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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上回周医师就和她说过,每个灵物的特性不同,而她驯养的花灵应是有结盾的能力。所以?在周医师替她疗伤时,契印才会将她的妖力抵挡在外。

    奚昭手指稍动,那块光片也随之漂浮、变形。

    她想了想,顺手拿起根笔,往那光片上掷去。

    毛笔并未穿过近乎透明的光片,而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上面?,再被弹开。

    她又?换了其他东西,一一尝试。

    无论是书本,还是更?为坚硬的柜角、杯盏,都没法穿透那光片。

    但再尖锐些就不行了——她最后换了匕首,刀尖重刺下,光片破碎。

    应是给那朵睡莲浇的灵水还不太?够。

    但睡莲的承受能力有限,一次又?不能浇得太?多,只能慢慢来?。

    在房里试了一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忽有乌云蔽日。

    没过多久便?开始落雨。

    这两天?暑气重,陡然?下场雨,气势大到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砸毁,空气中的泥土味几乎压不下去。

    雨下得大,她猜薛知蕴多半不会过来?了。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收到她的信儿?,说是雨天?难行,今晚估计很?晚才回月府,让她别等?。

    读完信,奚昭又?想起月问星。

    上回她俩约过,要是再下雨,就在观月楼见。这样能避开薛家的人,比她这儿?更?安全。

    隔着窗户,她看向外面?。

    这应是今年入夏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雨,眨眼的工夫,天?就黑得何物都瞧不见了。

    狂风乱卷,树被吹得左摇右晃,轰鸣雷声震得人耳朵疼。

    并不是个适合赴约的天?气。

    奚昭望着那黑沉沉的天?,思?索一阵,终还是拿起了竖在桌旁的伞。

    ***

    雨刚开始下,月郤就醒了。

    他浑身还难受着,好在及时吞了本命灵火,才不至于受更?大的罪。

    房里黑得很?,他嗓子实?在干得厉害,便?强撑着起身,想喝点儿?水。

    只是刚坐起来?,一片昏暗中就传出人声——

    “二哥,你?要什么?”

    月郤:!

    他陡然?恢复了精神,睡意一下散得干净。

    似看见他的反应,那人幽幽道:“二哥,你?在怕我。”

    废话!

    大晚上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人,谁能不怕?!

    月郤恼蹙起眉,点燃烛火的同时扯开嘶哑嗓子:“你?找我做什么?”

    平日里不都眼巴巴地跑奚昭那儿?去了么?

    灯火如豆。

    映出月问星那张白?冷冷的脸。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房子中间,直勾勾盯着月郤。

    “二哥,”她轻声道,“你?生病了。”

    雷声轰鸣,天?际划过的亮光将她的脸映得死白?。

    “嗯,怎的?”

    月问星的视线在他身上一寸寸地移着,最后落在那疲惫的双眸上。

    “很?难受吗?”她问。

    月郤登时警觉:“问这做什么?”

    他可不认为她会关心他。

    月问星走近,慢吞吞道:“二哥,你?要是疼,不若让我替你?受着,我不怕疼的,还能帮你?调养灵火——我知晓怎么做,以?前娘时常教我。”

    月郤瞬间回神:“你?还在想着那事?”

    “嗯……”月问星轻声应了,语无伦次,“二哥,就把你?的身子借给我一小会儿?吧,就一小会儿?!这府里到处都是鬼域的人,走哪儿?都能撞见。分明下着大雨,可他们为何还在外面??我不想被带去鬼域,走了好几处,哪都能看见他们。可奚昭还在等?我,还在等?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等?会儿?!”月郤突然?打断她,“你?说谁在等?你??”

    月问星抬起眼神迷乱的眸子,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没,没谁。”她避开他的审视,“我……我就是想四处走走,可又?怕撞见薛家人。”

    “要是怕撞见,就好好待在屋里。”月郤乜她,“大哥在你?的房间四周布了结界,薛家人闯不过去。”

    “可我——二哥,二哥……”月问星浑身轻抖着,神情错乱,像是将某种情绪压抑到极致,“月郤!我已经受够了,没人看得见我,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你?不知道,她碰着我了的,我明明消失了,可她碰着我了。”

    她开始在房间里徘徊打转,幽幽怨怨,说出的话也越发混乱:“你?不能——不能让我尝到那么一点甜头,又?叫我回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受不了了,片刻也受不得的。”

    “别说了!”月郤实?在忍受不了,一把拽过她,迫使她看着自己,“月问星,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问星僵硬抬眸,涣散的视线恢复了片刻清明。

    “在等?我,肯定还在等?我的……”她看着月郤,“二哥,若不能借我身体,那能不能……能不能允我杀人?”

    “你?说什么?”

    月问星喃喃:“我不想躲着他们,如果杀了就好了。鬼也是能死的,杀了就好了……”

    “胡闹!你?别发疯!要让大哥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绥绥。”月郤蹙眉,“而且就算能借我的身体,到了时辰不还是得滚出去!怎的,你?还想借一辈子不成?”

    月问星脸上的神情顿时僵凝住,一时不语。

    月郤从那长时间的沉默中意识到什么。

    理智霎时间裂成无数断线,在脑中横冲直撞。

    “月问星——”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月问星倏地反握住他的腕。

    也是此时,月郤才发觉她的手不比他的小,力气也大得惊人,将他的腕子生生箍出红痕。

    但未等?他想清这怪异之处,便?因月问星突然?使劲儿?而乱了思?绪。

    “二哥,”她死死箍着他的腕子,死魂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那我也可以?……可以?暂时不把你?挤出去,这样行么?”

    她道,像是退让了什么东西似的。

    第

    34

    章(二合一)

    月郤恼极,

    本想直接甩开她的手。

    但对上那双恍惚迷乱的眼眸,到底没狠下心。

    无端想起她身亡那日。

    天?降大雪。

    府中湖水结了厚冰,又覆上白茫茫冷雪。冻得鸟雀无影,

    却?被她生生凿出洞。僵硬的冷尸漂浮在冰下,

    直至被捞起时都没阖眼。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的?恸哭,

    眼下也如钢针般戳散他的?怒火。

    也不奇怪。

    这一百多年来,

    她几乎一直是伶仃一人。

    她死时,

    魂魄在府中徘徊了一夜。后被悲痛欲绝的?母亲看见,不顾与鬼域的?交情,

    愣是用法术留住了她。

    刚被留下时,

    她还只是抹散魂,

    连身形都无法聚拢,

    更无意识。唯有每夜感受到森冷阴气,

    听得几句鬼语,

    或是瞥见恍惚白影,

    才知晓她还在身边。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形,

    没团聚两年,爹娘就双双离世。

    也是从那会儿起?,她开始变得更为古怪,

    连大哥也不愿理了。

    至于她身边,也鲜少有人陪着。

    虽说大哥提过好几次她不会伤人,

    但?府中下人见到她仍是又惧又怕,唯恐靠得太近,

    还不知背地里说过多少闲言碎语。

    日子一长,

    什么话都传得出来。

    大哥问过她,

    她也只说都是不相干的?人,任他们说去。

    直到奚昭进府。

    月府里几乎瞧不见这样的?人,

    像是当日结着厚冰的?湖水上,逆着寒风落在皑皑大雪里的?鸟雀,在这死气沉沉的?月府里有着独一份的?鲜活气。

    她进府那日恰是月圆夜,月问星躲在门后头问他,她是谁?

    他那会儿连奚昭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为何突然带个陌生人回家,便说是大哥让带回来的?,算是客人,要在府中养病。

    她点点头走了,似乎并无兴趣。

    那段日子少雨,等她再能现身,奚昭的?身体已经大好。

    月郤没想过她会来,但?大概是太久没见过生人,好奇占了上风。夜里,她又扒在门外边,眼巴巴地盯着里面。

    他正好去给奚昭送药,刚喝了口,奚昭就感受到了阴气,抬头说冷。

    他陡然记起?她在狐狸窝里乱窜的?模样,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道,狐狸窝里也冷,是因?为漏风。这儿冷,则是府里闹鬼。

    她听见这话竟也不怕,先是将信将疑地问他是真是假,再感慨比树还高的?蛇都见过了,有鬼也不稀奇。

    本是随口一言,却?被月问星记在了心底。

    等他出去时,总不愿与他说话的?人叫住了他,罕见地叫了他一声二哥,又问里面那人既不怕她,能不能与她说话。

    他没拒绝,只说人是大哥让他带回来的?,总得先过问兄长。

    不想大哥竟同意了,但?也提醒了她别太心急,等人身子养好了再去。

    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一年多里,她还是照常在府里孤零零地飘荡。大部分?时间都循环在将死的?痛苦中,偶尔解脱了,便藏在暗处远远望奚昭一眼,排演着如何与她说话,该用哪些措辞。

    与之相交的?执念支撑着她捱过溺毙的?折磨。

    如今见着了,又比她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跟她说的?一样——尝过一点甜头,就再难放下。

    不光如此,奚昭似也真将她当成?了朋友。

    想到这儿,月郤眉头渐舒。

    嘴上嫌她,但?总归惦念着血缘。他一时心软,放缓语气:“仅此一次。”

    月问星手一顿:“真的??”

    “你先告诉我,今日为何急着要出去?”月郤道,“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打岔,我要听实话。”

    月问星的?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些羞赧。

    “奚昭和我约好了,今晚在观月楼见。”

    “今晚?”月郤深吸一口气,竭力压着再度涌上的?怒火,“你看看外面是什么天?!”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阵阵雷声。闪电刺破天?际,将屋里照得亮堂。

    “我——”月问星哑了口。

    月郤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而望着黑压压的?窗外。

    狂风大作,雨已下出倾盆之势。

    他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安,莫名觉得奚昭应会赴约,但?还是多问了句:“你确定她去了?——这天?连院子都难出去。”

    月问星低声说:“是……上次约好的?。”

    “怪不得跑来找我。”月郤睨她,嗤道,“胆子这般大,怎不去找大哥?附他身上不照样能走,还不用凭空听些酸话。”

    月问星移开眼神,实话实说:“大哥只是瞧着脾气好……”

    “哦,原来你也知道。”月郤冷笑?,“看来我还得谢你,是吗?”

    月问星又抬头看他,眼含不安:“二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月郤冷眼瞧着她。

    片刻后,他草草束了头发,转身道:“随我来。”

    -

    观月楼楼底。

    奚昭背紧贴着墙,一手握着夜明珠,抬手照着半空。

    雨势不见小,但?她走前给身上带了避水符,倒是不担心被雨浇着。

    就是也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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