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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满宝却道:“他们家不缺肉吃,就缺菜吃。”

    老周头不信,“肉都不缺,还能缺菜?”

    但满宝就是拎着一篮子野菜给在白家歇脚的车夫送去,她欢快的和她爹道:“一会儿先生要检查我的功课,我要晚一些回家。”

    老周头也站在门口和她挥手,“好,你要是回来晚了,爹让你大嫂留肉给你吃。”

    看着满宝跑远了,老周头这才开心的转回屋,钱氏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放心了吧?满宝没有因为你不是她爹就跟我们疏远。”

    老周头就红着脸道:“胡说,谁说我在担心这个了,我明明是在关心闺女。”

    钱氏哼了一句没说话。

    满宝将篮子交给车夫让他拿回去给杨县令,这才背着手站在白家大门前思索起来,她是要直接去找先生呢,还是先去找白善,约上他一起去见庄先生呢?

    满宝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师姐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师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于是先去敲了白善家的门。

    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听了许久训斥的白善听见下人小声的走进来汇报,“老夫人,满小姐来了,说是来邀少爷一块儿过去庄先生那儿听课。”

    刘老夫人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孙子,哼了一声后放下茶杯,“待你回来了我再罚你,现在先和满宝过去听课吧。”

    白善立即爬起来,因为脚麻还踉跄了一下,他弯腰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

    一出了院子,他的腿脚也活动开了,干脆撒腿就跑。

    满宝在花园那边等他,正低头看他的姜地呢,见他跑来便招手道:“快来看,你的姜长得好好呀。”

    白善跑过去看,发现还真是,“现在是家里的下人在料理了,去年入冬的时候都是他们收的。”

    满宝见他膝盖上有点儿脏,就问道:“你被罚跪了?”

    白善这才伸手揉了揉膝盖,叹气道:“估计晚上回来还要继续被罚呢。”

    可惜都不用晚上回去,他们刚到隔壁白二郎家,庄先生就让他们跪下了。

    庄先生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根戒尺,走到三人跟前问,“都和家里打过招呼了?”

    三人愣愣的点头。

    庄先生问:“被罚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满宝摇头。

    庄先生就先看向满宝,然后走到她跟前,严肃着一张脸道:“那把手伸出来,先从你开始。”

    满宝握着拳头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要打多少下呀?”

    庄先生用戒尺点了点满宝的小拳头,让她伸开,面无表情的道:“本来应该是打二十下的,但你是他们的师姐,不仅不能归束师弟们,反而还带头胡闹,所以我要多罚你六下,就打二十六下。”

    满宝瞪大了眼睛,她从小最大,被打得最多的一次是五下呀。

    满宝小手都颤抖起来了。

    庄先生一戒尺下去,满宝下意识的一缩,庄先生一下打空,更恼火了,喝道:“给我伸出来。”

    满宝战战兢兢的伸出去。

    庄先生打得特别的匀称,一边手就打十三下,让两边的手一样红,一样肿起来后才气喘吁吁的看向一旁跪着的白善,“你把手也伸出来。”

    第899章

    错哪儿了

    白善战战兢兢的伸出自己的手,庄先生对他同样没有好脸色,“你素有成算,又进府学学了一年,我以为你比你师姐和师弟都要懂事些,都想着再等两年你就可以去京城试一试了,可现在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所以,你也要多罚六下。”

    对白善,庄先生更加用力,打到白二郎跟前时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干脆招手把门口的大吉给叫进来,道:“你来,打他二十五下。”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先生,我为何也多了五下?”

    庄先生就瞪着他道:“因为你年纪最长,光长年纪却不长心眼,这多出来的五下就是教训。”

    大吉看了一眼他家少爷和满小姐的手心,暗暗度量了一下那个力度,便尽量以差不多的力道打下去。

    白二郎嗷嗷叫起来,嚷道:“先生,先生,大吉力气大,我也打二十五下不公平呀。”

    庄先生:“打!”

    庄先生铁面无情的看着三人都被抽了一顿,双手都红肿起来,这才坐到书桌后问,“说吧,知道为什么被罚了吗?”

    满宝低着脑袋道:“我们不该不遵守诺言,五天后也未曾回来。”

    白善:“我们不应该害怕被罚就躲在县城里不回来,让先生和家里人一直忧心,此乃胆怯。”

    白二郎小声道:“不应该不想写课业就跑出去。”

    庄先生就拍着桌子问,“还有呢?”

    白二郎满脸迷茫的看向白善,白善则和满宝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低垂着头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不应该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还隐瞒长辈们。”

    庄先生这才沉沉的看着他们,半响才道:“你们什么都明白,偏不肯说,怕什么?”

    三人一起低下头。

    “怕被罚,所以就任由错误立在那儿不管不顾,由着它越滚越大?”庄先生拍着桌子道:“你们知不知道家中有人会担忧?知不知道人年纪大了忧心太过会睡不着,会生病?你们的孝道呢?为师教你们的坦诚呢?”

    三人羞愧的埋下脑袋。

    庄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们这半月把正在学的课本看到哪一页了?”

    白二郎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满宝也怯怯起来,小心的看了一眼白善,白善便咽了咽口水道:“回先生,这半月我们没看书。”

    “很好,那从今日开始你们就给我站在院子里背书去,什么时候把课本余下的书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进屋上课。”

    三人张大了嘴巴。

    这惩罚听着似乎不太重,但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惩罚的痛苦之处,他们在院子里可以走动,但不能坐下,不能蹲下,更不能有其他不端正的姿态。

    只能端着书站着背,走着背,从辰时开始,午时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吃饭,没有午休,然后继续,一直到天黑下来。

    只两天,满宝和白善便想哭了,而白二郎已经哭了,他们从来没想过站着读书原来这么痛苦。

    尤其是白二郎,以前他读书,他会先预习一遍,将不会的字标出来,先生教了释意后,他会读了,这才去背诵。

    理解了意思再背要容易很多,可这会儿后面的课本先生还没教呢,课本读下来都觉得拗口,两遍下来他就想睡觉了。

    脑子昏沉,手脚累,春天带着湿气的风再一吹,他就觉得又困又累又哭,然后天还没黑他就捧着书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白善和满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觉得手脚在打抖,但他们悄悄的看了一眼捧着书坐在书房窗边看书的先生,没敢蹲下,更不敢坐下。

    俩人只能悄声安慰白二郎,“要不我给你讲一讲释义?我学过了的。”

    白善则道:“一会儿我教你怎么背得最快速。”

    俩人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先生,见先生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是默认的。

    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就拿过白二郎的课本过了一遍文章,俩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起他来,还能互相查漏补缺。

    白二郎一边抹眼泪一边记,但还是觉得好痛苦,“可我总记不住,我觉得我得坐下来背才行。”

    白善和满宝就示意他去看先生,然后道:“你去吧,我们在后面给你鼓劲儿。”

    白二郎要是有那个胆子他就不是白二郎了,他低着脑袋没敢去。

    俩人就哼哼问道:“你还听不听了?”

    白二郎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听了,不然他自己背更困难,他可是知道的,别看满宝和白善的书都比他的厚,但他们两个聪明呀,记性还好,两天下来他们已经背了三篇课文了,而他连一篇都没完全记住,当下记住了,睡一觉起来又忘了。

    先生可是要最后一口气检查的,谁知道他会抽到哪篇课文呢?

    白二郎抹干净眼泪,听着俩人给他讲解,他捧着书,拿了细笔小心的在上面做些笔记,这才继续磕磕巴巴的继续背起来。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庄先生觉得再背下去要伤眼睛时才挥手让他们回家去。

    白二郎立即颤着腿往外走,根本不去正院,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扑到床上去伤心的哭,明天还有一天,后天还有一天,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天呢……

    满宝和白善也颤着腿往外走,白善家近,他问满宝,“要不我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你回家?”

    满宝:“……就那么点儿路,你套马车的功夫我都走回去了。”

    “站了五个时辰呢,你不累啊?”

    满宝累得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想了想后道:“我给你写个药方吧,泡脚的,可以缓解一下,一会儿你记得抄一份叫人给白二送去,我懒得走了。”

    满宝翻了翻自己的书,没看到纸,干脆道:“算了,你念药方你直接用脑子记吧,我实在累得不想动弹了。”

    满宝念了一串的药名和用量,确认白善记下后就挥挥手走了。

    周四郎刚好要过来接她,见她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就走到她跟前半蹲下道:“上来吧,四哥背你回去。”

    满宝就扑到他的背上,“四哥你真好。”

    “以前也没少背你,那会儿你怎么不念我好?”周四郎看了一眼她的手,问道:“还痛不痛啊?”

    “痛啊。”

    周四郎道:“庄先生也太狠了,怎么打得这么厉害,今天你们还被罚站吗?”

    第900章

    暗潮

    满宝趴在他的背上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这次先生气狠了。”

    周四郎把满宝背回家,净了手,吃了饭后就给小手上药膏,这是以前她自己试做的药膏,因为是练习之作,纪大夫嫌弃不够好,所以给满宝拿回家了。

    只是她也一直没有用的机会,这会儿好了,她开了一罐子分成三份还有多余的。

    刚把药抹上,白家的下人就拿了一包药过来,“少爷让小的送来的,说是泡脚的药材,家中库房有许多,就给满小姐送些过来。”

    钱氏接了,问过满宝后就给她熬上泡脚。

    虽然一天站五个时辰很累,但站得久了,脚力也就练出来了,痛苦了七八天后三人渐入佳境,每天都缩着脖子或敞着脖子在院子里哇哇的背书。

    庄先生就坐在窗前边听边看自己的书,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七里村这里是岁月静好,外面却是暗潮涌动,不仅发起人杨县令和唐县令,就是益州王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氛。

    京城有消息传来,皇帝打算派出御史巡视剑南,尤其是益州一带,因为今年朝廷免税时限就到了,皇帝想知道益州的灾民是否已经安定下来。

    当然,现在朝廷还在商议中,并没有定下。

    但以益州王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十有八九要成。

    朝中局势波诡不定,一日不同一日,谁也不知道后脚会发生什么事,益州王并不想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此时的益州王并不知道,京中已经有一批人马悄悄的往益州来了,而此时皇帝正反复翻看着呈上来的那些账册、名册和信件契书。账册又分为两份,一份是原始的,一份则是整理过的。

    皇帝看了半响,重新合上,问道:“昨日忘了问唐卿,这账册是谁整理的,我看字迹虽还稚嫩,却已有了些风骨,嗯,三个人,一人差些,这俩人却甚佳,小唐爱卿在益州城也招揽了不少的能人呀。”

    老唐大人哪儿知道这账册是谁整理的?

    他想了想后道:“册子是罗江县县令送来的,应该是杨县令麾下的人。”

    “哦?是长博呀。”提起罗江县皇帝便想起了三个孩子,但他觉得杨和书不会那么不靠谱,把三个孩子给拉下水,因此笑道:“他们字写得不错,这账册也整理得好,让人一目了然,是可塑之才。”

    皇帝也只提了一句,转而问道:“给白启写信的人找到了吗?”

    老唐大人摇头,“十二年前的人,恐怕很难找得出来。”

    皇帝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能记下这么多机密事情的人必是老五身边很亲近信任之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难找出来。”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朕要知道,现在老五做到了哪一步,还是已经……收手了。”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应下,顿了顿后问道:“陛下,若王爷见多年事不成收手了,您会如何处置?”

    皇帝不悦的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面不改色的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是华阳县县令呈上来的。”

    老唐大人躬身递上。

    皇帝接过,展开看,便见上面全是人名,后面则是各人的职位,列在第一位的就是白启。

    “陛下,十二年前,已知因此事殒身的人共有五十八人,其中有二十六人有名有姓,其余人却是只有首级,查无名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因此事而死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老唐大人撩起袍子跪下道:“请陛下还这些人清白,昭示朗朗乾坤。”

    皇帝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名单,半响后道:“唐卿进了御史台,脾气却还跟在刑部时一样啊。”

    老唐大人低下头。

    皇帝将名单摊开,仔细的折起来夹在那些名册之中后道:“朕知道了,白启、何子云、周银等人皆是忠义之士。朕不会忘了他们的。”

    皇帝顿了顿后问,“唐卿觉得派往剑南巡视的御史该定谁?”

    老唐大人想了想后道:“陛下,巡视之人也不一定就要御史,四年前益州水患,魏大人不是去过一次了吗?不如这次还派他去,一来他见过受灾的益州,知道前后差别;二来,白启之案,认真算起来还是魏大人先发现的,他素有急智,又稳重干练,他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你可知今日一早他给朕推荐的人是谁?”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道:“臣不知。”

    “是你啊,哈哈哈哈……”皇帝哈哈大笑道:“他说你素来细心,乃破案神手,你儿子又在益州城做了三年的县令,你去,正好来个里应外合。”

    “陛下,正是因为臣子在华阳任县令,臣才更要避嫌,不然朝中臣工将来有样学样……”

    皇帝沉吟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让魏卿去吧,正好,让他走陇州下去,找一找白启的后人,此案,总要有个引子才好。”

    老唐大人低头应是,嘴角微微上翘。

    一君一臣并不知道桌子上的那堆证据就有白启后人的功劳在,但魏知知道呀,他一直和刘老夫人通着信呢。

    当时三个孩子刚把东西找到跑去找杨县令的时候刘老夫人就让人给魏知送了一封信,所以魏知知道周银遗落在山里的证据找到了。

    在这堆证据还没送进京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刘老夫人那里知道,里面有益州王养兵和私开铁矿的证据,但更具体的刘老夫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大吉也只让人传回来这么一句话而已。

    怕被罚的白善和满宝齐齐装起了乌龟,根本不回家,也不写信,刘老夫人也不想往外透露太多,所以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着。

    第二天魏大人便在早朝上正式被任命,皇帝还找他谈了一下话,“朕已经派人往益州去了,但朕还要你替朕去看一看,益州王此时还有没有反心,若有,你将白启的后人送进京来,朕有用。”

    魏大人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罗江县县令或许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孩子所以没有说,其实这些证据便是他们的后人从山里找出来的。”

    第901章

    引子

    唐县令和杨县令都没告诉老唐大人白善和满宝的事,但告诉过老唐大人,魏知自益州水患后就一直在查益州王。

    老唐大人和皇帝也都知道,因为犍尾堰决堤一事,魏知一直觉得益州王要负主责,朝廷给他的处罚太轻,所以他盯着益州王皇帝和老唐大人一点儿也不惊讶。

    但皇帝吃惊于他竟然这么早就和白启的后人联系上了?

    那他查到了多少东西?

    魏知倒不隐瞒,将他当初偶尔查到白家,以及这四年来和白家的联系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白了,魏知根本就没想到益州王是想造反,他就是想查到十二年前益州王杀害白启的证据,以及拿到十二年前益州王贪墨犍尾堰的证据。

    和杨唐两家不同,魏知出身寒门,他可不觉得益州王贪墨这么多款项只罚没一些封地就可以了,他四年前之所以默认皇帝的处罚方式是因为他拿不到主要证据,不能定死益州水患是因益州王起,不然,剑南道几十万人,他不信磕不死益州王。

    他实在没想到,益州王做的事比他想的可大多了,这也是他默许与唐家结盟的原因所在。

    皇帝等他叙述完便问,“白启之子叫什么?”

    “叫白善。”

    皇帝恍然大悟,毕竟他刚刚才想起那三个有趣的孩子,“那个叫周满的孩子……”

    魏知怔了一下,他刚才可没有提过周满的名字,但他还是顿了一下后道:“是周银的遗孤,不过据说那孩子从小被她大伯收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皇帝就想起当初在观里她说的那番关于益州王的话,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是天生的冤家,还不知道真相时,她就先讨厌益州王了。

    皇帝便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魏卿去了益州城后便宜行事吧,最好将他们送进京来。”

    皇帝若有所指的道:“太后千秋,身体多不如以前,要是没有实证,朕总不好让太后太过忧心。”

    这哪里是需要实证,是需要一个把案子捅出来的引子吧?

    魏知想到白启和周银都只有这一个孩子在世,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帝便皱了皱眉,问道:“魏卿怎么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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