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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求的就是一个有话直说是吧!

    她只当不知道,反问:“道君为?何要带我出府?我跟他又不熟,来往也不多。”

    月楚临语气平和:“昭昭许不知道,我与他自幼便相识,百年前在同一学宫求学,算是师出同门。”

    奚昭:“真的吗?之前没?听大哥说过?。”

    其实她都知道。

    蔺岐早就和她讲过?。

    “我和他幼时常起争执,年岁一长?,又觉性情相合,来往也渐多。只不过?后来有了些?误会,百多年没?见?过?面。直到师尊离世,才又互通书信。虽这多年从未联系,但太崖脾性和当日没?什么分别,仍是副热心肠。”

    月楚临缓慢说道,几乎将他和太崖的关系摆在明处。

    “他与我说,你身体虽好了许多,瘴毒也除得干净。但长?时间待在府里,难免心情郁结。又思?及我平日里没?什么空闲,便想着替我带你出去逛逛。”

    和他说话,奚昭恨不得长?出八百个心眼子。

    光这么几句,她就将他的话在脑子里翻译了一遍——

    他和太崖是旧时,可顶多算个昔日同窗。中间百多年都没?联系过?,早不熟了。

    现在他俩的师父已经离世,剩下的一点儿同门情谊也断得差不多了,且都用在了留他师徒俩住在月府这事上。

    而太崖想带她出府,纯粹是善心发了没?处使,多管闲事。

    奚昭面上不显,只问:“那大哥是如何回他的?”

    月楚临轻笑:“他要带你出府,自是以你的意见?为?主。今日找你,正是想问明白你的意思?,如此也才好答复他。”

    奚昭打量着他的神情。

    他模样生得好,不似月郤那般张扬,又比月问星多了些?沉稳。任谁来瞧,都是光风霁月的世家?子弟。

    就是因?着这张脸,当日他父母离世后,月家?旁系才没?把他当成什么威胁,毫无忌惮地?显出野心。

    最后却接连死在他手中。

    她不露声色道:“太崖道君应是惦念往日情分,心里才想着兄长?身边的人。不过?我和他到底不熟,便是同他出去,也总觉得拘束,玩不自在——大哥,不若你找个由子帮我推拒了吧?”

    月楚临道:“也好。那日太阴城里百鬼千妖,对你而言太过?危险。”

    奚昭早猜到他不想她出去。

    哪怕她说去,估摸也有劝她不去的八百句话在后头跟着。

    她不愿再聊此事,转而问:“大哥,我倒是好奇另一件事——太阴城里人族虽不多,可也还是有。倘若百鬼千妖在大街上逛,那他们是化?成人模样,还是变回原身?”

    月楚临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说:“人族平日里见?不到鬼祟,便是不化?身成人,也不会惊着他们。”

    “那妖呢?”

    “自以他们的意愿为?主。”月楚临稍顿,“但大多数妖族更喜化?作人形。”

    “哦……”奚昭只当是在听什么诡谈趣事,又问,“妖的人形稳定么?要是不清楚底细的撞着妖了,犯了忌讳,逼得他们化?出原形,岂不是会被惊着。”

    月楚临道:“修为?高,自然?更稳定。但妖也并非什么都不怕,若遇着天敌,难免被惊得妖息乱走,化?出原形。”

    “比方说?”

    月楚临方才和她聊起太崖,这会儿潜意识里也还惦记着此事,便不由拿他举了例:“譬如蛇怕雄黄凤仙一类,鸟雀怕野禽。妖蛇吃了雄黄,鸟雀被天敌追逐,都有可能化?得原模样。”

    奚昭点点头,但好似只是随口一问,转眼就丢了兴趣。

    她又聊起上回在观月楼的事,提到蓬夫子,简直压不住恼气。

    月楚临静静听着她讲,偶尔答上一两句,并不多说。

    没?过?多久,他便说还有事要处理,得走了。

    回去的路上,远远瞧见?蔺岐。

    蔺岐也看?见?他,手中原拿了什么东西,眨眼间便放进了袖中。

    月楚临没?大看?清,倒是身边的小?童子不知为?何惊呼一声。

    这路仅往奚昭院子里去,两人遇着,他先开?了口:“蔺道长?,可是要去找昭昭?”

    蔺岐颔首。

    “不知找她何事?”月楚临笑道,“虽占了个兄长?的名头,但她少与我说话,难得见?她和什么人交好。”

    蔺岐稍作忖度,最后带着试探的心思?道:“之前误伤了奚昭姑娘,虽已痊愈,也当看?望一番。”

    月楚临的笑意敛去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原是这样。”他让出路,“蔺道长?慢走。”

    蔺岐应好。

    又行了一段路,跟在月楚临身后的小?童子犹疑开?口:“公子,要不要去请医师,给姑娘看?看??”

    “既已痊愈了,何须再请医师来。”月楚临垂下眼帘,“你去阿郤那儿走一趟,让他来找我。”

    -

    书房。

    月郤快步走进,却没?像往日那样大喇喇坐在椅上,而是站在门口。

    “大哥,找我何事?”

    月楚临正在处理簿册,头也未抬:“你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怎的?”

    “奚昭受伤一事,你知晓么?”

    月郤反应过?来,却道:“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也没?多大伤,用不着担心。”

    “嗯。”月楚临沉默一阵,忽问,“阿郤,这事为?何没?告诉为?兄?”

    “就……也并非事事要说罢。”月郤明显不想聊这茬,转而道,“大哥,我想接管寒岭一带。”

    月楚临住笔,终于抬头看?他。

    “如何想到了寒岭?”

    “那处不是让分家?的人管着了么,到底不放心。而且……”月郤别开?视线,神情不大自在,声音也低了许多,“就……我……我之前和绥绥提起过?,她好似对寒岭那块儿也感兴趣。要是接手了岭山派,还能和她一起去。”

    月楚临却笑:“你想去岭山派,缘何还要带她?”

    月郤移回灼灼目光,道:“我喜欢绥绥,想与她成婚。”

    月楚临维持着笑面,却问:“阿郤,你说什么?”

    月郤没?从兄长?脸上瞧出异色,顿时放了心。

    上回都已被他看?出他喜欢奚昭,便也不用瞒着了。

    他直言:“兄长?尽可放心,定不会耽误要事——她要愿意,等兄长?你的事办完了,我再带她走。”

    他原还想耐心等一段时间的,毕竟眼下有其他要事。

    但那日在宁远小?筑撞着她和蔺岐,他便忍不住了。

    要早些?与她说,让她知晓他的心意。这念头一起,就再难压下。

    月楚临面上不变,手却轻抖了番,洒下几滴墨水。

    他放了笔,沉默一阵才问:“此事奚昭知道?”

    “还没?和她说,都是大哥你,突然?让人叫我过?来。”月郤说,“我本?来要去找她,还在想该从哪儿寻些?月映子来。结果?花没?找着,就被你给喊过?来了。”

    这算是妖族习俗。

    与心上人表明心意时,要携花而去,也好显示诚意。

    至于挑什么花,在他心底月映子再合适不过?。

    从月影中生出的花,形如冰雾,模样剔透,又长?开?不谢。模样漂亮,寓意也好。

    他话音刚落,方才去喊他的小?童子就大喘着气跑回来了。

    她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间只听见?他后半句,进门便脆生生道:“二公子要找月映子?”

    “是,”月郤挑眉看?她,“你莫不是知道何处有?”

    月映子极其稀有,很难找见?。往常月府里养了两株,今年却没?开?。

    “方才不就看?见?了。”小?童子擦了擦额上热汗,仰起脑袋看?向月楚临,“大公子应也瞧见?了呢——刚刚遇见?的蔺道长?手里就拿了一束,这道长?也好玩儿,月映子是稀奇难见?,可未免也太宝贝了些?。见?着我和大公子,就把月映子藏袖子里去了,生怕咱们会抢似的——二公子,你要不去问问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

    40

    章

    奚昭揪下颗葡萄,

    丢进嘴里。

    眼下葡萄还没到正熟的时候,略有点?儿酸,却好吃。

    视线一转,

    落在方才递给月楚临的茶盏上?。

    茶水没喝。

    甚而连杯子都没碰。

    月楚临心细如发,

    修炼到那境界本就不用吃喝什么?,

    在外更是何物都不入口?,

    能不碰的东西也不会碰。

    又或者只是单纯不喜她给?的东西?

    奚昭想不明白,

    也不愿将心思?浪费在这等子事上?,索性抛之?脑后。

    才吃两口?葡萄,

    蔺岐就来了。

    松竹似的立在门外,

    客气问她能不能进来。

    奚昭也猜不透这人?整天在想什么?。

    之?前他要找她,

    说来就来了。

    而这回,

    却是昨天就提前递了拜帖。拜帖写得正?式,

    不相干的话扯了一大?推,

    才问她今日有没有空。

    搞得那么?正?式,

    怪不习惯的。

    她点?点?头,

    又问:“小道长,你来的路上?有撞上?我大?哥吗?”

    “遇着了。”蔺岐迟疑片刻,“月公子似乎并不知晓你被蛇咬伤一事。”

    他方才有意?试探,

    而月楚临神情没变,却还是能瞧出几分?端倪——他对奚昭被太崖的蛇咬伤一事,

    并不知情。

    奚昭下意?识摸了下后颈。

    蛇毒一清,那伤口?也好得快。几天下来,

    什么?痕迹都没留。

    而月楚临若不知晓此?事,

    也就是说,

    月郤没把这事儿告诉他了。

    到底没白费心思?,总算能管住那张嘴了。

    “小伤而已,

    犯不着跟他说。”奚昭把果盘往他面前一递,“小道长,吃么??”

    “不用。”蔺岐道,“今早师父去找了月公子,我以为他是为你受伤一事。”

    “是我受伤,跟月楚临又没多大?关系。而且道君早送了歉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奚昭往嘴里丢了颗葡萄,咽下后说,“你呢?今日不用去修缮禁制么?,整日往我这儿跑,到时候道君又得来捉人?。”

    “岐已非三岁稚童,来去由心。”蔺岐稍顿,望着她的眼眸,“奚……昭。”

    他还不习惯这般念她的名字,末尾一字儿压在唇齿间,跟风似的一溜便走了,轻得几乎听不见。

    正?因此?,分?明声音冷淡,却唤出些旖旎意?味。

    “怎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蓝皮本子,放在桌上?,指腹压着书皮,往前一推。

    “有关驭灵术,我又找着了一些资料。”

    奚昭擦净手,翻开册子。

    里面都是他亲手写的札记,字迹起笔露锋,笔力遒劲。

    她不由得想起月郤的字。

    他惯用行草,又有自己的章法。行笔如流水,却欠规整,落字常常斜似天际鸦。

    与这大?不相同。

    以前听他说过,小时光是为着练字,就换过好几位先生。

    粗看了遍字,奚昭读起札记内容。

    札记里的内容同字一样严谨,多是填补她正?在看的那些书里的疏漏。

    “小道长,你怎的这般好?”奚昭将手伸进袖袋,想要拿些灵石,以作回礼。

    蔺岐看出她的打算,不等她拿出东西就婉拒道:“是为送你,奚姑娘不用客气。”

    “那也不行,哪有白占人?便宜的道理?”

    “不用。我今日来是……”蔺岐推拒,欲言又止,“我……我是……”

    他心底不知在想什么?,眨眼的工夫,耳尖就涨出薄红。

    “是什么??”奚昭起身?,走到他跟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蔺岐回望着她,在那双明眸里瞧见模糊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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