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沈桑宁喊来玉翡,“福华园这几日有何动静?”“二少夫人还算安分,只是素云前日想偷偷出府,被拦住了,这两日便没再出府。”玉翡道。
多半,也是受了其主的唆使。
沈桑宁略一思忖,“让素云来一趟,给她主子领些新衣回去。”
玉翡低头,出厅堂时,与找寻玉佩无果的周韬擦肩而过。
玉翡美貌且有几分才情,仪态与气度,比小官家的千金还矜贵端方。
周韬不禁看愣了眼。
一眼惊艳后,信了方才小厮说的话,这样的丫鬟,不知要多少月钱才养得出啊。
月钱指不定比他俸禄还高。
“周大人,”沈桑宁眼中没了笑意,“看什么。”
周韬立马收敛,本就来意不纯,心虚地不敢直视——
“夫人,玉佩没寻着,想来是我记错了,今日多有叨扰,我这便离去了。”
“等等,”沈桑宁吩咐人上茶,“你是裴彻同僚,既与他一同来,就等等他一起走吧。”
话音落时,丫鬟已经将茶水端上。
见此,周韬只好坐下等待,端起茶盏抿了口。
院里小厮们修缮庭院的声音响起,更衬得厅堂中寂静。
周韬是如坐针毡,颇为尴尬。
沈桑宁倒不觉得尴尬,顾自喝茶吃点心,神态松弛。
不多时,素云便走了进来,生怕被问话,心里紧张,目不斜视。
紫灵取出备好的新衣递过去,“给你家二少夫人的。”
素云接过,朝沈桑宁弯腰,“多谢少夫人。”
蓦地,幽静的厅堂里,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茶盏离案,一地茶水。
“周大人,这也太不小心了。”紫灵忍不住嘀咕。
素云听闻,捧着新衣的手不自觉蜷起,她朝右侧望去,对上来人阴鸷的目光,手一抖,当即扭过头。
素云绷直身体,不敢说话,后背都吓出了冷汗。
完了,周大人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了!
两人的神色,以及素云心虚的模样,落在沈桑宁眼中,她从容道:“认识?”
周韬抿紧唇瓣,这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要怎么说?他以为的心上人竟是骗子!
非但不是公府的表小姐,还是公府的儿媳!裴彻的妻子!
他竟然,将裴彻的妻子睡了。
这些都罢了,可,那是他的远房堂妹啊!最厌恶的女人!
周韬简直要疯了。
若让国公府的人知道,他就完了。
沈妙仪那个疯女人,竟敢这么诓骗他!
他思绪万千,心中一会儿恨,一会儿怕,半晌不说话。
沈桑宁见状,叹道:“认识也不足为奇,周大人方才描述的丫鬟,莫不是素云?”
周韬神色惊骇,“世子夫人,你,你竟监视我?”
听闻,沈桑宁不乐意了,遂冷了声,“什么监视,周大人差使的是我家小厮。”
周韬一时无言。
沈桑宁看向素云,“你可有捡到过周大人的玉佩?”
素云头也不抬,只管摇,“奴婢没见过,也不认识周大人。”
“怎么不认识呢,”沈桑宁的语调稀松平常,“周大人,可是你家主子的堂兄。”
主子的堂兄?
什么堂兄?
吓得素云手一抖,端在手中的衣裳彻底掉在地上,赶忙去捡,“少夫人越说,奴婢越糊涂了。”
这会儿,不等沈桑宁发话,周韬就粗着声道:“是啊,素云姑娘,我是扬州周家子弟,亦是妙仪的远房堂兄。”
素云骇然。
周韬上前,帮忙一起捡衣物,“不过出了三服的,堂妹多半是不记得我了。”
素云真是不敢答这话,捡完衣物,腿都软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在素云离开后,周韬也等不得裴彻了,主动告辞。
沈桑宁静静地喝了口茶,光看今日这表现,也无法断定周韬、沈妙仪、素云间发生什么。
但能确定的,是素云不知周韬来历,说明沈妙仪也不知。
而周韬,好似对素云……很怨愤?绝对是相识的。
“他们真奇怪,”玉翡都忍不住质疑,“少夫人,福华园那头,还要继续禁足吗?”
沈桑宁“嗯”了声,“再禁三日。”
想要得知沈妙仪究竟在搞些什么鬼,还得看她之后露出的马脚。
得先让她自乱才行。
*
素云回了福华园后,急着将周韬的真实身份告之。
主屋门窗紧闭,但即便如此,也怕隔墙有耳。
主仆俩讲话都是偷偷摸摸的。
素云一语毕,沈妙仪怔愣许久,唇瓣苍白,没说出一句话来。
半炷香后,她气得发抖,砸碎了一桌杯盏用具,“他,他怎么敢?!”
素云不禁提醒,“主子,是您骗他的啊。”
“我!我那是无可奈何!”沈妙仪知道,若告知了身份,裴彻的同僚哪敢碰她啊!
却万万没想到,能招惹到周家人身上。
素云突然想起,“哦,周大人还说,出了三服的,此言之意,是不是让您放心,就算发生什么也不算乱了伦常。”
“伦常?”沈妙仪睨了眼,觉得可笑,“就算没出三服又如何,我又不是周家亲生的女儿。”
罢了,反正都与外男发生了。
还有什么伦常可言。
只是沈妙仪不甘,她向来看不上周家,觉得周家低微。
却最终,与周家的旁支子弟有染。
而今,只能想办法,稳住周韬,将他拉上贼船,不敢对外言说。
*
长胜居。
裴彻带上了要带的东西,听说周韬先走了,他倒也无所谓。
他无意与周韬牵扯什么关系,也看不上周韬。
除却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周韬和女子不清不楚、也不提亲的行为。
都把人带回家放柜子里了,被诸位同僚发现后,这些天也没听说去提亲啊。
裴彻对此,不齿得很。
第165章
裴彻走出公府大门时,遇见一位灰色锦衣的女子。
女子干练利落,没看他一眼,给门房出示了身份,快步进了公府。
裴彻认识她,停下步,转头望去。
门房以为他好奇,“二公子,那位是世子夫人外雇的女护卫云昭,专保护世子夫人的。”
裴彻当然知道,前世云昭也是时常待在央央身边。
今生因为沈落雨策划的绑架,让两人提前相遇。
或许两人真的是有缘,今生云昭还在央央身边……
裴彻怅然地想。
云昭没注意到身后的视线,步子飞快地跑去寻沈桑宁。
沈桑宁正要回院,“云昭?”
可算是回来了。
云昭主动解释,“少夫人,前些天,我爹失踪了,所以我找了好几天。”
沈桑宁当然知道,毫无隐瞒,“我在青山围猎场看见他了,他现在可有回家?”
围猎早就结束了,晋元帝也已经回宫,始终没有传出抓到“刺客”的消息,至少能保证云叔是无碍的。
云昭点头,向来沉稳的脸上都露出郁闷之色,“我本带他搬家了的,岂料他半夜犯了傻病,偷偷跑回去了,我找寻多日无果,昨日他自己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两只野鸡。”
云叔的傻病,不是每日都犯,但一犯起来,就持续多日。
傻病若不治好,谁也安不了心。
沈桑宁想起后院关了三天的神医,当即喊人拿来钥匙,将经过与云昭简单说了一番。
云昭感动之余,理智道:“既是神医,定有其傲骨,关了三日,只怕不会轻易为我爹诊治。”
沈桑宁不置可否,裴如衍的做法虽简单粗暴了些,但有效啊。
关他,是防止他跑。
毕竟天下之大,抓都抓不住。
除了关着,但吃住是样样不差的。
这几日的山珍海味,宋神医一点儿都没少吃,每回下人端出来的盘子都是空的。
她觉得,或许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傲。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桑宁还是想了个法子,让云昭做一回好人。
她将钥匙收了起来,站在关着宋神医的厢房外,眼看着云昭跃上房梁,跳进厢房里。
然后,宋神医惊讶的声音响起——
“进贼啦?来人啊!”
他声音含糊,嘴里还嚼着什么。
沈桑宁就站在屋檐下,听着里头惊慌的叫喊,眼神扫了一圈廊下不动如山的护卫们。
“别喊了,”云昭出声,“我是来救你的,他们都被我撂倒了。”
宋神医不喊了,“救我干嘛。”
云昭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家父需要你的救治,我找你许久,却听说你被劫走,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
顿了顿,语气犹豫起来,“但你当真是神医?怎么这么年轻?”
宋神医冷哼,“年轻怎么了,我已经继承了师父衣钵。”
云昭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快跟我走,不然就走不掉了。”
说着,将神医扛起,跃上房梁。
“啊啊,我答应了吗!”
宋神医趴在云昭背上,一悬空就害怕地抱紧了云昭的脖子,“强盗啊,你们有什么区别!”
待宋神医被云昭“劫走”,沈桑宁才用钥匙将厢房的门打开。
案牍上还摆着半只没吃完的烧鹅。
紫灵忍不住问,“那神医真能信吗?”
这戏演的,稍微一思考都知道是假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若不信,就只能靠云昭武力控制了,反正他必须医治云叔。
沈桑宁让人将厢房收拾干净。
傍晚裴如衍归来时,得知神医之事未提及半句,倒是顺带说了另一桩事——
“前两日京中发生了命案,亡者是一位翰林,京兆府多日没找到元凶,陛下命刑部执掌此案,并加强京城治安,这些年进过牢狱的人都要严查监督。”
“前两个月你从刑部赎了人,过阵子刑部应会来人调查云昭近况。”
语罢,他安慰道:“例行检查,无需忧虑。”
他只是提前跟她说一声。
沈桑宁忧虑的却是,“堂堂官员,说杀就杀,你外出时也要注意安全,再加一倍护卫。”
裴如衍唇瓣轻抿,似很享受她的担忧,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
“吃多了兔肉,脸也同兔子一般。”
这一捏,给她捏无语了,拂开他的手,“我认真的。”
“我也是。”他笑意渐深,毫不在意什么杀人元凶。
沈桑宁彻底没了好气,“你认真些。”
“好吧,”裴如衍应她要求,严肃几分,“宣王想让裴彻担任他的武先生。”
这拉拢人的手段,都已经摆在明面上。
墙角都挖到家里来了。
不过裴如衍这般淡然,说明宣王并未得逞。
“陛下未允?”她问。
裴如衍微微点头,沉吟道:“宣王本就有武先生,故陛下未允。”
墙角没挖成功是好事。
若挖成功了,沈桑宁都不敢想象,这一家子是什么立场。
到时候裴如衍站谢霖,裴彻站宣王,宁国公还在找太子……太乱了,可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