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陈老师,我送你出去!”陈清淮敏感地感觉到少年情绪的起伏,同时也惊奇地发现,胡楚头顶产出的阴气居然……在缓慢变少?!
啊这,难道说这些阴气的产生,和胡楚的负面情绪相挂钩?
陈老师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安抚住了少年,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输出:“送我出去?那你呢?刚才那两个人看到没有,他们是国家的人,九号楼现在是凶宅,你一个未成年,难道还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吗?”
胡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刚才那个光头虽然人看着不太可靠,但好歹也是吃公饷的,你身上确实有些怪异,但胡楚同学,咱相信一下国家力量吧,怎么样?”
“你想不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陈清淮早就发现了,胡楚对自己的情况知道一些,但显然知道得不全,不然绝不可能会这么认真地待在这里听他说半天废话。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了,胡楚到底涉世未深,一下子就被问懵了:“居然能解决吗?”
“当然能,这世上除了人的生死不能改变,一切绝境,都是有出路的。”
像他这种绝命命格都能靠着请符上身逆天改命,胡楚这样的,显然还不是天生这样的,解决起来肯定比他简单。
也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陈老师说话的模样过分坚定,胡楚居然觉得可信。
“那,要怎么解决?”
陈老师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刚好高长合奔了过来,他一下把人拉住:“姓高的,来一段让人心生极乐的佛咒吧。”
“啥玩意儿?我还以为你们出去了呢!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高长合惊叫一声,他还以为姓陈的懂他意思,早就把这姓胡的小鬼送走了呢,“还有,没有心生极乐这种佛咒!姓陈的,你到底对修佛有什么误解!”
“那就来点催眠的、让人身心愉悦的佛咒。”
“你还点起菜来了?没有!统统没有!”他只会一降魔杵下去,物理超度阴邪,你当他从前为什么修习闭口禅啊,还不是因为不会念经。
很好,这辣鸡挚友还是埋了吧。
陈老师逐渐起了杀心,好在还没等他出手,另一把温和的人声响了起来:“清静经可以吗?我会念一点。”
陈清淮抬眼望去,就见一斯文俊秀的青年动作迅速地往后丢了道雷符,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防御符阵里。
原来这就是张则灵啊,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名字取得,龙虎山天师府这是暗喻龙虎再世了,果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可以,麻烦张少天师了。”
“不用,叫我张则灵就行。”
还挺平易近人的,玄门顶流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
道门清静经,平心静气的首选,其实陈清淮也会念,但他现在情绪暴躁,根本念不出这经的十之一二来,说不定还会起反面效果。
张则灵就比他靠谱多了,这经声一起,没一会儿少年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睡吧,老师在这里。”
陈老师用了点灵力安抚,胡楚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少年一“下线”,果然萦散出来的阴气就更少了,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阴气产出,高长合一个人就能在洞穴里杀个七进七出,根本不用陈清淮帮忙,很快就把所有活人运进了防御符阵里。
“这怎么还有个鬼啊?”
“九号楼案的遇害者赵仁,这鬼东西对他有股特别的憎恶,瞧瞧这魂魄,估计送去地府前,还得找人缝补一下。”不然可能送到地府,直接就散架了。
陈清淮指向旁边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这个,也不遑多让了,虽然还活着,但还不如死了呢。”
阴气入体,又没有胡楚诡异的承受力,现在估计连灵魂都充斥着寒冷,就算出去后环境处给人拔了阴气,估计也会留下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唔,还得是死了都如影随形的后遗症。
“他不会是赵氏地产的人吧?”
“……你从哪里知道的,不过他确实是赵氏地产的老总,这鬼是他儿子。”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当然种下的因,变成了如今的果。
陈清淮指了指手机:“网络上的无良小报说的,赵氏地产曾经要强行开发这里,闹出了人命案子,见血了。”“你真的不考虑加入环境处吗?”这么大一个好帮手,高处长真的不太想放过哎。
“梦里什么都有。”
一晚上打了半晚上的阴气,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这洞穴里的阴气终于不情不愿地收了起来,等到出口显露出来,高长合立刻用符咒联系外面的人,将这些活人运了出去。
当然,其中也包括胡楚。
但奇怪的是,其他活人都能运出去,唯独胡楚,只要一踏出九号楼,就浑身冒冷汗,如果多走两步,七窍都开始隐隐渗血了。
杨威见势不妙,赶忙把人移了回去。
“怎么回事?”陈清淮讶声道。
一旁的张则灵见此,立刻伸手探脉,下一秒却被少年体内的阴气灼烧了指尖,若不是他收得快,恐怕得直接见血。
“不要碰他,带他去201。”
等回到九号楼201的洞穴入口,少年身上的异样瞬间平复,陈清淮见张则灵又要探脉,伸手道:“我来吧。”
张则灵捏了捏尚有些发痛的指尖,承了这份好意:“恩,你来吧。”
第27章
三条
陈清淮其实不太会探脉,
但他的左手有灵符加成,但凡胡楚体内有什么异常,都能直接反馈到他的左手上。
“小心,
他的脉非常古怪。”
“恩。”陈老师并起三指落在少年的手腕上,
红光一闪,
一道对峙的气流逐渐涌现,
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气波,迫得一旁围观的张则灵倒退了三步。
刚好高长合进来,轻轻扶了人的肩膀一把:“我听说那姓胡的小子出事了?”
“多谢。”张则灵道谢完,才说起正事,
“不算出事,他的身体本来就异常,现在只能说是经由此次事件,有了表症。”
玄门医学上,有了表症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相较于从前,
这其实是一个好现象。
“什么表症?”
两人说话的功夫,
陈清淮已经将探脉的手收了回来,怎么说呢,跟阴气干架的时候,
他都没有这么谨慎过。
“如何?”
陈清淮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细密密的汗珠:“非常古怪,
他体内……并没有阴气。”
“什么?这不可能!”
事实上,
如果不是他自己探的脉,陈老师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即使是现在,
胡楚身上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阴气,
只是相较于从前,
浅淡了许多,就像是毛笔快没墨了写出来的字一样。
但这层薄雾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增长着,相信不出几日,大概就又能长成从前的厚度了。
因为阴气过薄,所以不能出九号楼?是九号楼在“庇佑”胡楚,还是九号楼在借胡楚恢复元气?
陈清淮见的世面还是不够多,脑子里甚至连一个头绪都没有。
“张则灵,你们天师府有过这种情况的记载吗?”
“没有,闻所未闻。”张则灵说完,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但他这种情况,显然不能再放任下去,我去打个电话。”
高长合见张则灵痛快地离开,想了想,也说要去打个电话。
陈清淮:……被老头子拉黑的人,没有电话可以打。
不过好在环境处的后勤工作做得极好,没一会儿就送了早点过来,还是何烨送过来的。
“淮哥,有葱香拌川和小馄饨,还有一些煎包煎饺,你要吃什么?”
“品种还挺丰富,随便来点就行。”他这会儿饿得都能狂旋三碗面,这些都给他来一份也能吃完。
何烨就直接去外面拎了一沓打包盒进来:“处长他们呢?”
“外面打电话呢,这里没信号,你吃过了吗?”陈清淮一边干饭,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胡楚,大概是因为食物的香气,少年感觉有醒来的征兆。
他想了想,左手聚起一道灵气又将人安抚下去了。
目睹虚空施展灵力的何烨:……这难道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吃过了,淮哥你要去休息一下吗?”
陈清淮看了一眼昏睡的少年,摇摇头道:“暂时不用,我来都来了,就一口气把问题解决了,你们处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话呢,张则灵就出现在了门边。
白日里的筒子楼很昏暗,环境也属实是不大好,但张少天师毓秀钟灵,俯一出现在门口,竟有种光华自生之感。
简单来说,就字面意义上的蓬荜生辉了。
“有线索吗?”
张则灵摇了摇头:“我师父刚好闭关了。”
……这也太不凑巧了,难怪这电话打得这么快:“没事,要不要吃早点?环境处送来的,还热乎着。”
“哦对了,昨晚在下面太匆忙,没有作自我介绍,我叫陈清淮。”
“清淮酒的清淮?”
果然有修养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某给挚友,还秦淮河的秦淮,啧:“对,张少天师也喝酒吗?”
“不喝,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很喜欢。”
确实隐隐约约听老头子说起过,说什么老天师寿辰,玄门搜罗了多少多少好酒送过去,那如数家珍的酸溜溜模样,现在陈老师都记得一清二楚。
何烨看着两位大佬闲谈吃饭,虽然气氛平和,但莫名地觉得自己非常多余,想了想,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然而不巧的是,他猫着腰刚出了房间,就被处长撞了个正着。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被鬼上身了?”
何烨:……处长不招人喜欢,真的是有理由的。
“处长,这里没有鬼。”
“谁说没有的,你当这里其他的筒子房为什么都关着门?”昨天他和张则灵进来的时候,这些门可都是开着的,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才把鬼关进去的。
何烨:……打转处报告!明天就打!
成功把小新人吓走,高长合背着手进去,就看到简陋的屋内,两个人其乐融融吃面的场景。咦?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假和尚,愣着干什么?你不饿啊?”
“当然饿!不过你们居然丢下我先吃了?”说好的天师府张则灵是个进退有度的端方君子呢。
“谁让你打个电话打这么久的。”
高长合端起一碗没开的面就吃了起来,他吃相豪放,没一会儿就半碗面下肚:“没带手机,找人借不需要时间啊。”
有句话,陈清淮老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带手机啊?”
现代人,谁都能离得了谁,但能离得了手机的,陈老师敬佩他是条英雄好汉。
某位处长闻言,却像是被踩中了雷区似的,抻着脖子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理由。”
张则灵看了一眼高长合,倒是没说什么,只端着碗吃面。
“倒是你,昨晚上来得这么快,陈老师很认真负责啊。”高长合努了努嘴,道,“我刚才给师父打电话,他稍微给了三条思路。”
“哪三条?”
“第一条,就是胡楚他本身并不具有异常,是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导致阴气绕身,与九号楼勾连在了一起。”
说起正事,三人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
张则灵闻言略一思考,就否定了这一条:“阴气绕身,对常人乃至于初入门的天师,都有很大的危害,这少年却并不为阴气所伤,绝对不可能是外物携带所生。”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如果真有这种东西,我们早该发现了,不可能现在还围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高长合比了个二字,继续道,“所以,这第二条,就是他己身命格奇异,可以容纳世间所有‘气’。”
“有这种命格吗?”
“我师父说有,而且第三条,也与第二条有关。”
“怎么说?”
“我们不是胡楚,你们怎么知道这些阴气,对他完全无害呢?”高长合忽然咧嘴一笑,“我们修佛的,和你们修道的不同,不要太依赖外物来判断是非。”
……陈老师很有理由怀疑,后面这句话是在影射他方才手机的事,啧,真小气。
“既然如此,等他醒来,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陈清淮站起来,准备回家一趟,“你们晚上,还要再探下面吗?”
“探!”是两个重叠的声音。
行叭,陈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少年,得亏今天是休假日,不然他可真没闲工夫打白工。
骑上车回家,大哥已经上班去了,陈清淮洗了个澡,睡到下午才懒懒散散地爬起来。
“松伯,有吃的吗?”
“有有有,哦对了,清淮你朋友情况,怎么样了?”松伯笑着关怀道,昨晚一夜未归,进展应该非常迅速吧。
不怎么样,甚至情况还有些棘手,但陈老师自然不会说出口:“还行吧,等下晚上要去送个饭,要是大哥问起,松伯你替我说一声。”
“好好好,送饭好啊,我这就是准备食盒,要补汤还是菜色丰盛些?”
想起胡楚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陈老师道:“要点清淡的汤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松伯今天的笑容异常的慈祥和蔼。
陈家厨子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陈清淮吃完饭换了身衣服,就带着松伯准备的食盒杀去了城中村,他来得也巧,胡楚不久前刚刚醒来,张则灵倒是不在。
“既然你来了,我去歇会儿,晚上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高长合说完,就直接走了。
陈老师弯身进去,就看到胡楚端端地坐在窗边,眼神直愣愣地望着房间顶部的那个小窗,像是在看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陈老师。”
“恩,给你带了点吃的,要吃吗?”
胡楚看向桌上簇新的藤编篮子,隐隐能闻到食物芬芳的味道,这篮子和整间房子都非常格格不入,像是误闯进来的过客一样。
就如同,陈老师之于他一样。
“我可以吗?”
这时候倒会卖乖了:“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带给你吃的。”
专门给他的啊,胡楚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安耐住下床,拖了个塑料马扎坐到了简易的木桌旁边。
“这汤看上去好好喝,是老师熬的吗?”
“不是,是老师家里的人熬的。”他要是有这手艺,老头子也不至于急于把他丢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