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梁起瞪大眼睛,了悟了什么。莲沐苏拍拍他的肩膀:“梁兄,这世上还有许多事可做,若是梁兄不知考科举是为何,那便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处处皆是京师洛阳而考吧。”
说完,抬步慢慢离去。
梁起心神震动,怔怔地看着眼前离去的人,在人快要离开视线之时,他控制不住大声问道:“可能做到?”
莲沐苏站定,他回头坦然直言:“很难。”
梁起怔然。
莲沐苏接着粲然一笑:“却会越来越好,一如十年之前,一如现下。”
看着那人离去,梁起如醍醐灌顶一般,思绪激荡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心却落到了实处,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考科举的意义,他的人生,也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方向目标。
那人的光华照耀了他,让他找寻到了人生崇高的意义,他考科举踏入仕途不再只是为了他的祖父,也不单是为了出人头地,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让他能用区区血肉之身做到更多的事,让天下人人能吃饱穿暖!
这一席话他铭记了一生,每当他走到人生岔道口之时,便想起今日的话,想起他的初心。
而那人的背影,他也追随了一生……
远处一抹影子一晃而过,差点闪了老腰。
转头,秦祭酒便迎来了一人。
第485章
进宫
苍澜院里。
小吉子被莲花逼着背诗,一首诗看个几眼就得背,背不出来就用藤条打一下手心,背错了也得打手心,而小林子是评判背得对不对的人。
每当小吉子被打手心时,小林子便别开眼睛不敢去看,看着实在太疼了。
可他人老实,不会撒谎,帮不了小吉哥……
莲花玩得不亦乐乎,小吉子却欲哭无泪。
心里苦啊,他哪有那呆子的过目不忘之能啊,哭爹喊娘求着主子,主子宽宏大量的从五个数,给加到十个数,数十下,背不出便打。
三人玩闹了一阵子,莲花将藤条放下,问道:“疼不疼?”
小吉子立即打蛇随棍上,哀嚎着:“疼啊,主子,奴才这手抬不起了,您瞧,现下端杯子手都抖。”
说着立即拿手端着水杯,微微颤颤的,杯盖直晃荡。
莲花拿眼打量他几下,不动声色:“你将手伸出我瞧瞧。”
小吉子放下杯子,立即展开巴掌,嘴里道:“不过主子,不知为何,奴才虽疼在手上,却暖在心里,觉舒爽无比,想来是主子您的恩惠……”
莲花眼明手快,拿起藤条:“啪!”
“哎哟,疼疼疼……”小吉子弹跳起来,不断甩手,这回主子是真使了力气了。
“嗷!”
一声更大的叫声盖住了小吉子的叫疼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看到小林子捂着眼睛抱头蹲下了。
莲花和小吉子对视一眼,小吉子怀疑看看自己的手,没错啊,打的是他啊,这呆子叫得怎么比他还惨?
莲花看他看手,哼的一声,骄傲地说:“你主子我是从小被打手心打到大的,真疼假疼分的清楚着呢。我都未用力气,你的手心也不曾红,怎会疼?”
她小时候的先生,拿戒尺打手心那才是真的疼,第一次被罚时,几下下去,她的手心肿得老高了,便是碰一下都疼,又怎端得起杯子。
当然,后头被打多了,她跟小娃娃给老眼昏花的先生偷摸换了根戒尺,那戒尺是他们精挑细选的,轮流挨个试了许久,才试出一根打得啪啪响,却没那么疼的戒尺来。
小吉子这演技,实在太差了。
哎哟,原来自家主子是挨打的祖宗,难怪啊。
小吉子心里发笑,却装作一本正经,竖起一根大拇指,面上真真的:“主子实乃高人,真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这一双法眼,奴才方才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莲花“噗嗤”一笑,被这个太监插科打诨一番,心头放松多了。
对于明天见族婶的事,她先头很兴奋很激动,可过后却不知为何,心头总浮现一丝不安和紧张,当年她还小不知事,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搞明白,稀里糊涂便进了宫。
回忆起来,却总想不清出了何事,连族叔告予她的话,也模模糊糊的。
而明日,她想问问当年她家里的事,看看其中有什么线索,这样万岁爷找着也好找一些。
她笑着道:“小吉子,谢谢你。”
小吉子心里明白是什么事,赶忙说:“哎哟,主子,您折煞奴才也。”
两人相视一笑。
小林子拿开手,弱弱问道:“主子,还打不打?”
看得他手疼,眼睛都疼了,太可怕了。
不打他起身了,若是还打,那他还是先蹲着。
莲花和小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开怀大笑。
独独小林子一人,不知笑什么,看两人高兴,他不由也站起来露出笑意……
后头莲花重新练起了字,心里平静了许多。
到了晚上皇帝回后,人已经如平日一样正常,有说有笑的,甚至给皇帝讲起了笑话。
这一日便这么度过。
漆黑的殿中,黑影撑着额头:“喝了?”
藏在阴影下的一人回应:“喝了。”
“下去吧。”
“是。”
第二日,辰时中。
林月娟低着头走在宫道上,已经走了许久了,却还未到。
她是越走越紧张,这才真正领悟到自家老头子先头所言非虚。
皇宫里规矩大,她紧紧记住了老头的话儿,无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要多言,让身边这个白胖的太监去应对。
先头见她家老头子紧张激动得团团转,又是紧张这又是紧张那,她反而没什么感觉,还想笑话老头儿,这宫里头还能吃人不成。
老头儿口中的当今圣上,她没见过,总感觉不真实,觉得自家老头子吹嘘了,这事直到进宫门前她都觉得儿戏一般,假的似的,毕竟抓他们进宅子里的人,个个都十分和善,看着不像宫里头出来的,还没城里的县官老爷威严,怎么看都不真。
加之老头儿开头对身边这白胖的太监一直甩脸子,而人家都好言好语的,所以受到影响,未来之前她一点都不紧张。
可真正进了高高宫墙的宫门,经过了层层把关,穿过长长宫道,路过高大巍峨的宫殿,走过宽广的园林,见识了守卫森严,她的神经才绷了起来,紧张的汗都下来了。
胡淼淼和乐的脸上满是笑容,安抚道:“就快到了,莲夫人受累,再忍忍。”
“啊?好,好。”她反应慢了一拍,反应过来后赶忙应了,半抬头看了一眼又惊慌地低下头,两手紧紧交握一起。手心直冒汗。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忘了道谢,又仓皇出言:“多谢胡公公。”
是姓胡吧,方才听人那么叫,她才知道见过几面的白胖子姓胡,似乎官儿不小,让她更紧张了,平日她家老头子对着胡公公那么随意,她以为也就一个寻常人,没想到官儿那么大,进了宫才感受到人家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胡淼淼知道人太紧张了,乐呵呵地道:“莲夫人客气了,知您想快些见着莲主子,只是莫急,还有几步道儿,咱们慢慢走着。母女相见乃天大的喜事,莲主子也如您一般对您和莲先生甚是想念,听说您来极为期盼,早早便等着了,就盼着与您相见。瞧,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莲主子所住之处。”
第486章
初次拜访
林月娟唇色紧张得发白,勉强笑了笑,听到后头的话心里微微触动,又顺着胡淼淼手指看过去,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大门。
她脚步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发愣的看着那道大门,心里的紧张减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五味杂陈和对未知的忐忑,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如今真的成了宫里头的娘娘……
六年不见,不知如今长成了何模样,是否真的还记得他们,在想他们……
在林月娟愣神时,胡淼淼向后撇了一眼,心中冷笑一声,事前算了时辰扫了障碍,便是这样,还是好巧不巧还发现些鬼鬼祟祟的人,还是在大清早西面的御花园。
有些人啊还真是好打探消息,上头看着是沉寂了,可底下的小尾巴总要露了一露,既想打探,先掂量掂量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本事吧,莫要打探不成丢了性命。
在林月娟看不见的地方,他向树上打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头顶树叶微微晃动,似有什么飞过。
胡淼淼陪着林月娟放慢脚步,待她回神时,比了个请的手势:“莲夫人,请。”
林月娟定了定神,重新走了起来,胡淼淼又接连安抚了几句,引着人继续朝前走。
一行人很快进了苍澜院大门。
林月娟低垂着头,满腹心神都集中在即将见到人上,并未注意周遭的环境。
走着走着,一声清脆的呼唤闯入她的耳朵:
“族婶。”
她茫然地顺着声音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十七八岁俏丽佳人笑盈盈的看着她,笑容又甜又暖。
一瞬间,林月娟仿佛跌进了回忆之中,昔日的女娃娃与现在的俏丽女子重合,回到了当年第一次见的情形:
多年以前,一个寻常的日子,林月娟听自家丈夫说他有贵客要来,带着一家人来了,很快便到,让她给张罗出空房和一桌好酒好菜来。
自家丈夫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嘴里亲热地称呼贵客为长和老弟,对亲弟弟都没有过的亲热劲儿,和她说完话,便带着家里头的伙计去接人了。
那会儿他们的女儿慧儿还未曾嫁人,她与慧儿一道张罗了一桌子菜,刚弄好,院子外传来声响,是贵客来了。
她赶忙擦擦手,带着慧儿出去迎人,就见几辆大马车停在门口,当头是自家丈夫和一面容俊雅的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两人都称呼对方为弟,十分亲热。
后头的马车跳下一个公子哥儿,十来岁的模样,身形高大壮硕,朝马车伸出手说扶三弟下来。
接着出来的便是一个俊俏无比的小公子,若不是身上的衣裳是男孩,还以为是女孩儿家呢。
再接着马车帘子撩开,一名恬静温婉面容姣好的妇人出现,见着她便露出了笑容,扶着当头出来那公子哥的手下了马车,正是长和老弟的媳妇——苏然。
她和慧儿迎了上去,几人一一见过礼,两名公子,年长一些壮硕那个叫万真,排行老二,小一些俊俏的似女孩的叫莲宝,排第三,老大在书院读书来不了。
两个公子都十分有礼,上来便给她行礼。
她和弟媳妇站马车前头亲热的说了一会儿话,正要将人招呼进去时,弟媳妇微微赧然,道了一声见怪了,说自家小女儿还在马车上头睡着,方才见睡得沉,便没有叫醒,失礼了。
她一愣,原来还有一个女孩。
她道弟媳儿女双全,令人羡慕,谁家都有闺女,一片慈母之心都能懂。
弟媳妇微微歉意,招手让行二的公子万真去叫人,只是万真还未过去,马车帘子便自己掀开了。
一个玉雪可爱乖乖巧巧的女娃娃出现在眼前,像刚睡醒,呆呆愣愣的,眼神有些迷蒙,脸上还有睡出的红印。
女娃娃望了过来,似不知何事,茫茫然的模样。
待弟媳妇苏然说了几句,让过来见礼时,女娃娃才反应过来。
刹那间,女娃娃的整张脸生动活泼起来,似极兴奋。
那么高的马车,扶都不用扶,女娃娃轻轻巧巧直接跳下,奔着她与慧儿便来,见着她便冲着她清清甜甜的喊:“族婶!”
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星光,笑容又甜又亲热,看得人心里欢喜,这么喜庆的女娃,谁不喜欢。
弟媳妇见状,嗔怪一声,拿出帕子弯腰替女娃娃擦脸整理乱了的衣裳头发,嘴里训着人太跳脱,没规没矩,见着长辈和姐姐也不会见礼,没礼貌。
女娃娃乖乖认错,再重新一板一眼对她与慧儿见礼,乖巧可爱极了,太招人喜爱了,看得人心都化了。
长和老弟见人都下来后,当即带着她的丈夫走了过来,几方介绍了一番,各自见过礼。
长和老弟接着问女娃娃有没有睡好,一阵嘘寒问暖,又牵着女娃娃向她丈夫单独介绍,他这闺女有多好多好。
女娃娃乳名叫囡囡,没多大的人,十分之乖,嘴也甜,连她丈夫见了女娃娃都喜爱得不得了,直夸女娃娃长得水灵。
双方寒暄了一阵,终于将人迎了进来。
那时的她,便瞧得出来这小小的女娃,只怕比两个哥哥还要受宠,是长和老弟全家的宝贝,全家从上到下都宠爱得很,便是弟媳妇瞧着嘴上爱训女娃娃,言行里一举一动都满是疼爱。
她就没见过谁家闺女这么得宠爱,连她的丈夫见了都爱得不得了。
林月娟这辈子生不出儿子,婆母还在世时嫌弃她,没少被细婶挤兑、被邻里街坊说闲话,幸好自家丈夫有自己的主见,很维护自己,没有被婆母唆使纳了妾。
但她还是想有个儿子,这是她最遗憾的事,若是她有儿子,年轻时就不会那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婆母面前抬不起头。
想有个儿子,这是她的心病。
所以她内心里很羡慕长和弟媳妇能儿女双全,不过却不大理解为何这么宠爱这个女娃娃。
女孩就应当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学学女红,在家里头安安静静待着,学些女孩该学的东西,往后嫁到婆家再生个儿子,腰杆儿才直。
第487章
初次拜访闯个祸
她初时也以为这女娃娃应当是乖巧的,后头才知道大错特错,彻底颠覆了这个印象,见识了这个女娃娃能有多折腾,比那两个哥哥还能折腾。
女娃娃初初偷穿兄长衣服,日日让慧儿带去他们家的铺子去玩耍,兄长也帮着掩护不戳穿。
女娃娃长得珠圆玉润,像个玉童一般,加之嘴儿又甜,有女娃娃坐镇的铺子,生意的确好了许多。
只是后头也不知怎么的,渐渐的失控了,镇子里附近那片人家的孩子也不知怎的,都被拐了过来。
甚至有些人家在读私塾的孩子,背着家里也偷偷的出来了,一群孩子日日聚在铺子外不知密谋什么大事。
那阵子铺子里生意极好极好,伙计忙得团团转,都忙不过来,货品进回来没多久就卖了出去,生意从未也有过的好。
初初他们都不以为意,想着许是偶然的情形,跟逢年过节一般,过后就好。
只是还没多久,后头这些人家的大人发觉了不对劲,都寻了过来。
三三两两一聊,发现自家孩子最近很反常,求着央着大人去一个铺子里头买东西,每日都不着家,家里头住的近的亲戚都被孩子串遍了,也是求着央着亲戚买东西。
这么一聊,顿时不得了啊,还以为他们铺子有问题,在拐骗孩子。
这下好了,这些大人激动起来,群情激愤之下差些连铺子都砸了。
那一回啊,十分不好收场,他们几个大人奔波忙活了一番,终于知晓事情的起源竟然是这个女娃娃!
这女娃娃孩子王一个,瞧着乖巧可爱,却十分有自己的主意,很能搅事,小小年纪一肚子的鬼主意,还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
她至今想不透,这女娃娃小小的年纪,怎么能想出那样的主意,让其他孩子去兜售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每兜售出去一样便给几文钱,卖得最多的孩子还另有奖励。
孩子都图新鲜贪好玩,又有银子可拿,加之女娃娃领导的好,都格外积极,一传十十传百,这附近的孩子日日都跑过来,便是在读书的都不读了,天天瞒着自家大人出去转悠瞎琢磨,街上逮着人便兜售东西,还兜售到家里和亲戚家里去了。
想起那回林月娟真是心累啊,自家丈夫毫不知情,十分懵便被人扭送进了衙门,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明,怎么说都没人听,一群大人嚷嚷着要说法。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弟媳妇找到女娃娃,知晓是女娃娃干的事后,牵着女娃娃亲自去解决,让女娃娃自个儿收拾。
弟媳妇本意是想让女娃娃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让女娃娃看看后果,等女娃娃知错了,弟媳妇才想出手去收拾烂摊子。
只是后头谁都没想到,女娃娃真就将此事给解决了。
女娃娃自己也知闯祸了,先是去找了那帮孩子,也不知人怎么教唆的其他孩子,竟然让其他孩子自愿找自家大人说情。
接着去找那帮大人,女娃娃长得十分可爱,乖巧嘴甜起来让人招架不住,很多到过他们铺子的大婶儿小媳妇都得过女娃娃的夸,故而这帮大人都被说动了,都愿意听一听女娃娃说的话。
接下来女娃娃便开始条理清楚地讲明,因近日喜庆,铺子里的东西都打了折卖的,卖得比往日便宜些,是为了多谢邻里街坊往日的帮衬,过后便恢复原先的卖价。
这些大人细细一想,的确是,当初被自家孩子拉着来也是见便宜了些才买的。
紧接着女娃娃又讲明,这些孩子来干活是给了银子的,将哪个孩子赚了多少银子的事都一一说出,不是骗,是孩子懂事想替家里赚些银子,赚些零用钱,那些孩子都纷纷点头说是,说得大人都感动了。
这番周折下,这些大人不但将她丈夫给放了,还感激不已,直说错怪了他们,想要补偿他们又加之东西便宜了几分,都纷纷又去铺子里买了不少东西。
铺子一下子生意红火得不得了,直到他们搬家之前,他们铺子的名声都极好。
事后众人才知晓,女娃娃早有准备,这么干之前就先央着她丈夫,卖便宜一些,她丈夫以为是女娃娃好玩,先头是答应了,后头忘记了这事,谁知女娃娃就干了这么一件轰轰烈烈的事。
那回事情起因是这个女娃娃,结束也因这女娃娃,总算有惊无险,结局算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