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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裴彻悲凉的笑顷刻间变得洒脱,就如没事人一般,径直走出屋子。

    经过沈桑宁时,目不斜视。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裴彻清楚。

    今生,与央央注定有缘无分了。

    央央喜欢的是兄长。

    央央给他下药,从未考虑过他会受伤。

    不论处于何种境地,央央只会站在兄长那头,对他毫无关切。

    他怪不了央央,因为她没有重生。

    裴彻无法将自己前世的记忆,强加在现在的央央身上,更不想与兄长针锋相对,惹得三人都不快。

    要怪,就怪上天让他重生,却不给央央重生的机会。

    他不如就此放手,默默保护,看着央央幸福。

    心里难受,也便难受些吧。

    ……

    廊下,沈桑宁看着裴彻背影落寞地离开,她不由想到,前世,裴如衍是否也是这般滋味。

    不对。

    裴如衍更爱她,一定更难受,默默承载了许多。

    这般想着,她心里亦不是滋味。

    当下捧着裴如衍的手,拉他进屋,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起药来,“你不是被陛下召见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她上药的手,“嗯,怎么出门还带着药?”

    沈桑宁每涂一点药,就吹一吹,“常备药,我每日就三怕,一怕你受伤,二怕你生气,三怕你——”

    她蓦然止住了话。

    “三怕什么?”裴如衍追问。

    沈桑宁轻咳一声,神色不自然,“三怕你我……”声音渐小,“生不出孩子。”

    裴如衍饶有兴致的目光一窒,唇线抿直。

    半晌没听他回复,沈桑宁上药的手都变轻了,深怕他误会什么。

    她可不是说他不行的意思啊。

    正当她想再开口解释孕率这种事,却听他认真斟酌道——

    “夫人脑子里,竟全是我。”

    他的脑回路,果真不一般,沈桑宁放下心。

    裴如衍眼底都浮出笑意,“既如此,今晚就与夫人努力。”

    这会儿,哪还有半点针对裴彻时候的怒气啊。

    变得太快了。

    但正中她下怀,“不过你这手,不要紧吗?”

    裴如衍平静道:“无妨,不用手。”

    沈桑宁一愣,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你这手,撑着床都疼。”

    他听闻,一本正经地收回手,“别处又不疼。”

    ……

    山庄。

    裴彻走进了无人小道,在狭隘的死角,收起了洒脱和潇洒。

    面对着墙壁,脑海中一直不断涌现刚才的画面。

    他重生以来,一直不敢面对和承认,兄长和央央很般配。

    鼻子忽地一酸,忍了许久的泪意,终是没忍住,从泛红的眼眶流下。

    在这里,无人能看见。

    他肩膀抽动,抬手拭去眼泪。

    没关系,今生,不作为丈夫,他也可以保护央央。

    默默的,看着她幸福。

    即便前路不可行,他宁愿等候在原地,等候她的回眸。

    万一哪天她需要他,他都能随时出现。

    虽苦涩,但甘之如饴。

    他想通了,可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

    很丢人,但真的克制不住。

    甚至抽噎了一声。

    他蹲下,埋头在膝盖弯里闷着,用飞鱼服的衣角擦掉眼泪。

    正准备重新起身,竟然又有人走进了这隐秘死角。

    裴彻埋着头,没抬,假装睡着了。

    岂料对方憋不住笑了声,“真巧,裴二公子在这里伤怀什么?”

    还是认出来了。

    裴彻犹豫片刻,抬头,对上谢玄嘲讽的笑。

    第151章

    “宣王殿下。”裴彻尴尬。

    没想到找了个死角,却还能遇到人。

    脸上泪痕虽擦干净了,可红红的眼眶仍让谢玄看出端倪。

    谢玄发现新大陆般,眼里闪过兴味,“裴二,你哭啦?”

    裴彻心一梗。

    又听谢玄继续道:“可不得了,宁国公府的小纨绔,竟然偷哭。”

    说得比骂的难听。

    裴彻皱皱眉,要不是碍于对方是皇子,又会是将来的皇帝,真是想骂回去了,“没有。”

    “你真好笑,你膝盖都哭湿了。”谢玄扯扯嘴角,笑话他。

    裴彻:……

    两人不熟,但年岁相仿。

    谢玄二十,裴彻二十一。

    一个天潢贵胄,一个世族子弟,同在京城,自小打照面的次数也不算少。

    谢玄眼里没了戾色,大概觉得好玩,撩起锦袍,在裴彻对面蹲下,“你哥打你了?”

    “想不到啊,裴如衍那样的‘正人君子’,还会打人。”

    裴彻眉头蹙得更紧,哑着声,“殿下,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熟。”

    但凡换一个时候,他都愿意对谢玄讲两句好听话,献献殷勤。

    可现在,他十分怀疑对方在嘲笑他,挑衅他。

    谢玄直接忽略他的话,“被哥哥打是什么感觉。”

    裴彻感觉哪里怪怪的,“殿下,你是不是喝酒了?”

    这么莫名其妙。

    向来狠毒暴戾的皇子,突然就平易近人了。

    谢玄垂着头,半天不说话,“裴二,你有什么好哭的,京城谁人不知,你家有长兄继承家业,你受你父母疼爱,不被寄予厚望,只需随心而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是啊,还有什么不满意呢?裴彻自嘲一笑,倘若没重生,他现在也许还在哪儿赛马斗蛐蛐。

    谢玄也没关注他,只顾自叹息,“而我,从没见过我的兄长,却知道他很厉害。”

    “因为所有人都说他厉害,在我这个年纪,他已经统领一方军队,救百姓于水火,更是将前朝昏庸之主斩于马下,所有武将皆奉他为储君,他是传奇,也成了我的噩梦。”

    “他失踪二十年,父皇念他,百姓念他,臣子念他,所有人都期盼我像他一样,若达不到,我就成了草包,我就不配站在他的位子上。”

    谢玄眸光变得阴鸷,“就在刚刚,我父皇又骂我了。”

    裴彻听闻,眉眼凝重几分。

    大致是没有想到,谢玄也有那么多心事。

    难怪,难怪会来同一个巷子。

    此番情境下,裴彻也只能选择安慰,“殿下,未来会好的。”

    谢玄并没被安慰到,“不会好的,即便未来我继承……”说到这里,顿了顿,继承什么不言而喻。

    他看着裴彻,“并非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只有我。”

    “裴二,你理解不了。”

    谢玄嗤笑,仰起头,看看天空,发现从这个角度,只能坐井观天。

    裴彻沉思许久,“我能理解。”

    因为他自己,也曾陷入相似的处境。

    前世兄长早亡,他被迫担上大任,必须扛起家族,虽家有贤妻,可他心里,所承担的也不少。

    外人总会说,倘若裴如衍没死,裴家能如何如何。

    因此,裴彻觉得自己也必须做到,才不算辜负父亲和兄长。

    他日日精进武艺,只为有朝一日可以立下战功。

    忽地,谢玄话锋一转,盯着他,“裴二,你投靠我,如何?”

    裴彻一怔,顿时陷入纠结中。

    明知谢玄将来会荣登大宝,眼下投靠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国公府如今站队……倘若独自投靠谢玄,岂不是背叛了兄长和父亲?

    裴彻摇头,还是想先说服兄长。

    谢玄见了,也不生气,“呵,你是怕你哥哥打你?”

    “不是,”裴彻尽量委婉,“我还只是个小小百户,若有能力爬到更高的位置,才有资格投靠殿下。”

    “场面话说得好听,”谢玄冷哼,“你先滚。”

    裴彻早就想走了,闻言,迅速离去。

    徒留谢玄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处,背靠着墙,正仰着头,放空着。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被人挡住,谢玄扭头看,是心腹的太监寻来了。

    “殿下,您怎么又在这儿。”

    谢玄不动,“心里烦。”

    太监惆怅道:“陛下刀子嘴,豆腐心,您听一耳朵就过去了,切莫当真呐,您现在,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谢玄垂眸,“倘若,他回来了,我算什么。”

    太监蹲下,苦口婆心劝道:“殿下,丞相和皇后娘娘,都在为您谋划啊,您也是陛下的嫡子,何必和别人比较呢。”

    谢玄一改刚才愁态,眼神死死盯着太监,“本王也不想比较,所以他绝对不能回来。”

    他不需要手足,更不想要衬托别人。

    他生来就该做储君,做帝王的,母后和舅舅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是,是,”太监见他态度突变,都习惯了,“丞相大人一定会为您解决后顾之忧。”

    *

    同一时刻。

    京城。

    沈妙仪穿着浅粉色的襦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周家门口,转了两圈。

    听说京机卫多半都去了避暑山庄,护卫皇帝。

    她不确定,周韬去没去。

    也是凑得巧,她瞎转悠时,周韬正好回家吃午膳。

    “表小姐?”周韬欣喜。

    沈妙仪转身,佯装意外,“周大人,我上次有个香囊落在你家了,今日来取,还怕你不在家呢。”

    上回,是来取手帕。

    这次,是来取香囊。

    周韬嘴角勾起一丝奸笑,看来这国公府的贵女,也没多矜持,不过见了一回面,就按捺不住,频频送上门来。

    不过,也正符合他心意。

    他拎着食盒,将家门打开,笑着请她进去。

    沈妙仪走进院落中,还小心翼翼地朝外瞅了一眼,生怕被熟人看见。

    还好,周家住在百姓聚集之地,她遇不到熟人。

    她主动问起,“周大人,这次没随京机卫一起,去避暑山庄吗?”

    周韬点头,“不是所有人都去,总得留人守在京城。”

    沈妙仪“哦”了声,“那周大人必然是很出色,所以才被留下主持大局。”

    周韬脸一僵,自己都不明白,要主持什么大局。

    当下,沈妙仪已经熟稔地走进房中,“我的香囊在哪儿?”

    她进了房中,直奔上回躲藏的衣柜,她上回就是将香囊扔在里面了。

    今日,周韬将衣柜收拾得整齐不少,至少没有上回那股子怪味了。

    沈妙仪找了找,却没找到香囊。

    “在这儿。”身后,周韬声音响起。

    她转头望去,见周韬站在床榻边,将藏于枕下的香囊拿了出来。

    沈妙仪哪有什么不懂的,羞涩地低头,“你怎么将香囊放在那里。”

    周韬走来,将香囊放在她手上,顺带抚过她的手心,“嗯,安眠。”

    沈妙仪羞赧得支支吾吾,“你,你这哪里是安眠,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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