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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莲花接着道:“而且我瞧上话本之后,字都识多了好多,我和同窗们上头若是有瞧不懂的字,都互相学,若大家都不会,便记下来找先生请教的,那会儿先生也夸赞我们了呀。”

    那时候他们识字还不多,偏偏话本子上头有画也有一些字,起初他们很多字都看不懂,等放了学便排着队去请教先生,都成了那时的奇观了。

    皇帝讶然,这么说的确也有好处,不由点了点头。

    莲花顿时眉开眼笑地说:“若不是瞧话本子,我也跟二哥哥一般,很多字都看不懂呢。”

    她二哥哥在读书上才真的很不行,连话本子这么好看的瞧着都眼花头晕,十分不爱瞧。

    那一次之后,她记着二哥哥帮她的话,曾经也偷摸拿话本子给她二哥哥看过,可二哥哥看了一眼就不行了,说上头带字,他看着头疼,遂作罢。

    皇帝了然,原来她哥于读书上也不行,看来她爹娘不知有多头疼,一个调皮捣蛋的她都够头疼的了,若她的其他几个哥哥都是这样,家里不得日日闹翻天。

    莲花讲得畅快了,她就爱与万岁爷说话,无论说什么,万岁爷都听得很认真。

    讲了这么久,她口有些干,于是给万岁爷倒了一杯茶,让万岁爷喝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咕咚咕咚”往下喝。

    一口气将一杯蜜水喝完,她舒服的叹出声来,最后擦擦嘴,铿锵有力地总结道:“所以说嘛,瞧话本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呢,若天下的娃娃们都用有趣又好懂的话本子启蒙习字,那谁不爱读书呢!”

    皇帝摇头失笑,这空无一物的话本经过她嘴里竟成了好事,那圣贤之书又当何论?

    他心下无奈,由着她吧,端起茶盏正要喝时,却顿住了,一道灵光划过脑海。

    他急忙抓着莲花问道:“囡囡,你方才说什么?”

    第438章

    普及天下

    “嗯?”莲花正要再倒点蜜水呢,方才喝着舒爽,闻言一愣,万岁爷没听啊,那她再说一遍:“瞧话本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不是这句。”

    “啊?”不是这句是哪句,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皇帝声音带了丝急切:“后头那句!”他就快抓住那道灵感了。

    莲花不明白怎么了,顺着道:“若都用有趣又好懂的话本子启蒙习字,那谁不爱读书呢,这句吗?”

    “好,就是它!”皇帝双眼发亮,抱着莲花连亲好几口,只唤她是个小机灵鬼,惹得莲花咯咯直笑。

    他忍不住起身走来走去,心中有个想法破土而出。

    现在的启蒙书,相对四五岁的孩童的确晦涩难懂,可如果按他小妃嫔的想法来呢?

    将启蒙书编成简单易懂人人可学的话本,那识字的门槛便大大降低,教书的门槛也极大降低,孩童读书的兴趣也将提高,便是不识字的大人也学得,往后这天下是不是能有更多人读书识字?

    先从此入手,再徐徐图之,几十年后,读书习字或不再是少数人能做的事。

    一想到这点,皇帝心头火热。

    从先帝时期,他还是太子之时,便能感到世家门阀过大的威胁,他父皇时期的朝政,不就被以薛家为首的门阀给把持了?

    便是他登基十年,图谋已久,薛家这颗毒瘤还在,其他世家也都还在,动不得根本。

    他也想过慢慢变之,只是自古寒门难出贵子,他想任用人才,却发现大多有才之人都出自士族大家。

    便是有科举一途也是不够的,只因参加科举士子大多依旧出自世家大族,这追根究底在于寒门没有那个能力读书习字。

    士族大家之间姻亲相连,彼此抱团,朝中任用之人多出自士族大家,如此恶性循环,寒门愈加难出贵子,而士族大家却是越来越壮大,壮大到影响皇权的地步。

    以史为鉴,历朝历代有多少皇权是被世家门阀所架空,他父皇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虽有能力能平衡朝政,却难保将来的子孙有平衡不了的那一天。

    现下虽还算安定,却也需居安思危。

    若从他起,将读书习字变得简单容易,普及天下,慢慢图谋,世家门阀的局是否可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想法还很稚嫩,单凭简单易读的话本只降低了启蒙的门槛罢了,还不能解决很多问题,只是这一步很关键,有了第一步,那便有第二步以及后头的无数步。

    他得想想,怎么一步一步潜移默化去影响天下,用个十年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也在所不惜。

    皇帝眼中闪着精光,越想越是振奋,在偏殿里来回踱步,要理清心中的想法。

    莲花有些好玩地看着皇帝,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觉得万岁爷这模样很新鲜。

    她说完那句话后万岁爷就边亲边夸她,让她很高兴,万岁爷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那读话本子不是坏事,以后她要讲给娘亲听。

    现下万岁爷好像想通了什么一般站起来就走来走去的。

    看着看着,她觉得很好看,还是第一次瞧见万岁爷这样呢,心想万岁爷往日里处置朝政便是这样的吧,很认真,还真是好看呢。

    她忍不住侧头托腮,瞧着眼前的人,瞧着瞧着就瞧迷了眼,万岁爷认真的模样好看得紧,比她大哥哥还要好看。

    她隐约觉得万岁爷许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去打扰,也并不想去打扰,只静静看着,看的心满意足,左手托腮累了,便换右手撑着脑袋。

    看着看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沉了起来……

    等皇帝梳理好心中想法之时,一回神,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小妃嫔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心中的激荡慢慢冷却下来,不由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脸蛋和身子,没有发冷,才放下心来。

    他暖暖一笑,真是委屈他的小妃嫔。

    他将人搂抱起,准备抱去安寝。

    不曾想刚走几步,他的人就睁开了眼睛,软软问道:“万岁爷,您好了?”

    “嗯,吵醒你了?”皇帝温声应道,朝床走去。

    莲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双手去搂皇帝脖子稍稍醒了醒神,摇了摇头:“没有呢,是我想起了别的事,自己醒的。”

    “嗯?什么事?”皇帝赶忙将她调了个姿势,省得掉下来。

    莲花不大好意思说了,等皇帝抱她到床前将她放下时,她还不肯撒手。

    皇帝任由她搂着不放手,知晓她是爱娇了,每次睡醒若他在身边,她都爱搂着他醒神,他也极为喜欢她的依赖。

    过了一会儿,莲花清醒了些,将头埋入皇帝胸口,总算说出是什么事了:“爷,是赔罪的事呢……”

    答应过万岁爷的,方才梦中迷迷糊糊又想了起来,意识挣扎中醒了过来。

    说要赔罪时,万岁爷那么高兴,所以她一直记在了心里,虽然她嘴里说万岁爷是大坏蛋,想耍赖,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心里甜蜜着呢。

    想到万岁爷会高兴,她就很高兴,一直以来都是万岁爷哄着她,她也想哄哄万岁爷。

    两人之间,不能只让一人付出,她心里有数的,所以她也想为万岁爷做些什么。

    皇帝瞬间心头感动得不行,他的小妃嫔一直将他放在心上呢,真是太招人疼了。

    有囡囡如此,他还有何求的?

    他轻唤一声:“囡囡……”

    声音低沉又沙哑,忍不住动情地向她吻去……

    灯火旖旎,夜幕渐深。

    次日清晨,皇帝神清气爽,临走前忽然想起一事。

    昨夜让张庆将那本不堪入目……对他是不堪入目的话本子拿走了,当时是为了找补,考虑到若是他的小妃嫔真吓着了,那便哄她说斥的是别的书,不让她心有负担,也怕他的小妃嫔去看那样的书给学坏了。

    只是后来没用上,他的小妃嫔也早就瞧完了。

    这书怎么处置是个问题,若放回去,他担心人想起昨天他的怒斥来,若不放又怕她记起来要找。

    第439章

    国子监来了闹事的

    左右为难之际,皇帝最后还是决定让张庆带回星辰殿收起来,等他的小妃嫔真要找再说。

    于是苍澜院出现的第一本话本子,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等莲花想起来时,看到万岁爷桌上放的是《群书治要》第一卷,自己那本话本子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自己当时看见万岁爷手里拿的明明是自己那本啊,怎是这本?

    可那会儿殿里,明明就她与万岁爷在,都没碰过桌子,怎会不见了呢?

    她有些好奇万岁爷爱看的书是如何的,便扒拉了两下《群书治要》,看着眼都晕了,大多字她都认识,可放一起就不认识了。

    实在太深奥了,看都看不懂,她感慨万岁爷真是厉害,没事便抱着这样的书研读,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眼中划过一些字眼,莲花恍然大悟,难怪呢,万岁爷原来是从这本书联想到朝政一些事情了,才怒斥的。

    原来如此呢!

    这一打岔,她忘了要找书的事,于是那本书从此之后了无踪迹。

    国子监内。

    国子监的学子,逢初一十五便放假一日,或逢年过节也放假。

    每次到放假这一日,是家在京中的学生最躁动之时,其余学生不是安静待着看书,便是外出散心,或是三三两两找一僻静之地,就一题目轻声议论,偶有辩得急上头者,才有几句大声之言。

    如同现在一般,学生虽很少大声喧哗,却依旧有些吵吵嚷嚷。

    这吵嚷的不包括梁起在内,他正安静的待在一个学堂里读书,为来年春日的会试做准备。

    他以“起”字为名,乃起复之意,承载着祖父的期望,以期通过读书走上仕途之路。

    他的祖父在太宗皇帝之时任官,时运不济,恰逢要右迁之时,曾祖母病重而丧,回乡丁忧三年。

    待守制期满回吏部报到,却被告知无缺可任,只得等,等着等着就被遗忘了,等着等着就等了一辈子,再无起复之时。

    祖父常说平生最大的缺憾,便是不能重新出仕任官,如今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只能指望下头的孝子贤孙了。

    “起儿,放心大胆去读书,祖父在京中有人!”这是祖父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时常以此鼓励他,让他心无杂念专心读书。

    祖父总说能者居之,若哪个孝子贤孙有出息,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人,也要铺平道路,让其仕途之路坦坦荡荡。

    祖父京中有没有人,他不知晓,他是靠自己本事考入的国子监,这还多亏当今圣上,承蒙了皇恩,才有这个资格。

    国子监的学生,从前均从官员贵族子弟中选拔名额,当今圣上登基第四年后便向庶人子弟开放,择优而录,至今已六年有余,他便是借了这个机缘得以考入。

    他听说以前的国子监学生,十分懒散,得过且过,从国子监出去后靠着祖荫也可踏入仕途为官,并不肯努力,斗鸡走狗,为娼妓争风吃醋时常有之。

    不过在当今圣上改了后便不是如此了,风纪焕然一新,不止学生选拔严格,进入国子监后更是要定期进行考核,两次不过者发回原籍,不得再入国子监,故而但凡进到国子监的学生,读书十分刻苦努力。

    他便是其中一员,不过他已经通过了乡试,今后再也不必参与定期的考核,也算在国子监学满了出师了。

    得知他考中了,祖父来信十分高兴,让他今年不必回乡过年,专心在京中读书,为来年会试做准备,于是放了榜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国子监中到现在。

    只是今日,他觉察有些不同寻常,低声的窃窃私语不知何时越来越吵,变成了如今的大声喧哗,十分吵闹。

    窗前走过两个学生,其中一人道:“真是大胆,竟敢来国子监闹事,要他好看的!”

    “是啊,也不看此处是什么地方,一来一开口便要找秦先生。咱们快走,去请贾先生来,让他好看。”

    秦祭酒乃是国子监祭酒,知识渊博,为人和善,最爱指点学生,平日里也授课,喜学生称他为秦先生,而非官名,深受学生爱戴,乃当今圣上钦点的祭酒。

    而贾先生乃国子监监丞,又贾监丞,掌管国子监内风纪,长相极凶,为人十分严厉,秉公执法,不怕权势,不讲情面,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毫无情面可言,学生犯错,均交由他做处置。

    贾监丞人虽姓贾,动起真格来可一点都不假,那副凶脸加上严厉的手段,学生对他又敬又怕,私下戏称他为国子监的镇院煞神。

    据说当初圣上钦点秦先生任国子监祭酒之时,秦先生荐了贾监丞,说若想整肃国子监,贾监丞不可或缺,圣上听进去了,任为了监丞。

    秦先生眼光的确毒辣,贾监丞在国子监改革之初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两人配合默契无间,那时官家贵族子弟反抗汹涌,秦先生对外扛压打太极,贾监丞对内严厉整肃,谁来都不管事,懒散惯了的官家子弟被整蜕了一层皮。

    有个出自官家贵族的学生不堪忍受,夜里翻墙而出,归家告状,次日大员亲临国子监施压,贾监丞不仅不予屈服,反而当场将此学生除名国子监,永不录用,将那名大员彻底得罪,闹到了御前。

    至此其他子弟见此情景,都老实了起来。

    可以说若无秦先生与贾监丞,就无今日的国子监,故而学生很是爱戴。

    两个学生渐行渐远,隐隐还传来交谈的声音:

    “刘兄,你瞧见那人长何模样了吗?”

    “未曾,我今日本要出去兰墨坊买些纸笔,刚到门口听说有人来闹事,当即就返了回头,便撞见了你,听说来了两人,有一人似是个跛子。”

    “不会吧,跛子?……”

    声音渐小,彻底听不清了。

    梁起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看向窗外,暗自沉思,竟有人敢来国子监闹事,这可是他头一次听说,在国子监四年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第440章

    来者何人

    难怪这么吵闹,原来是有人闹到了门前。

    他想了想,将书本笔墨迅速收拾好,提起书袋直接就走,连回舍里放东西都不想再耽搁了。

    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无论是谁来闹事,都定当挺身而出,维护书院,决不允许外头的人来辱书院分毫,否则对不起身上穿着的这身国子监学生的袍子。

    在他匆匆走向大门之时,也有其他学子一同赶往,都是闻讯而去的人。

    等到了大门前,已熙熙攘攘挤了不少学生。

    国子监乃当朝最大学府,在圣上开放生源后,又加以扩建,扩大了不少。

    门前乃一广场,名为善学广场,十分宽阔,呈扇形状,书院时常在此举办辩论,不同观的辩论,书院内同级之间辩论,不同级之间辩论,邀请其他书院来辩论,有辩论优异者,能得院内嘉奖。

    按秦先生的说法,三人行必有我师,万物皆可辩,这是为了锻炼学生,让学生们开阔眼界和胸襟,多吸纳汲取他人的长处,避免闭目塞听,读书越读越迂腐。

    善学广场的最里头是国子监大门,门头是一块大匾额,上头是“国子监”三个大字,乃御笔亲书。

    最外侧出去便是一条宽阔的大路,那便不是国子监所属了,马路对面是商铺,开了不少书坊。

    此时大门前已挤满了学生,学生之间低声私语,不时望向一处,却并无人大声质问,整个广场有些静,与梁起想象的不同。

    他心中开始焦急,莫非是来人太过蛮横,镇的学弟们都不敢大声言语了?

    他背着书袋往前穿梭,此时秦先生不在,贾监丞不在,其他先生也不在,那么他作为师兄的便应承担起师兄之责,没道理让师弟们去面对。

    学弟们有认识他的,纷纷与他打招呼,让开了道路。

    等到了前面,他抬头望去,不由得愣住了。

    善学广场前的确来了两人,正站在广场中心,只是与他想象的情景毫不相同。

    其中一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儒杉,背了一个半人高的书篓,通身清隽的读书气质,此时正微微侧身和身边的书童说些什么,看不大清容貌。

    书童不断点头。

    虽未见正主其貌,可梁起心头却有一种奇异之感,觉得此时若他出声质问来者何人,将会十分冒犯,甚至像是一种亵渎。

    终于与书童交代完了,书童离去,此人转过脸来,觉察到他的目光,对他温和一笑,笑容如春风化雨一般拂过心头,无一处不舒爽。

    他脑中只余一句:君携清风与明月,独占秋水揽星河。

    他反应过来后,感到臊得慌,为先前的想法而羞愧,眼前的人神态举止落落大方,如清风明月一般朗朗大方,怎么看都不像来闹事的人,被先头的学弟给误导了。

    难怪场中如此静,师弟们没有质问来人,便是他也说不出质问之话来。

    他脸烧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羞愧,朝前走出一步,拱手见礼,正要开口请问来人所谓何事时。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有学生低声道:“贾监丞来了!”

    梁起回头望去,两边学生忽纷纷退让,让开一条道路,就见贾监丞大踏步而来。

    他转头回去,微微歉意,退到一旁,对面的人对他和煦一笑,点了点头,让他脸烧得更热了。

    贾监丞未看清情景,便大声出言喝问:“来闹事的竖子何在?”

    两边学生发出“嘶”的声音,众人心头忽然一梗,贾监丞平日里这么训他们也就是了,可现下似乎有些不得当,又长得那么凶恶,别吓着人啊,有学生都想提醒贾监丞小声些了……

    不等他们多想,对面的人便朗声答道:“学生在此。”

    贾监丞穿过人群,终于看清来人,也是一愣。

    方才有学生匆匆而来,神色焦急,说是有人上门闹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将筷子一撂,连他老母做的咸菜都顾不上尝了,急匆匆而来,不曾想来闹事的人是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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