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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她今年十四岁,正是该来初潮的时候,也算正常,只是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小日子是什么样的,她是知道的,自家主子的小日子时,她就帮洗过月事布,所以她到茅房之后,便知道自己是来小日子了,不是拉肚子。

    但是她没想到,来小日子肚子会那么疼那么难受,以前自家主子来小日子时,跟没事人一般,只苦恼月事带难洗也不好用,睡觉时候不敢睡太死了这些,旁边没什么事,而她的反应实在太强烈了些。

    她有些手足无措,这头次来她什么都没准备,打了个措手不及,蹲在茅房里很久不敢出去,不知该怎么办。

    直到主子醒了没见着她,大家才想起她一直在茅房没回来。

    主子顾忌她的脸面,说男女有别,亲自来找她了,知道是什么事后,还让胖丫给她拿了主子自己的月事带子让她用,她心里感动。

    主子瞧着粗心,岂是很细腻的,她深有体会。

    这一次若是来的小吉子他们,她要羞死去,主子真是太贴心了。

    她如今躺在屋里头没去上值,胖丫给她煮了红糖水鸡蛋汤,现下肚子好受了些,只是下头热流一股一股的,胖丫瞧了都说有些汹涌,给她拿了好几个月事带备着。

    偏殿里,莲花撑着下巴坐了半晌,深思不知飘向了何处。

    小吉子唤了两声,人没反应,他不禁看向小林子,小林子懵懵的看回他。

    他心想,算了,这呆子能有什么主意。

    过了一会儿,莲花忽然像从梦中醒来,坐直身子,对他们说:“那个,这几日小青不舒服,你们两个多多帮着她一些。”

    小林子不禁问:“主子,小青她……”

    话还没说完,小吉子将他嘴巴一把捂住,笑着应道:“主子放心,奴才们晓得的,定不累着小青。”

    “那便好。”莲花不自然地咳了咳。

    “唔……”小林子挣扎。

    小吉子一面笑,一面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若不问,我便放了你。”

    小林子猛地点点头,小吉哥要捂死他了。

    见他点头,小吉子这才放开他。

    这呆子木头鹅一个,真是没眼色,方才主子要去茅房竟然还想跟着,这呆子!

    还问小青怎么了,为啥去茅房那么久,腿会不会蹲麻了,听听这都什么问题,是能问的吗,人女孩子不要脸的?

    真是不知变通,还是他喊了胖丫跟着主子一起去的。

    事儿都了了,这呆子现下还想追问,真不知说什么为好。

    莲花睨了小吉子一眼,面上有些不自在,这油滑的太监定然是知晓的,不过看透不说透,很好很好。

    她假装没瞧见小林子脸上的委屈和疑惑。

    女孩子嘛,来小日子了都是难以启齿的,她最有体会了,她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第一次来时候手忙脚乱的,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多亏了当年那个老嬷嬷教她,否则她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过小青来得有些晚呀,莲花不由暗自嘀咕,怎看着还那么难受,面色苍白满头是汗的,是不是身子太虚了的缘故?

    小青虽然瞧着高高大大的,可也就是这两三年给养的,当初跟她一起来时候,可是小豆芽菜一个,头发都枯黄枯黄的,整个人干瘪干瘪的,瞧着就是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莫不是外强中干?”她猜测,不由自言自语道:“还得找炭头帮着瞧瞧才是。”

    改日吧,现下小青定然抹不开脸的。

    只要不是她瞧御医,她都是很乐意的,万岁爷和齐嬷嬷说过,不可讳疾忌医,这话她要送与小青。

    小林子一听这话,当即乖乖走出门去。

    小吉子一愣,在他身后问道:“呆子,你去哪?”

    难道生气了?不会吧,这呆子不像会生气的,他不让问也是为这呆子好啊,要真问出来了,指不定主子恼羞成怒,就上藤条伺候了。

    莲花也不由看过去,嗯?小林子这是?

    刚走出门口的小林子,听到问话,又停下脚步回头:“小吉哥,主子不是说要御医么,我是给主子去把炭头给找来啊。”

    莲花一听,心惊肉跳的,站起来立即否认:“我,我没有!”

    “啊?您方才不是说……”小林子疑惑了。

    “你你你别瞎说。”莲花急眼了,话都打磕巴了。

    小吉子一瞧,明白了这呆子又误会了,赶忙安抚莲花:“主子莫急,您说的是要给小青请御医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不是给我请。”吓死她了,若是齐嬷嬷在,定然以为是她怎么了。

    好个小林子!

    小吉子快步走到小林子跟前,扯了他一下,训他道:“呆子,莫要吓主子,主子方才不是吩咐咱们,是琢磨着给小青请呢。”

    “哦……”小林子似乎明白了,那:“我现下便去?”

    小吉子转头:“主子,您说什么时候请?”

    莲花松了口气,又坐下来,给自己倒杯水压压惊,说:“嗯…过个几日吧,先看看小青如何再说,只是小林子,你往后不可这样子了,我让你请你再请,不让你请,你不可去请。”

    小林子挠挠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有些没明白。

    像方才主子说找炭头给瞧瞧,这样的话算不算主子让的?

    小吉子见他又犯傻,帮应下来:“得嘞,主子,您放心吧,奴才私下里好好说说他,教训教训,您等着。”

    “孺子可教也。”莲花冲小吉子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算是放心了。

    小吉子顿时眉飞色舞,一把揽住小林子的肩膀,将人揽到一边,嗓子压低了一两分,正要教训,觉察到视线,又忍不住回头去。

    莲花赶忙移开眼睛,假装接着倒水,她可是个德行兼备的人,不是那种爱偷听的人。

    小吉子心中暗笑,接着转回头,压低嗓子:“呆子,你往后不可如此了,旁的事都好商量,只请御医这事,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第483章

    小吉子声音虽然低了一两分,但另一边坐着的莲花还是能听见的。

    莲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不错,这话很得她心。

    小林子似懂非懂,老老实实的文:“小吉哥,为何就请御医这个事慎重,像昨日烤鸡宴这样的事便不用么?”

    齐嬷嬷后头听说了主子要烤鸡,不是还不想主子弄么?

    莲花刚放下水壶,正要端杯子的手一顿,眉头一紧,小林子怎这么多问题。

    “笨啊!那能比么?烤鸡你想不想吃?”小吉子敲了他脑袋一下。

    小林子点点头,他想吃。

    “这不就得了,主子爱干的事,若是好的,便无需慎重,咱们一马当先听主子指挥便是了。”

    莲花点头赞赏,小吉子好样的,够狗腿!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感觉真是畅爽啊,心想小吉子平日虽有些皮痒,却思虑周到,教小林子的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不错不错。

    小林子挠挠头:“哦……若是不好的呢?”

    “怎跟个木头鹅似的不开窍,若是不好的,主子又想干,那便得灵活变通了,我教你一招……”

    小吉子说着凑近小林子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声说起来。

    莲花竖起耳朵,t听不见,身子前倾,竟然还是听不见!

    哎呀,这太监又皮痒了,一到关键时候这声儿怎就低下去了,让她十分好奇讲了什么,却不好直接问,她可是主子,要有主子的德行。

    小林子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往日见小吉哥这么干过不少回,原来如此,他学到了。

    小吉子最后总结道:“所以啊,这得分情况,主子多怕瞧御医,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方才那话就不像主子想给自己请的,你得分清。若往后真得请,你也不能明着与主子说请御医,得拐着弯儿来,具体如何当见机行事,这教你也教不会,先学会我方才那招再说吧。”

    莲花:“……”

    她还在呢,能听见!

    升为掌事太监的小吉子,哼哼,这皮似乎更痒了啊!

    她原本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小吉子说了什么,能让小林子一副开了窍的模样。

    听到后面的总结,她不想知道了,她现下只想帮人松松筋骨!

    小吉子这番举动是故意的,为了让莲花转移注意力,放松放松,不要绷得太紧,他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技能。

    他知道自家主子因为明日之事,精神一直紧绷着,从早晨醒来便十分激动,后头顾着瞧新布置的偏殿,注意力岔开倒是平静了些,瞧着如往常一般。

    只是午歇后却又明显了起来,刚醒来时一直在发呆,后头忽然想起了小青,便又为小青担忧了担忧,等空下来又发呆起来,现下刚好一些。

    主子这样不对劲,往日这个时辰总会想些主意去折腾,便是没主意也要想出馊主意来践行践行,今日实在太安静了。

    他不知主子即将要见亲人为何是这种反应,总觉得反常,似埋藏在心里的紧张。

    故而他才特地如此作态,期望能转移主子的注意,让主子放松下来。

    效果确实不赖,主子还真放松了下来,神思都回来了,只是这一放松下来了,他后脖子却感到凉意十足。

    他慢慢转过头去,就见莲花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他,对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国子监内。

    “多谢梁兄。”莲沐苏对梁起作揖。

    梁起赶忙摆摆手:“连兄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不值当什么。”

    莲沐苏道:“对梁兄乃举手之劳,对连某却是莫大之助,因着梁兄,连某得以安心备明日之考,心中实在感激。”

    这个国子监的学子,比他小三岁,国子监的优生,人品端方,与他一般也刚参加了乡试,考上了举人,若是顺利的话,来年春闱两人将参加同一届会试,也算是同年。

    自他到国子监后,梁起在衣食住行上对他十分照顾,甚至连饭也帮他打回,他还是头回被一个才相识两日的人照顾成这样,实在过意不去。

    “能…能帮到连兄便好。”梁起脸微红,虽然知道连兄是夸大了,他心里却十分高兴,连兄是他敬服的人,能帮到连兄他比做什么都高兴。

    自见识了连兄的风华,听了连兄的见解,他就被深深折服了。

    往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心里躁动,怎么都看不进书,脑中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连兄给贾监丞写字时他在,与秦祭酒谈论中庸之道时他也在,这些事对他触动极大。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学识见识上却有天壤之别,连兄的见地连秦祭酒都夸赞,而他就差得远了。

    没见到连兄以前,他也算国子监的佼佼者,乡试名次靠前,师长给予厚望,进士有望一次便中。

    见到连兄后,他忽然就迷茫了,连兄有自己的道,那么他自己呢?

    这些年他受祖父影响,他从没费心想过自己想要什么,都按祖父的想法一步一步走,一心苦读书,想考中进士踏上仕途,圆了祖父的遗憾。

    可是然后呢?

    若不是祖父,他自己会不会想考科举,他考科举又是为了什么?

    心头压着事,他书也看不进去了。

    想起连兄腿脚不便,他便力所能及去做一些事,唯有如此,才感觉自己安心一些,有些用处。

    “梁兄?”莲沐苏不知眼前的人怎么了,仿佛陷入了什么苦恼之中,唤了两声都没反应。

    “啊,我……”梁起醒过神来,赶忙作揖致歉:“失礼了。”

    “无妨。”莲沐苏温和一笑,问道:“梁兄可是有何困惑?若是方便,可与连某说说,当局者迷,连某为旁观者,或能帮到梁兄一二。”

    这两日见到梁起,他便觉得人似乎是有心事,却不好过问,现下见人眼神中的困惑越发浓重,他终究是问出来了。

    梁兄以诚待他,他以诚相还。

    梁起闻言,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内心挣扎起来,连兄明日就要考了,他现下却拖人后腿……

    第484章

    意义

    莲沐苏鼓励地看着他:“梁兄但讲无妨,连某受梁兄帮助良多,也希望能帮到梁兄,否则心有不安。”

    这样吗?

    梁起看着莲沐苏眼里的真诚和鼓励,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心底一直的疑惑:“连兄是为何要考科举?”

    读书人走仕途之路是为了出人头地,只是仅仅是为了出人头地吗?除了出人头地之外呢?

    他这两日想了许久自己为何考科举,除了为祖父外,自己是为了什么。

    莲沐苏讶异,一眼就瞧清了梁起眼底的迷茫。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实属不易,梁兄应当是个有情怀的人,不想跟其他人那样吧。

    他笑笑,神情化去了几分温和,带上了肃穆之感,十分坚定地说:“为了一个‘公’字。”

    梁起一愣,以为是因为这次重考的事:“连兄是觉此次不公?”

    莲沐苏摇头:“非也,科举上的公道公允公平,以学识才干论之,从来便是自己去争的,若连某才能不足考不过去,终身不得踏入仕途无可厚非,这是给天下读书人的公,连某无甚怨言。”

    “那是?”梁起不明白了。

    莲沐苏眼神熠熠生辉,面容坚定,对着他道:“连某之公,是国之昌盛,四海安平,百姓皆温饱,有衣可穿,有饭可食,人人无不平之鸣,愿穷尽毕生之力以求之,为天下人争公。”

    梁起心头一震,脱口而出:“可是如今四海…四海……”

    他想说如今四海皆安,所见百姓尽皆丰衣足食……

    在莲沐苏的注视之下,话说一半,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却是说不出来了。

    “梁兄想说的是如今四海安定了?”莲沐苏面上满是肃穆,未等答话,他紧接着发问:“梁兄哪里人?”

    “洛阳人士。”梁起忽然不敢直视莲沐苏的目光,只觉得里头的光照得他无所遁形。

    “洛阳如何?”

    “甚好。”

    “梁兄看这天下如何?”

    “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京中如何?”

    “车水龙马,百姓富庶。”

    两人一问一答,几个问题之间,莲沐苏就搞明白了梁起为什么会觉得四海安定了。

    他看着梁起,接着问道:“洛阳与京城之外,梁兄此生到过何地?”

    梁起面上开始发热:“梁某,梁某进京之时,经过邯郸城,保定府……”

    “除此之外?”

    在莲沐苏的注视之下,梁起不敢直视,羞愧摇头:“梁某二十余载专心读书,进京也是为了考入国子监,除此之外,还未曾因去过别处。”

    在洛阳时,他日日困在家中读书,连门都很少踏出,祖父也不许人扰他读书。

    而进京途中乘坐的是马车,除了落脚入住驿站、客栈之外,便是在马车上他也是读书,很少看外头风光,其余事都不必他理会,自有仆人书童帮他料理。

    到了国子监后,不能带仆人书童了,他才学会了自己洗衣叠被,生活自理,就算是这样,他也很少出去。

    他身上承载着祖父的期望,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故而出去看看这样的念头,几乎少有。

    看着眼前这个热忱心性纯良的人,莲沐苏长叹一口气,放缓语气:“梁兄,连某曾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从南到北,从不毛之处到富饶之地,都见过,见的便比你多了几分。”

    他负手而立,抬头看向远处:“当今圣上圣明,自登基以来任人唯贤,励精图治,平内乱,复民生,年前更是平了关西之乱,震慑番邦,如今天下无战,百姓日子蒸蒸日上,说是四海安定也不为过。”

    当今圣上未登基时民不聊生,他也是见过的,他们莲家所在镇落还算富足,百姓还算安定,可是走出那一片之后,满目疮痍,目不忍视。

    相比那时,如今已经好太多太多了,只是还不够,远不够,若是足够了,他们一家怎会无故落难,又怎会与小妹不得团聚,身上冤屈又怎会至今尚未洗清,作恶之人还怎能逍遥法外?

    “那连兄方才……”梁起抬眼望去,眼前之人面貌清俊,目似朗星,眼神中有他看不明的情绪所在,他停下了疑问。

    莲沐苏转过头去看他,收起眼中外泄的情绪,对他笑笑,又开口道:“梁兄,若四海安定,仅仅是指百姓不必流离失所,头上能有片瓦遮风挡雨,多数人有口饭吃不被饿死,那确是安定了。”

    他语带闵怀:“天下何其之大,梁兄,连某见过有冤无处可伸张之事,见过灾年为了活命卖儿卖女之事,见过乞儿流落街头之事,见过冬日有衣不遮体冻死之人,亦见过奸恶之人欺凌弱小之事,这天下并非处处皆是京师洛阳,视线之外偏远之处,还有许多不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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