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等她丈夫回来后,这女娃娃被弟媳妇狠狠训了一番,若不是丈夫心软拦着,准得被打不可。被女娃娃折腾了这么一番,铺子里的货空了不少,他们咬着牙按女娃娃定的价卖货。
后来啊,他们都以为铺子要亏个底朝天了,毕竟杂货铺子利润薄,平日里价格就很公道了,再便宜就是亏,女娃娃这么瞎折腾谁顶得住啊,她也看开了,只要自家丈夫没事就好,赔点钱就赔一点。
长和老弟和弟媳妇则坚决不肯,要弥补亏的银子了,不弥补不安心,坚决不能。
只得让自家伙计去算账,她丈夫和她都想好了,到时无论亏多少,都只说不多,让人安心。
万万没想到,自家算账的伙计算了,刨除了进货成本和给孩子的兜售报酬之后,非但没亏本,还有不少盈余。
丈夫又亲手算了两遍,一点都没错,的确盈余不少!
他们去问,女娃娃不敢说,得了弟媳妇首肯,才怂怂的说出原委。
他们这才知晓这女娃娃鬼精鬼精的,并非盲目降价卖货,女娃娃让孩子兜售都兜售利润高的货物,利润薄的就少许降了降价,瞧着好看,再拿一两样平本卖带动利润高的卖,两相抵消之下,自家非但不亏,挣了银子不说,还挣了个好名声。
那事之后,她的丈夫待女娃娃更是喜爱了,日日夸女娃娃聪慧,夸的天花乱坠的。
而她则是相反,自那回起,她心里便不大喜欢这个女娃娃了,自家丈夫被衙役抓走的恐慌实在太深刻了,丈夫不当回事,她这心里头还是有结,总想着若这女娃娃兜不住,那她的丈夫是不是就真的坐牢了?
第488章
开考
而林月娟她则是相反,自那回起,她心里便不大喜欢这个女娃娃了,自家丈夫被衙役抓走的恐慌实在太深刻了,丈夫不当回事,她这心里头还是有结,总想着若这女娃娃兜不住,那她的丈夫是不是就真的坐牢了?
反正原本她也不喜欢女孩家太闹腾太爱搅事了,喜欢的是文文静静的女孩,只因是长和老弟家的闺女,才多了些喜爱,后头也只变回原本的不喜欢罢了。
其余的倒是没什么,长和老弟夫妇人很好,很好相处。
长和老弟人随和乐观,与自家丈夫十分合得来,来住了这些日子,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一见面便聊得停不下来,各自吹嘘着什么,自家丈夫平日板正的人,那会儿都忍不住转了性子,跟着长和老弟吹嘘起来。
弟媳妇人也很好,聪慧有眼色,知她愁慧儿的婚事,宽慰了她不少,还亲自与她一道帮着相人。
如今慧儿嫁的人家便是弟媳妇帮着看过的,夫妻和睦,过得美满,只婆母有些不好相与外,其余的都好说,女婿是个拎得清的,会疼人,慧儿嫁过去没受什么委屈。
当初也幸好听了弟媳妇的话,没有嫁头先那家,那家家里要富裕一些,儿子看着人模狗样,后来才知晓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是个败家玩意儿,幸亏没嫁过去。
对弟媳妇她心里是感激的。
那一次长和老弟一家来访,住了好一阵子才走,还约定了下回再来。
只是世事无常,没想到再一次来的时候,却只得一个弱小可怜的小小女孩前来,长和夫妇和三个儿子不见了踪影,女孩也大变了模样……
莲花鼻子酸涩不已,又笑着轻轻唤了一声:“族婶。”
待在宫里这么多年,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倍感亲切,本该高兴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她想哭。
林月娟眼睛重新有了焦距,待看清了人,想要应,却又想起眼前的人已今非昔比,乃是宫里的娘娘,两人身份天壤之别。
她忙低下头去,用新学来的礼要去拜,刚蹲下身子,就被一双手有力的托了起来。
莲花紧走几步,将人托住,眼里闪着泪光,笑着道:“族婶怎如此多礼,我是小花啊。”
她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听到“小花”二字,一瞬间湿润了眼睛,赶忙低头擦了擦眼泪,胡乱地应:“哎,族婶,族婶……来看你了……”
是小花,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还是他们的小花。
往事难追忆,无论曾经因何事让她不喜,都改不了眼前的人是他们的小花,是他们的亲人,是她名义上的女儿。
她只记得小花爱惹事给自家带来麻烦,可怎么却忘了小花惹的事终究是为了她一家,怎么忘了小花也是个暖心的女娃娃,会夸赞她做的菜好吃,知道她腰不好,小小的年纪便叫来哥哥,一起抢着帮她搬东西。
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她生不出儿子的闲话,带着二哥便帮她出气,将那长舌妇的家搅了个天翻地覆,鸡鸭鹅吓得都不敢回笼,狠狠给她出了一回气。
长舌妇找上门来,小花并着她二哥两人被罚跪,被弟媳妇狠狠的罚还不肯说出原委,后头才知晓是为了她,不想说是怕她听见伤心。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她眼睛里的泪擦都擦不干净,这么好的女娃,怎会那么凄惨,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呢?
国子监内。
在震惊了一瞬后,莲沐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此时善学广场周遭都被官兵圈了起来,圈子外熙熙攘攘全是人,男女老少皆有之,瞧着装扮,读书人有,普通的平头百姓有,贩夫走卒也有,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为了看得见,爬上了马路那边的柱子,甚至还有踩了高跷的,被官兵给赶了下来。
推推挤挤,吵吵嚷嚷的,平头百姓被挤得骂娘,读书人嘴里有辱斯文也不断出来,却怕被人占了位置,跟贩夫走卒去挤,挤来挤去的,更神奇的是,还有小商贩在兜售东西。
马路外的商铺里也不少人,二楼窗户都打开着,里头人倒是不多,似是被人包了下来,有些还空着。
莲沐苏刚一出来,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静下来,有阵阵抽气声传来,不一会儿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这便是那太原府的跛子书生?瞧着不像啊,真跛了?”
“这书生可真俊啊,比传言中还好看,真是一表——”
“一表人才,还有那什么临风来着……”
“玉树临风!”
“对,就这词,这书生与那词好像啊。”
“吴兄,这便是你好友说的那太原府连慕?太原府那帮朽木眼盲心瞎吧!”
“相由心生,气质高华,单就这点,不必再考,在下都服了,难怪能与秦祭酒论道。”
“走开走开,你挡着俺看人了,啊,麦画像啊,二十文一张?要要要,你快画一幅这书生,俺拿回去给俺家妹子瞅瞅。”
“什么,涨到三十文了?奸商!”
待莲沐苏走出来时候,众人看清他左足的微跛,又是一阵惋惜声,摇头晃脑直叹气,实在太可惜了,怎会跛足了,便像一块美玉出了瑕疵,虽不瑕不掩瑜,终究还是让人觉可惜。
莲沐苏没想到自己不过考试罢了,能引来这么多人的关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朝人群逡巡了一圈,看到挤在人群中的五生,对他点了点头,他心安了。
从容淡然的走向善学广场中央给他准备的考棚,四根木柱撑着一个简陋棚子,棚子下是一桌一椅,上面是整套笔墨纸砚。
人坐在椅子上,一举一动都能被四面八方的人看到。
考棚旁边有人在等着他,他走到人前站定,张开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搜身,以示无夹带之嫌。
所有人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国子监内出来一个长相极为凶恶的人,走到人群最前头,对着人群大喝一声:“肃静!”
正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有人被看了一眼,吓得后退了一步。
第489章
试题
贾监丞板着凶脸,对天一拱手:“圣上圣明,广开言路,听谏纳言,对科举徇私舞弊之举不容,对借机生非之事亦不容,应太原府联名考生之请,力求公正,今日在国子监善学广场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太原府考生连慕公开重考,由礼部尚书亲自出题,诸多大臣大儒共同评卷,若证明连慕才不配位,则革除连慕功名,终身及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
贾监丞顿了顿,一一看过众人表情,接着重重地道:“若证实连慕才华名副其实,当得起太原府解元之名,则太原府联名的所有考生造谣生事、无辜攀咬,当革除功名,二十年内不得再参加科举!”
说话掷地有声,瞪着凶眼,绕视全场。
人群顿时避开其眼神,场中落针可闻。
有读书人听到革除功名不得参加科举,不由打了个冷颤,不得参加科举这对读书人可是灭顶之灾啊,谁听了都心有戚戚。
转念一想,这不会落到他们这些老实人头上啊,多半是太原府那帮人要遭殃了,顿时又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那帮人活该,少一帮人考,少一大票人争功名,好事啊。
众人看到莲沐苏后,人心已经逐渐偏向了他。
不知有谁高喊了一句:“圣上英明!”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纷纷高呼:“圣上英明!”
场中又重新热闹起来。
由着众人喊了一会儿,贾监丞回头看去,见莲沐苏那头已经准备好了,便抬手让众人静下来,拧着凶眉喝道:“即时起,如有大声喧哗者,扰了场中秩序者,不论出身,一律押送顺天府!”
话音刚落,马路牙子抱柱子那人当场吓得失手,惊叫了一声,掉到一半又抱稳了柱子,看的众人一阵紧张。
只是不等那人庆幸,便有官兵直奔人而去,堵住嘴将人押上就走。
场中众人顿时不敢发出大的声音了。
贾监丞满意了。
他回头看莲沐苏,后者对他微微一笑,他也露出点笑意来,却想起了什么,立即收了回去,接着叉腰盯着众人,像法场的刽子手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他只能帮到这了,剩余的还得靠连老弟自己。
此时,一队禁军从人群外过来,领头的是当朝禁军指挥使,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人群纷纷避让,待禁军指挥使走到广场当前,一挥手,那队禁军训练极为有素,迅速散开来,十步一人,在官兵里头又围了一圈。
禁军指挥使大声问道:“太原府考生连慕何在?”
莲沐苏行拜礼:“正是学生。”
两人一问一答,验明正身后,禁军指挥使说明来意,奉了上头的旨意,将封存好的试题送来,请莲沐苏就坐,当众公示题目,即刻开考,黄昏纳卷。
开考之后除有不得已的内急,需得十名禁军陪同前去,其余时候不得离开考棚棚顶覆盖之下的距离,午时由国子监送来吃喝。
众人屏住呼吸,这史上公开重考的乡试解元还是头一个,阵仗十分之大,国子监善学广场为公开考场,由德高望重的礼部尚书出题,调用了官兵监考还不算,连圣上的禁军都出动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前无古人!
再也没有比这更公正的考试了,考场内的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放大细节,根本搞不了小动作,而且试题是禁军指挥使亲自押送而来,压根没有作弊的可能性,除了圣上,没人那么大能耐使唤得动禁军。
这样的阵仗让围观的人大开了眼界,平头百姓只听过科举,一辈子都不知科举怎么考,今日一看原来这么严格,顿时感慨幸好不是自己考,否则还没开考就要吓尿了裤子,这么多人盯着,太吓人了,连他们只是围观都感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围观的读书人,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联想到自己往后在贡院里头也是这般的,不由面色发白,这种环境之下压力实在太大了,脑子都混沌不能思考了。
众人不由得钦佩起那个要考的人来,只见莲沐苏面不改色,举止从容淡定,一言一行皆显风仪,十分自然,仿佛如平日一般,看不出丝毫紧张。
莲沐苏此时什么都没有想,即便是禁军将试题送来,他也没有再往深处细想。
收敛心神,依照禁军指挥使之言坐下,目光看回指挥使。
禁军指挥使看着暗暗赞叹,公事公办将手中盒子让下属捧着,他亲自打开,当众将试题展开。
打开后,他微微一愣,怎只有一个字?
来不及想,他将试题高举,转了一周呈现到众人之前。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贾监丞一声咳嗽,人群顿时又静下来,只是心头都掀起了阵阵波澜。
贾监丞回头去看,待看清了,心里一凉,不禁为莲沐苏担忧起来。
莲沐苏看到那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瞳孔一缩,克制着自己不往周遭看去。
那试题上只一个字:公!
无题义无指向,只得一个字。
他不由自主的想,昨日自己与梁兄那番话定然被人听了去,故而如今给他出的试题只出了一个字。
是那须发全白的老人吧?这几日只得这个老人家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他周遭,其他人他想不出来,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左右试题。
那老人家不简单啊。
他看着这个大字,发怔了一会儿,摇摇头排除心中杂念,不由一笑,笑意舒展,眉目清朗。
这发自肺腑的一笑,看的人十分舒服。
好看是好看,却看得围观的读书人急了,这太原府的连慕脑子是抽了吗,怎还在笑,笑得还如此高兴?
这只得一个字的试题看着简单好答,可就得一个字,什么都没有,真正答起来才会知道有多难,无偏无向,连出题人的意思都揣摩不了,简直是狗咬乌龟无从下手。
尤其这一个字还是个“公”字,立意如此大的一个字,一万个人看到有一万个理解,面面都不相同。
第490章
这题特地改的
而且历史上圣人先贤对“公”字的阐述不知几何,想就这个字写好写得出彩,实在太难太难了,压根无法超越前人思想。
何况这次还是天下皆知的重考,为证连慕名副其实,评卷本就比一般乡试要苛刻得多,连慕还想在此基础上出彩,太难了!
完了完了,结局已定,这个连慕恐怕……
平头百姓看不明白,怎试题一出,这些刚刚跟他们挤位置的读书人纷纷摇头苦笑呢,面上露出的全是同情。
有些老百姓小声问旁边看着像书生的人,问这题很难吗,不是只一个字吗?这字,连没读过书的都快认得了
旁边的书生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发现一言两语似乎解释不通,复有闭上嘴,摇头叹气。
读书人中叹气阵阵,有些不忍再去看,挤出人群哀叹着离去了,出去后满是对连慕的同情之声,到茶楼喝茶一盏,纷纷表示不乐观啊。
有很少一部分支持太原府联名考生的,听闻此言,倒是欣喜得很,纷纷去传播。
善学广场前,众人表情各异,唯独莲沐苏镇定自若。
他看了看笔墨,算了算笔墨干了后润笔需要的时辰,便开始闭目沉思。
外头的人瞧过去,看他眼睛闭上,似已睡着了一般,不由得替他着急起来。
这一着急就有人控制不住自己发出大的动静,被官兵当场叉走了。
这些都没有影响莲沐苏,他依旧闭目沉浸自己思绪之中,如松柏一般坐得笔直。
马路对面一书斋的二楼上,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志得意满的撸着胡须,朝着窗外看去,边看边满意的点头。
此处视野极好,能整个善学广场收入眼中,场中众人如何,看得清清楚楚。
秦祭酒看着外头,又看看对面这老头,不由出声问:“范公此举,学生实在看不明。”
范公辈分极高,他当年考科举时,范公是主考官,故而在范公面前,他也得自称学生。
礼部尚书范绍将眼移过来,傲然道:“愚!你以为想当老朽的门生,是那般容易就能过的?”
今日这个试题,可是他昨天偷听了墙脚之后,直接推翻了先头定好试题,进宫哭了一场,找万岁爷给定下的。
万岁爷听了他的一番见闻,都说好。
秦祭酒拱手致歉:“学生愚钝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啊,范公昨日来找了他一趟,老人家撸着全白胡须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对他说,想收连慕为门生。
范公和丰大人的门生之争他也是知晓一二的,并且也知晓范公这两日都有进出国子监,却是不明今日的来意。
他那时问:“范公可是为了明日判卷之事?”
范公道:“正是。”
他也是定了判卷之人之一,除了第一次为了公式见了连慕之外,为了避嫌,在判完卷子之前,他都不能再去见莲沐苏。
他以为是为了连慕来说情的,只是这不合规矩,有负万岁爷之托,对天下读书人不公,对连慕更是一种侮辱,正待要婉拒之时,范公似看出了他的意思,当即拍桌瞪眼骂他。
他听了几句后,顿时大吃一惊,范公非但不是为了说情而来,反而是为了让他不受私人关系影响,评卷之时要更为严厉才行,轻易不给过关。
平日会试中一甲的卷子,此次只能判为二甲,连慕只有答出超甲的卷子,才可认同。
无形之中给连小友提升了极大的难度。
而范公恐怕不止对他这般要求,怕对其余所有评卷人都这么说了一遍。
今日出的试题,又是这样的试题。
秦祭酒心里直叹气,为连慕默哀,他真不知范公是想为人好还是想害人,门生还没收入囊中,就先坑一把,唉……
罢了。
连小友是他极为欣赏的小友,若此次真的过不去,终身不得踏入仕途,那便像老贾说的那般,他出面作保,请连慕到国子监当先生吧,想来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范公眯着昏花的老眼继续朝善学广场看去,看到场中那人还如同之前一般,定力十足,他满意得很,越看越满意。
就是这样,此子很有他上朝的风范,若是一上来人就火急火燎着急落笔书写,他反而看不上,庸才都是那般的,话不经脑,下笔行文也不经脑子。
正在此时,楼梯传来声响,楼下呼哧呼哧上来几人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一人冷哼一声:“哼,这不过是范公一厢情愿罢了,连慕可未曾说过想当范公的门生,恐连范公是何人都不知晓,谈何想当您门生?”
范公和秦祭酒转头看去,便见楼梯当头上来一人,不是吏部尚书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