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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满宝巴巴的看着他。

    郭县令没理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人,起身后将郑公子写的字都收了,然后转身出去。

    满宝想了想,和郑公子道:“你不要激动哈,稳定情绪好好休息,我去送一送郭县令。”

    满宝去追郭县令。

    郭县令将稿纸卷了卷塞进袖子里,正在院子里停住脚步等周满,她一上来,不等她开口,他便问道:“郑公子的伤能治好吧?”

    满宝顿了顿后道:“有可能。”

    “几成几率呢?”

    七八成吧,满宝道:“五六成。”

    郭县令就怀疑的看着她,“你这概率是正确的,还是往下压了压的?”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你说呢?”

    她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郭县令想了想,决定信她,于是叹息道:“希望周太医能把他治好吧。”

    “这是为何?”

    “因为他可算是国家栋梁。”

    魏知也觉得他将来可以做国家栋梁,和皇帝道:“此事该严惩。”

    皇帝此时却乐得看戏,有些不太想动弹,他道:“世家之间的争斗,朕插手进去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不如且让他们斗去。”

    魏知看不得他这样幸灾乐祸,忍不住怼道:“陛下,天下皆为臣民,什么世家寒门庶族的,他们都是您的子民,不论因何而相斗,您都该阻止,都该依法治理,岂能放任不管?”

    皇帝心中冷哼,他家里闹笑话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悄悄看得热闹吗?

    那时候怎么就不念着自己是臣民了?

    不过为了皇帝的威严,皇帝还是严肃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魏知的话,然后问道:“爱卿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魏知想了想,此事敏感,皇帝还真不太好插手,不过他可以最后来宣判一下,于是提议道:“陛下不如让殷大人和刑部大理寺同理此案,将此事涉及之人都找出来,还郑二郎一个公道。”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郑二郎要比郑家家主和郑大郎好用,于是点头道:“好。”

    白善则利用职务之便查了一下郑家在岐山新买的地,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倒是河间郡王买下的地,转了两道手后竟然到了户部手中。

    白善觉得惊奇不已,于是去给门下省送审核的文件时就拐去了户部,晃悠了一圈就和户部左侍郎搭上了话。

    左侍郎听起白善说起此事,便道:“京城和雍州一带可用来做职田的田地越发的少了,所以李尚书就出面在岐山那里买了一块地,开出来后再转给户部,将来新晋的官员要是需要分职田,可能就要分到岐州一带了。”

    第2583章

    郑族长

    白善很稀奇,“户部要买地,为何要通过河间郡王,自己去买不是更方便吗?”

    左侍郎就微微一笑道:“因为李尚书出面地会更便宜。”

    就是这么操蛋,但有什么办法呢?

    白善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关系好,左侍郎自然乐得卖他一些消息,但更多的也没有了。

    但这也足够白善震惊了,原来李尚书和郑家的恩怨早就存在,且是因为争地而起的;

    原来李尚书在岐州买的地不是给自个的,而是给户部的,四舍五入是为了皇帝买的,所以其实有仇的不是李尚书和郑家,而是皇帝和郑家。

    白善一脸目瞪口呆的回到中书省,当值的人刚从皇帝书房里回来,看见他便道:“白大人,下午轮到你和方大人去书房了。”

    白善回神,应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折子上午已经都分好了,下午只听陛下吩咐。”

    一般这种情况事情都不是很多,白善应下。

    他和方大人到书房的时候,满宝正等在侧殿里,或许是等得无聊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但白善看了一下她起伏的速度,很肯定她睡着了,虽然是浅眠,但也是睡着。

    白善脚步微顿,看向方大人。

    方大人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权衡了一下后便抬头冲白善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打算在殿外看一看风景。

    白善连忙笑着与他行礼道谢。

    白善上前看了看她,见正殿那边进去禀报的内侍还没出来,便知道里面是在谈机密事,恐怕暂时不会叫到他们,于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满宝一戳就醒,睁开眼睛,眼中只迷茫了一下便清明起来。

    看到白善,她立即坐直,问道:“你怎么来了?下午你当值?”

    白善颔首,问道:“你又怎么来了?”

    “哦,说是郑家的大家长来了,陛下要问郑公子的病情,萧院正去太医署忙着去了,因此我代来回话。”

    主要是萧院正觉得跟这些世家大族大叫道太麻烦,说得太深奥他们听不懂,说得通俗易懂他们又质疑他的医术,认为他判断失误之类的,偶尔他们言语间还夹杂着对太医署的攻击,一副看不起他们医匠的模样。

    萧院正觉得他看见他们就肝疼,于是不太乐意见他们,就特意把周满找来,让她来代为回话。

    白善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你来很久了?”

    满宝看了一眼沙漏后摇头,“也才来不久。”

    但到现在都没叫她进去,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

    里面的气氛有些凝滞。

    郑族长带着长子坐在一旁,对面坐着的是河间郡王,魏知等说和的大臣则分开坐在两边。

    不过郑家这边坐的人多一点儿,倒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而是劝解起来时好劝一点儿。

    坐在一起看着就好像他们是一伙儿的一样。

    郑家显然对皇帝的处理意见不是很满意,因此正不满的垂眸坐着,并不说话。

    皇帝其实心内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但被魏知和老唐大人瞥了一眼,他便没表露出来,而是和郑族长叹气道:“朕知道伯明现在最忧虑的还是二郎的伤情,这样,太医就在外面,不如招她进来问问情况?”

    伯明是郑族长的字,皇帝和这些族长都不陌生,大家偶尔也要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的。

    郑伯明沉思片刻,也颔首点头。

    他来了以后还没见过次子呢,只听说他因为伤到了脑袋说不出话来,却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满宝正和白善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善和她咬耳朵,告诉她道:“原来河间郡王和郑家这两年就关系不睦,是因为在岐州争地,但岐州那块地河间郡王买了不是自用,而是替户部买的,要做职田用……”

    话才说完,他们就看到窗户那里走过一个内侍,俩人立即坐直来,一个内侍进来,笑着和满宝道:“周大人,陛下召见。”

    满宝严肃的颔首,起身和他去了大殿。

    等她进去,内侍这才转身回来找白善和方大人,领着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进去,将他们安排在起居郎的一侧。

    起居郎看见熟悉的小伙伴,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扬起了笑脸,抬起头来冲俩人笑了笑,然后继续跪坐在看向前面的人。

    白善和方大人在他们熟悉的位置上坐下,从一旁的篮子里取出笔墨纸砚,一抬头,满宝刚行礼结束站在一旁,皇帝和郑族长介绍周满,“这一位便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她也是崇文馆编撰。”

    郑族长点了点头,看向周满问道:“周太医,不知我儿如今情况如何?”

    满宝道:“如今伤势已不危及性命。”

    满宝想起萧院正的嘱托,知道这些人很麻烦,所以一定要一开始就说得详细严重,以免他们过后找麻烦。

    何况,郑斐一开始的情况的确很严重,要不是她,他肯定会死的。

    别的病人,满宝不太敢说这这个话的,但对吃了她半管药剂的郑斐,她是可以拍着胸脯说下这话的。

    满宝就给他详细讲解了郑斐颅脑损伤的程度以及治疗的过程,并且大言不惭的告诉对方,“幸亏送医及时,且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处理得好,不然郑族长是见不到郑公子了。”

    龙椅上的皇帝几度想要打断周满,让她长话短说,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吓唬人,你没看见人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看向河间郡王的目光都要喷火了吗?

    但在瞥见郑族长也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子之后,皇帝便安稳的坐着了,不太想打断周满。

    算了,反正这些也是实情,她要说就说吧。

    一边这么想,一边控制不住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郑族长。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当年是谁在荥阳嘲笑他两个儿子祸起萧墙的?

    哼,他自个的儿子也就那样了,比他儿子还不如呢,至少他的大郎和三郎不会动手想要害兄弟性命。

    郑族长脸色沉凝,抬手和周满抱了一下拳头,“多谢太医院出手相救了。”

    说完就面向皇帝道:“求陛下为我儿做主,严惩凶手。”

    第2584章

    出手

    皇帝笑了笑后道:“伯明放心,涉及械斗的双方人员朕都叫万年县县令拿下了,此次必定严惩不贷。”

    但只是这个结果郑族长显然不满意,他看向对面的河间郡王,沉声问道:“李尚书呢?”

    皇帝脸色稍淡,浅笑道:“该是他的责任自然不可推卸,因此朕让京兆府和刑部大理寺同理此案,伯明不如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正好给二郎治伤,过不了几日说不定就查得水落石出了。”

    他道:“到时由三部门共同审理,唐卿和魏卿在侧,你放心,必定无人敢徇私。”

    郑族长却绷紧了脸,他听出了警告之意。

    详查下去,李贡的确讨不到好,但同样的,他们郑家也必定没好处。

    郑族长在沉思,不过却没有当下做决定,而是打算看过次子后再做打算,若是人还好,他便退一步又如何?

    不然……

    郑族长五内俱焚,心中如同火烧,看了眼身后坐着的长子,默默地起身行礼道:“那某就等陛下的调查了。”

    皇帝笑着应下。

    郑族长提出要去看一看儿子,皇帝立即和太子道:“太子,你领郑族长去见一见郑公子吧。”

    郑族长就看了一眼周满,“陛下,不如请周太医同路,臣正好与她问一问二郎的情况。”

    皇帝拒绝了,因为他也想知道郑斐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笑道:“此时太医院便有太医在东宫值守,伯明才见到儿子,必定有许多的话要说,她一个外人杵在那里像什么话?”

    郑族长惊讶的看了周满一眼,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看重她,竟然会在此时拒绝他。

    郑族长沉吟片刻,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举手行礼后退下。

    太子也行礼退下,领着他们去见郑公子。

    他面无表情,其实来的要不是郑伯明,他才懒得带路呢。

    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郑望,对这件事,他恐怕是郑家里最了解的人了,毕竟他从事发开始便全程参与了此事。

    兄弟二人目光流转,只是谁都没说话,默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东宫。

    而书房里,皇帝等郑家人都走了以后才问周满,“郑公子的失语症如何了?”

    满宝道:“他不肯人前说话,所以臣也不能判断如何了。”

    皇帝问:“他的伤势呢?”

    满宝想了想后道:“在好转,只是还不明显,陛下,这是大脑的损伤,便是消耗淤血也得三两月的时间,长的,半年,甚至一年也是有的。”

    魏知问,“入秋他可能参加进士考?”

    皇帝立即坐直了身体,“对,他是否能参加进士考?”

    满宝眨眨眼,很想问皇帝,那你是希望他参加,还是不希望他参加?

    但想起萧院正一再的叮嘱,她压下了这句话,想了想后道:“臣看这段时间他写字交流并无不适,但因为伤到的是大脑,因此未曾让他看过书籍。”

    她道:“若是他能看得进去书,也能写下东西,对以前的记忆也没有损伤,那就可以参加。”

    “朕听说他一开始手脚失律,手或重或轻不能控制?”

    “是,但这是一开始的,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他写字时除了偶尔控制不住力道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满宝顿了顿后道:“其实不管是失语还是力气失控,都是可以通过锻炼康复的,首先要脸皮够厚。”

    可惜郑公子还是太年轻了,脸皮太薄,不肯当着人前做,他们太医院能做的指导也有限,不然恢复的速度肯定会更快的。

    皇帝想了想,和魏知道:“朕记得魏玉和郑公子曾为同窗,让他去劝说一番,当务之急是恢复为要。”

    满宝一听便知道皇帝是想郑斐参加进士考的,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她也没问出声。

    魏知同意了下来。

    皇帝敲了敲桌子,思考片刻,觉得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郑家是不会拿长子出来冒险的。

    此事算是很大的丑闻,皇帝可不觉得郑氏会让外人看他们的笑话,所以……

    他身子微直,看向老唐大人,“有人弹劾岐州刺史收受贿赂贱卖土地,你派人去岐州查一查。”

    老唐大人应下,看了皇帝一眼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帝的野心却不止于此,沉吟片刻后道:“雍州这边也该自查一二……”

    底下的大臣们悄悄的相视一眼,便知道最近要不安宁了,连记录的起居郎笔尖都顿了一下。

    信息有限的白善和方大人对视一眼,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却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能沉默以对。

    殿中的气氛沉凝了一会儿,皇帝突然和周满笑道:“周卿,朕听闻这段时日一直是你在给郑斐扎针?”

    满宝应了一声“是。”

    “那郑斐出宫之后还得你继续去治,朕看也不用太医院特地委派你,就让郑家去请吧。”他笑道:“郑家豪富,用药拿诊金时不必太过客气。”

    满宝眼睛微亮,她可是给郑斐花了不少积分呢。

    皇帝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便挥手道:“行了,你去东宫看一看郑公子吧,若郑族长还有疑问,你一并给他解答了。朕的太子可不懂医理,他在那里用处也不大,你把他叫来,朕有话与他说。”

    满宝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郑族长正抱着他儿子的手哭呢,太子和郑颂则站在屋外,屋里,郑望正在劝解郑族长,“大哥,太医说了,二郎不可过于劳神。”

    郑族长这才抹了抹眼泪,问郑斐,“你如今感觉如何?”

    郑斐伸手就要拿笔写,却被郑族长一把按住,他盯着郑斐的脸看,“我要你说出来。”

    郑斐抿了抿嘴,半天才张口,结结巴巴的道:“还……好很……”

    郑斐又抑郁了,不肯再开口,不管郑族长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再往外吐一个字。

    郑族长只能叹息,然后抬头看向脑袋上都是毛茬的儿子,因为是剃了光头,所以左边凹陷下去的那一块才那样明显。

    此时伤口裸露着,据说是为了好得更快速一些,怕捂着伤口。

    郑族长心中又怒又悲,忍了忍才忍下心口的气,他和郑斐道:“你放心,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打伤你的人。”

    郑斐却皱了皱眉,提笔写道:“父亲,械斗是因为,此事是因两庄旧怨而起,与其争锋相对,冤冤相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何况,混乱之中根本控制不住,何必过于执着恩仇?”

    第2585章

    放过

    郑族长皱眉,“你是说放过他们?二郎,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儿就死了?”

    郑斐当然知道,但他并不厌恨那些人,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他更想知道,这个案子之中是不是真如郭县令猜测的那样有别的推手在,以及,这个恩怨要怎么解开。

    郑斐沾了沾墨,继续写到:“父亲,此事是因争水而起,处理不好会成世仇,虽然此不是荥阳,但不能因为这个不是家乡便放任恩仇形成,已经死了七个人,难道还要死更多人,将来世代都要成仇吗?”

    在他看来,此事最大的不是他们郑氏和李贡一家的恩怨争端。

    因为他没死,而且就算他死了,只要利益存在,两家以后总还会化解恩怨。

    反倒是两个庄子之间的佃户和长工,他们会因此事世代仇恨,彼此相争,以后只要他们还生活在万年县这一片土地上,恩仇就会继续下去。

    郑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父亲,希望他给出态度。

    郑族长皱了皱眉,“万年县的县令自会处理,此事用不着我们费心。”一群庶民而已,哪里用得着他们去费心呢?

    看出了父亲的态度,郑斐的脸色便有些淡,他有些不太想交流下去,但目光在他身后一扫,还是写道:“五叔呢?”

    郑族长看着这三个字半晌才道:“你五叔上山去了,说是要和道远大师一起游历去,出门已有三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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