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还不是因为他要置换条件,被他打了岔了。“不用,”她低头看话本,语气平淡,“我方才想了想,用你作饵确实委屈你,再想其他法子吧。”
裴如衍半晌无言,指腹摩挲着书页,“不算委屈。”
沈桑宁瞅他,“真不委屈?”
他点头,“要怎么做?”
沈桑宁思虑一二,再次要开口说自己的想法,却见裴如衍合上手中书籍,起身坐到她的床沿边,低头附耳过来。
动作一气呵成。
屋里又没有旁人,附耳过来干什么。
沈桑宁看着他冷峻的侧颜,这神圣得犹如要与她密谋什么国家大事。
她稍微凑过去些,“段姑娘最怕无法留在府中,所以她若被人撞破、揭穿心思,必定会将一切推到四妹身上。”
这就是她的退路,因此,段湘烟会引导裴宝珠指挥她来实施勾引之举,做实了是裴宝珠的计划。
“所以段姑娘有行动前,一定会让四妹先知道。”
“我去收买一下四妹院中的丫鬟,让丫鬟帮忙盯梢,提前得知她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说到“将计就计”时,沈桑宁面上一片严肃。
裴如衍听她说话,时不时点点头,“好。”
他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突然掀开被褥,将他往旁边推推,别阻了她下床的路。
“怎么了?”他不解,就见她匆匆穿上鞋。
沈桑宁随便套了件外衣,“我得去收买一下丫鬟。”
裴如衍一言难尽,“现在?”
她郑重点点头,万一这会儿段湘烟和裴宝珠先计划好了,丫鬟收买晚了听不到计划怎么办?
到时候不能真让裴如衍吃亏吧?
那可不行。
想着,沈桑宁头也不回,快步出去找玉翡。
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急得连门都没合上,风一吹又开了。
裴如衍还坐在床沿边,淡定地感受着凉风灌入,伸手拾起她的话本,端起来看了两眼。
书封上,写着“夫君,我今晚不回来睡。”
……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书。
这书肯定不是夫人自己买的,估计是表妹给的。
裴如衍皱着眉,在“扔掉”和“放回去”之间纠结一番,最终把书放了回去。
等沈桑宁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见裴如衍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
刚躺下,就听裴如衍半清醒半呢喃地问,“明日,你要做什么?”
沈桑宁才知,他只是浅睡。
她随意道:“绵绵约我去看梁祝。”
他低低应了声,烛光燃尽熄灭,他也陷入了沉睡。
第255章
八月十三。
早晨秋风习习,气候彻底转凉。
裴宝珠是被喷嚏打醒的,想到秋日新衣还没做好,便让丫鬟去催。
夏香不疑有他,要去青云院询问,被裴宝珠阻止——
“你别去,你是我的大丫鬟,什么事都让你出动,岂不显得我很没脸?”
裴宝珠穿着亵衣,裹着被子,随意指了指捧着脸盆毛巾的小丫鬟,“她脸生,让她去。”
这种小事,就该让小丫鬟去做。
小丫鬟放下脸盆毛巾,恭恭敬敬道:“奴婢名叫秋葵。”
裴宝珠不耐烦挥手,“谁问你名字了,快去青云院催催,我的新衣裳什么时候能送来,我都回来多久了,大嫂是不是在敷衍我,进度怎么能这么慢!没了秋衣,我染上风寒怎么办?”
秋葵点头,赶紧去青云院了。
裴宝珠继续赖在床上,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余嬷嬷严厉的声音——
“四小姐赖床了?”
裴宝珠哪敢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赶紧派夏香出去解释。
夏香出去说了两句,余嬷嬷就冷着脸踏进门内,夏香挡也挡不住。
“老奴还是头一回听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会没衣裳穿的,新衣没有,旧衣也没有吗?”
裴宝珠还裹着被子,心虚得不敢对上余嬷嬷的眼睛,“我不要穿旧的,去年的怎么穿啊。”
余嬷嬷不屑地冷笑,一挥手,四大婆子就围到了床榻前。
这压迫感,让人窒息。
裴宝珠抬头,就看见四张大脸,把她下床的路都堵死了。
四肢被四只手拉住,一言不合就往她身上套衣裳。
裴宝珠身上被套了件衣柜里最旧的衣裳,气得不行,不敢发作,憋着气学了半个时辰的规矩,中途余嬷嬷被虞氏喊走了,她才得以喘息会儿。
此时秋葵空着手回来,“四小姐,少夫人说,眼下正是换季,府中各院都要准备新衣,别的人家也需要做新衣,城内的制衣铺单子都满了,一时半会赶制不出来,得先紧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
“什么?堂堂国公府连几件新衣都做不出来吗?”裴宝珠怒道,“那上回给我准备的衣裳呢,她拿回去了,也没有再送来啊。”
秋葵低着头,不让人看见眼底嘲讽,“奴婢不知,少夫人还说了,她如今有孕在身,日常琐事都是荣和堂在管了,您要催的话,该去荣和堂。”
裴宝珠气得跺脚,早知回京当日就收下那箱子衣物了,谁知道这位大嫂办事会这么慢!
“她就不知道提前下单子让裁缝做吗?而且她自己的绣衣阁,不能插队吗?她到底是真的慢,还是故意的?”
裴宝珠对夏香抱怨道,也没避着人,“之前,她一口应下做二十套新衣给我,现在一套都没有,我总不能去找大伯母兑现二十套新衣的承诺吧?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这会儿当甩手掌柜了!就是小气!”
想来想去,都咽不下这口气。
趁着余嬷嬷还没回来,裴宝珠偷偷跑了出去,不让任何人跟着。
刚到青云院门口,就见沈桑宁打扮“花枝招展”的要出门,看着就不像是要去干好事!
裴宝珠眼珠子转了转,鬼鬼祟祟地朝着上回钻过的狗洞而去。
*
阴风阵阵,像是风雨欲来。
若不是提前约了绵绵,沈桑宁都不太想出门了。
自打听风茶楼出过命案后,生意每况愈下。
这不,都开始请戏班子来吸引顾客了。
今日要上演一出梁祝,这戏码是百看不厌的。
听风茶馆二楼的包间,是包围开放式的,一圈包间,都是三面墙壁一面开放,面对着楼下的戏台。
走廊和门都在开放面的对面。
也保证了各位看官的隐私性,走廊经过的人是看不见包间里的人。
虞绵绵早就定好了壹号包间,两人被小二领着过去。
好戏还没上演,沈桑宁就听到来自隔壁贰号房的男声,有些耳熟,“怎么想着来看戏了?”
紧接着,另一道男声都不能说耳熟了,那是每日都能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
“有意思。”
声音的主人仿佛有在刻意压低,沈桑宁还是听见了,这包间不是全封闭的,隔音很差。
再然后,是先前那道男声,“裴兄,我竟不知你喜欢看梁祝,我还以为都是女人喜欢看。”
“裴兄”没再理他。
不止是沈桑宁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对话上,连虞绵绵都竖起耳朵听。
虞绵绵小声道:“嫂嫂,我表哥竟然跟男人来看戏。”
都不陪你来看戏。
这句,虞绵绵咽回去了,怕伤害到人。
但显然是她多虑了,沈桑宁点了点头,趁着戏还没开始,起身,“我过去看看。”
虞绵绵也不落下,“我也去。”
虞绵绵打头仗,敲敲门,率先走进去,看见表兄一脸淡定地在泡茶。
两个男人,四个杯盏,仿佛料到了她们会来一样。
沈桑宁是后面进去的,彼时,裴宝珠跟进了茶楼里,正巧瞧见沈桑宁走进贰号包间,还关上了门。
房里还有谁?裴宝珠揣着疑惑靠近。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强烈预感,今天能收获很多!还能抓到沈氏把柄!
包间的门关着,裴宝珠想凑近偷听,但人来人往,她的行为会很怪异,见壹号房的门开着,里面无人,干脆溜了进去。
随后,隔壁温润有礼的声音传来,“裴嫂嫂,许久不见了。”
裴宝珠瞪大眼睛,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的杜公子,竟与沈氏私会?!
第256章
沈氏有什么好啊!
裴宝珠想不明白,心脏酸涩不已,甚至想冲过去质问他们!
脚都迈到门边了,忽听另一道男声响起——
“夫人,真巧。”
嗯?大堂兄怎么也在?隔壁是三个人?
裴宝珠尴尬地收回脚,至少不是沈氏和杜公子单独私会,心里稍微没那么难受了,她贴着墙根继续偷听。
那厢。
裴如衍正襟危坐,目光时不时扫过戏台,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口水,仿佛当真是巧遇一般。
沈桑宁想到昨夜他刻意问行程,哪还有不懂的,这会儿懒得拆穿他,“确实是巧,茶刚好斟了四杯。”
杜承州左右瞧瞧两人,抿着笑将凳子拉开,“是巧,凳子也备了四条,裴嫂嫂不若留下一起看戏……”忽然关注到另一人,“虞小姐,又见面了。”
虞绵绵点头,也没在意被忽视了那么久,直接坐下,然后指了指裴如衍身侧的位置,“嫂嫂你坐那儿。”
沈桑宁落座时,好戏正开幕,她的注意力却被裴如衍吸引了去。
面前,一盏茶被他轻轻推过来,“温的,可以喝。”
他低垂着眸,这话似乎是对在座各位说的。
沈桑宁去接茶盏,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双双抬眸,相视一眼,他平静的眸暗藏笑意,随即移开。
两人间的情意无声,杜承州没错过一点,心中暗叹,偏开头去看戏台子。
唯有虞绵绵没察觉到,眯着眼认真地看戏,还不忘应一句,“谢谢表哥。”然后也没去喝茶,伸手精准地抓了把瓜子。
杜承州看她一眼,“你若是看不清,我跟你换个位置。”
虞绵绵刚想应,但想到左边坐的是沈桑宁,“不了,我跟嫂嫂一块坐。”
“那你坐近些?”杜承州客气道。
这次,虞绵绵没推脱,搬着凳子往前凑了凑,“不行啊,你们贰号房的视角,没有壹号房好。”
“嫂嫂,我们回去吧?”
闻言,裴如衍捏着杯盏的手指一紧,朝虞绵绵投去目光。
虞绵绵一心关注沈桑宁,自然是没瞧见,一看沈桑宁点头,她就欢喜地站起身,“表哥,杜公子,我们去壹号间了。”
沈桑宁一起身,就见裴如衍也跟着起身。
他从容地道:“承州。”其意味再明显不过,要一起去壹号间。
沈桑宁道:“那边只有两把椅子。”
“无妨,让小二搬两条椅子,”裴如衍正色道,“既然遇到了,没有分开的道理。”
说得好像,真是偶然遇见一样。
他是不是自己都信了?
沈桑宁无奈地说了句“随你”,转身随带头的虞绵绵回去。
壹号包间内,趴着墙偷听的裴宝珠心虚不已,想从正门跑出去,又怕会正面撞见他们。
转身看着包间开放面的戏台,她总不能跳楼吧?
万分着急的关头,视线瞥见桌子后面的柜子。
来不及犹豫,就打开柜子钻了进去,再将柜子关好。
里面黑漆漆的,起初有些害怕,但当听见房门打开,那一行人走进来时,她就只剩紧张。
这么热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四人落座,沈桑宁和虞绵绵很认真地在看戏,裴如衍重新开始温杯。
刚看到梁山伯发现祝英台女子身份的重头戏,耳旁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蓦然响起,显得聒噪。
沈桑宁不由蹙眉,一手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挡在唇瓣前,“嘘。”
裴如衍唇线微抿,停止了冲泡。
待一出戏毕,虞绵绵才转过微僵的脖颈,捏着脖子问,“嫂嫂,如果是你,你选择马文才还是梁山伯?”
语落,三人的视线都朝沈桑宁投去。
她拿着糕点的手一顿,“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时她对上裴如衍别有深意的眼神,又重复一遍,“跟我又没关系。”
后者收敛神色,低头用沸水冲泡着杯盖。
杯盖在杯盏上震动,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宛如清泉击石,沸水倾注哗哗作响。
听得柜中人,一阵尿急。
裴宝珠欲哭无泪,她已经在柜子里藏一个时辰了,现在戏也看完了,他们为何还不走?
隔着柜子,清楚地听见淅淅沥沥的茶水声,煎熬极了。
好不容易茶水声断了,外面竟然又聊起了天。
“绵绵,你喜欢谁?”沈桑宁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