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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那边。

    谢欢将门锁上,他耳力非凡,即便做梦也会警惕,若有人靠近院子,他能够第一时间发觉。

    他将书籍揣在怀里,昔日的三样重要物件,一件在沈桑宁那儿保管,还有两件……

    踏月指定是寻不回来了。

    至于摘星剑,也不知被微生家的人弄哪儿去了,这些人不识货,多半是扔了。

    谢欢掀开喜被,和衣躺了进去,闭上眼,想着颜颜的音容笑貌。

    “阿欢,将来你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

    “什么我的孩子,该是我们的孩子。”

    “嘁,你都还未上我家提亲,说什么我们的孩子。”少女红着脸背过身去。

    谢欢取下玉坠交给她,明明想了很多话,莫名害羞说不出来,硬生生将玉坠塞进她手里,“传家的。”

    “颜颜,我回家几天,去禀明父亲。”

    “哦。”

    谢欢看着她鼓鼓的脸颊,忍不住去戳了一下,看着她躲避的可爱模样,鼓起勇气道:“我只娶颜颜,颜颜尽管放心。”

    少女脸颊更红,别开脸去玩着玉坠,“这是传家宝?那我可得当心放着了。”

    谢欢随意道:“一块破玉罢了,你欢喜便好。”

    少女不答,谢欢想到了方才的问题,思忖了会儿,道——

    “央字很好。”

    少女转头看他,认真地问,“哪个央?”

    “中央,中心也,”谢欢嘴角噙笑,“我想过了,若是男孩,便取名为央,将来为大晋效力,若是女孩,就叫央央,好听些,既是大晋中央的央,亦是你我中心。”

    反正,都是央。

    睡梦中的谢欢唇瓣抿起,仿佛梦中真有一妻一儿一女。

    真是好贪心。

    深夜。

    平阳侯领着儿子冲进通州城,将熟睡的知府吵醒,“太子呢,肖像太子之人在何处?”

    “下官正在寻找。”知府睡眼惺忪,官服倒是整整齐齐。

    平阳侯像是被泼一瓢冷水,“你是何时瞧见他的,具体说来。”

    知府站在庭院里,指指房梁,“三日前的夜里,那人从房梁跃下捡板栗,板栗已经送往京城了。”

    平阳侯可不管什么板栗,拧起眉,“都三日了,他还真未必在通州城了。”

    知府摆手,“不,下官在城门设了关卡,这几日来往的人都必须经过查验。”

    “太子是什么人物,若真是太子,能乖乖走城门?”平阳侯冷呵,要是太子这么乖,能二十年寻找不到吗!

    语罢,他还不忘安慰自己,“寻不着他,他是太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知府蓦然安静,没了话,过了会儿才道:“侯爷,那以你之见,要如何寻呢?”

    平阳侯甩甩手,“你寻你的,我寻我的。”

    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府衙外而去,虞绍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爹,我们不休息一夜再赶路吗?”

    “休息什么休息,”平阳侯可精神了,拽住儿子手臂朝前走,“可不能让别人先寻到太子,我又指望不上你来光宗耀祖,来年我们府上的匾额是平阳侯府,还是平阳公府,可全系于太子身上了。”

    虞绍理解不了父亲的心情与热血,只能在心里叫苦,连日奔波,连个太子鬼影都见不到,他还不如脚踏实地在京城读书呢!

    “上马,启程扬州。”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通州停留不到半个时辰就出城了。

    平白让知府失眠了一宿。

    年纪大了,被吵醒就难以入眠。

    十几匹马奔入林中,夜露凝重,青灰色的苍穹被枝叶挡住,缓缓转为浅蓝色,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金陵一排房顶上。

    昨日在街上瞧见的紫衣富人,已经让疾风打听出了来历。

    沈桑宁正在喝粥,听着疾风低语速汇报:

    “是四季镖局的当家人,名叫越枭,此人是越家养子,十七岁时接管越家,将濒临破产的镖局重新经营,几年前陛下下令开通了境外贸易,在一众商人还不敢轻易尝试的时候,越枭典卖了越氏家中值钱之物,倾家荡产去境外经商。”

    “偏偏他争气,通过镖局的运送,拿着本钱还真成功闯出来了,手握高丽杂货与北夷香料,越家靠着他成了各地都排得上名号的香料商,镖局也有了起色,如今专给境内外贸易做运输,利润很高。”

    这么说来,此人的确有钱。

    听起越氏名号,沈桑宁有了些印象,眼下越氏还不算巨富,但前世再过几年,越家几乎垄断香料与运输的生意,还在京城开了最大的杂货铺。

    但,她一直没见过越氏家主,对方生意做的那么大,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可现实确实如此。

    自打越家生意做进京城,越家算是一跃为京城商贾中响当当的人物,奈何家主病入膏肓,外出理事的都是各大掌事。

    即便她与越家有过小小的合作,也不曾见过这位病入膏肓的家主。

    病入膏肓约莫维持了十几年,直到她重生前,这位越家家主都不曾逝世。

    每天都说快死了,实际命比她还长。

    沈桑宁嘴里寡淡,门外便响起樊氏的笑声。

    樊氏象征性地敲了敲本就开着的门,踏入其中,“宁宁是在打听那个越家?这点事还用劳烦别人吗,越家的产业虽都在外地发展,但祖籍可在金陵,他们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可都知道。”

    第352章

    沈桑宁放下碗筷,“舅母不妨与我说说?”

    樊氏在她身边坐下,朝着门外挥挥手,“愣着做什么,不是要给你表姐尝尝鲜吗,还不进来?”

    原来,微生络也来了。

    他捧着几个油纸包,面上不是太情愿,脚步沉重地踏进屋里,站在疾风身侧,“表姐早晨好。”

    少年个头高,十三岁的年纪,已经长到疾风的肩膀处,脸上不知是羞赧还是气恼,许是都有。

    但沈桑宁也晓得,恼的不是她,恐怕是大清早让樊氏从床上拖拽来的。

    樊氏见儿子又不讲话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剜他一眼,“你不是说要来给表姐送吃的,现在又不讲话了?”

    语毕,转头看向沈桑宁,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态度,“宁宁,络儿腼腆,心里是很喜欢你这个表姐的,先前就同我说,记得六七年前你带着他玩呢,这些个表哥表妹,他最最喜欢就是你了,这不,今儿一大早天不亮,非要去外面给你买蟹黄包和烤鸭,我说让下人去,他却非要自己去,说这是一份心意,我拉都拉不住呢!”

    闻言,沈桑宁忍不住露出笑意,这说辞假到有趣。

    微生络小时候可比现在皮多了,简直活脱脱一个小霸王,他上头是有庶兄庶姐的,五岁时候不是撕兄长的书,就是扯姐姐的发带,要死要活不让兄长学习,当时他说,“为什么要学习,陪我一起花钱不好吗?”

    气得大舅拿起棍子,再也不给小孩零花钱了,生怕养废。

    而大舅庶出的一子一女,也均已成家,即便没有足够多的零花钱,也依旧毫无建树,于是这些年,大舅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微生络身上。

    沈桑宁朝微生络望去,后者偏开头没和她对视,端着油纸包放在桌上,也不坐下,就好像在跟谁置气似的。

    她轻笑一声,“表弟若没有吃早膳,坐下一起吃吧。”

    微生络刚想摇头,樊氏扭头一把将他拽得坐下,“矫情些什么,大清早就去出去排队买吃的了,同你表姐一起吃饭,你害羞什么。”

    “娘!”微生络不满地回一句。

    下人拿来新的碗筷,他端着碗,吃着桌上原本的小菜,也不肯碰自己带来的烤鸭和蟹黄包。

    樊氏呼出一口气,不再看儿子,调整心情道:“宁宁,刚才说到越家,就跟这位小兄弟说的一样,早几年越家的确是不景气了,后来……”

    樊氏突然小声,凑过来,“我是听说的,越家家主去算命,算命的告诉他,收养一个生辰八字合适的儿子可以重振家业,这不,就收养了一个少年,这少年也不读书,越家主不让其出门,没人见过,古怪的是,越家的四季镖局仍旧没有好转,家主的身体反而每况愈下。”

    “越家主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个六岁的儿子,六岁小儿什么都做不了,哪有那个越枭精明啊,早就收买人心,顺利上位成为越家掌舵人,但是越家旁支不愿意认啊,还想赶回金陵阻止呢,结果越枭这个阴毒的倒好,在越家旁支赶回之前,直接倒卖了所有家财跑了,留一个六岁小儿在老宅里哇哇哭。”

    沈桑宁觉得樊氏带着个人感情色彩,说话并不客观,若越枭真跑了,哪有现在的越家?

    还是疾风比较客观。

    沈桑宁温柔地驳道:“舅母,人家明明是出门经商,也不是只留小孩一人在家。”

    “呵,他还不是为了他自己,越家现在是风光了,财产也都是他的,有亲生的越小公子什么事?”樊氏不屑,“金陵是越家祖籍地,他要是真行得端,何苦迁居在外地做生意?还不是在金陵怕被诟病,心虚得很,他从不在金陵露面,昨日也不知怎的回来了,准没好事!宁宁突然问起他做什么?莫不是要跟他抢生意?”

    当然不是抢生意,沈桑宁的初衷还是筹款,不过眼下知晓了越家的产业,免不了生出合作的想法,比如请镖局运送物资去扬州。

    镖局是专业的,前世越家入京后,沈桑宁酒楼里的海货也都要靠四季镖局来运,那时候的四季镖局已经非常成熟,不仅速度快,还能为食物保鲜,而且路子野,天南地北都不会遇上劫道的。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展到这么成熟。

    想着,她便对疾风道:“替我给越家递个帖子,请越家主未时到金陵商会一见。”

    昨日给好几位老板下了帖,当时还不知越枭来了金陵,如今他来了,可不能漏掉。

    疾风领命而去,樊氏惊骇道:“越枭素有阴毒之名,我虽未见过,但他有弑父夺财的嫌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善心,宁宁还是少与他来往吧!金陵正经的商人都不愿与他打交道的!即便他捐了银子,那银子也是脏的!”

    沈桑宁微微蹙眉,看着微生络的筷子悄悄伸向烤鸭,她当没看见,“没有凭证之事,舅母还是不要听信,这世上没有脏的银子,全看使用者的用途。”

    “哎!”樊氏见说不动她,也没法,转头见儿子在吃烤鸭,无奈极了。

    刚才不是还闹脾气不吃吗?刚才不是还执拗硬气得很吗?

    这些话,樊氏倒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宁宁,那你先吃着,我啊先与你舅舅去一趟铺子里。”

    说着起身,见儿子也跟着起身,一把将其按坐下,“你坐这与你表姐聊聊天,你不是很想她的吗,早膳也多吃些,吃饱了再去学堂。”

    樊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双眼犀利地看着他,微生络只得坐下。

    待樊氏一走,微生络烦躁地掰扯下烤鸭腿,比刚才自然多了,举着鸭腿问,“表姐你吃吗?”

    “你吃吧。”她饱了。

    微生络点点头,面有犹豫,但终是没说什么,将烤鸭放自己碗里,偷偷瞧她一眼,见她无所谓,便不再矜持,大快朵颐。

    “阿姐!”远远的,传来齐行舟正经又透着欢喜的叫喊。

    小少年快步走到门槛边,脚步蓦然停住。

    瞧见里面的两人,他眸光闪了闪,闭紧了漏风的嘴,微扬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愣在原地。

    第353章

    “快来吃饭。”沈桑宁朝他笑,招了招手。

    齐行舟抿着唇入内。

    一张圆桌,他落坐在两人中间,低声发问,“我今日起迟了吗?”

    语气中透着别扭,沈桑宁哪能听不出来。

    他是在问为何不等他吃早膳。

    沈桑宁给紫灵递了个眼神,后者将早就单独热好的粥和菜单独端上来。

    齐行舟疑惑,唇瓣微扬。

    沈桑宁将干净的碗筷递给他,“你又不用上学,想让你多睡会儿,待会我要出门,所以——”

    “阿姐不用解释,我知道。”齐行舟一脸正色,没了刚才的黯淡。

    她的话没再说下去,心里却止不住感慨。

    究竟是怎么养的,阿舟与阿衍没有血缘关系,是如何做到这般相像的。

    忽地响起吸鼻子的声音,姐弟俩纷纷朝微生络望去。

    后者好似十分伤感,将另一只鸭腿放进齐行舟的碗里,然后继续吃自己碗里的蟹黄包,头也不抬,两下解决,起身朝沈桑宁点点头——

    “表姐,表弟,我去学堂了。”

    哦,原来是在为去学堂而伤心。

    微生络转身出去,齐行舟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沈桑宁,不解地嘀咕,“去学堂有什么好伤心的。”

    “阿姐,我在家中也无事,想随表哥去学堂旁听。”

    他主动道。

    这样爱学习的孩子,全金陵也没几个了,让沈桑宁无法拒绝。

    想到他考试在即,点点头,“去吧,早膳路上吃。”

    齐行舟装了两个肉包子放在油纸包里,便迈着小碎步去追微生络。

    微生络不想上学,走得很慢,听得后头有脚步声,扭头望去,奔跑的小屁孩突然缓了脚步,一本正经地揣着油纸包跟在后头。

    微生络停下脚步,拧眉,“干嘛啊。”

    “我去学堂旁听。”齐行舟老实道。

    微生络心生闷气,“要不你去替我上学,我不去了。”

    就因为这小屁孩天天这么积极,所以娘才会严格要求于他!

    齐行舟站在原地,板着小脸,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不上进的表哥,眼里是不赞同。

    “哎哟,得,你这么矮,夫子一眼就认出来了,也替代不了我。”微生络一言难尽,懒得管他,顾自朝前走去。

    齐行舟重新抬步,跟在他后头,也不争辩,听着前面的人碎碎念。

    “不过我们斋里的课,你能听得懂吗?我问你,京城的学生是不是都比金陵的聪明?我听他们讲,京城的小孩七岁就会作诗,真的假的?你手里的包子怎么不吃,要凉了。”

    一席话下来,齐行舟只回答最后一句,“不凉,到车上吃。”

    “嘁,规矩挺多,”微生络瞅他一眼,伸手比一比他的身高,“你这也没长高啊,看来京城伙食也一般。”

    “我长了。”

    “嘴硬,分明没长。”

    “长了。”

    “你早上是不是吃味了?”微生络话题一转,饶有兴致地看他小脸一僵,“放心吧,我才不会抢你的姐姐,我自己有姐姐。”

    齐行舟低下头,不理会他,蹬蹬跑上马车。

    惹得微生络好笑地撇嘴。

    陶园。

    沈桑宁用完早膳,带着紫灵和唐小雪去了趟绣衣阁,生意不错,相对而言,她的女子洗浴中心,就显得寂寥很多。

    这店开了数月,没亏,但盈利不丰。

    还是怪她当初思虑的不够全面,等筹款的事情处理完,得想一想,如何整改。

    唐小雪跟在后头左瞧右瞧,看着沈桑宁与掌柜的交流,不解时,紫灵就在她耳边解释两句。

    一个上午,就懂了不少新知识,甚至用煤做笔在废纸上记着什么,可她不认字,所以画的都是一些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

    沈桑宁见她好学,就有了让她留着学习的念头。

    毕竟人要有一技之长,将来才有底气在外博得一片立足之地。

    便让唐小雪留在绣衣阁,跟着掌柜和卖衣郎学习。

    沈桑宁带着紫灵去了金陵商会。

    金陵商会是金陵本地的首富叶氏创建,入住商会的都是本地大老板,微生家自然也是名列前茅。

    商会的位置在东街顶好的地段,三层楼阁昼夜亮灯,若说这次会面,微生家是发起者,那叶家无疑就是承办方了。

    然而叶家家主却迟迟未至,商会的大门一直未开。

    沈桑宁在马车内等了一刻钟,紫灵气红了脸,“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气,奴婢看,是姓叶的自己不想捐,就故意给您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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