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翻过乌蟒山?埋伏切断粮草线路?萧大勇听到林定北的话,心情有些凝重,乌蟒山地形复杂,尤其中间有一段路都是在悬崖峭壁上,稍不留神跌下悬崖就是粉身碎骨,在那里,他曾失去过最好的兄弟!
不光是萧大勇,曾经带队翻越乌蟒山的先锋营队长常大年,脸色也有些沉重,看来这次他们是做突袭队,难怪这些天还训练飞虎爪,原来是有这个打算啊!
林定北看众人,新兵茫然老兵脸色都有些沉重,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两个亲兵捧着几把呈品字形箍合而成铁制单铳走了进来,常大年反应最快,惊呼:“三眼铳!”
萧大勇大吃一惊,忙定睛看过去,果然是三眼统!
林定北看了看众人大声说:“对,这就是三眼统,是指挥使亲赐我们先锋营的三眼统,队长、什长每人各执一把,配置铅子(子弹)200枚、火药4斤、火绳3根!不仅如此,为了此次和蛮子的大战,指挥使还弄来了五门虎蹲炮,誓要攻下开平,把蛮子打回老巢!”
众人哗然!
三眼统和虎蹲炮的大名,当兵的哪个没有听说过,虎蹲炮一发射出上百枚小弹丸,能把密集的敌军里打出一大块空场来;三眼统更是单兵利器,齐射或连射比那神弩更厉害呢!
这些火器元祖建立齐朝的时候就有了,可一直都是南方军队装备,北军甚少有装备的,先锋营也只有常大年萧大勇这些小军官们,去神机营学过这些东西该怎么用,好些人见都没见过呢。看来这次指挥使真是下了血本,配置了这些神兵利器,他们何愁打不败蛮子!
林定北扫了眼众人的脸色,大声说道:“兄弟们,有此神兵利器,我军必胜!咱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
“必胜!必胜!必胜!”
众人高呼,一时群情激昂,就连刚才还有些舍不得徐慧妞妞的萧大勇,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握着三眼统,冲上去大杀蛮子立功领赏呢!
林定北又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让大家准备好,今夜子时一到就出发。
夜深了,大家却都没有睡意,萧大勇躺在炕上,把徐慧做的鞋子放在枕头旁,摸着塞到胸口的信,忍不住又打开。虽然看不见,信上的内容萧大勇却记得清清楚楚:家中一切都好,勿念,且自珍重,等你回来!
这些天,他只要有空闲就抱着岳父送的书学认字,媳妇写的这些字他都认得,她等自已回去呢,萧大勇不由心里美滋滋的,想到徐慧的样子,心里直痒痒。他现在可是弄清楚了,自已还没真和媳妇洞房呢,想到自已洞房夜那憨傻的样子,萧大勇耳根有些发烫,不过还好,媳妇年纪小也不知道,自已回去了再好好教媳妇什么是真夫妻。
子时到了,先锋营兵土们换上黑色夜行衣,带上武器,悄声出了营地,奔向乌蟒山!
徐慧如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完,正忙着煮苞米糊糊弄早饭,突然听到远远传来的号角声,不由心中狂跳,难道是开战了?
很快,徐慧就从周围人口中得知:的确是开战了!指挥使下令卫所整军出击打蛮子了!
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徐慧,一想到离自已不到百里的地方居然就是战场,蛮子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不由吓的脸色发白,胡乱和妞妞吃了早饭,就忙拉着妞妞去了卫婶子家。
卫婶子看着徐慧脸都吓白了,心中不忍,劝到:“大勇媳妇,别害怕,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吃军粮啊,心就得放宽,听天由命啊!”卫婶子自家男人也是军户,现在也在战场上,她刚嫁过来第一年,知道自家男人打仗,吓的整晚整晚睡不着,现在慢慢都熬过来了!
不过她算命好,有儿有女,公婆慈爱妯娌们也都好相处,不比这大勇媳妇,刚嫁过来没多久,公婆妯娌还是那个样子。
徐慧担心的问:“婶子,你说不会打到咱们这儿吧?”
卫婶子一听,越发同情徐慧,便说:“你别乱想,咱这地方靠里,轻易不会打过来,就算真打过来,咱们就赶紧收拾东西往山上跑,避过这个劲儿也就没事了。婶子也不知道去山上避了多少次,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你别怕,人啊,都是自已个吓自已!”
徐慧听卫婶子这么一说,心里稍微平静了点,卫婶子笑着说:“我今儿割了最后一茬韭菜,家里包饺子吃,你和妞妞中午就别回去了,在我家吃饺子吧!”
“不了,我们回去吃,不麻烦婶子了!”徐慧心下稍安拉起妞妞说:“等回头卫大叔来了,婶子记得叫我,我好把织好的布送过来!”
“好,好,你真是手巧,那布织的真好看,有这手艺真是什么都不怕了!”卫婶子笑着满口答应,想到徐慧有织布的手艺,就算大勇真有个三长两短,想来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了。她刚才不敢说,她男人是在后勤的营里,跟萧大勇这种先锋营的可不是一回事啊!
徐慧勉强笑了笑,拉着妞妞回了家。
妞妞一路上都悄悄看着徐慧的脸色,等回了家,看就剩自已和嫂嫂两人,突然对徐慧说:“嫂嫂,你别害怕!”
徐慧愣住,看向妞妞,妞妞抬着头看着徐慧:“有我呢!”
徐慧扑哧一下笑了,捏了捏妞妞的脸说:“嫂嫂不怕,妞妞将来长大了跟着嫂嫂学织布,挣钱好吗?”
结果妞妞摇了摇头,徐慧奇怪的问:“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啊?”
妞妞大声说:“我长大,要打坏人,保护嫂嫂!”
啥?徐慧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这孩子想啥呢?
自已难道表现的太弱了,让一个孩子都这么有保护欲望?
徐慧觉得有些丢脸,想想人家卫婶子,男人也在打仗,人家还割了韭菜包饺子呢,自已却吓成个这样,让孩子都想保护自已,真是!
反正已经开战了,打成什么样,结局会怎么样,她一无所知,就像卫婶子说的,真打过来大不了就躲山上去,徐慧让自已不再东想西想,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干嘛干嘛!
只是,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按说那里是卫所,应该比萧家庄更安全才是,现在这一开战,连找人捎个信都难了。
过了几天,卫婶子的娘家哥卫大叔过来,徐慧把织好两匹布托他卖给布庄,卫大叔看了看徐慧织出来的布,说自已愿意用和镇上布庄一样的价格买徐慧织好的布,可以现在就把银子付给徐慧。
徐慧一听没什么不乐意的,她的斜纹布织的精细光滑,估计比镇上布庄普通斜纹布能卖的高些,卫大叔买下是想转卖多挣一点钱,徐慧自然是懂得。
可她现在不管是出于安全还是防止萧家人查探,都没办法自已去镇上卖布,只能托人卖,卫大叔直接买下,也省的这一来一去万一出点什么事,大家都麻烦。至于卫大叔买下后,是卖到镇上布庄还是直接卖到县城,那跟徐慧也没太大关系,合作合作,大家都有的挣才叫合作嘛。
徐慧收了银子,直接就从卫大叔那里又买了一些纱线,卫大叔和卫婶子都很高兴,徐慧心里也很开心,这两匹斜纹布,抛去成本她净挣了二两三钱银子,加上之前王家给的三钱银子,徐慧现在已经有二两六钱银子的存款了!
钱虽不多,但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会多起来的,银子到手,徐慧这心突然就安定了。不再心慌慌的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日子又变成和之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第二十七章
婚事提前
虽然暂时没受影响,可毕竟是打仗了,生活还是有些不一样。
徐慧听每日过来送柴送水的王大妞说,因为打仗不能去山脚砍柴,所以她爹会抽工夫弄上一车柴给徐慧拉过来,不过她还是会每天过来送水。徐慧有什么需要的,她也可以让她爹从镇上捎带,徐慧忙写了封信让王大妞他爹想办法转交给徐家人。
王大妞倒是不害怕打仗,还挺高兴,因为打仗,她家好似要发一笔小财。
因为开战,大家都担心食物储备问题,开始囤积粮食蔬菜,所以王大妞家的香辣白菜销量反倒比以前更好了些,一坛子香辣白菜八文钱,每天做的都不够卖,王家人现在一天能挣二百文多钱,忙的根本顾不上关心打仗的事情。
徐慧听了不由想笑,自已就属于想得多怕的多,而王大妞家就属于什么也不想也不怕!
看着王大妞专门提过来从镇上点心铺买的月饼,徐慧才想起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只是这萧家人怎么一点过节的准备都没有呢?
徐慧哪知道,萧李氏正烦着呢,哪还顾得上过节。
这一开始打仗,每天都有关于打仗的消息传来,萧李氏听人说,这次先锋营居然是从乌蟒山爬过去突袭的。要知道那乌蟒山可是鬼见愁的地方,除了一些采药人,大家都不敢进入山里,据说里面不光有悬崖峭壁,还有豺狼虎豹,可死过不少人呢!
萧李氏还听说先锋营这次就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萧大勇是不是还活着。要是萧大勇真死了,她家就得有男丁顶上这个军户名额,可花了那么多钱娶来的媳妇,眼看都成亲一个多月了,肚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李氏这心里烦啊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花那么多聘礼了,娶了这么一个摆设,小子生不出来,还得留在萧家白养着她。可到底顾忌着徐慧舅舅那边万一有信,能帮衬一下萧湖,加上徐慧自已织布挣钱过日子,也不曾向她开口要过东西,暂时也没拿徐慧怎么样。却忍不住把这一腔子郁闷转到一手促成这件婚事的贺氏身上,对贺氏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把贺氏气的要吐血,怎么弄得她里外不是人了?
贺氏哪里是会一直伏低做小的人,被萧李氏磋磨了几日,就哭着闹着缠磨开萧湖了,把萧湖烦的不行,跑去跟老娘抱怨让她不要再折腾贺氏。萧李氏一看媳妇居然这么不服管,面上答应萧湖,私下却更是想尽千方百计要降服贺氏,两个人忙着你来我往斗法,哪里还管什么过节不过节的!
别人过不过中秋节,徐慧不管,她可是要过的,这是她来到这儿的第一个节日,还是这么好的一个节日,当然要好好过。
徐慧尝过王大妞送过来的月饼,和现代过分精致的月饼比起来外形上不那么好看,可馅料很足,味道甜而不腻,非常好吃,妞妞也很喜欢,自已就能吃下一个成人手掌那么大的月饼。
中秋节这天,徐慧焖了一碗高粱米饭,做了碗红烧肉、一盘醋溜白菜、还蒸了一碗鸡蛋羹,和妞妞欢欢喜喜的过中秋节。
这是徐慧这么久第一次吃米饭,虽然是高粱米和大米混着的焖的饭,但配着红烧肉和醋溜白菜还是非常好吃。一大一小两个人,分着吃了一碗高粱米饭,把红烧肉和醋溜白菜都吃下大半,鸡蛋羹吃了几勺,实在吃不下了,摸着鼓起来的肚子,都笑的十分开心。
徐慧正准备干脆躺在炕上伸个懒腰歇一会儿再收拾,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刻坐起身子,飞速的把红烧肉塞进柜子里锁好,还给妞妞抹掉嘴上脸上的油。
不过片刻,贺氏带着萧学武出现在门口。
一进门,贺氏就耸着鼻子四下闻了闻,萧学武脖子伸的老长,跟着张望。
徐慧暗暗翻了个白眼,从炕上下来:“三婶过来了,来,上炕上坐!”
贺氏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上,盯着炕桌上还没收的碗筷看了看,问徐慧:“大勇媳妇,我咋闻着你这屋子里有股肉味呢?”
徐慧笑了:“三婶鼻子真灵,妞妞馋肉呢,我就炒了点油渣给她吃了。”
“油渣?”贺氏看了一眼萧学武,萧学武大声说:“我明明看见切肉了,那么大的肉块呢!”
“大勇媳妇,你卖布挣的钱不给家里交一文,怎么能躲起来自家吃香喝辣,家里人连个油星都沾不上呢?”贺氏盯着徐慧,徐慧不由暗暗咬牙,这一帮子吸血虫,敢情是盯上自已卖布的钱了!
徐慧笑着说:“三婶这玩笑话说的,我织了一个来月,才得了一匹粗布,不过卖上几百钱,刚够我和妞妞的嚼头罢了,哪里就吃香喝辣了?”
“几百钱?一百二百,七百八百可都是几百呢,咱们可是一家子,没得你们吃肉,我们吃糠的理儿,传出去惹的人说大勇不孝呢!”贺氏瞪眼,几百钱也是钱,一个孝字搬出来,还怕压不住个小媳妇。
徐慧冷笑:“我倒要看看,哪个说大勇不孝?自已刀阵里滚着,今儿生着还不知道明儿能不能活?挣的钱都给了家里,我不过刚过门,嫁妆银子就贴了许多,要不是自已织布挣些小钱,怕是连盐都吃不上,我们比不得三婶,吃饭穿衣都由爷奶管着,什么不做也有吃有喝,还有这闲工夫来找我磨牙!”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反了你了!”贺氏被徐慧夹枪带棒的嘲弄,气的蹿到地上,叉着腰冲徐慧吼道。
妞妞被贺氏这一嗓子吓的缩了缩头,徐慧忙将妞妞拉过来,搂在自已怀里,看着贺氏说:“三婶要觉得我说的不对,咱们这就去上房找爷奶评理去,眼看这天也冷了,我正好跟爷奶说说过冬棉衣和柴火的事儿,没得你们吃饱穿暖,我和妞妞挨饿受冻的理儿?”
贺氏眼睛瞪的老大,徐慧毫不退怯的看着贺氏,贺氏目光微闪,一拍大腿嚷道:“哎呀,学武,你奶是不是让我去挑豆子呢?看我这记性,我得赶紧走了,要不你奶该骂我了!”说着,拉着萧学武就往外走,还不忘顺手把桌子上还没吃完的鸡蛋羹端走了。
徐慧冷冷的笑了,这帮子跳梁小丑,吃饱撑的没事净盯着别人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次贺氏来闹腾,背后有没有萧李氏的意思。看来自已以后卖布要更小心一些,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已一个月能挣二两多银子,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拉开身后的柜子,徐慧忙把剩下的红烧肉端出来,闻着放被子的柜子里沾上的一股子肉味,不由皱了皱眉。在这个家吃顿肉都得小心,虽说萧李氏和贺氏的战斗力不高,可架不住不要脸,就算是打苍蝇,天天打她也会烦的!
要不要找个办法狠狠收拾她们一下,也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徐慧咬了咬唇,暗暗琢磨道。
还没等徐慧想好要怎么收拾萧李氏和贺氏,一件喜事让萧家人都忙碌起来,萧李氏和贺氏根本顾不上来找徐慧麻烦了。
原来是萧河家的大闺女萧秀儿的婚期提前了,本来说好明年开春的婚期,突然提到了下个月,为了让萧秀儿早点嫁过去,男方还主动加了两成聘金!
这可把萧李氏和贺氏高兴坏了,她们才不在乎男方为什么突然提前娶亲,只知道萧秀儿说的这户人家,原本定下了五十两的聘金,这加两成,就是多了十两银子呢!
庄户人家打发闺女出嫁,不过是做上几身新衣服,弄两床被子,做一个大红木箱子,家里条件宽裕的,再陪嫁些布匹、首饰,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东西满打满算也用不了十两,剩下的五十两聘礼可就是她们净赚的,不光如此,还有迎亲拿来的礼品,萧秀儿要嫁过去那家可是镇上的富足人家,拿来的东西自然也不会便宜。
萧李氏越盘算越高兴,恨不得让张氏再生几个像秀儿那么好看的闺女,将来都说给有钱的人家,光嫁孙女她就能落下不少银子呢。
贺氏却有些泛酸,实在是萧秀儿这门婚事让人眼馋呢,她闺女朵儿今年也十岁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这么好的人家呢?
不过想到要是相公考中秀才,到时候她家朵儿可就是秀才老爷家的闺女,镇上富户算得了什么,说不得还能嫁给官家做夫人呢!
和萧李氏贺氏不同,萧秀儿这房都对婚事的提前感到不安,按说现在打仗呢,兵荒马乱,天又快入冬了,怎么也不如明年春天出嫁来的好啊,这好好的怎么提前了呢?
尤其是萧秀儿这嫁妆,还没准备好呢。
张氏坐在屋里直发愁,一边紧赶紧的做着被子,一边忍不住对萧河说:“秀儿他爹,你要不跟爹娘说说,托人打听打听,这周家为啥好好的要把婚事提前呢?还有这秀儿的嫁妆,周家可是有铺子有田地的富户,咱们不能光做几身衣服,两床被子吧?再说,人家这次还加了聘金,足足六十两,怎么也该给秀儿准备些首饰、布匹吧?”
萧河蹲在墙角闷着头抽烟袋,听到张氏的话,眉头皱成一疙瘩,就是不吭气。
坐在炕上低着头绣嫁妆,听见爹娘说话的萧秀儿,脸色越来越暗沉,对于即将到来的婚事,她这心里越发乱了。
萧秀儿今年十五岁,前年经媒人说合,许给了镇上周家小食铺的三儿子周延兴。
对于这门婚事,萧秀儿和张氏都是十分满意的,村里的闺女都想嫁到镇上过好日子,可一般镇上人家可看不上村里的闺女,更别提军户家的闺女了。
可俗话说的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周延兴自已看中了萧秀儿,对着他爹娘是拼命的软磨硬泡,周家后来看在萧秀儿样貌性情不错,家里还有个童生叔叔的份上,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二十八章
底线(一)
张氏和萧秀儿自然清楚自家这是高嫁了,虽然高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的。
尤其是萧秀儿,她自幼就觉得自已跟村里的闺女不一样,生的白净脑子也好,学什么都学的快,不会和村里的闺女们,为了一个手帕一个头花计较个不休,她想的要长远的多。
周延兴萧秀儿是见过的,没有那次无意中碰上,周延兴也不会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硬要娶她。周延兴人长得普通,身材还有些瘦小,但这一切在他的家境面前都不算什么,萧秀儿甚至还觉得那样挺好,高壮的男人看着就让人害怕呢。
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本来一切挺好的,她也正慢慢绣着嫁妆,等着明年开春了好成亲,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婚事提前了,萧秀儿这心里总是慌慌没着没落的。
不说萧秀儿如此,张氏经历的事多,想的更多。这定婚期之前都要合八字找人看日子的,一般定下就不会轻易更改,周家好好的突然提前成亲,张氏这心里怎么不会胡思乱想?
而且更让她焦心的还有秀儿这嫁妆,要嫁到镇上富户的闺女,怎么能还是做一身嫁衣,两身衣裙,两床被子,和一个木箱子呢?
张氏怎么看,都觉得这嫁妆薄了些,更别提现在男方还加聘礼了,那自家这嫁妆怎么也该再多一些啊!不说别的,就是大勇媳妇,那个光景嫁进来,还带进来两抬嫁妆呢,自家怎么着也该弄上两抬嫁妆,才不显得那么寒酸啊!
看自家男人不吭气,张氏催问道:“秀儿他爹,你说句话啊!”
萧河放下烟袋,磕了磕慢吞吞的说:“没啥说的,听爹娘安排吧!”
“秀儿他爹,平时啥事咱听爹娘安排都行,可这是咱秀儿的大事,你去爹那边问一问,这周家为啥好好的改了婚期,还有这嫁妆也该再添点,咱们闺女嫁过去日子也好过啊?”
萧河没吭气,张氏看着自家男人,不由想叹气。她从媒人那里打听过,这周家三个儿子,没娶亲的就剩下周延兴一个了,上面两个嫂子,大嫂也是镇上的人家,家里也开着铺子,陪嫁是六抬嫁妆;二嫂是农户家的,家里有几十亩田,据说还有果园,陪嫁是两抬嫁妆。
只有自家是军户,地位本就低,要是这嫁妆上再这么寒酸,以后秀儿在周家可怎么抬的起头啊?
张氏觉得自已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闺女们都嫁好过好。她没生儿子,在公婆面前不得脸也说不上话,只能催着萧河去争取争取。
萧河听张氏念叨,眉头越发皱的紧,听得不耐烦了,干脆起身撂了一句:“要说你去说,我反正是不说!”
把张氏气的直哭,萧秀儿看着娘哭成这样,心里越发难受,忙拿起帕子给张氏擦眼泪,张氏看着自已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这心里又酸又疼,忍不住抱着萧秀儿痛哭起来。
萧秀儿安慰着张氏,自已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在叹气,爹娘的心思她都清楚。爹觉得自已是个跛子,又没有儿子,要不是爹娘兄弟照顾,日子哪能过的下去,所以从来不敢对萧老爹和萧李氏说个“不”字;娘也是一样,因为没生儿子,在家里总觉得低人家一等,爷奶面前大声说句话都不敢,让他们去爷奶面前给自已争取,根本不可能!
可就这么嫁进周家,萧秀儿不甘心!
徐慧此时也在屋里发愁,前些天她托了王大妞捎给家里一封信,今儿王大妞把家里的回信给她带过来了,随着信带过来的还有一枚很精致的银钗。
徐慧看了信,才知道,原来这是徐靖庵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惦记着她的及笄礼,本来想让把她接回去庆祝一下,不成想打仗了,卫所不允许出入,只能托人把礼物捎过来。
徐慧看着这枚镂空花草缠枝钗,虽然是银钗但非常精致美丽,也不知道徐靖庵费了多少心思从哪儿弄来的。
想到徐靖庵亲笔书写的信里,那字里行间隐藏着的深深歉意,徐慧眼眶不由微微泛红。父母之于子女,总是想给她们最好的东西,哪怕已经尽了全力,还总觉得自已做的不够。
想到王大妞跟自已说的那个消息,徐慧抿了抿唇,她暗暗下了个决定。
萧秀儿耐着性子等了几日,自已的嫁妆被子都做好了,木箱子也刷了第二遍漆,离出嫁的日子不到十天了,娘的眼睛一直是红的,爹也越发沉默,爷奶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萧秀儿觉得自已不能再等了,她想到了妹妹花儿悄悄告诉她的,三叔昨儿从县城里买了一块新砚台,虽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可听学武对花儿说过“卖了你也不够”,想来一定很值钱!
再这么下去,周家送来的聘礼都要被三叔家花完了,萧秀儿有些急了!
吃了晚饭,萧秀儿一家坐在屋里,张氏坐在窗户口,趁着光线还没彻底暗下来,缝补衣服;萧河低着头搓麻线,萧花儿弯着头在捡豆子,为过两天做豆包做准备。
萧秀儿看着自已手里的绣活儿,轻轻叹了口气,她家一家人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天黑才能躺下休息,还是因为奶奶嫌晚上点灯费油,要不然她恨不得自家这些人不用睡觉一直干活呢。
可就算他们再怎么干,那些好吃的好用的,都是进了三房那屋,家里这地是自家种着,活儿是自家干着,可凭什么连自已的聘礼都要由着三房花,萧秀儿只觉得心里这股火蹭蹭的往上冒,她不由放下手中的绣活儿,低下头穿上鞋就往外走。
张氏看见大闺女突然往外走,忙问:“秀儿,你干啥去?”
“我去跟爷奶说,让他们问清楚周家为什么提前婚期,还有嫁妆的事!”萧秀儿硬邦邦的说了句,就冲出了门。
张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鞋都没提拉上,跳下炕拍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萧河一下,急的声音都变调了:“快,快,秀儿去上房找她爷奶了!”
萧花儿也忙喊道:“爹,你快去,我姐要是把我爷奶惹生气了,会不会挨揍啊?”萧花儿从来没从上房得过什么好,印象最深的不是训斥就是打骂,听到张氏的话,也十分焦急。
萧河愣了下,放下手里的麻线就立刻往上房冲,萧花儿扶着张氏把鞋穿上,张氏又急又吓,手都抖个不停:“花儿啊,你姐,你姐,不会被你奶打吧?”
萧花儿哪里能回答的出,她小时候不懂事,跟萧学武抢东西吃,被她奶用鞋底子抽的可疼了,到现在还记得呢,一想到萧李氏竖着眉毛拿鞋底子抽人的样子,萧花儿也不由打了个激灵。
萧河冲到上房,已经晚了,他闺女萧秀儿正站在自已爹娘面前大声说着:“周家给了六十两聘礼,我不求爷奶拿出多少给我做嫁妆,只求爷奶能多给准备点东西,起码也能让我有两抬嫁妆好嫁过去、、、、、、”
萧秀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李氏怒喝打断:“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张嘴闭嘴嫁妆嫁妆的,还要不要脸?”
萧秀儿脸涨的通红,在心里翻了许久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萧河刚想踏入上房的脚,不由缩了回去。
萧李氏和萧老爹刚准备睡觉,被突然闯进来的萧秀儿吓了一跳,迷迷糊糊中,听见萧秀儿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萧李氏顿时气坏了,这起子坏了心肠的母女,居然敢盘算起聘礼银子来了!
看到萧秀儿脸涨的通红,萧李氏瞪着眼睛继续骂道:“一个个黑了心肠烂了肚子的,管着你们吃管着你们穿,养活到这个年纪要出嫁了,不知道帮衬娘家,还没出门子,就一门心思的向着婆家,这些年我的粮食还不如都扔去喂了狗!动动嘴皮子就是两抬嫁妆,当咱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你以为自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也看看自已有没有那个命!”
萧秀儿脸红的快滴血,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张氏刚到门口,看见自已的男人缩着头站在门外,婆婆那剜心的话字字往耳朵里传,一口怒气冲的耳朵嗡嗡直响,嗓子眼都有些发甜!
张氏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进去,搂住身子发颤的萧秀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对萧李氏说:“婆婆,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李氏的手指差点没戳到张氏的脑门:“一天天的,在我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现在这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我白养活你们,你们还想喝我的血扒我的皮,想卖好讨好周家,你们别拿我的东西卖。一个两个,脸上老实,心里头毒,别以为我老了,眼睛瞎看不见,就由着你们胡来?不下蛋的玩意儿,这么多年,连个带把儿的都没给我们萧家生一个,没让老二休了你,是我们萧家仁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想在萧家待,就滚回你娘家去!”
张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这些年她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公公婆婆的话半句不敢违背,就是因为没生儿子。不成想现在都到了要嫁闺女的年岁了,婆婆就因为秀儿说了句嫁妆,当着孩子的脸,就要休了她,这还让她哪有脸再活啊?
看到张氏哭成这样,萧秀儿和追进来的萧花儿不由都抱着自已娘跟着哭起来!
第二十九章
底线(二)
站在门口的萧河,听着屋里自已媳妇闺女哭成一团,这心里太不是滋味了!
萧李氏看见张氏母女抱头痛哭,气的又大骂:“你们别跟我掉眼泪耗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黑心的婆娘,教唆着闺女跑来问我要嫁妆,也亏得你做的出来,没脸没皮的玩意儿!我呸!还有秀儿,你这个丫头片子,一门心思的偏着婆家,周家是给你灌啥迷魂汤了?”
萧秀儿忍不住哭着嚷道:“我爹和我娘,天天起早贪黑,地里的家里的活儿都是他们干、、、、、吃饭的时候,好吃好喝的都尽着三叔家,我娘都不敢夹菜,一年到头就过年能吃次肉,我娘多夹一块你就瞪我娘,过后就骂我们嘴馋,不要脸。这些年,我娘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落了一身的病、、、、、、光说家里没钱,那三叔为啥还有钱买新砚台?爷啊,难道我不是萧家的孩子,我不姓萧啊?”萧秀儿一脸泪,说着哭着气都快喘不上来气,看着十分可怜!
“敢情我们这些年都亏待你们了?现在是翅膀硬了跟我算账呢?我的那个老天爷啊,这是啥孙女,分明是个讨债的孽障啊!”萧李氏哪儿被人这么当面打过脸,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萧河忍不住冲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在萧李氏面前:“娘,你,你别这么说,秀儿要出门子了,周家拿来那么多聘礼,你和爹就多给秀儿点嫁妆,我回头多干活把地伺候好,挣钱给爹娘!”
萧秀儿和张氏等人震惊的看向萧河,没想到一向老实到不行的萧河会说出这番话来。
萧李氏听到萧河的话,也十分震惊,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已是把老实人逼到了极点,反倒觉得萧河这是帮着媳妇闺女来逼自已拿聘礼银子呢。
萧李氏气的一巴掌拍到萧河身上,不解气又狠狠打了几下,哭着嚎道:“我的天爷啊,我这是做的啥孽啊,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养活大了,翅膀硬了,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恨不得我立刻就死了。老二,你丧良心啊,我十月怀胎,受了多少苦,把你拉巴大了,为了你的腿伤,我把我的嫁妆都卖了,才保住了你的命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给你瞧病,让你当时死了也就省心了!乡里乡亲都过来看看,老二你个不孝的,伙着你媳妇你闺女,要逼死老娘,看看大家伙一人一口唾沫,能不能把你淹死啊!”
萧李氏哭着嚎着就要往外冲,萧河忙抱住自已老娘,哀求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不是啥?二哥,你说说你们办的这叫啥事,大晚上的把娘气成这个样子,传出去你们还怎么做人?秀儿还怎么出嫁?”萧湖皱着眉头上前拉着萧李氏,瞪着萧河板着脸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