嘴微张着险些忘了合上。
“主……主子?”
他们咋不知晓主子还有如此花里胡哨的衣服。
萧渊一直都偏爱暗色,不论是衣袍还是配色几乎都是黑色或藏蓝,如今这身衣服穿上,嗯……
很好看,风流倜傥,和街上那几家经常混迹青楼赌坊的纨绔子弟的装扮差不多,不过主子气质好,光是这条就甩了那些人几条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脸上温和的笑意,让人看着瘆得慌。
“如何?”萧渊抿着唇问。
细看之下,可以窥见他泛红的耳尖。
“好,好看,真好看。”
原谅他们大老粗一个,不会文绉绉的用词,憋了好半晌,只想到这一句夸赞。
萧渊拧了拧眉,对二人这夸女子的用词不怎么满意。
庆安摸了摸鼻子,“主子不是说明日要下聘,今日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去沈家坐坐,商量一下具体事宜了?”
“嗯。”他又垂头看了眼身上衣袍。
应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姑母常说,他这个年纪正是肆意的时候,不该如此死气沉沉。
第131章白衣男子
她又惯来艳丽张扬!
“备车。”他满意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往外走去。
府门口,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连同首次登门的厚礼都堆了半个车厢。
那是他早就准备好,却不曾送出去的,瞧见萧渊心情不错,便知自已做对了。
这算是女婿正式上门了,萧渊薄唇微抿着,面上不动声色,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
正要上车之际,突然有一辆马车径直驶来,在他身侧停下,车窗口探出的是闻音那张佛度众生的慈悲脸。
“阿弥陀佛,施主可否稍等片刻,老纳有几句话想同施主说。”
萧渊看了眼马车中的礼物,拧了拧眉,终是忍着急躁点了点头。
上了闻音的马车。
里面点着佛家用的檀香,颇有几分刺鼻,闻音手中不断的转动着佛珠,说着阿弥陀佛。
萧渊有些不耐,“谎话都说出去了,你就是把这句话念烂了,也改变不了你破戒的事实。”
闻音转动佛珠的手一顿,似乎剜了萧渊一眼。
念佛号的声音更加紧密了些,仿佛是想借此宽慰心中的愧疚。
“此事老纳已经如了施主的意,还望施主日后莫再拿老纳旧友威胁老纳了。”
“阿弥陀佛。”
萧渊挑了挑眉。
看着闻音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唇侧掀起了一丝弧度,“自然,我说话一向算数。”
“只不过…”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闻音,“我有些好奇,大师口中的那位旧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皈依佛门后还念念不忘的。”
“是我幼时所见到的那位与你对弈的白衣男子吗?”
他清楚的记得,那年他母妃还在,且每年都会带他去香觉寺小住,也每次都会遇上那个白衣男子,母妃还和他说过话。
他曾问过母妃,那人是谁,母妃只说是闺阁时认识的一位大侠,后来母妃不在了,他也再不曾见过那人。
他问了闻音很多次,他都只说不认识,只是寺庙中的普通香客,这么多年早就忘记了。
闻音老脸几不可见的抽动了几下,抬眸时已是一片平静。
“老纳早已回答多次施主这个问题,那个白衣男子,老纳不记得了,至于旧友,只是我年少时的玩伴,家中没有后人,故我才供奉一二。”
萧渊低低嗤笑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今日事后,那个牌位,我不会询问,也不会外传,大师放心就是。”
“阿弥陀佛,那老纳就多谢施主了。”闻音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萧渊凝视着他,豁然一笑,说,“都说佛家脱离俗世,那因此事而产生的因果,大师背是不背?”
说完不看闻音变了的脸色,他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声音却幽幽传进了闻音的车厢,“四日后,大师可别忘了来喝喜酒。”
马车中一直沉默着,直到离开都再没有传出一句话。
萧渊负手而立在马车旁,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
一个两个都不肯说,可那又如何,总有一日,他会查明真相。
比如,父皇为何每年都让母妃去香觉寺,那个白衣男子又是谁!
——
沈府,花厅安静的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轻的不能再轻。
沈安安手中攥着圣旨,清凌的杏眸不起一丝波澜。
“爹,娘,你们何故这副模样,女儿被赐为正妃不是好事吗?不比去当个妾的强!”
沈夫人扯扯唇角,却终是笑不出来,“安安,皇家之事瞬息万变,并不是个好去处。”
前一刻再风光无限,稍不注意,下一刻就会成为阶下囚,这样例子在皇家屡见不鲜。
沈文思索的却不是这个,他凝视着沈安安的眼睛,眉头蹙的很紧,“安安,你老实告诉爹,端三姑娘天命之女一事,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算计?”
沈安安眨巴了一下眼睛,“爹这话可是问住我了,我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离府,就算想算计,我一个闺阁女子,又没有人脉资源,怎么能实施如此周全的算计。”
她漂亮的杏眸都是无辜,一旁的沈长赫默默低下头,选择了缄默不言。
沈文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
皇上刚赐了婚,就出了这事儿,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安安,你祖母走时再三叮嘱要护好你,爹不是不让你争,而是怕你没有分寸,伤了自已。”
有些事儿,他做起来远比女儿要容易的多。
沈安安依旧不承认,“爹放心,我知晓自已几斤几两,但您若是问是否和四皇子有关,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和我无关的。”
沈夫人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心惊不已,“夫君,你的意思是答应安安嫁过去了?”
沈文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言语,沈安安紧跟着安慰,“娘,你就放心好了,如今女儿都已经是正妃了,况且若此事当真是四皇子所为,不更是说明他对女儿情意深厚吗?”
沈夫人抿着唇,微微垂下了头,眼圈发红,“圣旨已下,咱们沈家还有别的出路吗。”
一家子都沉默着,好似沈安安即将赴什么龙潭虎穴。
“四日后就是二十三了,安安的嫁妆,一应事宜都该准备起来了,虽我们沈家比不上从前,但也不能寒酸了去,让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受了委屈。”
沈文轻声嘱咐着自家夫人,沈夫人点点头,只要一想起刚陪伴自已不过几个月的女儿就又要嫁人了,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原本二十三是赫儿既定的婚事,府里一切都有准备,只要备上嫁妆就可。”
嫁妆也是从沈安安出生起,就已经开始慢慢存续的,如今那份嫁妆单子已经被她添的很长很长了。
“老爷。”小厮匆匆进了花厅禀报,“四皇子来了,如今人已经到了垂花拱门。”
沈文闻言立即站起身往外走去。
远远瞧见回廊上走来的几人,萧渊眸子闪了闪,垂眸再次看向了身上的衣袍。
“主子放心,您的衣袍很干净,头发也没有乱。”庆安在一旁低声提醒。
萧渊凉凉的瞥他一眼,这才抬头继续往前走去。
庆安后面那句话哽在了喉中,——只是来接你的人里好像并没有沈家姑娘。
萧渊这会儿自然也发现了,扬起的唇角慢慢耷拉了下去。
温和的笑容又变的木然。
他忙活了那么多日,一有消息就立即来寻她,她怎如此无情!!
“四皇子。”沈文和沈长赫先是给他行了个礼,才引着他进府。
一路到了花厅,萧渊一眼扫过,还是没有那人身影,脸色更沉了几分。
第132章大婚前不能见面
沈文是个聪明人,没有问丝毫关于天命之女的事,交谈的也都是客气话,等着萧渊主动提及婚事。
毕竟沈家是女方,即便是皇上赐婚,该有的矜持也不能丢,否则丢的就是自家女儿的身价。
萧渊眸子几次往外间打量,椅子上就像是有钉子一般,沈长赫将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垂头喝茶。
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萧渊就立即提及了今日来的目的,“我今日来是商量明日下聘一事,礼已经让管家抬入府中了。”
沈文闻言,面容几不可见的柔和了些许,“四皇子有心了,皇上赐婚,您还如此费心。”
“应该的。”萧渊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小酌了几口。
所谓商量下聘事宜,其实就是备上厚礼来告诉女方,明日就要来下聘了,征求女方的同意。
沈文不假思索地应允让萧渊不动声色的面容上有了显而易见的愉悦。
三人又坐着攀谈了好一会儿,可萧渊却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沈文也琢磨出了些许味道来。
“今日四皇子亲自登门,算是给足了我沈家脸面,老臣感激不尽,只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大婚前几日,新人不宜见面,不吉利,小女正在闺阁中绣盖头,就不送四皇子了。”
“……”他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规矩!
萧渊木着脸,微微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庆安,庆安唇线抿直,轻点了点头,就立即垂下了。
肩膀耸动了两下,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得到证实,萧渊脸色更不好了,所以大婚前,他是见不到她了?
那怎么成?
他垂头看了眼身上的锦袍,心里更堵了。
不过当着沈文的面,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颔首,“沈大人说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其道理。”
沈文脸上的笑真诚了几分,见萧渊站起身,他也立即站了起来,亲自将人送出府。
离开沈府,庆安肉眼可见着自家主子含笑的脸刹那间阴沉了下去,他不敢说话,又忍不住想笑,只能垂下头沉默。
萧渊回头望了眼沈府的大门,眉头微微皱起,“庆安,别家的女婿上门,岳家也如此敷衍吗?”
“……”
别家他不知道,但主子的岳家好像是有点,这好歹也说句客气话,留个饭再让人走啊。
但观主子脸色,他还是十分息事宁人的说,“应该都是如此,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下聘之日。”
闻音,萧渊眉头更皱紧几分,“所以,明日的下聘之礼,我也不能见她?”
庆安也被问住了,“不能吧,属下听人说下聘当日未婚夫要亲手送给未婚妻一支簪子,以表爱重,不见面,簪子怎么送?”
“簪子?”萧渊偏头看向庆安,冷峻的面容再次变得木然。
他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庆安抿唇,“确实有这么个规矩。”
这些事情,都是该有男方的母亲提前就准备好的,只是淑妃娘娘不在了,没有人替主子操心罢了。
“走,回府。”他掀开车帘快速上了马车,催促着庆安。
沈府,海棠园。
“他走了?”沈安安正翻看着沈夫人送来的头饰嫁衣,漫不经心的问。
墨香点了点头,“姑娘,您昨日不还说有话想问四皇子吗,今日他好不容易来了,你又为何不见他了?”
她纤细的指尖落在了一个凤尾簪上,拿起在头上比划了几下,只回了墨香一句,“你不懂。”
“好吧。”墨香注意力立即被那些大红的物什给吸引了去,拿起一个又一个在沈安安身上试。
“姑娘,这现成的嫁衣总是不合身,要不是日子赶的急,还是量身裁做的更好些。”
墨香看着不是宽大,就是上身窄了的婚服,有些惆怅。
沈安安不以为意,“左不过就穿一日,凑合凑合就过了。”
“大婚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怎么能凑合。”墨香噘着嘴。
沈安安不以为然,让她将东西收起来,连带沈夫人送来的嫁妆单子,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扫了几眼,就派人去回禀了沈夫人。
一辈子一次的大婚,听起来固然美好,可她今生,却不再是只为女儿家的春心而欢喜雀跃的傻子了。
夜里一如既往的冷,沈府各处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白绸被摘下,换上了刺眼的红,红色,本该是让人生暖的颜色,可沈安安站在院中,却只觉得更冷。
墨香拿了把油纸伞,意图给她遮去些许冷风。
“给我吧。”沈安安从她手中接过,迈步朝外面走去。
“姑娘,您要去哪?”
“祠堂。”
过几日她就要嫁人了,总是要告诉祖母一声,让她老人家放心才行。
萧渊是祖母在时最看好的人,纵使走前,还在殷殷叮嘱,希望萧渊能护住她。
可是,人心瞬息万变,怎知今时不是一场梦,终究能护住自已的,也只有自已而已。
可有一点,祖母说的不错,处于劣势时当学会隐忍,而后才能厚积薄发,四皇子府高瓦深墙,至少能暂时给她安稳。
四皇子府,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
天才蒙蒙亮,府邸就热闹了起来,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往前院搬着东西,鞭炮声炸的附近几条街都睡不着觉。
辰时,锣鼓声就不绝于耳,听到动静的百姓都凑去了四皇子府门口观看。
皇上原本调来的人也在册封沈安安为正妃后都撤了回去,如今主事的是凌辰逸和李怀言。
两个贵公子办事,又应了萧渊的嘱咐,可谓是要多张扬就有多张扬。
“萧渊人呢?”队伍聘礼都准备妥当,长公主也已经到了,却迟迟不到萧渊的身影,凌辰逸忍不住问道。
庆安摸了摸鼻子,“许是还在挑衣裳,就快了。”
昨日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沈姑娘没瞧见,今天这么正儿八经的场合,主子当然要更用心捯饬捯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