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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裴如衍——”她带着哭腔,不知该碰哪里。

    陈书怎么还没把大夫找来啊!

    几名死士先上前将箭尾砍断,怕她无力支撑,于是小心地接过裴如衍。

    那厢,沈妙仪站在黑暗的舱房中,静静地窥视着这一切。

    看见裴如衍彻底昏迷,看见沈桑宁哭泣,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

    老天终于站在她这里一次。

    这一世,裴如衍或许要死得更早了,注定要当寡妇的沈桑宁,要提早当寡妇了!

    众目睽睽之下,裴如衍是为护住沈桑宁,裴如衍若毒发身亡,沈桑宁必然要面临众怒。

    不用猜都知道,未来会有多凄凉。

    沈妙仪十分愉悦,为了更近距离地观赏,她稍稍收敛笑容,朝舱外走去。

    “呀,姐姐,你,你们怎么了?”

    她佯装浑然不知。

    沈桑宁听到这虚假的关心,不经掩饰的怒火浮现于眸中,“你闭嘴。”

    眉宇间,透着几分狠绝和威胁。

    沈妙仪哑然,闭着嘴扭过头。

    呵,裴如衍都快死了,怎么还敢以嫡姐、长嫂身份威慑她?

    且看还能得意多久吧!

    以后,有的是求她的时候!

    而这会儿,裴彻从楼上赶了下来,他手中还握着弓箭,彼时箭篓里少了十余支箭。

    他先是担忧地看了眼昏迷的兄长,而后愠怒地看向沈桑宁,“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沈桑宁悲伤化愤怒,“你往箭上抹毒是什么意思?”

    裴彻皱眉,“那是为了击杀刺客,兄长是因为你受伤!”

    沈桑宁冷笑,“你这么大义凛然,难道没想过,会伤及到我?你特意抹毒,是什么心思?”

    裴彻一噎,“我不会射偏。”

    这时沈妙仪上前,当起和事佬,“二郎,姐姐,你们别争执了,都是关心则乱才起的误会。”

    狗屁的误会,裴彻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沈桑宁这会儿也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分辩,大夫终于被陈书请来,急急忙忙给裴如衍吃了一颗小药丸。

    然后在伤口上简单洒了些药。

    “抬到房里。”大夫言简意赅。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将裴如衍搬进屋内。

    水中激起浪花,动静大得犹如巨石落水。

    沈桑宁转头,见夜色下,几名死士将刺客活捉回来,上了船。

    无人瞧见,在看见刺客被抓的刹那间,某人脸色突变,心虚不已。

    原本自信的刺客,现在一脸灰败,“又不是我伤的裴世子,抓我干嘛。”

    他还挺有理。

    只是气若游丝,也受了不轻的伤。

    据死士陈述,刚才刺客逃跑跳入水中,始料未及地勾住了鱼钩鱼线,后又猝不及防中了裴彻一箭。

    彻底没了逃亡之力,被死士们在水中团团围住,才得以活捉。

    刺客被死士押着跪下,叹了叹气,“裴夫人,说到底,我也没伤你,更没伤到世子,我也算个很善良的杀手了。”

    死到临头,口齿还这么伶俐。

    沈桑宁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力气大到自己手心发疼,“巴掌还你。”

    刺客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才,你迫不及待想告诉我什么?”

    刺客一愣,随即大笑,“没想到夫人还记得,哈哈。”

    “别笑。”死士板着脸,刀柄敲击在刺客天灵盖上。

    刺客浑身一震,笑容收住,“老实”不少,“我能找到裴世子的卧房,多亏了你们的人向我透露。”

    说到这,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站在最末的沈妙仪紧张到冒冷汗,心里唾弃着刺客背信弃义,一边悄悄后退。

    又听那刺客坚定道:“但我答应了,不能说,做人要守信用。”

    此言一出,有人松了口气。

    有人则严肃至极,比如沈桑宁。

    她细细想着,船上无非就这么些人,死士是不会背叛的,裴家护卫也不会。

    裴彻厌恶她,但不会害裴如衍。

    剩下的,只有裴如衍的同僚们,和沈妙仪的可能性比较大。

    沈桑宁刚怀疑到沈妙仪身上,刺客忽然“诚挚”地看向某处——

    “裴二夫人,你不用紧张,我向来信守承诺。”

    一语毕,外舱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顺着刺客的视线望去,只见沈妙仪脸色惨白。

    沈桑宁本就怀疑,这下更是坚定不疑。

    “是你?”

    她快步朝沈妙仪走去,面若寒霜,将其逼得步步后退。

    直到沈妙仪靠着栏杆,退无可退,张张嘴,还在思考如何辩解。

    沈桑宁听也不想听,抬手就朝那张虚伪的嘴脸扇去。

    “啪”的一声,还带回响。

    沈妙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打的就是你,吃里扒外的蠢货。”沈桑宁毫不客气地呵斥。

    沈妙仪一双水眸写满委屈,“二郎……”

    裴彻这会儿没动了,面目沉重,“当真是你出卖了兄长?”

    沈妙仪当然不认,“这刺客居心叵测,供词怎么能信?”

    说着,语气带上怨怼,“也只有长姐,长姐不喜我,才会借刺客之言,故意辱我——”

    还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脸都快打歪了。

    这次,是紫苏打的。

    在沈桑宁的示意下打的。

    没办法,她手太疼了,只能假手于人。

    沈桑宁冷声警告道:“裴如衍醒来之前,你给我好好待着。”

    “你最好祈祷他无事,否则——”

    威胁的话,突然被裴彻接了过去。

    他凝重道:“倘若此事与妙妙有关,我会亲自送她向兄长磕头认错。”

    第103章

    沈桑宁讽刺地笑了声。

    磕头认错就想蒙混过去?怎么也该将裴如衍受过的苦,受一遍才行。

    “不好了!世子大出血了!”陈书焦急忙慌赶来,“少夫人,您去看看世子吧!”

    闻言,沈桑宁赶紧进了船舱。

    裴如衍性命垂危,合着眼,紧紧皱着眉。

    房中只余大夫就诊,待沈桑宁靠近时,他手指动了动,被她握住了手。

    她轻声在他耳边道:“我在。”

    随后,她只觉得握着的大手微动,是他在尽力握住她。

    几根银针封住裴如衍各个穴道,待银针抽出之时,他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人还是没醒。

    沈桑宁看得焦心,替他擦血,“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不敢叹气,额角起汗,“这毒并不难解,只是世子这伤过于严重,虽暂时止住了血,但身体损伤不可逆转,且看他能不能撑过今夜。”

    “夫人还请在此处陪着世子,我先去熬药。”

    说着,大夫背着草药箱出门。

    裴如衍气息奄奄,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可即便如此,还是能看见鲜血渗透。

    倘若他不替她挡箭,就不会如此。

    倘若她不与他同行,他尚能自保。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在沈桑宁脑海中来回呈现,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热泪滚落在他肩胛上,融化了结块的血渍。

    她小声吸吸鼻子,替他擦着肩上血渍。

    裴如衍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就见妻子哭着替自己擦身。

    他垂着眸,忍着疲惫,“夫人。”

    沈桑宁抬头,见他醒了,眼泪却掉的更快,“大夫去煎药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如衍声音很轻,“没事,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忧心道,“若不是我非要和你同行,就不会出此祸事。”

    裴如衍握紧她的手,“他们本就是冲我而来,与你无关。”

    他的视线落在她脖颈处,“床榻上有伤药。”

    沈桑宁无暇顾及自己这点小伤,“你才二十二岁,前途大好,不该为任何人舍弃性命,不值得。”

    前世再怎么说,裴如衍也活到了二十四。

    而沈桑宁呢,虽然她也想活,但却不希望是付出他人生命的代价。

    她已经活过四十年了,重来一世,活一天赚一天。

    可他不一样。

    裴如衍却不应,“值不值得,不是这样算的。”

    沈桑宁暗叹他是个傻的。

    此时,他眼皮支撑不住,眼见又要闭上。

    可大夫说今夜最是凶险,裴如衍若是睡过去,还能醒来吗?

    沈桑宁不免紧张,“你别睡,我们说说话。”

    裴如衍有气无力地“嗯”一声,还是不受控制地阖上眼。

    他的魂魄似早就神游天外,但又为了应付她,每每她说一句话,他都会应一声。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时辰,大夫端着药回来,见裴如衍醒了,喜不自胜,“世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来,先喝药。”

    裴如衍喝完药更困了,沈桑宁让他坚持,却听大夫讶异道:“世子意志远超常人,只要这伤势不恶化,就没有问题了,好好养着,可以睡觉了。”

    如果伤势恶化,即便醒着,也没用。

    大夫说完,沈桑宁低头,他已经进入了梦乡,却还是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吃喝不离身地照顾了他三天,期间,裴如衍的同僚,和裴彻都有来探望。

    他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转,只是下床还有些艰难。

    再有一日,平江号就将抵达京城,而这个节骨眼上,刺客不愿配合治疗,伤势恶化而亡。

    死前,仍然不改口供,称是沈妙仪传达的消息。

    刺客对下达指令的主子保持缄默,裴如衍命陈书诱导供词,伪造证据,将刺杀的源头推给了金陵总兵。

    此人嚣张至极,在二皇子的撑腰下,为非作歹,遭他迫害的百姓不少,更有豢养私兵之嫌。

    只待裴如衍归京,将这假证据和刺客的尸体,送上御前,二皇子心虚必会避得远远,急着撇清。

    沈桑宁见他连养伤都不得安宁,还在出谋划策,与他说回京再思虑也不迟。

    他却不听,靠在床榻上,还在写奏疏,连沈桑宁是何时走出了房,他都没注意到。

    *

    接连三天都心虚到不敢出房门的沈妙仪,这会儿听到刺客死了,才松了口气。

    却被裴彻找上了门。

    其实沈妙仪早就觉得奇怪,明明她与裴彻感情一向很好,为何这几日会分房而眠。

    但又因为出了刺客这事,她心里焦躁,没去思考夫妻问题,这会儿见到裴彻才顾虑起来。

    “二郎,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反观裴彻,却是板着一张脸,不动声色拂开她作乱小手,“妙妙。”

    他嗓音淳厚低沉,如同暴风雨前的甜蜜温存,让沈妙仪终于有了危机感,“怎,怎么了?”

    “如今兄长已无大碍,”裴彻看着她,一字一句,“你确定还不与我说实话吗?”

    言外之意,就是怀疑她了。

    沈妙仪当即委屈,“难道二郎也相信了刺客的话?我真真是冤枉,连你都不愿信我。”

    裴彻看她这柔弱之态,语气稍缓,“我当然愿意信你,可刺客临死前却还在攀咬你,于他有何好处?究竟有什么隐情?你总该告诉我。”

    沈妙仪一愣,心中骂那没命活的刺客,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害她啊!

    她面色一变,口风一转——

    “二郎,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无奈,那天他突然出现在我房中,拿刀挟持着我,我害怕至极,我若不说,他真的会杀了我!”

    裴彻怒道:“所以,真是你出卖的兄长?!”

    沈妙仪呜呜哭了起来,双手抓着裴彻的手,一边缠着他,一边跪下——

    “我一个弱女子,我也怕死,何况即便我不说,那刺客也未必找不到世子,但我想着,世子那里一定是众人保护的,怎么可能会出事?”

    “世子受伤非我所愿,我也是受害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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